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那老和尚说的‘昨日死,今日生’,你还记得吗?不要往回看,好不好,就看现在……”
苏夜根本没有把握,他无法判断自己在白若一心中的地位比起那个两百年前作古的人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他只能求着白若一,求他抬头看看井上的自己,一直在身边……
白若一根本没办法同苏夜解释那么多,有些真相不应该知道,若是知道了,他又该怎么面对现在的自己?带着过去的影子活在现在该有多残忍?
拜入涿光山辰巳仙尊门下的弟子叫苏夜,字祈明,而不是两百年前那个人。
这孩子经历太多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白若一伸手也轻轻覆上了苏夜的后背,轻轻拍打着,像哄孩子,他声音柔软道:“谁说我要复活……复活他了?他体内封印着五阴炽盛之毒,躯体若是毁了,毒会寻找下一个宿主,到时候两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会重演的。”
苏夜:“……”
原来师尊并没打算复活魔君,还好!太好了!
他才不管什么魔君重生不重生的,会不会祸乱人间关他什么事?他只在乎自己在意的一切可以好好的,师尊是这世上最关怀他的人,他只希望师尊一切安好。
不必重生魔君,也就意味着师尊不需要花费生命不可承受的代价了!
这一刻的快乐比连吃十天的蜜酿都甜。
直到好几天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井底的人是魔君!是那个话本中玷污了师尊的人!还被师尊保存着躯体,守了两百年的人!
而苏夜,他从认识师尊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年时光,孰轻孰重一眼望穿!
不行!一定要找个机会找个办法将那躯体内的五阴炽盛引出装起来,再毁了那躯体!
第73章 师尊看见话本了
天晴气朗,惠风和畅。
夏**近,虽然山中的夜依旧凉爽,甚至还有些冷风习习,但白日里烈阳如灼,必修课中的打坐也无法难以让所有人静心。要不是白若一逼着他去同山中弟子一起去束修堂上课,他倒宁愿一直赖在云栖竹径伺候师尊。
夏日蝉鸣的午后,束修堂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苏夜打人了,一时冲动之下揍的人家是鼻青脸肿,鼻血直流。被打的那人是一个名叫方圆的弟子,由于常常给山中弟子讲故事,深得众人喜爱,因此维护他的人也很多。
事情闹来了开阳仙君出面主持公道,开阳仙君一贯沉迷雕木弄斧之术,很不喜欢与人交流,更何况是处理纠纷,几番诘问,苏夜支支吾吾不愿意说为何动手打人,开阳只好遣人去请白若一前来。
苏夜一听要请白若一来,他连忙认错,“是我错了,不该打人,我师尊在闭关,不方便出面,仙君还是别了吧……”
开阳问:“那你缘何打人啊?”
苏夜:“……”
开阳:“你若不说缘故,我怎么同其他人交代?”
苏夜低头,咬牙攥拳,“……仙君罚我就是了,怎么罚我都没怨言。”
开阳:“这……哎?华泽呢?”他刚准备派出去请人的弟子还没听完对话,就跑没影了。
只怕现在人都到了云栖竹径了。
开阳有些尴尬:“……抱歉啊,要不,等仙尊来了,我为你美言几句,到时候减轻些责罚。”
这哪里是减不减轻责罚的问题啊!
苏夜脸颊抽搐,面色难看,他宁愿被罚也不想让师尊掺和进来……
怕什么来什么,白若一的闭关并不算严谨,只是为了旁的事务不要打扰他罢了,一听闻苏夜惹事,他这关也算是闭不下去了,出关出的比谁都快,匆匆赶来了束修堂。
一推开殿门,苏夜满目难色地站在开阳仙君面前,沉着头,好似恨不得找堆土将自己埋起来,身边的钟续、叶上珠陪着。
再一看课堂之中,一个圆脸弟子鼻青脸肿,被打得都看不出原来的相貌了,被一群弟子围在中间,小弟子们轮流拿冰块替他冰敷侧脸,正是挨揍的方圆,他倒是礼貌的很,挨个道谢,客客气气。
白若一看起来很镇定,他走到苏夜面前,问:“为何打架?”
“……”
苏夜没说话,白若一又问了一遍,身边的叶上珠都快急死了,苏夜依旧不说话,只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钟续虽然心向着苏夜,但也摸不清苏夜这次是发了什么失心疯,也搞不准什么原因,但他是目睹了事情经过的。
心思单纯如大表哥,是根本察觉不出什么的,他开口极快,“也不知这小子是发了什么失心疯!人家不过是讲了个话本,他就那么生气!他以往听话本听地比谁都积极,这次……唔!”
