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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恶心……这都发生了什么……”物业忍不住干呕，赶紧掏出手机报警。
遍体鳞伤的沈青然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她的衣服被撕烂、腹部被剖开，从头发到赤裸的脚尖，都包裹在湿透了床单的血泊之中。
可血迹并不属于她一人。
程平里侧躺在她身边，左胸赫然插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刀，表情却十分安详满足。
警察来了，程家被拉上警戒线，季节和物业留在那里做笔录，高意背着程羽回自己家。
“程羽……程羽……”
程羽呆滞着坐在沙发，不哭不闹不说话，对外界没有反应，宛如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漂亮的躯壳。
高意只能下意识握住他冰冷的手，祈祷能传递过去一点点温度。
楼下有闪着灯的警车停靠，原本属于这个夏夜的所有声音都被七嘴八舌覆盖。
即使关实了每一扇窗户，也阻隔不了那些如沸的议论声。
简单即快乐，快乐是转瞬即逝的泡沫。
第7章
程羽没有地方可去，便在高意家住下了。季节每天都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菜，他机械地扒了两口就躲回高意的房里，谁也不搭理。
谁也不知道那天到底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只知道是程平里杀了沈青然，然后自杀。
人人都在猜测个中原因，在知道夫妻俩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后，又开始怜悯那个素未谋面的可怜孩子。
程羽依然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反常到令人担忧。只是每天晚上被高意搂进在怀里时，才会发出细碎的抽噎声，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他好像是个不会嚎啕大哭的孩子。
庆幸还是在暑假，高意推掉了所有外出的约，陪伴在程羽身边，除了洗澡和吃饭，其余时间他和程羽一起待在房间里，他写作业，程羽就蹲在旁边，安静到可怕。
“程羽，我带你去吃火锅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
“程羽，我们出去走走吧。”
“程羽……”
程羽好像得了失语症。
程羽的下巴越发尖细了，连睡颜都蹙着眉，高意掖紧程羽的被子，确保他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睡了？”季节靠在门外小声问，“睡着了吧？”
“睡着了。”高意比了个“嘘”，和季节一起坐到沙发上。
李名扬出差了一段时间，还没回来，季节告诉他程家发生的事情时，电话那头的男人也沉默了许久。
“他今天在房里说话没？”
高意摇摇头。
“一句都没有？一声都没哼？”
“没。”高意说，“就看着我，没说过话。”
“小羽太可怜，家里出了这种事，也没有别的亲戚可以照顾他。”季节叹了一口气，“还这么小的孩子，看到了那些……这平里怎么……”
事发到现在，他们心情沉重，实在抽不开心思来讨论程羽接下来的安排。现下季节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回想白天她接到了个电话出去了好一会儿，高意就猜到了几分。
“你爸没在家，这事儿我也拿不定主意，你一向有主见，想来想去还是要和你说说。”
“说吧。”高意问，“是不是公安局给打了电话？”
季节点了点头：“有人想领养小羽。”
并没有人和机构发布程羽的领养信息，就算发了，这也太快找上门了。
“谁？”
“是一个男的。”季节抿着嘴，觉得很难宣之于口，“他说明天来家里看小羽。”
翌日，高意见到那个男的。
季节没给高意细说男人的情况，只说是沈青然的朋友，但当男人进门之后，他的脸对上还留在脑海的模糊轮廓时，高意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季节会说得这么为难。
