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安看了眼灰色墙壁上被搞的乌七八糟的阵式,突然觉得王管家真是不容易。
正在此时,却听少年愤怒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老王!谁准许你修这个的!”
凌初从晚枫阁二楼跳下,躬身弹落在王管家身侧。
王管家一脸为难:“少爷,这是两位家主特地交代的防御阵式,您可不能有闪失。”
凌初吟唱施展术法,直接烧掉一层墙皮,刚补上的阵式又被整的乱七八糟了。
“小爷爱怎样怎样,轮不着他们假惺惺的来关照我!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修补这玩意,你也给我回凛虚山去!”
凌初说罢跃出墙头,奋而离去。
“哎哟喂!小少爷您去哪里啊!!!”王管家瞬间着急哭了。
赵荣安看着,觉得这娃子也太叛逆了。
“王管家,这阵式是凌陌和王寂交代布的吗?”
王管家一惊:“你认识家主?”
“我在神凌城的时候见过。”
王管家打量着赵荣安,此人气度不凡,会一些术法,他原本就觉得或许于凌家有关,便斟酌问道:“敢问仙友,是凌家主安排你来此辅佐少爷的吗”
赵荣安摇头回答:“我的老师姓赵,来自神凌,我只是一个游方散修,恰有一段时间住在神凌罢了,并不是凌陌家主安排。”
神凌分内外城,王管家以为赵荣安说的是神凌外城,外城居住者杂,面前这人要是曾经在神凌求学,住在神凌也无不妥。
这人有所修为,被凌初赐名凌则之,居然留在醉枫居一个多月,肯做杂役的活计,其实王管家也是怀疑过这个凌则之是不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
但是他眼神清明,术法生息淳厚无杂质,绝不像奸邪之辈,加之这会说曾在神凌游学,王管家心里不由又信任了几分。
“少爷一个人跑出去了,仔细有危险。他生我气,未必肯见到我,你快去跟着他。”王管家说道。
赵荣安点头,追着凌初的方向也离了醉枫居。
44、少爷与狗
赵荣安在山下的启阳镇中找到了凌初。
彼时凌初坐在绾香苑的墙头,正对着里面的漂亮姑娘吹口哨:“美人儿给小爷笑一个啊~ 哈哈哈”
院子里的姑娘就骂他:“混小子不正经,没钱尽占小便宜。”姑娘们骂完搔首弄姿,去前堂接客去了。
凌初今天穿的随意,套了醉枫居傀儡仆从们的衣服,充满了廉价感,半大不小的少年人,确实看着像个小流氓。
但是凌大少爷哪管自己看上去怎样,他可觉得自己帅呆了,一个纵身到了莞香苑的正门,三两步上前就对着鸨妈妈嬉皮笑脸道:“我要一壶酒,还要个漂亮姐姐陪我说话!”
那老鸨看是个十五六岁的穷小子,立时甩起了脸子骂道:“这儿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滚去找你娘去!”
凌初听着就板了脸,怒道:“莫欺少年穷,回头我给你整个苑的姐姐都包了!”
老鸨听着乐了:“口气不小啊,早上出门漱口了吗!赶紧一边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这会说着俩保镖就牵着大狗出来要咬人了。
凌初啧啧了两声,拔腿就跑,一个拐弯的功夫,俩保镖就找不到人,只得骂骂咧咧的回去了。
这会闹完,凌初兀自好笑,撒丫子就要换别处野去,却见一人挡在自己前头。
凌少爷头一歪,胯一垮,两腿岔开往那一站,就拖着声音道:“则之大叔,好狗不挡道啊。”
赵荣安长相年轻俊美,远和大叔这个称呼沾不上边,凌初分明故意恶心他。
赵荣安好言相劝:“凌少爷,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凌初一听,露出玩味的笑容:“胆子大了啊,是不是老王让你来的啊,赶紧回去吧你,让他别这么多事。”
赵荣安皱眉道:“王管家是关心你,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凌初侧身靠在街墙,抱着臂,挑眉道:“怎么还说教起来了,你想当我老师?我可记得你是半夜偷爬进我家的,你要做个爬墙老师吗?”
凌初这话说得难听,赵荣安有些难受。
凌初看赵荣安不说话,反倒是来了劲,想再刺他几句。
正在这时有少女的哭声,叫着放手,不想进去。
凌初脸色一变,率先掠去,探看究竟。赵荣安怕他惹出事来,连忙跟上。
绾春苑后门,有俩保镖拉扯着一个少女往里拽,那姑娘扯着嗓子喊,保镖都给她喊烦了:“嚷嚷什么嚷嚷,你爹拿钱的时候也没见你吭声,到门口了不乐意卖了,你这耍我呢!”
