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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扬和高意碰杯：“大忙人，你那导师是不是要你考博留校啊。”
那秃顶导师是真把自己当免费劳动力了，每回都以各种理由压榨人，用现在流行的词儿形容就是“pua”，高意愤愤道：“他想得美，这一毕业我就去工作赚钱。当初我选这个专业就是为了找份能赚钱的工作，读研就是为了找份能赚钱的好工作，唯一选错的就是跟了那个秃顶导师！还读博我真不干了。”
“不愧是你！”赵扬竖起大拇指，“咱四个人里，你一向想法多。”
“不敢不敢。”赵扬贫，高意也跟着贫，“我只是比您晚点成为社畜罢了。”
两人吃夜宵吃到晚上十二点，赵扬还想把同事喊出来吃第二场，高意摆了摆手。
“明天周末，你着急回去做什么啊？晒被子睡觉？”
“不然呢？正是明天周末，我有约了，要去新学生家里。”
“……”赵扬收起手机，憋了许久，说，“你这家庭老师当挺享受的啊。”
“那可不。”高意摊摊手，“现在的家长根本不在意那点钱，不赚白不赚啊。”
“攒够a市的首付了吗？你后爸又不是出不起。”赵扬贼兮兮地笑，“娶媳妇儿用呢？”
“滚滚滚——”高意懒得搭理他，先走一步往后摆摆手，“走了。”
*
“小高老师，我听佩佩妈妈说你是a大的研究生，佩佩这次考得这么好，你功不可没。我家小宣就交给你了啊。”
施景宣的妈妈方芳对高意很满意，一坐下来就商讨起儿子的学业问题。
“小宣基础有点差，初中就没好好学，他爸和我都没时间管，现在都上高二了，实在拖不得，我们要求也不高，高考能过个本科线就行。”方芳正视着高意，“我儿子性格挺好相处的，如果没问题就按佩佩妈妈说的价钱，你看怎么样？”
方芳没弯弯绕绕，高意爱和这种主顾打交道，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今天就开始算行么？”方芳看起来挺急的，“他现在就在自己房间，我这公司有事，马上要出去。”
“没问题，那我进去了。”高意点点头，“您先忙吧。”
“那就交给你了，小宣不听话你就告诉我啊。”方芳指了指儿子的房间便火急火燎地出门了。
得，他还得兼顾监督作用。
高意叹了一口气，家长都忙着赚钱，他除了教授知识还得监督考察，得亏这群家长放心。
“施景宣，我是新来的老师，我进来了啊。”
高意敲了敲门，示意要进来了，他转动把手，端坐在书桌边的施景宣赶紧把手机收了起来。
“……我妈走了吗？”施景宣起身去瞟他妈还在不在家，“走了吧？”
施景宣确实一看就是性格好相处的类型，他确认完家里没别人之后，和高意对视了几秒，露出友好的笑容。
“是高老师吗？”施景宣脸很圆，一笑眼睛都看不见了，“好年轻。”
“在你面前不敢说年轻，大好几岁了。”高意抽开书桌边的椅子，坐了上去，“那就开始吧，我先看看你的试卷。”
“好……”
“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说明……”施景宣把卷子摊开在桌上，高意指着他宽大的裤袋，“这两个小时你不能把手机拿出来。”
施景宣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额，那个……老师，我同学待会儿有事来家里找我，我不能不看手机……”
“两个小时都不能保证吗？”高意皱眉，“不是很急的事，我还是想把这堂课上好。”
“是很急的事。”施景宣支支吾吾，“你能别告诉我妈吗？我不知道她会这么急着就让你过来上课，我还以为上午家里没人……”
这个年纪的学生哪没有秘密，高意也是过来人，看施景宣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松口了：“行，我不说，下不为例。”
“谢谢老师……”
施景宣的基础比想象中的还要差，其实高意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不会还是粗心大意，或者根本没认真审题。
在短短十分钟之内，这位同学就持续走神儿，明显心绪不宁。
“这个题你说说可以套哪个公式？”高意指着一道很基础的计算题。
“啊……？”施景宣硬是慢了半拍，“……什么？”
就同学过来找，能失魂落魄成这样？
“待会儿是女朋友来家里吗？”高意问，“这么不专心。”
