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景云臻吩咐司机:“去城西,现在就转弯。”
他下车的时候丛暮正好从楼里走出来,漂亮高挑的男人穿了一件宽松的银色羽绒服,白色居家绒裤,晃晃荡荡的敞着拉链。
“你怎么来了?”丛暮吃了一惊。
“我来上班啊,“景云臻说,“都让你歇了两天了。”
“我他妈是班是吧?”丛暮说。
“你把羽绒服拉链拉好,想感冒怎么着?”景云臻上手去拉他拉链。丛暮过去特别怕冷,冬天感冒频率很高。
丛暮由着他把拉链拉到下巴颏上:“没用,已经感冒了。”
“感冒了你还这么晃啊晃的出门?你出来干嘛来了?”景云臻笑笑,“总不可能是迎接我。”
“买药,”丛暮说,“小区门口有个药店。”
“上车,我带你去买。”
“不用,走过去没五分钟。”
“上车。”
丛暮无奈,乖乖让人领着去买了药,买回来到了楼底下,景云臻问:“感冒了是不是得静养啊?”
丛暮说:“对,亲嘴就传染你,你别跟着上来。”
景云臻真就乖乖停在楼底下。
丛暮笑了一声,转身要走。
景云臻说:“你到我那儿去住吧,生病了需要人照顾,我最近可能顾不上光往这儿跑。”
丛暮愣了半晌,说:“不用,小病。”
景云臻问:“那你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丛暮做噩梦的频率有点高,俩人滚上床的第一天晚上,景云臻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他蜷缩着坐在床上痉挛,额上冷汗不停,形容十分憔悴。
景云臻当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拉开了床头灯,侧过身去抱他:“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怎么流这么多汗?”
丛暮的脸白纸一样苍白,隔了半晌终于平静下来,他接过纸巾擦了擦汗,说:“没事,做了个噩梦。”
景云臻很怜惜他似的,把人搂在怀里哄孩子一样缓且柔的拍,说不害怕,我在这里陪着你呢,我们乖乖睡觉了,做好梦。
第二晚丛暮再做噩梦惊醒的时候景云臻就觉得不大对劲了,他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仿佛下一刻就能断裂,但他的声音很冷静,说:“丛暮,你是不是害怕我?”
丛暮从床上下来,弯腰去拿自己的枕头,说:“打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我去外面睡。”
景云臻冷笑一声,说:“别,不想睡就继续做吧。”
别说,景云臻要是不可怜他了,丛暮有一阵子做不了噩梦,别说噩梦了,他累的直接昏过去,一觉到天明,连梦都做不了一个。
景云臻说他就是欠操。
丛暮说你别废话这么多,不然你给我滚蛋。
楼道里吹来一阵穿堂风,丛暮站在路灯下,橘黄色的灯光将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照得分毫毕现,他仰着脸,睫毛纤长浓密,脸色苍白而消瘦,衬的一双狐狸媚眼都病弱楚楚。
景云臻有点受不住似的低头要吻他。
丛暮突然说:“你最近挺忙的吧,忙你的正事要紧,我也不是总做噩梦。”
景云臻沉吟半晌,笑说:“也行,你好好休息,有事打电话找我,我忙过这一阵再来找你。”
这就像两人的关系,你退我就停下来观望,你说了不行,那我就转身走。
说到底,其实比陌生人强不了多少。
丛暮笑了笑,没说好与不好,对他说:“天晚了,早回吧。”
一转身,走进了楼道。
第11章
11.
第二天合作双方到城郊去看新厂,结束的时候已经五点多钟了。
同行的副总请祁卓赏光吃饭,祁卓说家里有人等,他得回去做饭。
然而车队刚走出工业园区,祁卓坐的凯迪拉克爆了胎。
景云臻跟穆全说:“你去请祁总坐咱们的车。”
祁卓拄着手杖走过来,坐上了车只来得及打了个招呼,就听见他的手机在大衣口袋里响了起来。
景云臻看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是顾忌车上有人,但又怕那边等久了,最后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里?”祁卓的语气很温柔,“是吗?她有没有闹你?”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祁卓的脸在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中露出一个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他说:“那我一会儿去找你,然后我们去超市买菜,今天做麻辣鸭头好不好?”那头大概是答了好,他说:“你那边要是结束的早就在店里等我,今天天气冷,本来就感冒了,自己注意点。”
挂了电话,祁卓跟司机说:“二环东路有家芭比乐宠物医院,送我到那里就可以了。”
他跟景云臻解释:“我去接家里的猫。”
景云臻说:“是吗?我家里也养了只猫,三个多月的金渐层,歪歪扭扭地上蹿下跳,总是不听话。”
祁卓说:“大点就好了,小猫刚接回来还不适应。我家猫是布偶,四岁多了,刚养的时候也这样,现在很亲人。”
两个人竟就养猫的事儿聊了一路,到了宠物医院,祁卓向景云臻道谢,景云臻说:“不用客气,要不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把猫接出来再送你们回去?”
