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二人结合的过程自不必多言,冬灵终是不堪受辱,跳了井。
再后来,那男子找上门,先屠了权贵满门,又杀昏了头,将交出冬灵母家一并杀了干净。
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得沈既明手脚冰凉,他颤声道:“神君如何知道这些,这样大的事,我竟丝毫不知。”
“我查阅人间卷宗,这件事与你出生的年月对不上,是你祖父一辈。昊思帝一生在养魂丹上开支不小,故宫外权贵也肆无忌惮,无人敢管。反而到你父辈有所收敛,这与昊武帝不喜养魂丹有关。”
沈既明的心情本是一言难尽,大逆不道地想想,沈家后来被灭满门真是咎由自取,唯一遗憾是留了他这条漏网之鱼。而羲翎说起昊武帝时,他先是怔了怔,忍不住失笑出声:“昊武帝?李家人给他定了这个谥号?”
“嗯。昊武帝沈宏园。”
沈既明哭笑不得,这么好的谥号怎么就扣在先皇头上了,难道是讽刺?先皇除了在床上夜夜做新郎,哪里武了?
有那么一瞬,他为前朝被定了武帝谥号的皇帝们感到不值。
话说回来,李龙城那个小兔崽子给他定了什么谥号?他虽然自认不忠不义不仁不孝,总归还是比先皇好上那么一点点,连先皇都能以武帝尊之,他沈既明要个昊庄帝不过分吧?
羲翎刚翻过人间卷宗,说不定会知道。沈既明几番欲言,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一介亡国之君能有什么好听的谥号啊,更何况李龙城那么恨他,巴不得他早日魂归西天,省得为了“恩将仇报”的名声日日装孙子。他死了,李龙城一定要举国欢庆三日,还昊庄帝,愿意给他在史书上留个名就算顶不错的了。
介于一个人打听自己谥号的行为过于诡异,且这谥号多半不会好听,沈既明决定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他跟着羲翎走出天狱,回到九重天。还不等站稳脚,一阵凉风袭面,沈既明下意识地出手相挡,竟稳稳握住了一柄长剑。
是羲翎扔给他的,羲翎手里提着盘古剑,与他道:“你身手不错。”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三脚猫功夫……神君谬赞了。”
“来打一场。”
“……”
他就知道
第28章
沈既明强颜欢笑道:“神君,我们凡间有句话叫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有什么错处您直说便是,打架这事太过鲁莽,非君子所为。”
“点到为止,不会伤你。况且我们谁会伤了谁还是未知。”
“不,不,不用,神君英明神武,我必然是打不过的。神君您行行好,我——”
羲翎眼中一凛,拔剑跃起,庞大的盘古剑在他手中犹如精细的狼毫一般,挥得随心所欲,丝毫不显笨重,直扑而来。沈既明从前再怎么身经百战,他也未与神仙交过手,一时慌乱,什么技巧阀门统统忘了干净,本能以剑相抵。霎时,两柄剑刃迸出刺眼银光,叮咣的嘈杂声不绝于耳。
羲翎道:“不错。”
他这一剑出其不意,虽未动用灵力,可论速度与力道皆是上乘。只说这一招,世上鲜有正面迎击者,沈既明算一个。许是在刀尖上摸爬滚打过的缘故,沈既明的预感准得很,羲翎没有犹豫,第一式被格挡后即刻调转剑锋,步步紧逼,皆为沈既明一一挡下。
二人过招十分干净利落,毫不拖沓,转眼间已是数十回合。九重天静谧惯了,何曾这般热闹过。起初羲翎只想判断沈既明究竟身手几何,交手后方觉酣畅淋漓,一时收不住手。而沈既明在天上虽是自觉地伏低做小,可他大小是个将士出身,即使明知与羲翎实力相差悬殊,骨子里的胜负欲是压不住的。羲翎剑风凌厉,沈既明身形灵敏,二人竟在未动用灵力的情况下打了个难解难分。
盘古剑划过沈既明的发梢,几缕青丝迎刃而断,这场切磋的结局终于有了苗头。
羲翎见状,正欲收手。
沈既明被盘古剑吓得不轻,即便心里清楚羲翎并不会真的伤害他,奈何盘古剑煞气极重,它贴着沈既明的脸一晃而过时,他可以清楚地感知到死亡的味道。沈既明是死过一次的人,这种感觉不可谓不熟悉,求生的本能迫使他下意识地显露杀意。
他含腰躲过剑锋,回首转身一记高旋腿。
这是沈既明的独门杀招,章法凶猛,杀伤力极强。过去他目不能视,许多人因此轻敌,恰恰被抓住了机会,被一腿踢断了脑骨,这也是沈既明宁愿自己不舒服也要穿硬质战靴的原因。
沈既明回过神,暗叫不好。
不过切磋而已,说好了点到为止,羲翎又未真的伤了他。他冷汗涔涔,这一腿若是踢中了后果不堪设想,并不是低估羲翎的实力,实在是这一招过于趁人不备,防得住人太少太少了。
“神君小心我!”
