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鸢狗腿地说:“爷爷可有什么指点?论涅槃,爷爷您是‘虽远必究’的正版啊!”
凤凰放下一件心事,嫌弃地打量鸢鸢半晌,松口道:“罢了。涅槃是我族神通,你一只小青鸟胆子够大,学了盗版不说,难道你真想学我涅槃之法?哼,天地阴阳之气烧不死你!”
鸢鸢听了脸色煞白,“原来是这样!我以为……”
凤凰从袖子里取出酒杯,“念在你父亲从前服侍我得力,我倒可以教你几样神通,你学么?”
鸢鸢:“学!师父在上——”
凤凰神色微变,冷声啐道:“好乖的臭小子!你差我多少辈分,妄想认我作师父,也不问问你家神君肯不肯?我教过的徒儿只一个,也就那么一个,不再收了——收了全是人情债。”
鸢鸢低声求饶,好奇道:“敢问爷爷,您徒儿是谁?”
凤凰:“你家神君现搂着的那个。”
鸢鸢暗骂老不羞,旋即想到凤凰可以轻而易举地读他的心,吓了一跳,心虚地低头。
凤凰看在眼里,毫不手软地拔了鸢鸢九九八十一根绒羽作为惩罚,见他龇牙咧嘴忍泪,笑道:
“该吃教训!你当我是什么,我岂是那等嫉妒徒儿有姻缘、非要拆散鸳鸯的凡夫俗子!”
“那您是……?”鸢鸢痛得两眼含了拳头大的泪,颤巍巍地问。
“我原来仅是认识昆仑而已,他是天地间至纯至性的璞玉,与你家神君从小就是一对儿——哼,这你不晓得罢?你以为开明君肯窝在昆仑山大殿数十万年如一日地批折子断公案是他活该劳碌命么?他守着昆仑,镇压阴阳日月,生怕诸神出手害了他的玉宝贝。”
鸢鸢从未听过这些,不禁追问:“谁要害昆仑?我看羲和、伏羲两个老太婆挺喜欢他的。”
凤凰屈指弹鸢鸢额头上的命门,“胡诌!两个青春少女竟是老太婆,那我是什么——老不死?”
鸢鸢干笑两声。
凤凰继续说:“昆仑是诸神神魂栖息之所,昆仑山神的本体自然是天地间至宝,我们几位同昆仑相熟,断然不会害他,可保不住其余小辈神为进神阶动了邪念。开明君个混账别的本事没有,他是昆仑山的守护神,在昆仑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是以他要做那惜美人的英雄。”
鸢鸢听糊涂了,“那神君和昆仑为什么下山呢?好危险!”
凤凰:“这不是你该打探的。我教昆仑冷眼看热闹,他却学歪了,一头扎进七情六欲里,如今变成个被铁疙瘩困住身家性命的小废物。你勤快些,我只教你一遍,教完我就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是夜补500字剧情。】
商远(黑脸):老头子偷窥长针眼。
费明秋:很难不同意……嘶。
第106章 晴空万里
两对青绿色羽翼依附于小童的肩胛骨向外伸展,呼吸间变为数十米长的巨型翅。
玩家们配合地转动脖子目送鸢鸢盘旋着飞向高空,同时欣赏他振翅时平地掀起的狂风。
那重重叠叠笼罩远山的乌云便一点点被吹散,连带天边的闷雷紫电也消停许多。
只是状况维持不过半分钟,黑云灰雾又重新聚集成一座座雨山。
“你要回家?”费明秋收回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腕关节。
离月末维护已经过了五天,他的状态仍有些蔫,后颈贴两片消毒棉,大热天扣子系至喉结。
玩家好几天没看见他,见状以为游戏维护的时候他与商远私下发生口角被暴揍了一顿——
参照两人的武力值,或许不止一顿。
甚至有关心主角人设的玩家和直播间观众为这个“剧情”网上对线,表示无法接受主角挨揍。
#不是吧不是吧还有废物er不知道你游主角是费明秋吗?(微笑)(拳头)
#主角控心态崩了(裂开)
#来来来,上图!朋友躺草地里看风景的时候冒死截的。看看费美人的膝盖和脚踝!
#这惨不忍睹的淤青!你跟我说是两人那啥了?哈?拜托,我们磕cp也有底线的(流泪)
#呃不知道大家在吵什么(挠头)主线剧情不都是主策F拍板同意才放进游戏的吗?
#所以??@费总,您就看着以你为原型的大美人挨揍嗷(怒)(拳头)
费明秋看着官网以秒为单位刷新首页的讨论帖,再看看蹲在厨房淘洗粟米的男人,心情复杂。
他今天起床后好了很多,偶尔哑声。
凤凰双手并拢作喇叭状朝鸢鸢大喝要他加倍练习神通,再笑道:“怎么?舍不得师父走?”
