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霄云没有理会,径直离去。
顾青云不开口,为今之计只能先去他家中看看。看看什么样的家庭环境养出了顾青云那样的性子。也想去见识一下顾家所谓的“权势”。
出了大牢,楚霄云发现时间不早了。回想起卷宗上看到的顾家地址,正好在楚霄云回家的路上。楚霄云打算带着苏文一块前去,一会完事了就直接回家,不用再回衙门绕一圈,平白多走些路。
不得不说,当了捕头还是会有很多便利。不用像往常一样必须按时应卯,到点放衙。
楚霄云带着苏文前往顾家,按着地址找到顾家。发现顾家宅子的确占地颇大,负荷周胜说的有钱人设。只是如今看来整个宅子像是笼罩了一层阴霾,无端觉得萧条。
苏文抓紧了楚霄云的衣袖:“夫君,这里怎么像没人住的空宅?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楚霄云回想了一下卷宗,自己应当没记错地址;又看了看门上的匾额,的确写着顾宅。但看着眼前这宅子,的确又给人一种空宅的萧条感。楚霄云喊住一个路过的街坊问道:“老伯,请问这里是顾青云的家吗?”
那老伯停下来望了眼顾家大门,又望了眼楚霄云二人:“没错,这是顾员外家。你是县衙的差爷?”
楚霄云拱手道:“晚辈县衙捕房的楚霄云。”
那老伯眼内神色几变:“他们家那案子能结了吗?”
“这,不好说。”不说现在尚无定论,即便是有了什么看法,只要县令大人尚未宣判,便都什么也不能说。
老伯“哦”了一声,走了。
得到肯定回答的楚霄云牵着苏文上前扣门。过了许久才听到脚步声过来。随着“吱嘎”一声,顾宅大门打开。一个年长的妇人站在门内,待她看清楚霄云的着装后,语含悲切道:“这位差爷,是小儿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楚霄云道:“可否进门一叙?”
“噢,可以,可以。”妇人将门开得大些,“二位请进。”
楚霄云牵着苏文跨进顾宅,宅内一片安静,充斥着烛火纸钱的味道,偌大的院子里却见不着人影,难怪从外表都能看出一派萧条之感。
楚霄云觉得甚是奇怪,这样的大户人家,应当是仆从成群才对。
妇人像是看出楚霄云的疑虑:“小儿蒙冤入狱,申告无门。为了给孩子积聚功德,我和他爹把家里的仆从都遣散了,日日吃斋念经,凡事亲力亲为,以求上天给孩子一条生路……”
说着忍不住捂嘴痛哭出声。
……
楚霄云有点懵了。怎么两边都在哭啊,都说申告无门,搞得衙门很黑暗似的。但是从卷宗来看,双方都有上诉,衙门也都有接纳状纸,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时一个年长的男子从屋内走出:“在衙门差爷面前哭啥呢,有失体统。”
这人想必便是顾青云的父亲顾员外了,他训斥完自家夫人,尔后对楚霄云拱手道:“不知差爷今日前来,可是小儿的案子又有了变故?”
楚霄云看得出来,这人也是在极力的忍耐着。作为一家之主,他得坚强。看着顾氏夫妇的样子,再回想周胜的言辞,楚霄云内心翻云覆海。
“今日前来是想向二位了解一下令郎一案的由来。我才接手这个案子,来前虽看过卷宗,却有诸多疑惑不得解。”楚霄云道。
“衙门这是换了人来重查这个案子吗?”顾夫人的话语中透着惊喜。
顾员外咳嗽两声,望了望楚霄云身旁的苏文。顾夫人随即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宣泄:“真是抱歉,老妇失礼了。”
楚霄云也顺着顾员外的目光望向自家夫郎,面上浮起微笑:“这是楚某夫郎,二位尽管放心。”
“原来如此,是我们失礼了。”顾员外看似卸下了戒备,“我夫妇二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里面请。”
顾夫人给楚霄云与苏各沏了一杯茶端上来,楚霄云开门见山道:“顾员外,顾夫人,将你儿子与周英之事,从头道来。特别是涉及案情部分,一定不要有所遗漏。”
第55章 占妻案(4)
五年前。
看着周胜离开的背影, 顾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老爷,你真的考虑好了?”
