大阴族的将军似乎是有些动摇了,而他身边的一个将军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刻说道:“他们狡诈,你真信他们?不打,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我本心只是想夺回益离,攻打虎思斡耳朵是你们古知塔塔的意思!”大阴族将军皱眉道。
“这么说你是在埋怨我?”那个将军反问道,须臾,他冷笑,调转马头,“你不打我带人去打!你在这里等着吧!”
两刻钟后,秦涓的应援军受到了围攻。
“不好,小兄弟,我们掩护,你快撤,那个天狼军太猛了,杀了我们好多人。”安多尼玛派给秦涓的将士冲过来对秦涓说道。
秦涓顺着将士说的看过去,只看到离他们较远的那处,一个高壮若熊一般的将军,挥舞着大斧,打伤了他们的好多兄弟。
“二十个人都搞不定,我们只能拖一拖,小兄弟你快想办法回城中吧!”他说完又进入战斗中去。
看到一个又一个士兵倒下,秦涓浑身都在抖,身临战场,站在战场的中心,这是他第一次……
以往他就像是一个无情的旁观者,传信的事他做过,打扫战场他做过,唯一没有如今日一般,看着敌人就萦绕在他的身旁,而无数士兵掩护着他……
为了掩护他而倒下。
这一刻,他或许是明白了那个傻子王世子的意思了。
曰曰想让他亲身感受战场的残酷。
若不是有这些兄弟们护着,他这个连刀都拿不起的人,早就死了。
从站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一个孩子了。
战场上没有年龄,谁管你是不是十一岁半……没有人在乎。
秦涓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掩护我,我杀了那个天狼军。”
他扬鞭策马,在马儿迈开大步的那一刹那,他取出背上的弓,弓弦张动,力挽千斤。
箭尖仿佛染上凄寒的霜,划破了亘古的光。
又仿若是穿透了历史的层峦叠嶂。
当那高大的男人倒下,尘土飞扬之时。
惨烈的战场里,却是寂静的。
因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蒙人没有,天狼军也没有……
谁都不敢相信一个孩子射杀了一员大将。
起初蒙人都以为死的是天狼军的将领,是在战争过后才明白死的是一个古知塔塔族的大将。
可是那个时候,一骑射天狼的故事已经在虎思斡耳朵城传开了。
这个孩子,成了虎思斡耳朵的救命恩人。
因为他这一箭,彻底吓坏了天狼军。天狼军的使臣过来,跪地求和。
而这一箭秦涓自己都觉得恍惚,他是双箭齐发的,因为他的箭囊只有这两支箭了,他当时想过若一箭一箭的来,他一定会打草惊蛇的,所以他双箭一起射出去,还好有一箭中了。
虎思斡耳朵城的胜利,源于一场豪赌。
一个一万人吓退十万人的神话,一个三千伪骑兵装作十万援军的神话,一个孩子射杀大将的神话……
后来,秦涓发现他的人生处处都是豪赌,所谓的生死劫数,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豪赌。
而唯一支撑他的希望,是他还不想死。
宁柏的援军到的那天,大阴族的使臣正与郗杉达成和解,并交换俘虏,谈议商贸之事。
古知塔塔的诡计被揭发,塔塔大军与天狼军反目,他们在垂河下游打了起来,古知塔塔被打败仓皇北逃。
纵使宁柏极擅用兵,也未料到虎思斡耳朵之围能这么快解决。甚至在来之前他还有心想借天狼军大大削弱郗家势力。
郗吉没有想到能在虎思斡耳朵见到秦涓,她告知奴奴秣赫和沐雅他们跟着鲁巴千户,他们现在在一个叫安荻枯的地方整顿军马。
秦涓知道奴奴他们没事,便也放下心来。
郗吉的父亲有一种病,营中的军医说是骨病,汉人大夫说是痛风。也就在天狼军求和的那几日,郗杉的病严重到躺床了,至今未大好。
郗吉很难过,便将一切事宜交给了曰曰和安多尼玛,她要去照顾郗杉。
也就在这夜,驿兵来报:宁柏带着他的人离开了虎思斡耳朵。
“才呆了不到一天就离开了,离开前谁都不告诉,这人好气派哈!”曰曰生气的将一罐子羊奶掀下桌。
“……”秦涓无语,这人生气起来拿吃的东西出气,这毛病真是该打。
“安多你快派人去查!宁柏这个人学问多一肚子坏水,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阴谋!切莫放过他!”曰曰刚发完脾气又立刻吩咐安多尼玛。
