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岚的身法迅疾,却有另一个人比他更快。
几乎就在同时,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把抓住楚岚的胳膊,往后一带,将他整个人生生地揪回人群里面。
这一连串动作太快,就在瞬息之间,周围观礼的人群竟然没有一个发觉。
楚岚完全没防备,被拽得整个人失去重心,身子向后一仰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灵巧地打了个转,裹着楚岚就撤出了拥挤人墙,一路抓着他躲进了一个墙根转角的隐蔽处。
“你要干什么!你不要命了!”那人把楚岚困在自己与石墙之间,压低声音咆哮。
这一切来得太快,楚将军竟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自己的背贴上了冰冷的墙才惊魂未定地抬头,这一看不要紧,楚岚顿时像见了活鬼似的傻在当场。
“雁归?!”
那个把自己结结实实压在墙上的人,不是雁归还能是谁!
楚岚此时的表情简直无法形容,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掺杂在一起,竟然脆弱得让人心疼。
可雁归却完全不领情,他眉头拧了个死结,凶神恶煞似的吼道:“你怎么敢跑到这儿来?!你是活腻了吗!”
“雁归?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楚岚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竟然就活生生的回到了他面前,可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景昭吗?现在不是应该在登基大典上吗?龙辇里面坐着的难道不是他吗?还是说江越人搞错了?雁归根本就不是景昭?!
这一连串的无解疑问同时在脑子里迸发开来,让楚岚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呆滞。
“你跟我来!”发现自己吼了半天也是对牛弹琴,对方完全不在状况之内,雁归干脆一把攥住楚岚的手腕,拽着他七拐八绕地避开喧嚣和在街路上巡逻的禁卫,钻进一家银庄,直接上到二楼,踹开房门把楚将军给甩了进去,自己紧跟着进门落闩。
楚岚仍旧是一脸的云里雾里,身子却冷不防地被雁归一把搂住,被那小子发狠似的揉着抱着。他一直很懵,被“雁归还活着”这事震撼着,连自己快被那小子勒的喘不过气来也忘了一脚把人踹开,就由着他这么玩命的勒着。
直到一盏茶的时间快过去,楚岚的神情才渐渐地恢复如常,他挣了几下,一把推开这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他动手动脚的混球,强压怒气,故作淡定地问道:“给我说说,你没死为什么不告诉我?嗯?”
雁归背倚着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先说,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儿?”
“你!”楚岚突然很想一巴掌挥过去,可看到雁归完完整整、不少胳膊不少腿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温柔……算了,他费尽周折,辗转到这来不就是为了亲眼看见这人是不是还好好的么?既然得到了答案,且还是他最想要的结果,那他还在气什么?还有什么可不平的?
他平复了半天情绪,无果,再开口时仍然还是嘴里冒火:“我特意来看看你究竟死了没有,免得楚某要背负一生的愧意,既然阁下没死,那楚某就放心了,告辞!”
伤怀感念原来只是他自己犯傻,人家雁归不但没死,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回到了景国,甚至连个只字片语都没给过他!也是,他又不是雁归的谁,人家犯得着特意知会他么?也未免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归根结底,只有他楚岚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云舒……”
“谁准你这么叫我的?!滚开!”
“云舒!”
“放手!你是不是想挨揍!”
“我不放。”雁归把楚岚的手腕牢牢地攥在手里,任他怎么摔打就是不撒手,“云舒,你不惜冒着天大的罪名跑到景国来,就只是因为愧疚吗?还是说你也对我……”
楚岚一愣,咬着牙骂道:“滚开!你这样拿恶心当有趣好玩吗?耍我玩很有意思是吗?我不骂你还没完没了了?!滚!”挣不出自己手腕的楚将军怒火攻心,竟然反手一个巴掌就抽在了雁归脸上。
雁归脖子一歪,脸上立现一个完完整整的巴掌印,五指清晰。
大巴掌甩出去,楚岚明显也是一愣,但还是趁着雁归松手的机会直接把他弹开,两眼泛红地瞪着他:“你不想好好说话就不用再说了!我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是谁,既然你没事,没有为了践我一诺而送命,那从此我们路归路桥归桥,两不相欠!”
“云舒别走!”
“滚开!”楚岚一把推开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那混球的动作差点惊掉了下巴,“你……你干什么!你要脸不要?!你给我起来!”
