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季阿姨怎么办?”程羽追问,“她会想你的。”
“我妈啊……”高意勾起唇角,“她是乐天派,就算我不在身边也会过得很好。”
“那我的补习呢?你说过等我上了初中,就帮我补习的。”
原来还记得这茬子事,高意失笑:“我又不是死了,有时间回来再帮你补习,但我更希望你那时候成绩很好,不需要我给你补习。”
“哦……”程羽心里顿时空落落的,眼皮垂了下来,“那你会遇上喜欢的女孩,然后和她结婚吗?”
程羽和平时有点不同,高意挑了挑眉:“程羽,你很奇怪,为什么问我这些?”
“因为……因为龙井姐姐喜欢你,你知道,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程羽一直低头扒弄手指,说完这句话却陡然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高意。
四目相对,被小屁孩拆穿心思,高意一时哑口无言。
“会吗?”程羽不依不饶起来,“会吗?会吗?”
高意昂头,天窗的光和树叶混在一起,光晕都不圆了。
“不会。”高意淡淡地答。
“为什么……”
“程羽。”高意的阻挡了程羽的追问,“我只告诉了你,你千万别和别人说哦。”
就这样耗到闭馆的时间,几个人慢悠悠地收拾完东西,成为最后一群踏出图书馆的人流,和太阳一起下山。
龙井吵着闹着非要拉着大家去吃一家新开的火锅店,等点单的时候,又和赵扬因为店番茄锅还是菌菇锅展开了世界大辩论。
“小弟弟,你想吃什么锅?你决定。”
两人相持不下,最后决定把这神圣的一票交付给年龄最小的程羽。
面对两双犀利的眼睛,程羽却转头问正在喝水的高意:“高意哥哥,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都可以。”
周慎唯开始敲桌子了:“是啊,快点吧,都可以,饿死了。”
高意随意的态度成功让战火偏移,赵扬激动道:“卧槽,阿意,你不挺我就不是兄弟啊,是兄弟就要吃番茄锅!”
“你这就上纲上线了啊,吃番茄锅跟是不是兄弟有什么关系?阿意有你这种兄弟不要也罢!”龙井据理力争,“我在这家吃过!以我高贵的人品和出众的气质担保,绝对是菌菇锅比番茄锅好吃……”
“得了吧你,就你,黄毛丫头一个,我这大帅比都没你能吹……”
“……高意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上啊?”
“不知道,先吃喝水吧。”
由于某两人在点单阶段无休止的、无意义的争吵,使得高意和程羽回家的时间大大往延后。
街灯一盏一盏的亮起,夜晚温度下降,不用像白天那样火急火燎地赶去哪里的阴凉地儿,高意和程羽就和路上其他散步的人一样悠哉悠哉地走着。
高意打了个饱嗝儿,问:“好吃吗?吃饱了?”
“好吃,吃饱了。”程羽扯住高意的袖子,“但是……我想和你两个人吃。”
“是哦,龙井和赵扬确实也太吵了。”他们四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倒已经把小吵小闹当家常便饭了,程羽是第一次,能习惯才怪,高意想了想,说:“那我下次再单独带你去吃。”
程羽吃吃发笑:“嗯嗯!”