少女立时一仰头回嘴道:“我马上都要进去了,你让我嚷嚷两句怎么了!”
保镖给她气笑了,打了个响指,立刻一条龇牙咧嘴的黄狗就跑来了,汪汪汪叫的可凶。
“你再不进去,它可就咬你腿肚子了。”
那少女见了大兄狗害怕,畏畏缩缩只得就范。
却见此刻一条威风藏獒从转角窜出,一口尖牙嗷呜一口就啃保镖腿肚子上了,那藏獒气势骇人,保镖的狗给虎得不敢靠近,在边上直叫唤。
保镖疼的抽一口冷气,抄起边上的棍子照着狗头就打,谁料那狗仿佛有金身护体,棍子怎么也打不中他。
保镖的小腿鲜血直流,骨头都快给咬断了,他疼的实在受不了,抄开嗓子就叫人来。
少女吓得摊在地上,跑都跑不动。心态奔溃中,有人拉着她的手一溜烟拉离了这个地方。
待到精神稍作缓和,才看到拉她跑走的是一个小流氓样的少年。
那少女犹疑问道:“是你把我带出来的?”
凌初自傲道:“不用谢我,回家去吧。”
启阳城离神凌近,经常有修仙者路过,少女当即就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刚才的喊声引人来打抱不平了,立刻解释道:“我不能走,我卖给绾春苑了,我刚才就喊喊,他没强迫我!”
凌初:“......你大爷的!耍我啊!”
那少女也是个暴脾气,当即回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家了,我回家了家里人吃什么啊,卖身没见过啊!神经病啊!”
说罢起身弹弹裙子,转身就赶往绾春苑去了。
凌初那个郁闷啊,心头一口气就要跟过去骂人,却有人拉住他,递给他一张傀儡阵符,符上画着钢牙狗。
“你的狗我收回来了,它把绾春苑保镖的腿咬废了。”赵荣安在他身侧面无表情的说。
“多管闲事!”凌初气急败坏。
赵荣安不再多言,抓住凌初的手臂,转息之间就回到了醉枫居。
“我不要看到你!”凌初一落地就跑开了。
赵荣安无奈的站在庭院里,远处王管家看着他们,深深叹了口气。
是夜,赵荣安独自离开醉枫居。
他挂念被凌初弄断腿的绾春苑保镖,人家也是按规则办事,平白受这无妄之灾。
保镖房在绾春苑的后舍,是六人的大通铺,受伤的保镖并没有单独的床铺,他和其他人挤在一起,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被吊在外面,纵使在睡梦中也疼的冒冷汗。
赵荣安看多了这样的事情,普通人养家谋活计,要是受伤治不好,多半得回家去了。
他轻身落下,手覆上那人的断腿,生息之气输送过去,不消片刻已然治好。
正打算抽身离去,赵荣安发现保镖的枕边放着一小袋银珠子。
赵荣安拿过来袋子,感应到上面残存熟悉的生息,微微然笑了。
凌家少爷,想来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性的。
赵荣安抽身回到醉枫居的时候,就看到凌初大半夜不睡觉一个人呆在湖心亭里。
他靠着栏杆仰着头看着天,满满的少年期忧伤感扑面而来。
赵荣安不知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凌则之,你给我过来。”
看来是被发现了,赵荣安坦然的走进亭子里。
“你大半夜去哪里?”
“给人治腿。”赵荣安老实回答。
“醉枫居的律令,半夜不得外出!”
“王管家没和我说有这条规定。”
凌初淡淡道:“现在有了。”
赵荣安:“......”
凌初装作漫不经心问道:“哎,凌则之,你先前带我回来,我都没见你念决,用的是什么术法。”
赵荣安老实道:“我不会术法。”
凌初暴怒:“你当我小孩耍呢!”
赵荣安组织语言阐述道:“我没有学过术法,只能描述当时操作的感觉。”
凌初挑眉:“说来听听。”
“将生息之气,运转到四肢,然后和周围的气流做交互,你念着要去往的地方,风会带着你行动。”赵荣安描述着他感受到的世界,凌初听得云里雾里。
赵荣安不知如何解释为好,只得伸出手来,做出一个牵手的动作。
凌初狐疑的把手递过去,只觉得触碰到赵荣安的那一刹那有一丝气游了过来,那丝气带着自己身体里的生息,绕了一个圈,散到四肢。
凌初听到赵荣安让他气息放缓,让他去感受周围的环境。不知过了多久,凌初发现自己浮了起来,赵荣安依旧拉着他的手,引导着运转生息。
慢慢的,赵荣安撒开手,凌初控制着身体,保持着这份感觉,顺着风在庭院里游荡了一圈回来。
“真的可以不用念诀,厉害啊,你什么来头!”凌初称赞道。
赵荣安回答:“我从北边来的,想学阵式和术法,我可以借你书房里的书看吗?”