“……”安多尼玛不知该怎么办,王世子让他们的人去跟踪宁柏,倘若被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失了和气事小,但重要的是他不会忘记伊文王是怎么死的。
伊文王是被大汗长子贵由手底下的黑子狗军给弄死的,宁柏是贵由的表弟。
即便黑子狗军杀害伊文王不是受到贵由的指使,黑子狗军的首领现在也被贵由换了,但他们之间的“嫌隙”已经结下了。
若让别人知道他们派人跟踪宁柏,就算没有仇怨,也会被人说成伊文王世子对伊文王之死耿耿于怀,找宁柏的麻烦,宁柏若起疑,会对郗家有防范。
宁柏的背后是整个乃马真氏。
很显然,安多尼玛口头上答应了,但并未派人去跟踪宁柏。
随着郗吉回来的,还有曰曰的随从乌笃。
曰曰让乌笃带信,乌笃的盘缠只支撑他走到了安荻枯,在安荻枯城等了六天之后他碰上了郗吉。
当时郗吉让她的人联系各个营帐,打听伊文王世子下落,却没料到曰曰能直接回到虎思斡耳朵。
秦涓站在帐外,他听到曰曰对乌笃说:“那夜……乌笃为了救我被人抓走了,现在我想那些人应该是古知塔塔人,虎思斡耳朵解围那一日我问过被俘虏的古知塔塔人,没有打听到下落。”
乌笃双手捂着脸好久没有说话。
秦涓听了心里不知是何情绪,他漠然的看着头顶的星空,什么都不想想。
这时一个士兵朝着他匆忙走来。
“郗吉小姐请王世子过去,大都来了大人!”那士兵在帐外喊道。
大都。
蒙古占领金国中都之后,为了巩固中原继而攻打宋国,在一片废墟的中都上建立起了大都。但往来金国的商旅,他们宋人,还是习惯称之为中都。
第31章 东归去大都
曰曰本想让士兵走人,但一听是大都来的大人,心下一紧。
他快步冲出营帐,看向那士兵道:“那傻大姐对大臣说本世子在虎思斡耳朵?”
曰曰急着冲出来,压根不知道秦涓就站在帐外,营帐的帷幔打在秦涓脸上,狼崽子疼的直龇牙。
“这……”士兵一听呆住了。
曰曰气得脸都胀红了,让奴才去准备了衣裳,他相信若是他舅舅此刻病好清醒着也一定会被这傻大姐气死。
曰曰穿好衣裳后让奴才带乌笃去休息,还没走上两步,回过头去,目光搜寻秦涓的身影,见到站在角落处的秦涓,低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跟上。”
秦涓无语的抿唇,怔了一瞬才跟上曰曰。
秦涓不情不愿的跟上,他本来都已经计划好了,明日去跟郗吉说他要去安荻枯找奴奴秣赫他们,曰曰肯定不会放他走的,所以他直接去找郗吉,等走远了,他会离开,地方都想好了,去大阴人居住的大阴山去,那里有一个城叫和州,再等几年,草原上的战事平静之后想办法回大宋。
他粗略的想着,没有太多的思绪,也不敢太深想,因为计划的太好了,这些预计就会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可是,想都不让他想,他的预计被粉碎了。
大臣是从大都来的,但大臣已去见过了雪别台将军,才绕道至虎思斡耳朵城,这就说一个月前秦涓和曰曰从雪别台大营来虎思斡耳朵的时候,这个大臣就已经见过雪别台将军了。
大臣带来的消息是:窝阔台汗病重,大汗去年十月因为狩猎受了伤,现在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大汗病重不起,所有孛儿只斤氏王子王孙都得返程,正在西征中的另有说法,至于像曰曰这种是肯定得回去的,只要他姓孛儿只斤,他就得回去。
大臣还说:“雪别台将军已在来虎思斡耳朵的路上,王世子再等三日可以和雪别台将军一同东归。”
“行,我知道了。”曰曰回答的还算恭敬,又命人带大臣下去休息。
等人都退下了,他看向秦涓:“既然逃不开去大都的命运,不带一匹狼崽在身边是无法不惧的,所以你陪我去。”
艹。
秦涓抿唇咬牙,袖中小手紧握成拳,只差一拳送出去揍这傻子一个黑眼圈。
“哦,去见狐狐了。”曰曰懒洋洋的撑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狼崽耳朵一竖,刚才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有些消散了,满脑子里只浮现“狐狐”二字。
他转过身去看曰曰,那人已经从大门处出去了,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跟上了。
大都离宋国很近了?是不是?
秦涓突然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就是了!大都离宋国很近了!他是因为这个才答应曰曰去大都的,才不是因为被曰曰胁迫呢!
