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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一出医院，程羽就快步流星跟上高意的步伐。想来以他俩的身高差距，何来程羽追着高意脚步的道理。只是刚在病房里，说完“宋凌安，对不起，对于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事，真的很对不起，我一定会想办法弥补的”后就陷入尴尬的沉默。明显是还没想好怎么“弥补”、该怎么“弥补”，宋亦辞马上反应过来，急急放下筷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黄信封，不太鼓，就要递给程羽。
程羽当下拒绝，大义凛然地说“不要了，一点钱而已，清了。”
高意立马反应过来那信封里面的东西就是钱。
宋亦辞执意要给程羽，疏离又客气地说：“这事宋凌安也有错，这些钱是还不够，但该还的就必须还。这小子胆子也是够大，竟然背着我做这种事！爱慕虚荣，在外面摆什么谱！装什么阔！”
姐姐直言，没顾着外人在客气的，宋凌安在旁边难堪地要死。
程羽的拗脾气也不是假的，他就是不接，还能心虚地去瞟高意的反应，生怕自己说得不好、做得不对。
不过高意当下没什么反应，看着这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说要告辞。
程羽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这是高意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心情一下子就舒展了很多。
可是，一出医院，境况就变成了这样。
外头的天色亮亮的，汽车呼啸声、路人杂谈声、机械电子声……
都挺闹的。
可是高意的背影看上去不太闹，出来之后他就没对程羽说过一句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程羽在原地咬牙几秒后，大步追了上去，他去握高意的肩膀，把人停了下来。
“阿意……”程羽手劲不小，算是逼停了高意，高意还什么意见都没发表呢，程羽就率先展示拿手好戏，无辜地问他：“阿意，刚才我是不是表现得不好，让你生气了。”
高意把头转了过来，程羽就放下了手。
高意脸上一贯很少有什么丰富表情，现在也不例外，程羽仔细观察，看他的神情。
看不出什么来，程羽又抬起手，用手指把高意平淡的嘴角扯出弧度，不甘心地说：“阿意，对我笑。”
高意还真笑了出来，不过是被程羽无聊的举动逗得失笑。
“别闹。”高意扯下程羽的手，收敛起短暂的笑容，“我在想事情。”
听着语气不像生气，高意还仰头看着自己，程羽便不要脸地问道：“阿意在想什么？是在想我吗？”
“是。”
高意应道，没半点儿犹豫，程羽怔了一下，突然抬手把校服外套领口的拉链拉到顶，遮住了下半脸，一双露在外面的浅褐色眸子就格外炯炯有神。
“……这是干什么？”高意不由地发问，他伸手摸了下程羽胳膊，确认穿着的厚度，……站在这儿冷啊？”
“不是。”程羽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意，“我脸有点红，不想让阿意看出来。”
“……啊？”高意更疑惑了，“……脸红什么？”
“阿意不是说‘想我’么？”程羽好整以暇地回答，“突然听到了很想听到的话，没准备好，所以脸红了。”
捋清程羽的脑回路并不是难事，但层出不穷的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是令高意颇为无语。
高意冷下脸，语气严厉：“我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程羽安然自处的模样和“没准备好”“脸红”没半毛钱关系，甚至饶有趣味地追加说，“阿意只要想我，什么意思都可以的。”
蹬鼻子上脸，这词儿为程羽量身定制的。
高意轻叹了一口气，做出一个表示“暂停”的手势，用很认真的口吻告诉程羽所谓的“想你”确实就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
高意的语气依然平淡无波：“你借出去的钱，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事确实跟我没关系，但是我就想问问你，那些钱是你自己赚的吗？还是大风刮来的？”
程羽的笑意凝在嘴边。
高意说完，很平静地继续看着程羽。
方才程羽还以为自个能掌握主动权，谁知猝不及防就来了个重击。
