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应民苦笑道:“我还不能完全明白您在说什么?百分之?活性金属?这是……?”
“所长听说过人体改造吗?机械骨骼控制与运算技术?这个你们在做了。或者脑神经链接?”
“呃……什么意思?”
费明秋心底轻叹一声,“我想委托所长仿制20毫升修补用的合成金属粘剂。这也是我额外的私人的要求。”
总之,三年之期很遥远,眼下最辛苦的是临时被拎起来24小时干活的阿尔法。
尽管洪水冲淡了新版本新地图的乐趣,玩家总能找到新乐子。
这不,夏人刚安顿好,盐池方面传来一个重大好消息。
前期设施投入及原料处理基本完成,玩家可以正式炼铁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还有一更?昨天我回家去了。
第104章 咬了一口
夏人冶炼青铜的水平有限,器皿薄脆而粗糙,在日常生产活动方面发挥的作用很有限。
据目前的考古发掘报告,商代已有铁条,最迟至西周已出现铁器,如铁刮刀、铁丸和铁屑。
铁是中原地区含量最多的一种自然金属,铁取代铜成为主流是生产力进步的一大表征。
那么锻造铁器等于提前点亮古代科技树的主干,把部落居民拽入鸡犬相闻的小农时代。
无论做什么,温度控制最关键。
温度提上来了,可以烧陶再烧瓷,打铁炼钢亦可以同时进行。
山神们送来的铁矿经过筛选送入高温炉熔化杂质。
在此基础上,扮演匠人身份的玩家把去除明显杂质的黏稠状的铁坨放于砧板上反复捶打,以去除生铁的脆性增强韧性,再放入炉膛烧热反复敲打脱碳,再次加热为铁水,最后铸模成型。
打铁是个力气活,铁匠个个长满腱子肉。
盐池的土著们虽然很能吃苦,但恰恰因为吃苦身体强度跟不上,只能做一些烧火鼓风的杂活。
费明秋说句心里话,还是免费的玩家最好使唤。
玩家把炼铁当作基建游戏疯狂推进度,不会感到疲惫,一时盐池到处是叮叮咣咣的锻铁声。
最先做出来是精度合格的铁块。
其次是中小型的铁农具,为满足基本种田需要,优先锻造铁犁耙、铁锹、铁镰、铁斧和铁铲。
再次是与隔壁纺织坊对接,打磨铁针乃至少量钢针。
剩下的铁矿不多,费明秋把它们作为任务奖励送给在线时间最长的玩家,全看玩家想做什么。
彻夜打铁需要消耗大量的木材,盐池周边的原始森林少了一片,继而成为新的训练场地。
有的铁农具被送到夏人这边。
夏人如获至宝,和留守王城的玩家协作开垦荒地,连夜理出一亩亩田埂疏阔的农田。
刚搬家的时候他们还有些担心,渐渐的竟也习惯了,闲暇时互相帮忙建造单层单间的木屋。
对《废物》的玩家来说,整个六月几乎是在震耳欲聋的雷声里飞快地流逝。
浑浊的黄河水不止一次包围夏人的临时聚点,因为共工氏的神通,又不甘心地向低处退去。
这种洪水“兵临城下”的场景多来了几次,有的玩家已经见惯不惯,不把它当回事了。
六月的最后一天。
响应即将到来的百年纪念,《废物》关服维护12小时,更新七月份打卡奖励和限时外观。
九五后、零零后的年轻人的生活远远不止是玩游戏。
在社交软件上各种颓丧躺平聚众抽烟的玩家,每天都在努力地生活,期待更好更幸福的明天。
就像每次考试嚷嚷着最后一题好难的多半是学霸。
自称废物的往往并不甘心毫无价值地躺平。
一辈子说长不长,哪怕是微小的创造、忽略不计的发声——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受过基础教育的坚忍的人,不为他生活的世界做点什么实在太亏了。
陈亦横和李小明应邀来到上海参加J站举办的UP主活动。
天太热,他两一来抓着两杯杨枝甘露猛喝一大口,胃里舒坦了,默契地发出叹息。
拉着行李箱找厕所的顾戴路与两人擦肩而过,幽怨地和老板小文总的秘书掰扯七月行程。
远十公里的地方,范娉婷和两个师姐在地铁站里研究缺德地图,她们今明两天要去上图访书。
再往南九十公里的苏州,邱晓生代表衍生站给学生们演讲,西装革履热得差点怀疑人生。
向北呢,带着失忆了的少年回山东的胡杨心情复杂地给亲爹亲妈打电话,晚上得添双筷子。
稍微偏西一点,天气不大热,屈婉穿着干练、推着电动轮椅来到小区门口。
她新接了当地某橡胶厂的会计业务,今天是六月三十号,橡胶厂史老板赶DDL送发票来了。
再远些,病床上的女人的眼珠不明显地转了一轮。
坐在床边的马冰河激动地握紧手腕,朝医生投去希冀,两鬓银霜倏地冒出细密的热汗。
从十几岁到六十岁,有高兴的,也有焦虑郁闷的,还有暂时提不起劲在家咸鱼瘫的。
意识到自己的颓然不等同于自暴自弃,而是屡屡受挫仍不甘于做真废物的精神。
无论脾气性格学历地位和年纪,总是可爱的一帮人。
*
游戏维护也给费明秋放假了大半天。
玩家集体下线,城里城外冷清许多,乌云来袭,奴隶们呼喝着抢时间去广场上收麻布兽皮。
费明秋穿越鬼府回到盐池的移动屋,换鞋时从口袋里摸出两枚晒干掏空的小葫芦。
葫芦只有巴掌长,黄澄澄的表面沾染少许朱砂和黑色的颜料,看不出是什么图腾。
这是他今天从王城的商队那里换来的,据说来自南方越人部落,既可食用也可作装饰品。
商远单手抱着烘干的毛毯从浴室里走出来,“还剩两个月,你的任务进度条差多少?”