费明秋:“我没认你是我师父。有些事我好像想起来了,有些我并不记得。”
凤凰拖长语调冷笑两声,“这不奇怪。诸神真要记住数十万年间发生的所有事,非把脑子掰成九十九瓣使不可,何况……在女娲捏泥巴造人之前大家都无聊得很,几万年如一日啊。”
费明秋:“你是想让我接话问什么吗?问帝俊为什么想回到无聊无趣的时候?”
“不不,他是编故事的能手,他怎会怕无聊呢。”凤凰大笑,旋即正色道:“傻小子,不逗你了。你什么都不必记得,办甚么全息游戏也好,掺和有夏氏的生死存亡也罢,随你心意。你只须记住一件事——我这里有样东西,是我徒儿昆仑交由我保管的旧物,你好生拿着。”
说罢,凤凰挠了挠胳膊肘,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拇指大小、薄如蝉翼的软玉。
他再解下手腕上的金丝红绳,绕着几乎透明的玉缠了两圈系个蝴蝶结,随手抛给费明秋。
费明秋刚要伸手接,就看见这块玉在碰到自己的刹那凭空消失了。
凤凰大喇喇抓过费明秋的手,咬破舌尖朝他掌心喷了两口血,“没什么好送你的。我听小青鸟说伏羲、羲和曾送你一成神力,又观你体内有鬼丫头的阴气,唉,她们小姑娘都是好心肠,我个老头子也不能太小气。去了新家,神力于我只是空气,我分你两成,助你早日康复。”
费明秋一愣。
他顾不上吐槽凤凰赠予神力的方式很不卫生,蹙眉思索老酒鬼话里话外的意思。
凤凰心道臭小子心计不算太差,余光瞄见一头长满虎脑袋的凶兽“和善”地蹲在费明秋背后摇尾巴,甩袖松开费明秋,鼓腮瞪眼吹哨子呼唤征用的坐骑饕餮现身,冷笑道:
“我们不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破玩意,老夫先走一步,你和商远随意,哪天真被帝俊打杀了,我也不会为你与他反目,更不会替你报仇。这些‘忠告’,你爱记得记得,否则便算了。”
费明秋顺口反驳:“可你昨天和玩家说,论战力,你已经不是帝俊的对手。”
官网论坛版块有详细的贴子,他一清二楚。
原先准备潇洒退场的老凤凰脚下一滑,狼狈地抱着饕餮的獠牙为自己挽尊,脸红道:“咳咳,此事休提。我当年醉酒扇他三巴掌,他一声不敢吭的事——得,你不记得!嗳,不提啦!”
凤凰怕费明秋再说些什么扎他的玻璃心,支支吾吾,哼哼唧唧,左顾右盼。
为避免高贵神设崩塌,他飞快地交代了费明秋两句,急匆匆揪起饕餮的獠牙赶着跑路。
那厢鸢鸢汗流浃背地练习新神通,猝不及防挨了凤凰腾空时掀起的尾风,啪叽坠地。
更可怕的是,被玩家们喂得油光水滑的饕餮从天而降,稳稳地压在他尾巴骨上。
鸢鸢小脸惨白,捂着摔折了的翅膀尖哭道:“爷爷欸!您不讲武德啊这!疼死我了!”
毫发无损的饕餮暗搓搓附和:“是啊是啊!”
凤凰哪里还肯睬他们,须臾乘风飞至万丈之上,随一声清长的唳鸣化为金灿耀眼的五彩神鸟。
古人有言,见凤皇,大吉。
何况凤凰性情恣睢乖戾,没有选择捏凡身,而是光明正大地用真身来人间看热闹呢。
他嘴上说不是寻常师徒不必动真情相亲相爱,实则心软,别扭地送了费明秋一份大礼。
一时九州晴空万里。
即便是受黄河洪水侵扰最厉害的沿岸部落,也获得了十日的喘息时间。
于是,洪水过后盐池仅剩的几亩稻田提前成熟了。
玩家在现实世界里面对的是气温高达40度的三伏天,在《废物》里还是顶着大太阳割稻子。
夏朝的野生水稻颗粒干瘪,搓一把只能剥离出浅浅一碗底稻谷。
费明秋尽量筛选了一袋子“及格”种——甚至算不上良种,其余的筛糠下锅煮米饭吃。
他七个多月没有吃过米饭了,哪怕口感不太好——很不好,也能一气吃半碗大白饭。
更不用说从未见过稻子的奴隶。
他们每人分到一碗饭,或熟练或生疏地握着两根笔直的木签子往嘴里扒拉了一小口。
哦,这木签子叫筷子,确实方便。
哦,这黏糊糊的、像放过夜的小米粥一样的食物叫米饭。
一口、一大口、再一口。
放下吃干净的陶碗,人人感叹这东西能吃,而且比黍、粟、比从地里挖出来的野芋头好吃。
用两张四不像的皮和奴隶换了半碗饭的连山守抹了抹嘴,“是这个味。”
奴隶们经过数月的扫盲课,并不怕他一个外族商人,大胆开玩笑:“你像是从前吃过饭哩。”
连山守:“当然吃过。我们兄弟走南闯北,最远的时候跑到南边,那里到处是上好的朱砂!”