原来还是生我的气。
程羽心里难受极了，他把拉链拉下来，轻轻咬住下嘴唇，过了半晌，很没底气地说：“……冯叔叔不会介意的……”
“那是冯叔叔人好。”见程羽气势弱了下去，高意没有就此打住，继续说，“冯叔叔确实可以养你一辈子，但你真的就准备继续这样下去？冯叔叔老了怎么办？没考虑过今后的生活怎么过？”
见高意冷冷的语气，程羽把头埋下的同时把内心活动“今后肯定和你过啊”也埋了下去，这时候他要是说了出来，那不得是往枪口上撞了？
高意说话一向不爱说废话，看着程羽黑乎乎的头顶，点到为止，“程羽？”
“我在听的。”程羽扶好一边滑落的书包背带，慢慢抬起头，让高意看到自己微微泛红的眼睛，“等下我就会回学校，认真上课，以后也是。”
不得不说，卖乖示弱的程羽确实让高意放缓了点脸色。
“我就是这个意思。”高意点点头，拍了下程羽的肩膀，“不是说要你像冯叔叔那样，能一直给你优渥的物质条件。你一个大男人，得有生活能力，起码要能养活自己，是吧？”
“阿意，我还能养活你。”这下程羽没控制住，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高意沉默了一下，皱着眉，冷硬地说：“我不需要谁养。”
糟糕！程羽赶紧补救“事故现场”，用起试探性的口气：“阿意，那我把我以后赚的钱都给你，你养我？”
“……”
听罢，高意动了动嘴唇，本来还要再纠正，想着在这里辩论这种无聊的问题纯属是浪费时间，就缄口懒得费口舌了。
高意把双手插进口袋，以眉头还是拧着的表情抬脚往前走，“我去公司了，你也快点回学校吧。”
【作者有话说】：
更个60章凑个整，这下真是开站见啦！
第61章
高意的脚步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随即他往后退，回到程羽身旁的位置，朝他伸出手。
“钥匙，给我。”还好没忘记这茬，这几天总要把钥匙还给那房东了。
程羽乖乖地掏出钥匙，预备放在高意的手心。
高意正要握紧拳头，把钥匙收进口袋里，程羽却把手收了回去。
高意：“……”
程羽歪头看了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阿意，一换一，我要现在那个房子的钥匙。”
高意扫了他一眼，手心朝上，动了动手指，毫无分说地摊开在程羽面前，“……别说废话，给我。”
程羽保持原样，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就直直地盯着高意的手看。
见着程羽不吃软的态度，高意预备来硬的。程羽感知到了高意的想法，在高意上手去抢自己手中的钥匙时，他放软面色和声调，又把钥匙乖乖伸回高意的面前。
“阿意，我说过会听你的话的。”程羽托起高意的手，把钥匙顺过去顺势包裹住对方的手，“你要对我有信心。”
程羽紧紧手劲，强调言语的份量，“如果阿意不想给，我不会再强行要了。”
看着程羽诚挚的神情，高意像感觉着此情此景彷佛那匹钥匙就是此人的心脏，被自己牢牢地握在手心里，任其拿捏，随人处置。
或者说像一把套在剑鞘
可好像又不是这样，高意深觉，比起程羽年长几岁的年龄根本算不得道行，对付程羽，还幸好保持住冷脸冷言。
“……行了，大街上，松手。”高意掰开程羽的手，把钥匙收进兜里，“我只是要钥匙。”
程羽看着他，“那我呢？就不要我了吗？”
“是不是？”程羽问，“阿意是不是不要我了？”
穿着校服的学生在大街上向来打眼，何况是程羽这种容貌的，他俩在马路边逗留的时间久了些，加上程羽突然发出哀怨的声音，搞得路过的行人纷纷打量起来，那些眼神虽然是无声的，但高意能感受到应该是“成年人教训学生仔”的念头漂浮在空气中。
话锋一转，程羽低头，揪住高意的衣袖，低声下气地说，“哥哥……你不要生气，我下次会考好的，不要罚我不能进家门……”
高意：“……”
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伯伯经过，目睹此情此景，慢悠悠地走到高意旁边，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学生仔学习压力大，这么多考试，别给你弟弟这么大的压力，这家门怎么能不进呢？！我老头一看，就想到我孙子被他爸爸妈妈批评的样子，看得都揪心哟……”
程羽适时挤出两滴眼泪，“老爷爷，不怪我哥哥，是我没考好。”
“态度第一位！看这孩子，成绩差点就差点，品格好啊！”老伯伯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给高意做思想工作，“现在的学生仔脾气大得哟，还没品德！上次我就瞟见a中外面以多欺少的学生仔哦，几个人就欺负一个人，年纪轻轻，个子高高的，那阵仗不得了了哟……”