苏夜:“别说了!”苏夜猝不及防被抖出自己的小秘密,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赶忙冲过去,伸手捂住钟续的嘴。
但还是晚了……
白若一已经察觉出了端倪,他凤眸微瞥,转而走向方圆,严肃道:“什么话本?”
这次轮到方圆慌张了,他含糊道:“……就是……呃……就是一个话本而已……仙尊,没事的,我不计较苏师弟的过失,他就是失手伤了我……我、我都没事了……”
“什么话本?”白若一不悦蹙眉,又重复道了一遍。
方圆哪里敢当着白若一的面说明缘由啊!即使仙尊不计较他在修仙圣地将那些凡俗闲话,也会因为话本的内容……方圆似乎感觉自己命不久矣了。
他只能死死地攥紧课桌下的话本,眼神坚定地看着白若一,拼命摇头,圆脸上的肉被摇晃地一颤一颤的。
但这在白若一面前都是徒劳的,他眼神锐利,用神识操控着方圆将课桌下的话本递了出来。
方圆怎么使劲反抗都是无效的,他脸色煞白,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若一接过话本。
苏夜也懵了,冲过去揪着白若一的袖子,委屈巴巴道:“……师尊,话本很没意思的,别看了,免得污了您的眼。”
他们越是这个反应,白若一越觉得事有蹊跷,他瞥向那本羊皮封面的本子,封面上写着《以身饲魔》,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邪修禁术,白若一捻开封面,翻开书页……
苏夜:“师尊!别!别看!”说着,就要冲过去抢,根本忘记顾虑什么尊卑有序。
白若一眼神轻瞥,施了个定身之术,苏夜僵在原地,欲哭无泪。
这种折磨,简直比公开处刑还要伤人。
整个束修堂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纸页翻开的声音,白若一不知看了几页,终于将书合上,捏在手中,背在身后,淡淡吐了一口气道:“以后课堂之中不许看这种闲书,你!”他神色冰冷地盯着方圆,道:“将你手中所有的话本都送来云栖竹径,当着我的面焚烧。”
方圆面色苍白,他的梦想即将毁于一旦……
苏夜内心也是格外焦灼,师尊看了多少?看到了什么?
虽然那话本中并未指名道姓仙尊是谁,叫什么名字,魔君又是何人,但不需要指名道姓,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故事说的就是两百年前的辰巳仙尊白若一和昆仑之巅的那位魔君。
师尊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白若一现在的模样……很冷静,就好像故事里的人和他并无半分关系,难道真的是故事杜撰成分太多,并非当年的事实?
苏夜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幸运,但很快,他就明白师尊的冷静只是看起来冷静而已。
当着众人的面,白若一给了方圆一个交代,罚苏夜禁足云栖竹径一月,不得外出。
苏夜嘴角抽搐,这算罚?
他求之不得,能与师尊朝夕相处,还不用来束修堂上晨修课,别说是禁足一月,就算一年他都愿意!
他被白若一牵回了云栖竹径,很快就明白此禁足并没那么简单,因为他被罚抄书了,还是他觉得最乏味的清心咒典籍,整整一千遍,他奋笔疾书一个月都抄不完!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若一在栖云殿设下禁制,苏夜进不去见不了白若一,而云栖竹径的大门也被设下了一个结界,苏夜出不去,其他人也进不来。
这一个月,苏夜见不了白若一,也见不了其他人,他整日被困在书卷中,抄书抄地都快将这些典籍背熟了,他本来就是个跳脱爱热闹的人,这一番惩罚简直要了他的命!
还不如老老实实被打个几鞭子,按时去束修堂报道呢,起码能天天见到叶上珠和大表哥……
终于,一月期满后,白若一亲自检查苏夜的抄书任务,苏夜乖乖站在他身侧,纯良地像个兔子似的。
白若一语气平淡道:“前面的几遍字迹潦草,后面倒是工整了很多,看来心静下来了不少,也不算没有进步。清心咒是否彻底记住了?”
苏夜连忙道:“记住了!”
白若一:“以后遇事在心中多念几遍清心咒,别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了。”
“哦。”嘴上虽不甘愿地应下,心中却忍不住嘀咕:不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实在是那些话本着实过分!气死了!居然这么编排师尊!师尊这么圣洁冰清的人,怎么可以被世人这般拿捏笑话!
见苏夜迟迟没有反应,白若一以为他野性难驯,心中还想着用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面色不悦道:“你可知什么是‘是非在己,毁誉由人’?”
“啊?”
“果然……”白若一叹息道:“清心咒白抄了!”
