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开门看见地上的信,还真是!
严辞镜拿着信进屋,回到床边,将语方知兜头盖紧了裹成蝉蛹才坐下来拆信。
语方知挣扎着坐起来,从严辞镜身后抱住他,与他一起把信看了,道:“月坝派上用场了,水汽充足,江陵无碍,你可以放心了。”
可他薄唇要抿成一条细线,不像是放心的模样,语方知问:“你还是要回去?”
严辞镜点头:“京中无事,我明日便进宫面圣请辞。”
作者有话说:
蒋图之前是睦州知府,就是那个天杀的在江陵爆发疫病请求支援的时候,下令关闭城门拒不援助的蒋图,还逼得城中商户走投无路北上做了土匪,导致小严去江陵赴任的时候碰上了拦路的山匪,之后小严剿匪也差点折在了山匪手上,蒋图是个大坏人!
第144章 骸骨
早已入了春,但枝头上冒出的点点红苞迟迟难开,叶也不够绿,一看便知是缺水之症。
草木尚且如此,待耕的农户更是要紧。
若不是受旱的燕山一带传信进京,但看晔城内繁盛景象,谁也想不到千里之外的百姓正在受苦。
城中安逸的景象实在迷惑人,严辞镜坐在马车里,听着车外欢喜的叫卖声,疑心燕地大旱是谣言。
许是吆喝声卖力得有些夸张,严辞镜便看了一眼,仅一眼他就确定,那正在店里吆喝的,正是前阵子卷入炭火铺一事,被府衙抓进牢里问罪的炭火铺掌柜。
竟然安然无恙地放出来了?
语方知怎么没跟他说事情解决了?还有昨日在语方知怀中翻出的银票,他还没来得急问就被语方知打岔带偏了,胡闹完了也忘了。
罢了,无事最好,其余的回家再说吧。
严辞镜掀帘下车,着一身殷红朝服缓缓往宫门处走去。
严辞镜入宫不是随便入的,早前就已经上了折子自请离京,今日得皇上诏令进宫面圣,但皇上日理万机忙得很,只能等皇上什么时候想起来,传唤他他才能进御书房。
听说皇上和太傅等人在议事,严辞镜正琢磨着先去偏殿等候,就看见了笑着走来的裴远棠。
如今裴远棠在翰林院当值,一身碧色官袍衬得他越发稳重,早已不是去年那个壮志难酬的赶考书生了,严辞镜笑着颔首。
裴远棠捧着两卷书,小跑过来,按照宫规毕恭毕敬地问候了一声“严大人”,跟在他身侧问:“严大人还是要去给二殿下温书么?”
严辞镜摇头:“要回江陵了。”
裴远棠愣了一下,道:“这么快?”
严辞镜见他诧异过度,有些奇怪,正要问,裴远棠自己说了:“严大人何时离开?我有事要跟严大人说。”
说这话的时候还小心地环顾了四周,一副要掩人耳目的模样,严辞镜便说:“你何时有空,来严府一叙,算是替我践行。”
裴远棠很快地点点头,估计是怕严辞镜心中不安,遮掩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在翰林院中历练有许多事情不明白,严大人也曾在翰林院当值,所以我想请教请教。”
“好。”严辞镜应下。
裴远棠看着严辞镜手里的折子,道:“严大人现在就要去面圣么?”又拉着严辞镜的衣角,低声道:“严大人,要不今日您还是先——”
“裴修撰!”远处,一位公公摇着浮尘,垫着小碎步跑来,“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让贵人等你吗?”
“你去吧。”严辞镜推走裴远棠,裴远棠只好跟着那公公走了。
那位公公抹了一张白脸,一动,白粉就跟着簌簌而下,再是他对着严辞镜鼻孔出气的时候,落下的白粉都能和面了。
这位公公严辞镜也认得的,是太后身边的近侍。
丢了命根子的公公脾气总是千奇百怪,严辞镜也不纠结于他莫名敌意的态度,满脑子都在想裴远棠方才说的话。
裴远棠私下要找他谈什么?方才没说完的话又是什么?
其实今日实在不宜面圣,皇上暴跳如雷的训斥声,严辞镜候在书房外听得一清二楚。
“旱灾早发,为何不做防备?为何迟迟不上报?”
“仓廪!水利!朕拨下去的银两都打水漂了?”
紧接着就是几声哐哐撞地的动静,严辞镜猜是相关的人在磕头请罪,果不其然,御书房开门后,禁军抬出两个吱哇乱叫,鬓发散乱的人。
旁边的小太监嘀咕:“斩首示众呢,好惨!”