顾员外道:“我们顾周两家向来友好,两个孩子指腹为婚, 不能因为今日周家家道中落就悔婚。我顾家从来倡导遵从道义,岂能轮到自己就弃之不理了呢。况且挚友故去,他的孩子, 我们也有义务代为照料。周英那孩子知书达理,模样又好, 我觉得她跟咱们云儿正好相配。”
顾夫人叹了口气:“也好,老爷你做主就是。”
几日后, 顾青云履行父辈婚约, 红妆十里, 迎娶周英。顾家不嫌弃家道中落的周家履行婚约, 顾青云、周英才子佳人的曲折爱情, 在和静县一时传为美谈。
婚后刚开始小夫妻间很是幸福美满,然而随着周胜几次东山再起均以失败告终, 小夫妻间逐渐产生矛盾。
“相公……”
看着自家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 正在做账的顾青云停下手中的笔, 笑道:“你我已是夫妻, 夫人有事不妨直说。”
周英忸怩了一下才道:“大哥做了一笔生意, 原来与卖家谈了价码, 谁知近来大雨,货物一夜之间价格上涨不少, 卖家原价不肯出手, 可是卖家那边又等着要货。这是转手就能赚的买卖,要是不做了还真有点可惜。”
顾青云闻言笑道:“原来是大舅哥有事,我们已经是亲戚, 这个忙肯定是要忙的。需要多少银子?”
周英犹犹豫豫地伸出一只手:“五,五两……”
“我还以为是要多少呢。就这点银子,你我夫妻有什么不好开口的。”顾青云看着自家漂亮媳妇直乐,立马从一旁的锦盒里取了五两银子递给周英,“赶紧给哥哥送去,也好早些解他燃眉之急。”
“夫君你真好。”周英踮起脚,在顾青云嘴角落下一个吻,羞涩地跑开了。
顾青云摸着自己被妻子亲过的脸颊,许久没回过神来。人都走老远了,才摸着自己被亲过的地方傻笑起来。
不多时日,周英再次找到顾青云:“夫君,我兄长想做一笔生意,手头苦于没有现金,夫君能否相助一二?他周转一下便会归还。”
上笔生意不是赚了钱吗,为何这么快就没了现金?顾青云虽然不解,想着生意人总是有些不时之需,便问:“不知兄长缺口多少?”
周英道:“十两银子。”
顾青云惊讶地问:“什么生意,周转便要这许多?”
周英噘嘴道:“相公这是不放心?”
顾青云听了忙道:“非也,只是兄长不知做何生意,可否需要我帮忙参考一下?”
“兄长是个要强的人。他宁可生意不做,也不想与我提及……”周英说着掩面硬咽。
顾青云见自家媳妇如此表情,让人从库房里拿出十两银子给周英,解释道:“也是因为我们的亲戚关系,才出言相问。夫人莫急,银子在这,拿去吧。”
“还是夫君最好了。”周英给了顾青云一个大大的拥抱,顾青云哑然失笑。
又过了些时日。
周英跌跌撞撞的冲进顾青云的书房:“夫君,兄长这笔生意的货物因为衙门手续不全,在庆州府码头被官府扣押了,需要些银子打点关系。我嫂子又刚生了孩子,家里开销着实大了不少……”
“此前我就与兄长说过,不能做那些过界的生意,也不能为了省钱钻空子,免得因小失大。兄长就是听不进。”顾青云蹙起眉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倘若不去打点,那一船货物被扣,哥哥会赔得倾家荡产不说,还会被人四处追债。”周英急道。
“这些银子你拿去救急,但务必要与兄长说,往后不可做这些踩界的生意。”顾青云让账房取来银子递给周英。
“谢谢夫君。”周英拿了钱,边往外走边道。
顾青云无奈地摇摇头。
平静了些日子,顾青云取钱家用,端着卧房的锦盒,看着里面的银子一日不见少了大半。感觉这两日来家中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额支出,便扭头问正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妆的妻子道:“夫人,这几日家中可有什么大额支出,这锦盒中的银子怎么一下子少了那么多?”
周英挥手让正在伺候自己梳头的丫鬟出去,待丫鬟出门后才道:“昨日我哥哥过来,说饮食街的一间店铺要转手,那里位置特别好,人流很大,只要拿下来,不管是租出去,还是自己做生意,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想拿下来,手里有点紧,便来找咱们借点。你昨日不在家,我便自行做了主。”
顾青云关上锦盒,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夫人,我不反对借钱给兄长。可是我们借钱给他那么多次,他可有还过?”