凌初当即表示:“可以啊,反正那地方我也不去,你用就是。”
凌初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往晚枫阁走去,便是去休息了。
赵荣安在得到凌初允许之后,时常会去醉枫居的书房看书。
这个大屋子里的活人说起来就三个,王管家看到凌初终于和人开始说话,颇感欣慰,便也不计较赵荣安杂活做的越来越少,泡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多,在他看来赵荣安在书房里,无非看些书解闷,深奥点的他也看不懂,出不了什么乱子。
可惜王管家错算了,赵荣安天生天赐,生息充沛,思维灵敏,这个书房是凌陌与王寂特地给凌初配备的,凌王两家经典术阵典籍放了个遍,就怕凌初学不会。这下倒是方便了赵荣安。
赵荣安本来就对修仙界的事情很感兴趣,专心投入其中,有时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春去秋来又一年,赵荣安已学有所成,非来时模样了。
在呆在醉枫居学习的一年里,赵荣安时常会看到凌初呆在湖心亭。
有时候他走过去,凌初就会问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关于生息运转的,还有一些外面世界的事情。
赵荣安有意教导他,便把自己所学的关于术法和阵式的东西也夹杂在其中,试图引导他去学习。
渐渐次数多了,凌初回过味来,质问赵荣安:“你哪儿学的王家阵式!”
赵荣安回答:“你书房里有。”
凌初生气道:“你自己学去罢,我不想再学凌王两家的东西。”
凌初说道做到,索性不再搭理赵荣安。
“凌少爷,我们有时可以帮一些人,但帮不了天下人。”赵荣安这句话说得突兀,但是凌初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你是老头子派来当说客的?让我学好了东西回去帮他们?”凌初危险的眯起眼睛“我说你怎么这么厉害,神凌城来的吧。”
“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说客吗!”凌初一下从亭子里站了起来。
赵荣安前去拉他:“你对两位家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滚!离开醉枫居!”凌初吼道。
赵荣安:“......”
主人下了逐客令,气势贼凶,吓得路过的傀儡都不敢动。
赵荣安平复了下心情,他想凌初可能需要静静,便作了个告别揖,径直走出了醉枫居舍的大门。
45、一醉枫林
赵荣安在走出醉枫居后并未离开,他简单的清扫了一下地面的落叶,就在醉枫居的大门边上席地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好天气,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有鸟停在醉疯居的牌匾上,鸟尾纤长挂下来,挡住“疯”字的头上点。
这鸟周身蓝羽,尾有白斑,如点点泪色。
赵荣安认出这鸟名叫失阙,失阙鸟喜欢无人的宅院,见者家破人亡,颇为不祥。于是赵荣安运息,遥遥的将那鸟驱赶走了。
失阙鸟惊慌的冲上天去,长长的鸣叫,失魂落魄的飞往别处去了。
醉枫居里有太多带有灵气与生息的器物,难免会招来精怪异兽,以及心怀不轨的贼人。
但是凌初宁愿用傀儡们守宅,也一直不让居舍的防御阵式启用。他如此坚持,王管家劝说不动丝毫。
到底是为什么呢?
赵荣安陷入了思考。
赵荣安还住在神凌城的时候,就宿在君子居,赵伯说那是凌初曾经的住处。但是赵荣安入住时,整个院落都被扫洒干净,没有留下前主人的任何东西。
但君子居床边的墙面有小范围的涂鸦,门沿上刻了数道记录成长的身高痕,最后一道痕迹大致在赵荣安胸口的高度,这些残留的迹象表明,确实有个孩子在这里长期住过。
将自己孩子的旧居清作它用,让一个生人居住其中。凌陌和王寂,似乎不觉得凌初会再回到君子居。
但是醉枫居舍用心的布置,灰墙上繁复的阵式,王管家三天两头放出的消息符鸟,都能看出双亲对孩子的关心。
赵荣安住在君子居一整年,除了赵伯,没有任何人来过。有一次赵伯来讲学,授课之余,说了神凌城里的一些故事,赵荣安心中好奇,就问这君子居从前是不是平日里就这么清静。
赵伯告诉他:“凌小少爷在的时候,很闹腾的,闹到翻天覆地,人人不敢接近君子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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