“不是不是……不是女朋友……”施景宣连忙否认，那反应的确和害羞沾不上边。
高意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我去上厕所！”
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响声，施景宣砰地起身飞奔出去，座椅弄得巨响。
房间里瞬间就剩高意一个人了，这施景宣虽然性格好相处，但明显没心思学习，今天待在这里也是浪费双方时间。
高意突觉心累，他嗟叹着拿上背包，出房间朝着厕所方向喊了声：“施景宣，你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我下次再来。”
果不其然，施景宣马上回了个“好”。
高意在玄关换好鞋，便推门而出。
门外的走廊赫然有三个男生，一个在打电话，一个插着口袋，往前看还有一个站在尽头的窗户边看风景。
有人从房子里面出来的声音让离得近的两个男生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施景宣，你家有人？”打电话的男生看到高意出来，语气变得很冲，“你不是说今天你爸妈都不在家吗？你什么意思啊？！啊？！”
原来这就是施景宣的同学，确实不是女朋友的性别，脾气也挺差。
高意扶着门沿，不知道该不该带上门。
对面那两个男生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打电话的那个脸色很臭，他挂断电话还准备骂骂咧咧，碍于高意这个外人在，硬生生忍了回去。
明明都是年轻的面容，非要摆出苦大仇深的脸，高意甚至有点想笑。
所幸忍住了，高意决定先带上门，等上完厕所的施景宣自己来开好了。
另一个没什么表情的男生看出高意要离开的意图，往后面退了一步，挪出能侧身过去的位置后朝着窗边的方向叫了一声，那个离得最远的男生便慢慢转过身走了过来。
走廊不长，那男生的脸逆着光，相对而行的高意只能在心底感叹：现在小孩的营养充足，一个比一个高。
这么一想，莫名就想起了程羽。六年前他们分别的时候也是在电梯旁，那时程羽的身高到自己的胸口，现在不知道到哪儿了。
高意按下电梯按钮，心想，美国人这么爱喝牛奶，肯定不会矮吧。
背后擦过一阵风，玻璃制成的电梯门照出镜像，高意看到是那个男生从后面经过。
电梯运行得慢，停在下一层半天没有动静，高意忍不住要再去按遍下键。
“……？”
不知何时，本来一晃而过的身影又出现在电梯门里，那男生用骨节分明的右手抢在高意前面遮住了所有的按键。
他低下头，微弓着背懒懒地站定在高意旁边，让人只看得到他白皙的皮肤、锐利流畅的下颌线，以及……勾起的唇角和因为倾下身露出的一截若隐若现的锁骨。
长得好像挺不错的，但……这年头的高中生怎么都这么奇怪。
高意默默叹气，尴尬地提醒：“同学，我要下……”
“噗嗤……”
男生宽而瘦削的肩膀倏地打起颤来，一开始只是微小的颤动幅度，最后他竟像控制不住情绪般，笑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明朗，让迎头来开门的施景宣和另外两个男生一同愣在原地。
半晌，给高意挪地的男生过来拍他，疑惑道：“程羽，你笑什么啊……”
！
高意顿时呆若木鸡，电光火石间，脑海中掠过无数个画面。
男生停止笑声，他拂开朋友的手，慢慢转身直起腰。
他比高意高了整整一个头，再也不是记忆中小孩子的模样。他的衣着并未格外吸引眼球，简单的黑色t恤，修长的脖颈上挂着垂到胸前的坠饰，是唯一的点缀。
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多余的东西来修饰，仅凭那张褪去稚气后越来越像沈青然的脸庞，已足够让被盯视着的高意挪不开眼。
甚至说，只一双依旧澄澈的浅褐色眼眸，就足矣。
“程羽……”高意回过神，微微皱眉，一时间竟不能确认，“你是……程羽吗？”
程羽的眼睛依旧澄澈明亮，他现在足够高了，高到轻而易举就能够把高意搂紧在怀里，就像曾经高意搂着他一样。
“是。”程羽圈紧住高意的腰际，少年的声线发出满足又感伤的叹息，“我很开心，你没有骗我，阿意。”
第9章