在客厅说怕被程羽听到，季节把男人带进离高意房间最远的书房。
“我叫冯祁，是青然的……朋友。”
冯祁衣着入时，长相斯文，他身型挺拔，但声音微哑，眼下还有两道明显的乌青。
“我见过你。”高意委婉地揭穿冯祁的身份，“你送沈阿姨回来过。”
季节愣了：“你怎么知道？”
这身份并不光彩，冯祁没解释什么，只是苦笑默认他和沈青然的关系。
“我和青然偷偷在一起很久了，我没有结婚，一直在等青然离婚，程平里知道，他不肯离婚，宁愿从a市搬到这里，想让青然和我断掉。”冯祁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疲惫，“我很爱她，我没想到程平里竟然会……”
“是我害了她，害了程羽。”说到这里，冯祁哽咽了，“还害了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高意猛地想到沈青然被剖开的腹部，鲜血淋漓。
“青然怀了你们的孩子？”没想到原来还有一个未成形的小生命被扼杀，季节捂住脸，“你们真是……”
冯祁揪住头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你想怎么做，收养程羽弥补他？”高意缓缓道，“他未必能接受你。”
高意的口吻有些冷漠，冯祁知道自己失态了，忙整理好情绪：“……我知道，但青然和我说过，她和程平里都是独生子女，双方父母也早就过世，根本没有可以接济程羽的亲戚。”
“程羽现在住在你们家，说明你们对他很好，他也很信任你们。”冯祁抹了一把脸，“但你们家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住在这里，出门就是那套房子，会让程羽想起那些不好的东西。”
“我的经济情况足以负担程羽今后的学业和生活，也没有结婚、没有自己的家庭，程羽是青然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他过上寄人篱下的日子。”
冯祁语气坚定，明显有备而来，他说得对，这里根本不适合程羽常住，更不适合程羽生活。
季节：“你会带程羽回a市么？”
“我在美国有生意，我会带程羽出国，换一个环境对程羽的身心会好一点。美国在心理创伤恢复这块也比国内先进，到了那边我会第一时间找心理医生来治疗程羽，不会让他留下创伤。”冯祁的眼睛里充满了祈求和诚恳，“如果你们同意，我明天就会带律师和对接领养的工作人员过来，我想马上接走程羽。”
入夜，程羽睡到里侧，高意才躺下来，程羽突然转过来抱住了他。
高意有些惊喜，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程羽第一次主动做出这种有“撒娇意味”的动作。
“吃钙片没有？”
程羽收紧手臂，高意知道这是“吃了”的意思。
高意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有话要对我说？”
程羽把脑袋抵在高意的胸口，不一会儿，胸口有了润热的感觉。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程羽终于说话，他的嘴唇压着高意的胸口，声音像是从高意内心深处传来，“也像我爸爸妈妈那样，不要我了。”
揉杂着哭腔的声线还是细细嫩嫩，程羽愿意说话了，但内容却让高意无比酸涩。
他知道……知道冯祁来家里了。
“不是。”高意的眼眶也湿了，他回抱住程羽，“不是不要你，是要想你活得更好。”
隔着衣物，高意感觉得到程羽的嘴唇在颤抖。
“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会乖的，我会懂事，我会听你的话……”程羽揪住紧高意的袖子，生怕高意松开这个拥抱，“阿意，我只有你了。”
高意没注意称呼的变化，充盈泪水的眼眶还是打湿了枕头。
“程羽，我不是不要你。我看得出来冯祁是真心想对你好，所有的事情他都提前想好了，他对不起你，他对你一辈子都有愧疚，愧疚会让他永远对你好……”高意泣不成声，“我也想对你好，但我家……我家真的不能……”
“阿意……”
高意抹掉眼泪，按住程羽的肩膀，逼他和自己对视：“程羽……”
“我们还会见面吗？”看到高意脸上道道泪痕，程羽突然问，“高意哥哥，我们还会见面吗？”
冯祁会带程羽出国，那他们还会碰见么？
高意不确定，嘴上还是答：“会，一定会。”