“夫君这话是何意思?是怕哥哥不还你这银子?早前他借那五两银子,不是早已经归还?”周英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好,那算是我说话不严谨。兄长除了断断续续还过五两银子以外,其余那么多次借的钱后来何曾还过?”顾青云反问。
周英从袖口中取出二两银子扔给顾青云:“昨日哥哥前来便与我说,他赚了些银子,虽然不多,但也要先把我们的钱还上。”
“他还你二两银子,便从你这里拿走二十两银子。这生意他倒是会做。”顾青云看着自己下意识接住的二两银子,没好气地道。
“你怎么会这样看待我哥哥?要知道,十岁那年我不小心掉进河里,要不是哥哥不顾危险拼死相救,周英……周英早就是河中水鬼。”说着周英开始抽泣起来。
“……”看着妻子梨花带雨的样子,顾青云不忍责备,“好了,此事仅此一次,下次兄长若是再来找你借钱,你让他来找我。”
中间这样借钱的事不知又过了几回。有一日顾青云要外出谈生意,对身旁雇请的掌柜道:“吴掌柜,把那笔银子带着,今日我们前去谈这笔生意,还有几个员外也在与我们争夺。对方要求必须钱货两清,我们去时务必把钱款备好。免得生意谈了下来,银钱不够,被人捷足先登。”
吴掌柜将算盘一拨,回道:“那笔银子少夫人支走了一部分,说是家里急用。如今现款不够。”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家里有何急用?我如何不知?”顾青云一听就急了。
“就是您来之前不久。家里有何急用……这,她是少夫人,是东家,我一个雇佣的掌柜也不好问。”吴掌柜嗫嚅道。
顾青云气得原地转了两圈:“快,赶紧叫人去钱庄,取出一笔银子来。我们先去颐和山庄谈生意,让取钱的伙计把取来的银子直接送到颐和山庄。动作要快!以后没我的手谕,不准随便支银子给夫人。”
“是,我马上去办。”吴掌柜见一向好脾气的东家竟然发了火,懵了一瞬赶忙道。
顾青云已经不记得因为借钱的事与妻子争吵了多少次,可妻子总是一意孤行,令他很是受伤。如今又是一年春节将至,按照顾家惯例,每年春节这月的月钱与过节费,都是用红绸布包装好,东家亲自发到伙计们的手里,以示喜庆与东家对大家伙的祝福。此前这事都是顾员外在做,如今顾员外看着自己儿子长大成人,愈发有了担当,这年给伙计们发春节月钱的事就交给顾青云去做。
顾青云提前让账房把银子支了出来,准备第二日装袋用。
翌日,他从书房的博古架上取下一只铜炉,却发现昨日自己放在里面的五十两银子不翼而飞。顾府不敢说铜墙铁壁,但建府至今尚未失窃过。顾青云心中顿时就有不好的念头。
他踏出书房,正要前去卧房寻找妻子,转过回廊,便见妻子带着贴身丫鬟正从外面归来。
顾青云朝大门走去,截住妻子,屏退丫鬟,尽量克制的问道:“我放在书房铜炉里的五十两银子你可曾见着?”
“啊?什么银子,我未曾见到。”周英目光躲闪地,“有没有放至他处?别什么都来问我。而且,你有钱为何不放到钱柜?”
顾青云盯着妻子:“我为何银子不放到钱柜,你还不明白吗?那银子我明明就是放在铜炉里的,我的书房从不让外人进,难不准它长腿跑了?那钱是爹爹让我拿去给各个店铺的掌柜、伙计们发春节这个月的月钱的。你真没看见?”
“没有。”周英掩饰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顾青云狐疑地看了一眼周英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大早你去哪里来?你是不是又把钱拿去给你那不中用的哥哥了?“
“你怎么回事?整天疑神疑鬼的?从你吩咐过之后,我用一文钱都得跟你们家账房、管事说好话。怎么,现在我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了。是不是以后出个大门也要跟你家守门的奴才汇报?你侮辱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说到我哥哥头上去了?我哥哥人都不在这里,也能惹到你?”周英不甘示弱地回击。
“我顾府建府至今就未丢过东西。好了,这事我也就不说了,你要拿这么大一笔钱出去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声呢?”
“你真是好笑。你们顾府建府以来有没有丢东西我哪知道,再说这有跟我有什么关系?自己乱放丢了钱却来质问我!”周英越说越气愤,“我是顾府的少夫人,是你们顾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不是我自己死皮赖脸跟来的。可是你们顾家是怎么对我这个未来的主母的?我在你们家但凡有个主人的地位,就不会是今天的光景。”
顾青云气得直摇头:“是是是,你看你一口一个你们顾家的,你可有把顾家当你的家?可有把我们当你的家人?我们顾家都没把你当主人,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你说这话也不怕昧良心?”
“我这个少夫人要花一文钱都得跟你家的一个账房下人说好话,你觉得呢?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怕是旁人都要笑掉大牙!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昧良心?”周英讥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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