砰——
沈既明惊魂未定,呆怔地看着自己被擒住的小腿。
羲翎只用左手便轻易地防住了。
原本道歉的话堵在喉咙里:“不……不愧是神君。”沈既明尴尬道。
“什么。”
“刚才那招神君防得很好。敢问神君,如何能判断我的招式?”
羲翎沉默片刻,道:“惯性使然。”
沈既明并未多想,只当这惯性是寂夜神君身经百战磨练出来的,再说羲翎本就是上古第一战神,挡住他的攻势再正常不过。他缓过劲,急忙借坡下驴,认输讨饶,他等凡人实在消受不了羲翎这般的对手。
殊不知,比起沈既明,羲翎的心神动摇得更加厉害。
百密一疏,沈既明那一招是出奇的精妙,羲翎全无防备,险些中招。羲翎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指尖,他好像很清楚沈既明的武学套路,每一招每一式都清楚得很。若是静下心回忆切磋的过程,他竟足够拆解沈既明打出的所有招式。按着常理,这绝无可能。
除非是与沈既明极为亲密,且以沈既明为对象苦心钻研过的人才做得到。他与沈既明素不相识,他怎么做得到。
他挡下那一腿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自然,这完全是出于身体的反应。
羲翎突然道:“沈既明。”
沈既明:“啊?”
“你过去可曾认识我?”
“……”
“我可曾认识你?”
“……?”
见沈既明满面费解,羲翎继道:“我似乎很熟悉你的身手,但我并不认识你。”
沈既明更加奇怪:“这种事都是相互的,神君既不认得我,我自然也不会认得神君。”
“这不同,”羲翎沉声:“我并无下凡历劫时的记忆,或许你我在凡间时已相识。”
沈既明:“……”
等等。
“神君你没有下凡时的记忆!?”
“嗯。”
沈既明本打算与羲翎再相熟些后壮胆子问问,羲翎在下凡时经历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神劫就会劈到他头上去,眼下这情况,就算他真的问了,羲翎恐怕也只会说:“我还想问问你,我的神劫怎吗就劈你那里去了?”
“你当真不认识我?”
沈既明也不知神仙下凡后性格样貌是否会有改变,总归他是个瞎子,就算羲翎本尊真的在他面前走过一遭,他也认不出。以性格来判断,他飞升前从未遇过如羲翎一般冷冰冰的人,在人间,除非是天子本人,哪个平头老百姓能有羲翎这么大的架子?
沈既明摇了摇头:“如果我的记忆没出差错,我飞升前确不识神君在凡间的化身。”
羲翎认定他们二人曾相识,道:“你所认识的人中,有没有本该家破人亡,一生颠沛流离,而后时来运转,意外寿终正寝的人?”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寂夜神君说话文绉绉的,沈既明粗略地翻译一遍,羲翎这是问他,他认不认识一个本来该死,结果没死,不但没死还活得相当不错的人。
虽然不知道寂夜神君为什么会如此推测自己作为凡人的一生,但沈既明不得不说一句,这样的人他还真就认识一个。
还能是谁?李龙城啊。
李龙城刚满月就被先皇下了死诏,结果没死成,十来岁时全家都快被沈家人屠绝了,他还是没死。沈既明没脸说李龙城遇上他是时来运转,但李龙城几次徘徊生死线上,到底是堂堂正正地活了下去,说不定还名垂青史。某种意义上说,李龙城的一生真挺符合羲翎的说法的。
而李龙城和羲翎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根本搭不到一起去。
想到这里,沈既明换了一副疑问的语气:“神君既然如此断定与我曾有交集,神君对李龙城这个名字可有印象?”
羲翎难得有些古怪的神色。
“此人是我下凡时的身份?”
误会大了,沈既明连连摆手:“不,不,那必然不是。只是我猜他可能是因神君而生的劫数,后来被我坏了事,才没能与神君相遇。不过这是我自己瞎猜的,作不得数。神君不记得这个名字?”
“只偶尔听你提起。”
一个瞎子皇子,一个不记事的神仙,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乱糟糟的一团,只好作罢。羲翎果然公务繁忙,桌案上已堆了不少卷宗,少不得要花费时间去处理。沈既明不认字,实在帮不上忙,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譬如帮羲翎喂狐狸。
一边喂,一边自言自语:“神君什么都不记得,那我要怎么才能把九天真神的仙位还给人家?”