“程羽？！真的是你，你回国了？什么时候的事？”高意被程羽紧紧地拥在怀里，他的疑问太多了，边挣脱开边迫不及待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阿意好多问题啊，我该从哪里回答呢？”程羽笑眯了眼，长臂一挥又揽住高意的肩膀把他往电梯里带，“我们出去再说吧。”
恭候多时的电梯被程羽松开按键打开了门，见程羽要离开，那两个男生急忙喊道：“程羽，我们这里还有……”
“我不来了。”程羽立马答。
“那我们一起……”
程羽回头瞟去，语气有些冷：“不准跟过来。”
程羽这么一说，就再没有人出声，高意平复下惊喜的心情，说：“你朋友好像挺怕你。”
“没有呀。”程羽又伏身抱了下来，他把脑袋埋进高意的颈窝，“没抱够，还想再抱阿意久一点。”
这是和程羽阔别几年后的重逢？程羽被冯祁带走后就去了美国，季节和冯祁交换了联系方式，跟进了一段时间程羽的状况，得知程羽一切都好之后就放下心来。他们不便再过多打扰，对于程羽来说，他还那样小，惨痛的过去就该被完全摈弃。
高意由得程羽抱着，他轻轻地拍拍程羽的背，失笑道：“身高超过我了，就不叫我‘高意哥哥’了，没大没小。”
程羽箍紧手臂的力道，呼出的热气涌进高意的皮肤，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不能叫‘阿意’吗？”
“不是，就是有点不习惯。”高意情不自禁揉了揉面前的脑袋，程羽性格还像小孩子，但如今的身板不只是高了，还没了瘦弱，露出来的胳膊有流畅的肌肉线条，隔着薄薄的衣物也能感受得到胸膛的坚实感。真要是让现在的程羽叫自己‘高意哥哥’，他反倒觉得奇怪。
算算年纪，程羽今年满十七岁，正好是他们初遇时自己的年龄。他和程羽认识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却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于情于理，程羽就像他的亲弟弟，对程羽没法不抱有深厚的感情。
电梯快到一楼了，见程羽还没松开的打算，高意轻轻推开他：“你比小时候爱撒娇多了，让别人看到咱俩男的抱一块多不好。”
“……好啦。”程羽不情不愿地松开，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管别人看到怎么想，但阿意你担心的话，我就听你的。”
出了电梯，高意就想起了过去他带着程羽在路上晃荡的场景，想不到那时候跟不上自己步子的小屁孩都能贴心到放缓节奏和自己并肩走着了。
“程羽，什么时候回的国？冯叔叔也回来了吗？”高意有很多问题，他以为程羽不会回国了。
“嗯……不太久，差不多一年吧？”程羽低过头，朝高意眨了眨眼，“阿意，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吃饭？
现在才上午10点，本来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一上午突然变得空闲，还遇见了程羽，高意的行程一下就被打乱了。
“你想吃什么？”高意还是说，“现在还早，我们可以慢慢选地方。”
程羽略想了几秒，笑眯眯地说：“阿意家，我想去阿意家吃饭。”
“我家？”高意疑惑道，“……我家吗？”
“不行吗？”程羽突然停下脚步，盯住高意的眼睛，“难道阿意把我带回家不方便？”
“不是。”高意摆手，“我才从学校搬出来一个人住，那里很小，冰箱都是空的。”
程羽笑了：“学校？阿意还在读书吗？”
“嗯，明年研究生毕业，所以提前搬出来了。”高意说，“趁着还没上班，兼职做家教赚点外快。”
“难怪会在这里碰见你……”程羽抬头去看走过施景宣家的方向，“阿意，既然这么早，我们去超市买菜，我还是想去你家。”
程羽转过头，撒娇似的朝高意笑：“我有好多话想对阿意说，不想让任何人听到。”
程羽都这么坚持了，高意也不好拂意：“那好，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但我事先说了啊，我做饭的手艺不敢恭维，也不知道你出国了这么多年，口味是不是也西化了。”
“阿意做什么我都爱吃。”程羽握着高意的双肩把人往前面推，兴冲冲地说，“快走快走，我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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