“高意哥哥答应了我，我也答应高意哥哥。”程羽抬手去摸高意润湿的睫毛，然后用小指勾住高意的小指，“我说过，我什么都听高意哥哥的。”
这是高意记忆里最后一次和程羽相拥而眠的夜晚，冯祁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带来了律师和领养手续的工作人员，在警察的见证下，冯祁完成了对程羽的收养。
季节泪流满面：“小羽以后要继续听话啊，好好长大好好生活，冯叔叔会好好待你的。”
“冯叔叔……”
整个过程高意都一言不发，镇定地看完所有该走的程序、听完所有宣读的内容，其他人都围坐在一起，只有他站在远远的一边。
临走之际，冯祁牵着程羽等电梯，高意终究没忍住。
“冯叔叔……”高意走到程羽边上，问，“我能再和程羽抱一下吗？”
“当然可以，抱抱吧，小羽也很舍不得你。”
高意还没伸手过去，一直埋着头的程羽猛地撞进他的怀里。
这样站直了抱，高意才发觉那个坐在地上抽泣的一脸防备的程羽竟然一下子从自己的腰线蹿到胸口。
他想，再过几年，就真的要超过自己了吧。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就长大了，没小天使了，可以那个了
第8章 白云苍狗
——叮叮叮
高意一手抱着纸箱一手掏出钥匙开门。
——叮叮叮
兜里的手机响个没完，高意把纸箱放地上才有空手去接。
“儿子，怎么才接电话？”
“妈，我搬家呢。”高意背手带上门，“宿舍好多东西，我这不得一样一样搬过来啊。”
“要你跑那么远去上大学，搬个家都要自己一趟趟跑，不然你爸妈不是可以开着车去搭把手？”季节女士已经是可以边稳稳当当地做瑜伽，边手机外放怒斥高意的程度了，“我季节唯一的儿子，一年到头都看不到几次真人！不孝子孙！”
每回和季节通电话，她都能细数起当初高意高考完一声不吭就填好了志愿，先斩后奏的不孝事迹。
“你去a市就算了，a大确实是好学校，四年就四年，好吧，还继续读研，又是三年，就是不想被你妈管是吧。”季节埋怨道，“都是我把你惯坏了！”
“是是是，都怪您宠我。”高意用耳朵夹着手机，把纸箱往里面搬，“没什么事了吧？我这边还一团糟等着收拾呢。”
“死孩子，不跟妈多说会儿话？”
“行行行。”
租得房子不大，四十多平方，独居是绰绰有余了，高意把手机外放打开，房子每个角落都能听到季节的大嗓门。
“那房子怎么样，妈都没去帮你把把关，不会漏水漏电有很多毛病吧？”
“不会，还挺新，房东人好，看我是a大的，还便宜了价钱。”
“哦，学校忙不忙？”
“还好。”
“你那兼职还在做吗？家教？”
高意把打包好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还做，之前那学生考得不错，他妈妈想把我介绍给其他朋友。”
“哎呦，我们家又不差你那点钱。”季节抬高声量，“你爸生活费没给够？”
高意一顿：“没有，李叔叔给的钱够花，是我自己想去。”
“……算了算了，你有主意，我这当妈的也劝不住管不了。还是那句话，注意安全啊，有什么事给妈打电话，别一个人就处理了，在外头家里人多不放心啊。”
心窝暖暖的，高意抿着嘴笑：“妈，我都快二十四岁了，成年男性！明年就可以工作养你了，哪里还要你操心。”
“行行行，妈懒得说你。”季节囔了一声，“我要去做饭了，你忙自己的去。”
季节女士总算挂断电话，高意呼了一口气，专心整理地上堆砌的东西。他私人物品不算多，但也占满了空地，这里跨一步，那里擦一下，等收拾完毕都要晚上十点了。
还没吃晚饭，忙得走来走去不觉得饿，一躺在沙发上，肚子倒叫起来了。
赵扬的电话是及时雨，半个小时后，俩相聚大排档。
热气腾腾的牛肉锅撒上葱花冒着咕嘟咕嘟的声音，每块肉都炖到酥烂入味，高意真饿了，赶紧先拌饭吃。
“嗝——”两碗饭马上见底，高意毫不客气地打了个饱嗝儿出来。
“啧啧啧，阿意你这是饿死鬼啊。”赵扬开了两罐啤酒，“吃个宵夜怎么跟军训抢饭一样。”
高意接过赵扬递来的啤酒，没好气地说：“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是你你不饿啊？”
“怎么回事啊，你那秃顶导师又压榨你？你不是今天特意请了假搬家吗？”
“是啊，但是中午他一个电话要我跑工地给学弟学妹帮忙，耽误了点时间，在宿舍收拾行李又耽误了好久，没时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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