因罔顾百姓性命被处于极刑,没人敢求情。
接着御书房的门又关上了,严辞镜没再听见训斥声,只依稀听见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不知候了多久,日头都斜了,宫妃的食盒都送来好几回了,御书房中的人才陆陆续续出来。
太傅毕知行最先出来,身后跟着六部的大臣,一个个皆是面如土色。
总管朱焕英也出来了,看见严辞镜候在门外赶紧小跑过来,挤挤眼睛,努努嘴,做出嘴型:快走吧。
皇上正气头上,严辞镜来得不是时候。
严辞镜谢过朱焕英,转身离开。
“严卿来了?进来吧!”
朱焕英一听,尴尬一笑,请严辞镜进去,“不巧,万岁爷看见您了,您请。”
一码归一码,皇上气得头发昏的同时,也记起召严辞镜进宫的原因,允了他要回江陵的请求。
看着严辞镜不苟言笑的脸,喻岘的气性稳了下来,随即又想到去年江陵大涝。去年大涝,今年大旱,坏事成双,喻岘脸色越发难看,草草说了几句就让严辞镜走了。
谁知严辞镜还没来得急感叹事情顺利,就被冲进来的朱焕英撞了一下。
朱焕英摔倒在地,一张老脸跌碎都顾不得了,天塌了似的,尖着嗓子大喊:“皇上!皇陵来报,隐太子的陵墓被盗啦!”
喻岘一听,有如当头砸下一座大山,他跌坐在皇椅上,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轰隆”一声,窗外电闪雷鸣,皇上还未缓过神,朱焕英匍匐着不敢乱动,唯有门边的严辞镜看清了天际边黑云滚滚的狂乱之景。
疾风骤雨不期而至,不知等待已久的旱地百姓是否开始欢欣鼓舞了,可御书房中众人可是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皇陵乃皇脉所在,灵柩安放尚且要钦天监一商再商,保的就是福泽绵延,如今竟然丢失了隐太子的骸骨?
且不论皇上对这位早逝的兄长态度如何,事情一败露,就是将他皇家威仪置于脚下一碾再碾,大殷近年来灾祸频发,如今皇陵又失窃,于皇上而言,是要遭天谴的天大祸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不如实招来?”
喻岘指着跪在地上的魏成,忘了什么叔侄情分,怒目而视:“是你主管祭祀一事,你说!皇陵为什么会失窃!”
当初便是魏成一力拿下春祭一事,到了如今这番情形,他还想着择出自己。
“皇上息怒,皇陵祭祀只在外围大殿,无人敢进内殿叨扰先人安眠,臣、臣也不知为何会发生此事!”
“你不知?”喻岘大怒,“皇陵由禁军把守岂会失守?定是你看管不严才犯下这滔天的祸事!”
从没听说哪朝哪代会发生皇陵被盗的丑事,若是宣扬出去,他喻岘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盛怒之下,他一心想捉出一个人要他担下这灭祖的祸事。
“皇上!”
在这一众朝臣中,居然是张少秋出言相劝,“趁此事还未传开,应当尽早找出贼人,还隐太子一个清净啊!”
张少秋一下子点醒了喻岘:“是,是要找出真凶!”
有了方向,匍匐的重臣七嘴八舌地献言献策,商量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可算唤回了皇上的理智。
“那就由大理寺和刑部协同办案!朕要亲自过问!”
喻岘指着魏成,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魏成唯恐说没有会彻底失了圣心,眼珠子一转,道:“皇陵三面环山,有山匪盘踞也说不准!皇上可派禁军详查!”
“剿匪?谁能剿匪?”
喻岘脑中想起一个人,底下有人也想到了。
“江陵知府严大人,曾主墉山剿匪一事,便由他来罢?”
暴雨降至,街边的百姓捂着耳感叹天要漏了,一个躲闪不及,被大街上疾驰的快马溅了满身的水和泥,偏不敢高声叫骂,只敢干瞪着马上的薄甲禁军。
语方知凭窗而立,目送着气势汹汹的禁军。
“张少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隐太子的墓穴被盗,跟魏成有什么关系?”
候在一旁的如枯也猜不透,静默地站了会,道:“严大人由皇上钦点,追查隐太子陵墓被盗一案。”
语方知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严大人怎么会牵连进来?”
如枯沉默不语,自己能想到,主子一定也想到了,恐怕严大人此次又要凶多吉少了。
第145章 进山
开春的祭天祈福十分重要,又是在这燕地大旱的档口,皇上恨不得立刻等坛摆神盘,可祁天之礼严苛而繁琐,一点差错都出不得,喻岘再急也得等。
一等就等出了大麻烦。
隐太子墓室失窃。
喻岘尚不知失窃到底失了什么,也没深问,在恐遭了天谴的盛怒之下,他下令追逃盗墓贼,将此事尽快解决,还隐太子清净。
于是,刑部、大理寺、外加清点的严知府等人,连朝服来不得,也来不及等雨停,便匆匆赶往皇陵。
大殷皇陵依汒山傍流水,占尽天地灵脉,据高地修建,陵宫前又一马平川,豁亮开阔。
雨后浓雾密布,从山下望去有如仙境,恍然如涉长生殿,待踩烂一脚的泥登山,看见行宫庙宇一应俱全,滴水成音,肃穆寂静。
刑部杨训见宫城完好,镇守永安陵的官兵又目不斜视,便低叹了一句:“万幸没有惊扰先帝安寝。”
严辞镜跟在他身后,将他的嘀咕听得一清二楚,暗讽若是先帝永安陵出了差错,你还能来邙山么?急着给魏成收敛尸骨罢,又暗想,这隐太子墓穴失窃,是否另有隐情?