景国前太子……或者可以说此时本该出现在登基大典上的堂堂景国新帝陛下就这样双膝一跪,伸胳膊死死抱住楚将军的腿,用湿漉漉的眼睛仰望着他的脸,略带些鼻音地求道:“云舒,我错了,你别走。”
☆、还愿(下)
第二十三章 还愿(下)
楚岚迄今为止的二十五载人生中,起码有一半都是在戎马倥偬中度过,充满了揍人与被揍的记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于是楚将军立即当场石化成雕像,整个人都傻了。
事实证明,有些皮厚的男人,在外可以钢筋铁骨刀枪不入,却唯独无法抗拒那些可爱弱势的、毫无保留信任着依赖着他的事物,有时候是小动物,有时候是……人……
“云舒,我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你,好不好?等我讲完,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求你不要走,也别不理我?好不好?”
“你……你给我起来!”
雁归脸上还清清楚楚地印着那个巴掌印,又红又肿的,他仰头望着楚岚,眉目依旧温柔:“云舒,我瞒了你太多的事,你生气是应该的,可有些事不能说,也有一些是来不及说,瞒着你真的是迫不得已,但我可以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瞒你任何事情。”
楚岚低头看着雁归乌黑湿润的眼睛,叹口气,声音也软了下来:“相识一场,你总不至于连告诉过我的名字都是假的吧……雁归,是你的真名吗?”
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雁归赶紧回答:“是,雁归是我的乳名。”
这回变成楚岚愣神了,想不到,自己一直知道的竟是他的乳名……没来由地,楚将军心里一柔,手也不知不觉地放在了他头上:“那你真正的名字是?”
“景昭。”雁归有问有答。
“这么说,今天真的是你的登基大典?!那你怎么……”
雁归有些心虚,悄悄把楚岚的腿又抱得紧了些:“是表舅……哦,就是淮安王叶檀,他担心那些在逃的景翰余党会趁登基大典对我下手,所以让我乔装混在人群里,向埋伏着的禁卫发令,好把刺客余孽一网打尽。”
楚岚点头:“原来如此,淮安王果然思虑周全,今天,也的确有人伺机对你下手。”
“是啊!他替我想到了一切,我却唯独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云舒,你知道么?当时见你差点冲出去,我真的是命都吓没了半条!我……”
楚岚尴尬地咳嗽一声,权当掩饰:“所以你好歹也是堂堂九五之尊,跪在这儿抱人大腿合适么?还不赶快起来!”
可是这位九五之尊看样子确实是不打算要脸了,抱着楚岚的腿腻腻歪歪,哼哼唧唧地软语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只要云舒不生气,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楚将军这辈子就没这么被人黏糊过,一听这话心都差点抽过去,赶紧说道:“行了,话说开就得了,我也没什么好气的,你站起来好好说话。”
“好!”雁归答应一声,大概是跪久了点,站起来时冷不防地一个趔趄,被楚岚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
那雁归倒也不含糊,卷着楚将军的手和胳膊就直接贴在了人家身上,半靠不靠,半黏不黏的,把楚岚尴尬的浑身僵硬,但又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滚到一边去,毕竟他也是为了求自己谅解才跪了这么大半天的,就这么让人滚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雁归,你……”楚岚干咳一声,刚想赶他到那边坐着说话,视线不经意间一瞥,便牢牢地定在了雁归的衣领处,“你身上那些伤是?”
方才两人拉扯了半天,雁归的衣领不知什么时候被拽开了,露出他锁骨往下,胸口上那一道又一道的伤疤,横七竖八,筋肉虬结,楚岚直接抬手扯开雁归的衣领,这才发现他胸膛上遍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疤,狰狞恐怖。
“这些伤是……是那时候弄的?”楚岚看得揪心不已,谁知雁归却笑得没心没肺:“是啊!弄了一身伤疤虽然难看,但若不是它们阴差阳错的放光了毒血,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我这条命了……呃……云舒……”
楚岚脑子一热,竟一把将雁归搂住:“对不起,你伤得这么重,我竟然还怨你没有告诉我……我实在是……”
雁归趴在楚岚肩上,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云舒,我被师父们带到表舅那的时候,浑身的血都流光了,骨头也没剩几根完整的,只靠着十五师父渡的真元吊着一口气,那会儿谁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可我还是挺过来了,因为这辈子如果真的不能活着见你,我做鬼都觉着亏得慌。”
“雁归……”这几句话,雁归说得轻描淡写,颇不以为意,通篇都没半个疼字,可楚岚却不能不动容,骨断筋折、血流殆尽……那时候的雁归,是该有多绝望、多疼……
“云舒,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敢奢求你能跟我一样,所以……别这么抱着我了……你这样让我更难受。”
“呃……”楚岚赶紧松手,退开几分距离,别过脸,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企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雁归却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楚岚的眼尾是微微上挑的,两抹若有似无的红痕落在他眼角,宛若嫣霞淡扫,煞是好看,可惜他本人并不知道,就算知道大概也根本不会在意。
“云舒。”雁归朝楚岚走了一步,楚岚果不其然跟着退后一步。
雁归心凉了半截,又试探性地向前一步,楚岚果然还是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堂堂大将军活像是个被登徒子逼迫调戏的小媳妇。
“云舒,说实话,你是觉得我恶心吗?”