奴隶纷纷插嘴说:“当真?朱砂是多么金贵的宝贝!大祭司和首领下葬,才可以撒一点点啊!”
连山守摇头,“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奴隶就是奴隶。恐怕连丹朱是谁都不晓得吧!”
商人们哈哈大笑。
从有夏氏来到盐池养病的老奴隶怯怯地举手,“我……我也许知道。”
“哦?你说说看呢!”
“丹朱是我们先王尧的儿子。”
连山守扯了扯嘴角,瞬间丧失指点的欲望,摊手敷衍道:“对,是他,红头发红眼珠的鬼。”
老奴隶懂得察言观色,明白很扫了某人的兴,等连山守起身走开,才悄声和其他人嘀咕:
“这位小王子不为先王所喜,举族被赶到了南方边境,代他承王位的是如今的王。
“那里据说满山朱砂,所有人都吃得饱——不,不是吃朱砂,是他们靠朱砂换吃的用的咧。”
作者有话说:
这卷快结束了,还有一卷(其实是半卷的体量)。
第107章 怎么会没有了呢
电视机里放着新一季的《考古进行时》栏目。
胡杨把暗红色的朱砂手串放回礼盒里,“哪个人送您的这?还雕了个胖猴,辟邪呢?”
赵小燕端着一锅焯排骨剩的血水从厨房探出头,“单位旅游的时候我买的。咋了?有意见?”
胡杨:“没意见!嗳妈,等会儿烧排骨汤,别把浮上来的油都给我瓢了!”
胡父瞅瞅坐在飘窗上玩平板游戏的少年,对准胡杨后脑勺来了一下,低声道:“肚子上的疤还没掉,就开车跑去常州结账,你倒躲得快……杨杨,这孩子真就放我们家待着啊?”
胡父今年春天正式退休了,平时没有什么事。
就是有个失忆的小伙子在家吧,他得留心照看,不方便随时出门溜达。
少年敏锐地回头。
之前遮挡眼睛和脖子的头发全被胡杨拉着去理发店剃了。
胡杨想起上个月与少年在研究中心同吃同住的日子,多少有点患难与共的心情,说道:
“没提你。唉你放心,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善良且仗义——爸!你笑啥!
“我和小施说过了,每个月他们接你回去复查一次,平时呢你好好在你胡哥家吃饭睡觉看电视,等生活常识啊基础算数啊都掌握了,哥哥看看能不能送你回学校上学。”
胡父拍大腿,“这话说得好。别哪天人家爹妈后悔找上门来,说我们耽误他宝贝儿子。”
胡杨:“那是那是。明天我去杭州出差,收了账就接他去机构测测学习水平。”
少年从医院醒来后对世界的认知变成一张白纸。
他依赖这位以推销锯片为生的胡哥,信任热情好客的胡家人,但心底总有些隔膜和偏见。
特别是胡杨出远门工作的时候,耳畔有道尖锐酸冷的声音一直怂恿他逃离。
他从前是什么样的人?
学习好吗?有朋友吗?受父母宠爱吗?
为什么会只身出现在一个陌生城市的妇幼保健医院呢?
他统统不记得了。
少年:“胡哥,读书是不是很费钱?施柯哥说我已经成年了,所以……”
胡杨挠挠脸颊,“以后少看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从哪听来的。供个孩子上名校念博士是挺费钱的,养你两三年对我来说真没什么——嘿,别不信啊,知道你胡哥是做什么的吗?”
“卖锯片的。”
“你这倒霉孩子!呃、也没说错。我想啊,你失忆前多半也是这样,所以不把人命当回事。”
“我……什么样?”
“键盘侠,怨天怨地瞧不起人还嘴里不干不净呗。我负责的是公司整个华南区的锯片内销,每年八九十百万分成总有的。要不是那天倒霉碰见你,南京两个大客户的单子早就签了。”
少年无声地颔首表示惊讶。
胡杨面露迟疑之色,心想当着一个心智刚恢复至十岁左右的孩子的面谈钱谈生意是不是不大好,和胡父打配合东拉西扯把工作的话题岔开了,吃午饭的时候思索许久敲定一个主意。
他们两算是“过命”的交情。
69/90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