雪别台将军是三日后抵达虎思斡耳朵的。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雪别台,托雷王的第十一子,忽必烈的庶出弟弟。
雪别台看着很年轻,他猜不到年纪,大概和宁柏一般大吧,曰曰也不清楚。
修眉凤目,脸若银盘,唇若点朱,肤色偏于麦色,男生女相,唇上几点頾须,为这张脸增添了硬朗。
“如何,雪别台大人好看吧?”曰曰突然凑过来问道。
秦涓不理他,转而看向别处。若真要评论容貌,他还是觉得他见过的蒙人里乃马真宁柏当得起草原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当然,郗吉说宁柏得到这个称号的那一年,伯牙兀狐狐也才七岁,也就是七年前,那个时候狐狐还未出现在草原人的视野之中。
准备启程的前一天晚上,从吉哈布营来一个信使,信使说让他们暂等两日启程,吉哈布营大将军指派了一个大人过来,两日后能抵达虎思斡耳朵。
于是,他们再等了两日,这两日郗杉的病情也有了起色。
两日后,从安荻枯东来的吉哈布营大人抵达,秦涓未曾想来的人正是阿奕噶。
“阿奕噶!阿奕噶!阿奕噶!”秦涓大笑着冲过去,阿奕噶也冲过来抱起秦涓。
“我天啊,你长高了这么多!”阿奕噶已经抱不起他了,也是这个时候才恍然惊觉昔日的小孩已长成少年了。
曰曰就想不通了,这头小狼崽见到这个阿奕噶能兴奋成这狗样子?对着他就摆着一副臭脸?好气哦。
曰曰袖子扇着风,也摆着一张臭脸。
乌笃不敢上前,极布扎眼观鼻鼻观口。
松蛮看了曰曰一眼,又看向阿奕噶,皱着小眉头,粉嫩的唇噘起来开合了两下不知说了些什么,但可见也不是什么好话。
阿奕噶是大将军指给曰曰的贴身侍卫,每个王爷都会有一个左膀右臂,王爷建营之后这个侍卫最低也会是个千户,曰曰的侍卫一直没有定下,这次大将军替他选了阿奕噶。
很明显曰曰是属意秦涓的,对阿奕噶的到来,曰曰心有不满。
阿奕噶年纪到底比他们大一点,知道曰曰心中想法,可他志向高远,想站在更高处,便不会拘泥于这些小节。更何况成为伊文王世子的侍卫对他来说并无坏处。
只要能成为大将,忍耐于他不算难事,何况他不放在心上。
当然,他还有更让这个王世子不痛快的消息要告知。
阿奕噶抿唇一笑,短眉微扬,漆黑的眸若闪着光:“王世子殿下,将军为您挑选好了未婚妻。”
“?”曰曰窄长的眼睛陡然睁大了,他“嗖”的一声站起来,对阿奕噶勾了勾手指头。
秦涓他们不明白,但阿奕噶明白。
阿奕噶笑了笑,跟着曰曰往营帐外走。曰曰只是想和阿奕噶单独谈谈……
深夜,秦涓再见到曰曰的时候,曰曰正躺在营帐外不远处的草地上看星星。
秦涓知道,这个傻子今夜好像是心情不好,他就纳闷了娶亲不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秦涓走过去,坐在曰曰身边,曰曰缓缓看向他。
“突然间就要娶妻了,好烦哦……而且见都没见过那娘们……”
“比我大一岁,听说是鄂尔多河第一美人,都说我捡了个大便宜,说那娘们因为守孝三年十一岁时没许人,今年就许给了我,可是我觉得我好倒霉哦……”
“……”秦涓没有说话,他真心觉得,那什么第一美人嫁给这个丑比,倒霉的应该是第一美人才对。
“娶就娶吧,反正以后有得我娶。”闹腾了一会儿曰曰应该是妥协了也不闹腾了,秦涓也放下心来。
可他才放心没多久只听曰曰继续哀嚎道:“我就不知道了女人有什么好的,兀林怒、博博怒他们屁大点就一副没女人会死的样子……哎,我好倒霉哦,我为什么要娶妻呢,我他妈为什么非要娶妻呢,我还要攻城略地呢,我怎么可以和女人生崽子,然后大把大把的时间拿来养大崽子,那我拿什么时间攻城略地啊。”
“……”秦涓觉得这家伙的情绪好像更甚了……怎么回事?
“要是我亲爹还活着就好了,那糟老头子咋就死的这么早,我都过继了好几次了。”
秦涓这才明白过来,曰曰又被过继给他的叔父大将军了。
曰曰一屁股坐起来:“我好烦哦,涓涓陪我去骑马吧。”
秦涓看向他,很显然这么晚了他不情愿:“明天启程东归,要早起。”
曰曰揉了揉额头:“行吧,先回营。”
曰曰回营后大吃了一顿,沐浴更衣后便去睡了。
次日早起,天还没亮他们便要整军出发了。
曰曰早起便跑了茅房,再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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