九尾狐吃饱喝足,舒服地在沈既明双膝上打了个滚,磨牙似的轻轻啃咬他的手指。沈既明好奇又好笑,道:“你说实话,之前我养的那只萨摩耶是不是你变的?”
狐狸不耐烦地拿尾巴扫他的脸。
“我看就是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
九尾神狐大人被说得不高兴,在沈既明手上咬出一排牙印,后果是被沈既明提起命运的后颈皮丢出门外,罚它一天没有零食吃。
无所事事地过了数天。
羲翎终于忙完了手里的活,喜提短暂的小长假。一清早,他唤醒沈既明,要他随自己同去一趟杏林堂。
神君有令,沈既明义不容辞,只是杏林堂这名字不寻常。杏林,喻杏林春满,多以称赞医术。杏林堂听着就像个医馆的名字,遂问道:“神君可是累了几天,生病了?”
寂夜神君身为武神,体质好得很,自然不会因着这点小事生病。而羲翎没有否认:“历劫归来后,我的身体出了些问题。”
这倒是,没听说哪个神仙历劫还能把记忆给历丢了的。
“远不止于此。”
“哎?”
羲翎不再多说,他将法诀告知沈既明,命他召出传送门。
传送门后的景象果然担得起杏林堂的名字,看得沈既明眼前一亮。大片粉白杏花竞相争艳,林林总总共有数十里地,杏林中有竹屋一栋,风光霁月,曲径通幽。这般美景不禁令沈既明想起幼年无知时的许愿。他自幼爱梅,原因无他,盲者以触感观测世界,冬日里光秃秃的一片,唯雪中寒梅尚存一丝生机。他便想要一片梅花林,日日母妃住在林中,不问世事与其他,只管抚琴唱歌。
直到长大后懂了道理,方知人生在世,谁也不能孑然一身,当初的许愿时的心情早已随着年岁的增长淡去了。
看来人生而辛苦,桃花源境只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反之,神仙们要轻松得多了。
竹屋内踏出一名鹤发老者,他长袍拖地,步伐缓缓:“寂夜神君,寒彻神君,老身已候二位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
羲翎:你口中的李龙城是什么样的人?
还不知道这是送命题的寒彻神君:说来话长,简短点说就是小兔崽子。
羲翎:原来如此。
第29章
羲翎降世于盘古开天辟地,万物伊始之时,论年纪,他无疑才是最长者。沈既明心生好奇,怎羲翎生得这般年轻,半点岁月的痕迹也未留下。而杏林堂的主人要比羲翎年轻得多,瞧这毕恭毕敬的态度可见一斑,虽不该以貌取人,可这未免过于苍老了。
羲翎为他介绍道:“这是仁术真人。”
沈既明礼貌道:“见过仁术真人,我……叫沈既明。”
仁术微微一笑:“寒彻神君客气了,敢问神君方才可是在想小仙为何如此衰老?”
冷不丁被拆穿心事,沈既明被吓得险些心脏骤停,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可从未打算说出口,未免太不尊重些:“不,不不。真人不要误会,我绝无此意,绝无!”
语无伦次地解释一番,却越描越黑,沈既明无力地掩面,反倒是仁术掉过头来安慰他:“神君直爽,心里想的事都摆在脸上了。对此好奇的不止神君一人,神君不必拘泥于此。”
言罢,他挥手道:“二位神君,随我同来。”
一路上,沈既明都不自然得很。仁术觉得好笑,也难怪这捡漏飞升的凡人被寂夜神君高看一眼,神仙们不食人间烟火,天上确实少有这样活灵活气的人物。
仁术的原身是人间一位神医,一生救死扶伤无数,攒下不少机缘,故死后一举飞升,做了神仙。于仁术而言,羲翎对他有伯乐之恩。最初的几年,仁术并不为天界所重视。神仙们虽会受伤,却不生病,仁术空有一身的本事也不过是食之无味的鸡肋。再加之凡人的出身,仁术过得比沈既明也强不到哪里去。
后来,人间莫名爆发一场瘟疫,仁术不忍百姓受苦,日夜研配药方,得了羲翎的赏识。他对羲翎不可谓不感激,几乎是有求必应。
羲翎此番渡劫渡得蹊跷,早在神魄归位当日就来仁术这里瞧过。仁术不敢轻易下诊断,只说羲翎这症状古怪,还需再研究些时日。再后来羲翎随着沈既明去了青丘山,又办了洗尘宴,给沈既明出尽了风头,一来二去,病情的事就耽搁到现在。
寂夜神君贵人多忘事,杏林堂只得巴巴地自行上书,请寂夜神君尽快来一趟。好在羲翎还算及时地回了信,信中言明,新尊封的寒彻神君似乎亦患隐疾,望仁术一并为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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