费明秋摇头,“总人口达到一万人以上,现在其实已经达标了。充分建设部落……不好说。”
商远走向直梯的脚步一顿,转而走向玄关,把毛毯抛给他,“王城那边下雨了?”
费明秋手忙脚乱接住毛毯擦了擦脸上的雨,“不是。有几个玩家不在规定的地方下线,我怕他们的身体被精怪啃食——到时候还是我们两修理,就稍微跑远了一点把他们捡回来。”
商远哦了一声,眯着眼睛看鞋柜上的小葫芦,“这是什么东西?”
费明秋:“葫芦。你没见过吗?也是,来自南方部落的土产,好像四千年后变成一种文玩了。”
商远弯腰凑近了瞧,瞟见费明秋发懵的眉眼,低笑一声,单手插兜背靠墙而站。
“笨蛋。别多想。”
“我、我想什么了?”
商远挑眉,大手抓着毛毯给青年擦头发,“下次不许捡,随他们去,或者带上我。”
费明秋被商远刚洗完澡的热气和沐浴露的气味笼罩着,有些脸热,摸了摸鼻子含糊地说好。
他满腹心事,隐约听见商远说了句什么,敷衍地点头。
他想着想着腰侧一烫,不知所措地垂眸看向握住自己的腰的手,鼻尖和嘴唇突然被咬了一口。
第105章 树莓
连续的、短促的、灼热的吻。
沿着青年的呼吸和颤抖逐渐往下。
晚风吹进玄关,费明秋裸露在外的脚腕湿漉漉的,不觉从脚背至小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呼,有点冷。
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不用先互相表白吗?可以吗?就这样?
要不要告诉对方还是让身材瘦削单薄的一方在上面比较好?第一次总要温柔点吧。
人体改造。机械。暴力。情欲。疾病。诸神。
总之,费明秋想退缩了。
他微微仰头喘息试图保持冷静,思索着合适的打岔话题,没有意识到抬眸时眼底泄露的情绪。
商远眸色转暗,将被亲懵了的青年抵在鞋柜上,抬手关了门,再捉住对方垂在腿侧的手。
银红色的机械手从容地抚摸蜷缩的手指,很快放弃了掩饰,粗鲁地捏捻浅粉色的指甲和指尖。
奇怪的感觉。
难以描述。
虽然只是正常的牵手……?
费明秋起了反应,难堪地别过脸躲避对方的吻,脑海一片空白。
注意力完全被商远的左手带走了。
他把商远当作易碎的工艺品,他又把他自己想象得过分强大可靠,因此不敢做任何挣扎。
所以是笨蛋。
商远什么都明白,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反而得寸进尺。
半隔绝的玄关忽而狭窄拥挤得可怕,湿冷的夏季空气踩着两人偶尔的交流声一点点上升。
像伸爪子捞树莓的野兽,起初收敛利齿,然后忍耐,再后来全数吞下,毛发沾挂靡丽的莓浆。
危险、暴躁而可爱——反正在树莓看来是可爱的。
费明秋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诡异甚至暗黑的比喻。
他皱了皱眉,脸颊和手心有些发烫。
事实上他不该分心的。
那么当他从糟糕的比喻里回过神,金色的圆瞳强势地占据他的视野和魂魄。
没有风,他仍打了个晕晕乎乎的寒颤,紧接着自作主张凶巴巴地问商远今天吃药了没有。
商远认真回忆,把全身重量压在费明秋身上,颔首道:“可以再吃点。”
费明秋皱眉,“哈?”