祁卓说:“不麻烦你们了,我男朋友开车来的,我们一会儿一起回去。”
景云臻愣了一下,没想到祁卓这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是同性恋。
他怀疑过祁卓的性取向,这是他的习惯,跟人合作之前用各种见得光见不得光的手段调查他们的背景和隐私,以求找到合作方的弱点。
祁卓是他见过藏的最深的人之一,他低调的几乎神隐,没有绯闻,极少露面,所有外界能搜集到的传闻都发生在他十五岁之前——那是关于他父母的,一些大家族的秘辛。
但是资料片里有一小段视频,祁卓和他的团队在纳斯达克敲钟,他旁边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女性工作人员,似乎是有意无意碰了他一下,他很敏锐地去看那个女人,俯视的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景云臻想,祁卓应该是个同性恋。
他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办公室的女下属间有人在暗地里将他们凑成一对,景云臻觉得可笑,他不知道这些女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自己对祁卓这样的男人没兴趣,他想祁卓也是如此。
那祁卓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像是直觉一样,景云臻脑子里突然有一根弦被拨了一下,他觉得太过荒谬,那一瞬间身体甚至有些发僵。
“祁总,”景云臻突然问,“你家猫,叫什么名字?”
祁卓已经下了车,听到景云臻问他,转头说,“我家猫吗?叫Triones。”
他又一次跟景云臻道别,下车走进了宠物医院。
车子已经汇入车流,景云臻沉默半晌,摸出手机来打给派去盯梢的人。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穆全偷偷往后看,他老板的脸色几乎称得上是阴沉。
他默默为那两位盯梢的小伙计点了一只蜡。
等电话终于被接通的时候,景云臻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单刀直入道,“丛暮人在哪里?”
“跟丢了?你他妈是第一回 跟车?”他面容冷峻,目若寒霜,“跟丢之前他往哪里去了?”
“等等!”他正要挂电话的时候那头突然咋呼了一声,唯唯诺诺地说,“景总,丛先生下楼的时候背了一只猫包,小龙他老婆家是干猫舍的,他说宠物猫几乎不出门的,丛先生可能是带猫去看病了。”
挂了电话,景云臻吩咐司机:“掉头,去刚才那家宠物医院。”
司机见他面色不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晚高峰的二环非常堵,景云臻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右手食指一下一下点在左手手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红灯的时候车窗外闪过来一道很长的远光灯,景云臻兀的张开了眼,他语气平静地问穆全:“你说他是不是拿我当猴耍呢?”
穆助理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景云臻口中的“他”是指谁,他想了想,哦,原来是老板绿人未遂。半晌,穆助理只说:“丛先生大抵有什么苦衷,谈恋爱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这是暗指祁卓胁迫于他,并不是老板你没有魅力。
景云臻却突然直直的望过来,他说:“谁跟你说的他在跟人谈恋爱?”
事到如今总不好再瞒,穆全腹稿打了半晌:“上次在郑先生的画展上,您让我去给丛先生送午饭,我听见他跟人在打电话,挂断电话后他跟我说那是他……男友,我不知真假,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现在看,也许不是玩笑。”
而且他没有说,宋麟这些天找了他几次,问他丛暮是不是天天跟景云臻待在一起,要不然为什么总不接他电话。宋麟再是迟钝,也发现丛暮跟景云臻关系不一般,所以不敢直接去找景云臻,只好到他这里来打听。
景云臻听罢,竟然笑了一声:“男朋友?有男朋友床上还天天换人?”
他没再说话,神色自若,路上还接了两个谈公事的电话,某某事怎么处理,或者转交哪一位,思路条理分毫不差。
穆全心想:丛先生是特别,但在老板心里也不见得多占几分。
车停在宠物医院门口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客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拨。
门店外面布置得花花绿绿十分可爱,布满卡通宠物图案的牌匾右上角有一个黑漆漆的监控。穆全给景云臻开车门,他下车的时候整了一下衣领,将西装上的褶皱摆平,然后抬眼看了一下头顶的监控。
第12章
12.