“有本事就去打美国佬和小日本啊，欺负自己人算怎么回事，我年轻的时候去参军，身板虽小，还不是照样扛枪上前线……”老伯伯情绪高亢，边说边端量起程羽身上的校服，然后往上移，粗重不响亮的声线随之夹杂着有点儿不确定的语气，“……你这小子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程羽：“……”
高意：“……”
还没给程羽做思想工作呢，反倒是先被老人家做了。送走脚步不太利索老伯伯背影，高意转头去看程羽。
果然变老实，不装大尾巴狼了。
程羽脸一阵红一阵绿，非常急切地解释：“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我知道错了。”
高意可不是爱翻旧账的人，只了然地点点头表示“已阅”，就抬腿要走。
程羽不干，毕竟现在正是堆砌“好形象”的积累时期，于是他追着高意，边走边辩解道：“阿意，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骗你，那些事我都没有再参与了，答应了你的事我都说到做到的……”
高意漫不经心地轻瞥了他一眼，“哦？是吗？”
程羽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
高意停下脚步，拉长语调：“别我要你别来我家里——”
“……”程羽顿时被噎住，大约十几秒之后，又出声，“这个不行。”
高意被这个无赖的回答搞得皱眉，侧头去问，“……理由。”
因为赵扬随时能去你家，我凭什么不能去！
心底即刻出现了这个回答，可程羽不想把它宣之于口，说到底是他心里发虚，很怕万一赵扬哪天忍不住了，把最后一层纸捅破，那在阿意心中的份量，究竟孰轻孰重。
以前的自己才不会在“阿意心中的份量”这种无谓的问题上纠结，他执拗地把阿意当成生命中最特别的人，可现在就是有一股无力感席卷而来，弄得他时不时就会患得患失。
与高意带着薄怒的视线交错几秒后，程羽握紧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张嘴唇，“因为我想天天都看得到你。”
高意皱眉：“程羽，别任性，你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对啊，我早就不是小孩了。”程羽一眼不眨地把高意的身影框在双目容纳的范围里，语气低沉，“我对你的心思，你知道的。”
高意被他坦诚炙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程羽，别乱说。”
程羽才不理会路人大量的眼神，他只看得到高意。他向前走一步，只与高意有衣料摩擦发出声音的距离。
眼见这人骤然间涌出压迫感，高意以为程羽又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高意不得不提起戒备心，谁知程羽只是目光动了动，随即轻轻抓住那只举到他俩中间的手。
在外面站得久了，高意的手冒冷，程羽的手还是热的。
程羽握着高意的手放进自己外套口袋里，朝着高意人畜无害地笑，“阿意，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做任性的事情了。比如我现在很想在大街上亲你，但我怕你生气，克制住了，只是牵牵你的手。”
表面上看程羽的动作十分轻柔，但高意感觉得到所谓“牵牵手”的力道不小，起码他不使劲就抽不出来。
分明是“捂”的程度，程羽轻轻晃动在口袋里的高意的手，夹带私货地顺势让高意的手能摸到隔着一层衣料之下的腰腹。那里紧实有力、曲线分明，手感不错的。
程羽这么想着，脸色愈发愉快甚至玩味地打量起高意的脸，似乎在期待能看到什么不一样的表情。
高意再清楚不过程羽的意图，已经尽力在保持面沉如水的脸了，但嘴角还是控制不住，泄漏出了一丝抽动。他俩在那个不大的口袋里相互较劲，一个非得把往躯体上摸，一个像摸到了什么烫手山芋本能弹开。
暗潮汹涌。
“……别闹了。”高意无奈了，他可没程羽厚脸皮，一个大男人在街上和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拉拉扯扯算怎么回事。
“嗯，回温了，不闹了。”程羽应得极快，老老实实地松了紧，用另一只手掏出裤兜里的手机，飞快地敲了一串字，尔后，垂眼看着高意说：“我要回学校上课了。阿意，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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