商远:“你要怕我。”
费明秋一噎,用气声说:“你胡说什么。我不怕你。”
商远没有解释,跳转话题:“烟盒和打火机在这边口袋里——不是,这边,对,你来。”
好吧。树莓觉得自己比野兽顽强。
费明秋动作僵硬地从商远的口袋里摸出烟盒,一本正经地装作专心致志的样子给他点烟。
商远侧头咬烟蒂,眼眸半垂抿着唇,清晰俊朗的面部轮廓常为光影所眷恋,显得漫不经心。
烟雾满是甜腻的热可可的味道,有时就很没礼貌地喷在费明秋的脸上。
他攥着烟盒忍了忍,正要推商远站起来,手碰到了什么,双眼睁圆,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商远失笑,果断地把烟按灭在费明秋带回来的小葫芦上,掐着青年的细腰亲他的下巴。
血色从费明秋的脖颈蔓延至耳垂。
他满脑子都是那种触感和某些不可告人的念头。
不是、不是吃了药吗?不是说法院提供的药物可以压制所有欲望吗?怎么……
商远眯着眼睛用拇指按了按费明秋的喉结,“好红,一格格的,像放大的细胞。”
费明秋心想还好吧,正欲自我辩解,不慎失手打翻了鞋柜上的摆件,商远置若罔闻。
事实摆在眼前,他望之了然,因此有一瞬间的懊丧和伤心。
他知道他从来不愿意看见破损颓败的商远,他想商远好好的——哪怕当时他们素不相识。
这突来的沉甸甸的伤心盖过了被男人撩拨起来的慌张和暧昧。
他鼓动舌尖抵着牙齿,几次犹豫想说些什么。
他总觉得作为阴差阳错共同求生的朋友、或者作为可以接吻牵手的朋友是不能说那些话的。
费明秋直愣愣地盯着商远的脸。
像临时抱佛脚的学生,紧急编写腹稿准备告白。
想说的其实不多,想从两人的初遇开始说起,想坦诚地讲他不知道怎么和人谈恋爱——
他怀疑自己比年幼时的怪小孩还要腼腆还要不善言辞。
而且他根本没办法冷静地思考他能不能、该不该对着商远的脸说出“喜欢”或者“爱”。
因为他一开口就紧张得什么都说不出来,羞耻感和陌生感堵在喉咙口,半天憋出一句:
“要……做吗。”
商远大抵从神情猜出费明秋要告白,乍听见这句轻飘飘的邀请,愣了愣,眼底闪过笑意。
金绿色的桃花眼,异域而神秘,多情又淡定。刻意的淡定。
费明秋被商远骗了。
他联想到有一天晚上他曾问过类似的话,便放心地看着商远,直到被遮住脸撬开唇缝齿关。
他最挂心的银红色的机械手就这样傲慢地搭在他的额头,无视他的警告和担心。
有时抚摸他的腰线,温声鼓励他自己解开袖口或者别的什么的扣子。
有时摸索扔在地板上的打火机点一支烟,然后粗鲁地把他从门口拽回来重新抵在墙上。
更多的时候只是虚握着他的手腕,让他误以为他可以随时中止撤退。
“你要怕我。”
“……”费明秋嗓子哑得发不出声,边哽咽流泪边点头。
万幸他还有点求生欲,无论商远提出如何过分的要求,哪怕理智崩溃也没有讲他其实不怕。
*
由于不习惯和人同寝,费明秋夜里惊醒过两回,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隔日下午,盐池难得放晴;时辰尚早,一轮淡月已隐约挂在天边。
凤凰坐在玩家的手推车上穿过鬼门来到盐池溜达闲逛,身后还跟着小童打扮的鸢鸢。
鸢鸢再强调他不是凡鸟野鸡,在凤凰面前,必须老老实实称一声“爷爷”,跑前跑后伺候着。
凤凰一眼看穿鸢鸢的心思,心想也委屈这孩子个把月了,笑道:“你学了西王母的涅槃?”
鸢鸢眼睛大亮,赶紧小鸡啄米式点头,“是啊爷爷!那西王母的涅槃卷轴是盗版货,害我平白被一个凡人小祭司用邪门法子召唤至此,神通尽失,若不是遇见我家神君的凡身,唉!”
凤凰盘腿而坐,朝鸢鸢招手让他上前,“你父亲我从前认识,是个忠厚的家伙。”
鸢鸢见恢复神魂有望,献殷勤道:“可惜我生的迟,没赶上爷爷您在昆仑住的时候。”
凤凰瞟望移动屋,本欲窥视那两人的行踪,忽然眼前跳出数道金光,光芒如剑险些刺瞎他的眼睛,他想了想心下大喜,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说:“年纪轻轻嘴挺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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