祁卓抱着猫包坐在副驾驶上严阵以待。
他膝盖上,七星从猫包里露出一颗白色的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她这只猫好动的跟个狗一样,祁卓不敢把她从猫包里放出来乱窜,只好扒拉出她的脑袋来透透气,两只手搭在猫脑袋旁边防止她往外跑。
丛暮看着祁卓和七星大眼瞪小眼,忍不住发笑,趁着红灯的时候伸手摸了摸七星的小猫头,又顺手摸了摸祁卓的脑袋,笑道:“你看七星冲你呲牙了吗?你完了,今天她就要用你的新杯子洗猫头。”
因为祁卓的疏忽,打包行李的时候把七星最爱的粉色小碗忘在伦敦的家里了,七星耍小脾气,在家里逮着谁的杯子都把猫头伸进去污染一下,搞得有点洁癖频频换杯子的祁卓天天追在她身后要揍她。
“你为什么要用摸完了猫头的手摸我的头?”祁卓瞪了七星一眼,跟丛暮说,“你要先摸我的头!”
七星争宠似的喵了他一声,意思是让他放尊重点,好好跟我们丛小暮说话。
丛暮哈哈大笑,抱着猫头亲了一口,说:“好闺女,没白疼你。”
祁卓见他亮晶晶一双狐狸眼在窗外疏忽而过的车灯间漫延出水一般的笑意,那笑意像是三月春雨,丝丝扣扣的甜,带着缠绵的香,几乎要将他整个吞没进去。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然后略微歪过头,也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在超市里买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祁卓还特意挑了一个带杯盖的新杯子——黑色的渐变搪瓷杯,木质手柄,茶水分离,设计颇具禅意,逼格很高。价格也很高,688元一个。
丛暮有点无奈,跟祁卓说你这杯子不定能用几天,要不今天晚上就让七星洗了猫头,要不隔天七星就给你从茶几上踹下去,你买个这么精贵的做什么。
祁卓从柜台边上慢悠悠看了一圈,又拿了一款相同设计的白色搪瓷杯,“这是你的,”他说,“七星要是敢动咱俩的情侣杯,我这次一定揍她。”
快走到收银台的时候路过超市里的甜品站,正是当天的甜点促销的时候,穿着红色围裙的推销员看上去只二十出头,给自己打气半晌,脸色涨红地走上前来对他俩说:“两位帅哥,今天我们的芒果蛋糕,豆乳盒子和葡萄蛋挞都是会员特价,您二位要不要……”
“不要。”高大的混血帅哥看了身边的漂亮男人一眼,皱眉打断她。
小姑娘让他的表情吓坏了,她上一秒还为了能跟帅哥说话而脸红心跳,下一秒已经觉得委屈,“可是……可是吃点甜点……”
“我说,不要。”混血男人面若冰霜,“让开。”
“Colin。”他身边的年轻男人有非常漂亮的一张脸,眼睛大而上挑,鼻尖高挺,下巴小巧,穿一件卡其色长款大衣,头发是浅浅的亚麻色。
他笑起来的时候极为生动,眼睛眯得像一只刚觅到食的狐狸,脸颊右侧有一个可爱的圆酒窝,贝齿列在嫣红的嘴唇上,是一个勾人的完美笑容。
小姑娘的一颗桃心在眼前晃啊晃,脸又红了。
丛暮给她道了歉,眼里带笑说自己不爱吃甜,又称赞她笑得美,然后顶着姑娘害羞的目光挽着祁卓施施然走远了。
丛暮是在到英国的第二年秋天发现自己失去味觉的,祁卓的生日在立秋这一天,晚宴的时候厨房在城堡一楼树了一个巨大的蛋糕,漂亮的像是糖果森林。
穿燕尾服的侍者切了蛋糕递给在场的客人,在蛋糕入口的一瞬间,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奔到洗手间去干呕。
他吐的撕心裂肺,简直要将心肝脾肺都呕出来。
祁卓带他去看医生,医生说失去味觉和对甜品的反感都是他的心理障碍,在心理问题得到解决之前,他会一直维持这种状态。
丛暮很快从之前的慌乱中平静下来,他顺从的接受了这种不足,就像他知道右手不能再拿起画笔的那天一样。
其实人生也不过就是这样,他没有了面对生活的勇气,只能一再退让。
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祁卓在厨房做麻辣鸭头,他穿宽松的亚麻衬衫和长裤,身上系了一块英伦格子的围裙。
厨房开了一盏吊灯,散发出的灯光是漂亮的奶白色,祁卓的五官偏西化,眼窝深邃,睫毛很长,在灯光的照射下会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做菜很谨慎,用料都要放在厨房专用的小天平上过秤,时间也要卡着秒表计时,所以即使是再复杂的成品,味道也很稳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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