陵宫前早有陵寝官得了消息等候已久,一一拜见过后,没叙闲话,自行在前引路,边走边将大致情况说了。
“陵宫出了差池,下官万死难辞其咎,只因陵宫中诸事皆有下官主理,侥幸暂且留得一条薄命助各位大人破案。”
“这两日春祭,开了地宫洒扫摆案桌,若说有人混入其中生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陵寝官名叫钟栎,进退有度的模样不像是做事会出纰漏的人,此刻他也颇为谨慎,看了后面跟随的浩荡队伍,没有说更具体的细节。
一切都要等入了地宫看过再说。
甬道狭长,空气阻塞,没人有心情顾忌两边壁画,只低着头匆匆赶路,严辞镜走在最后面,没人注意他,他便肆无忌惮地打量,将刻在璧上的隐太子的生平一一看去。
一行人出了甬道再进地宫,钟栎在出口等,看见严辞镜所有所思地立在甬道中,也没催促,静静地等着。
倒是杨训不耐烦,指着严辞镜道:“严大人,皇上命你查山匪,你不进山去找,下这地宫做什么?”
还没等严辞镜答话,钟栎便出声提醒杨训不得高声喧哗,再是傅淳出言反问:“不来地宫中找线索,你让严大人去深山中乱撞吗?”
杨训冷哼,来回扫视钟栎和傅淳,愤然甩手,带着跟来的两人率先进了地宫,其余人跟上,严辞镜也出了甬道,只脑中一直在琢磨壁画上的字:元康五十六年,薨于回禄。
地宫构造不复杂,从甬道中出来便到了前殿,再往后是中殿和后殿,左右配殿分两侧。
开地宫洒扫和祭祀,也只在前殿和中殿,万不会进入放石棺的后殿,盗墓者若深入后殿作祟,一时半刻也的确不会被人发现。
而除了后殿,各殿中的器皿书册保存完好,盗墓者似乎目标清晰,就是这后殿。
一路走来都没有什么被破坏的痕迹,杨训站在后殿的殿门前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凉意,掩鼻退了一步,不悦道:“先人被惊扰必定不快,为何不请僧人做法诵经?”
钟栎解释道:“若请僧人大肆诵经,唯恐会与皇上密查的初衷违背,待找回隐太子骸骨后再诵经也不迟。”
他这么一说,不单是杨训,在场众人的背后都凉快了许多,连带着后脑也生出酥酥麻麻的凉意。
傅淳大惊,说出了所有人的心中所想:“何方盗墓贼,竟然如此猖獗,连棺椁中的尸骸都不放过?
余下等人皆倒吸凉气,钟栎一看便了然了,想来是往宫中传信的人没能完全把他的话传上去,只说了半截,没说隐太子遗骨丢失一事。
现在知道了也不迟,钟栎率先推开殿门,引众人入殿:“各位大人一看便知。”
傅淳率先跟进去,杨训本想攀着傅淳,结果没跟上,身后带来的两个也是没用的,他已经闻到一股尿骚味了,他将目光转向沉思中的严辞镜,催促道:“严大人?不是要查盗墓贼的线索吗?怎么还不进去?”
严辞镜一言不发地进了后殿,杨训赶紧跟上。
其实殿内完全没有杨训想的那么邪门,但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出格。
石棺是被暴力破开的,棺盖翻倒落地,细碎的石块就散落在棺椁周围,严辞镜摸着棺壁周围深浅不一的白痕,道:“砍刀,刀刀使出全力,这么大动静,陵宫内没人发现不对吗?”
钟栎道:“地宫殿内并非时时有人值守,盗墓贼摸清了宫人行走的时间,躲着值守的宫人动手,不被发觉也说得过去。”
众人静默,不点头也不否认,钟栎又补充道:“皇陵不止隐太子,先皇以及驾鹤西去的大臣也有三十三位,人一多,便也有夜间厮闹的时候,宫人自然不敢随便打扰。”
“这里……闹鬼……”
钟栎顺着声音看去,看到地上蔓延来的水渍,面上还是一派平静,安抚道:“两位大人不必忧虑,时辰还早。”
杨训牙齿咬得咯咯响,真想把带来的两个丢人玩意摁到腥臭的尸水中,他问:“盗墓贼偷盗陪葬品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隐太子尸骸也一并偷去?”
94/131 首页 上一页 92 93 94 95 96 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