楚岚咬了咬牙,半天憋出一个字来:“不。”他指的是雁归这个人,而不是……不是他对自己这份心思。
“真的?”雁归心里有些凄凉,却还是忍不住想逗逗他,于是微微低头,把脸送到楚岚嘴边,“那你亲我一下。”
一阵恶寒从脚底蓦地窜上来,楚岚浑身汗毛倒竖,条件反射似的差一点又反手抽他一个大耳光,好不容易劝住了自己别冲动,抬眼看时,那小子居然一脸促狭地望着他,似乎故意等着看他这个糗样!
这个小兔崽子!
所以自己这是被调戏了吗?!是!看来是这样没错!大虞一代名将楚将军,居然惨遭调戏!居然还是被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人!居然还是当年自己亲手捡回家的狼崽子!所谓引狼入室,原来说的就是楚将军自己!
更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是,他楚大将军征战沙场没怂、无数次生死搏命没怂,面对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兔崽子竟然怂了!
雁归笑着叹气,自嘲道:“我果然还是不该招惹你。”说着退后几步,“这里很安全,你放心休息,别出门,三餐自然会有人送过来,我还有事要办,就不陪你了,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说完,也不等楚岚回答,雁归转身便走。
不料他的手指才刚搭上门闩,手腕就被扣住了,那只手带着强悍的力道把他身体硬生生地扳转过去,雁归没防备之下,被抖了个趔趄,后背直接撞上了门口的墙。
楚岚顺势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粗暴地将他摁在墙上,竟对准他的嘴唇恶狠狠地啃了上去……
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雁归整个人都懵了,万万料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楚岚给强……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岚才气喘吁吁地退开,一眼看见雁归嘴唇上被自己咬破的地方已经渗出血珠来,顿时尴尬不已,有心解释,结果才一张嘴就被又那双沾血的唇堵住了嘴。
这一个看似缱绻难分的吻,其实两人竟是在玩命地撕咬着对方,毫无章法地胡乱折腾一气,许久之后,也不知是谁脚下一个不稳,拽着另一个双双栽到床上,此时两人已尽是衣衫不整,气喘如牛。
是楚岚先跌在了床上,连带着拽倒了雁归,雁归生怕自己砸下去压着他,赶紧松开抱着他的手,手忙脚乱地撑着床边的雕花,拽着床幔,狼狈地趴在了他身上,刚倒下时重心不稳,楚岚瞅准时机,一个翻身便将他压在了下面。
雁归幼时就生得十分好看,长大后,他的面目磨去了稚嫩,又添了十二分英气,更加的英俊潇洒,眼下再经楚岚这么一折腾,又掺揉着他自己的欲望,显得愈发秀色可餐,楚将军也是个正常人,且还是个未尝风月的男人,哪里受得住这一番耳鬓厮磨,美人在怀,欲望又来势汹汹,不啻于一把干透了的柴火,一点就着。
楚岚压住雁归,颤着手指粗暴地扯开他的衣服,待衣襟大敞时,楚岚却陡然一怔,入他眼的并非什么细皮嫩肉肤如凝脂,竟然全是纵横交错的伤疤!有些已淡了,有些还透着血肉的鲜红,让人触目惊心。
楚岚的神志也终于恢复了几许清明,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先ィ岽盼剩骸把愎椤鞘焙蛞欢ê芴郯桑俊?
雁归握住他的手,拽到自己嘴边,轻轻吻了吻:“疼,实在是太疼了……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想着你……身上竟……竟好像没那么疼了……”
“别胡说八道了……”楚岚抽出手在雁归脸上轻轻刮了一下,看见那上面红肿未褪的手掌印,又勾起了心中几分歉疚,他心想,倘若淮安王和登基大典上那一群文武百官看见了他们家皇帝脸上顶着这个巴掌印出现,还不知道会震惊成什么样子……这么想着,他也渐渐的恢复了理智,撑起上身,骑在雁归身上尴尬地说道,“不闹了,快点起来吧,你……你不是还有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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