“师尊!”苏夜委屈撇嘴道:“不是我不懂,只是……只是那些,那些话本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那么说你呢!”
窗外,竹叶飘榭,白若一坐在窗前,长发披散在地面上,他支手轻撑下颚,笔尖停顿,眸光轻轻挪开,瞥向苏夜。
恍惚心脏慢了一拍,白色的身影,墨色的黑发,竹叶翻飞犹如舞蹈,片片落在白若一雪白的衣衫上,凤眸微微有些困倦,氤氲着雾气,慵懒地看着苏夜。
苏夜脑中浮现出长年累月看得不同版本的仙尊与魔君的故事片段,倏然间好似明白了魔君为何会被书中的师尊迷恋地人神皆知,神鬼叹息,苏夜觉得自己若是那魔尊,也会忍不住想要将白若一圈在怀中,让他只属于自己。
想法刚蹦出来,苏夜立马羞愧地低头,他在想什么啊!他怎么可以觊觎自己师尊!如此大逆不道应该被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转瞬,他又觉得胃里泛酸,直逼喉咙,像是要吐出一肚子酸水,魔君太可恶了!魔君怎么可以玷污白若一?怎么可以!
他的师尊,谁都不能肖想!
包括他自己!
他只想好好守在师尊身边,他是师尊唯一的徒弟,师尊也是他最在乎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苏夜捅破了话本的那层窗户纸,白若一微微有些不自在,他强撑着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可绯红还是爬上了脖颈,蔓延在耳尖上,幸好他常年懒得束发,微微垂头便被黑发挡住了半边脸颊。
“我已经将那些……都烧了,以后莫提了,你出去吧。”
“嗯!”苏夜重重点头,“师尊很清白!他们都是胡编乱造,胡言乱语的!”
“……”
第74章 师尊在话本中……
苏夜开开心心结束禁足,约了钟续、叶上珠,又邀来石羽涅,打算下山放松放松,嘴上说着闷地都快长蘑菇了,嘴角却挂着甘之如饴的笑意。
石羽涅总语重心长地说:“仙尊罚你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别怨仙尊啊。”
苏夜:“我比谁都知道我师尊对我好。”
钟续双手抱胸,嗤之以鼻道:“那可未必,谁天天放着自己师尊独守云栖竹径,跑来抢别人师尊的来着?”
苏夜无奈摊手,“大表哥,你这语气,又酸又涩,搞得好像我要抢走你师尊似的,再说了,什么独守云栖竹径,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叶上珠忍不住嗤笑出声,苏夜不解,蹙眉道:“很好笑吗?”
叶上珠:“你们都是男孩子,男人看待事情的角度同女人是不同的。”
石羽涅是个耿直的孩子,他困惑又好奇道:“有何不同?”
“这个嘛……”叶上珠故弄玄虚了半天,吊足了三个少年的口味,然后浅笑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反正,哥哥只要知道仙尊待你极好,是这世上待你最好的人就行了!”
苏夜附和,“这我自然晓得。”
钟续不服气,白了一眼苏夜,撅嘴道:“嘁,说的跟谁没有师尊似的,有什么好秀的?”他刚说完,瞧见石羽涅脸色尴尬,连忙摆手道:“少主你别误会啊,我不是说你啊……啊不是,我是说我说的不是你……虽然你没有师尊,但能得到山主亲自教导啊……”
他越解释,石羽涅面色越是难看,众所周知,山主教育极其严苛,石羽涅没虽然不用同普通弟子一样按照山规修炼,但并不比任何人轻松,甚至更加严酷,否则也不至于在他十三岁时就打通了灵脉,让所有修仙之人艳羡不已,他们只道是石羽涅天赋异禀,实际上八成还是棍棒底下出天才。
苏夜也晓得石羽涅一直都将白若一奉为天人,一直都很想成为白若一的弟子,直到白若一收了苏夜为徒后,断言自己此生只收苏夜一个徒弟,石羽涅才打消了这近十年的念头。
所以,苏夜第一次遇见石羽涅时,在茶肆中出言折辱辰巳仙尊时,石羽涅就气地直跳脚,在苏夜同白若一闹矛盾时,石羽涅会劝苏夜和好,告诉苏夜,白若一是一位多么多么好的仙尊。
苏夜有时候会想,自己这个徒弟确实不合格,远不如石羽涅刻苦用功,也不如他尊师重道,可偏偏白若一选择了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苏夜……
若不是苏夜的出现,白若一会收这个一心仰慕他、尊敬他、爱戴他的石羽涅石少主吗?
58/164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