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声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小区门口。
正门有不少跳广场舞的聚到那儿,高意觉着正门人多,偏门离自己家住得栋数近,他都习惯走偏门。晚上吃撑了,高意便放慢步子消食,程羽则像只兔子一蹦一跳地跑去了前头。
郁郁葱葱的植被被偶尔的晚风吹响,叶片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被月色染上朦胧的微光。
夜色沉了,程羽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高意心觉疑惑,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不远处,偏门的临街停着一辆亮着车灯的轿车,旁边站着一男一女,高意只看得男人模糊的轮廓,他们俩相对而站,距离很近,男人伸手把女人的头发拨弄到耳边。
那是属于情人间无比亲昵的动作。
女人被撩起披散的头发,露出侧脸,只凭那露出的半边脸,在任何陌生人眼里都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何况还是高意认识的、熟悉的、拥有过目不忘美貌的美人。
女人是沈青然,男人不是程平里。
简单即快乐,那快乐似乎是最容易转瞬即逝的东西。
没有谁踏出那一步,只是静静地等待完女人进去、男人离开。
“程羽。”程羽的身影在夜色中格外落寞,高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他只能搂住单薄又僵硬的肩膀。
“程羽。”高意再唤了一声,他握紧程羽的肩头,“走吧。”
“高意哥哥。”程羽站在原地不肯挪步,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被夜晚燥热的湿气和嘈杂的蝉鸣声掩盖。
“我认识他。”没有惊愕,没有愤怒,高意只听见程羽反复叙说出的失落,“在a市的时候,那个男人,我就见过他。”
【作者有话说】:
依然是二更~攻长大,前期的这些铺垫发展都是非常必要的过程,会有点慢热哈~
第6章
回忆大多是片段化的,它们或是深埋后掀起、或是沉眠,不想触及的时候会永远被封起。
只要不去想,就可以当没发生不存在。
但那很难。
高意这辈子关于这样的回忆其实不只一段,但他只能想起这一段。
很小的时候,爸爸会骑着自行车带他去菜市场,他嘴甜长得讨喜,卖菜的阿姨伯伯总会多称一点,返程的自行车前筐塞得满,越过坡路好像能腾空而起,父子俩齐声高呼,他坐在后座使坏挠爸爸的侧腰,一路上欢声笑语。
真是太久远的回忆了,久到承接起下一段回忆传出的声音就是妈妈躲在厕所里嚎啕大哭。
家里少了个人,少了个能把自己扛到肩头的男人。
他依稀知道了什么,又不是完全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妈妈没那么爱骂自己了,因为她根本没有时间来骂自己。她要起早贪黑去上班去赚钱,还要抽空回家做饭、洗衣、做家务,哪有时间骂自己,她对自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儿子,你快快乐乐就好,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你操心,妈妈都会解决好的。”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她做得笑容少了、脸颊凹了、原本引以为豪的长发也多了好几根白丝。
自己的快乐,好像只能牺牲她的快乐。
妈妈拉着自己磕磕碰碰地长大,慢慢的,他发现妈妈好像变得像以前一样漂亮了,她的笑容多了起来,还会换上印花长裙,就像爸爸还在的时候那样。
那是他七岁的某一天,妈妈带了一个陌生男人回家,她面带羞涩,忐忑不安地问自己:“小羽,让这个叔叔做你的爸爸好不好?”
妈妈看起来好快乐,真好。
叔叔是个很好的人,他虽然不会骑自行车带自己去菜市场,但能开着小汽车陪妈妈去很多其他地方。他长年都是温柔的笑着,他会在出门前爱怜地摸摸自己的头,给妈妈一个吻。
住进了新房子,他们真的好像与生俱来就是一家人,渐渐地,自己却有点怕了——怕自己会成为这个家多余出来的人。
可叔叔真好啊,他说,他不会再和妈妈生孩子,高意就是这个家唯一的孩子。
真幸福啊,他别扭纠结的称呼是不是可以改变了?
从“叔叔”到“爸爸”,天上的爸爸不会怪自己吧。
如果没有经历那一天,他真的会变成最快乐的人。
叔叔不只温柔,还会下围棋。
电视上播的《围棋少年》可好看了,他也想学,今天妈妈出门了,叔叔说有时间教自己。
他满心欢喜的从书房里翻出棋子和棋盘,他看过几次叔叔和别人下棋前是怎么摆放的了,他都记得。
他得到叔叔的表扬,他更加兴致勃勃了。
叔叔已经盘腿坐好了,他想坐在对面,叔叔却拍了拍大腿示意自己去做那里。
叔叔说:“叔叔手把手教你,你坐在叔叔的,怎么看得清楚呢?”
他想是的,和叔叔挨得近一点,就能学得好一点。
叔叔的下巴顶着自己的头顶,大手握着自己的小手,把黑白子一个个放到它们的位置。
叔叔在说为什么这么放,声音很温柔,他也听得很认真。
突然,他感受到抵在屁股下的东西变大变硬,头顶的呼吸声也越来越粗重,叔叔的大手也越来越热。
叔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小意,叔叔再教你一点好玩儿的,好不好?”
他不知道什么是好玩儿的,叔叔也没有回答。
“叔叔——”
他不知道叔叔为什么脱掉自己的裤子,像洗澡一样,去摸下面。
“乖,叔叔喜欢你,教你好玩儿的。”叔叔的动作粗暴了起来,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兴奋,“还有更好玩儿的。”
叔叔从棋盘拿走几粒黑白子,他对自己说:“和叔叔玩个游戏,猜猜看是黑子还是白子。”
为什么要猜?黑色和白色不是有很大的区别吗?
疑惑越来越深,不知什么时候,叔叔的手已经伸到了屁股后面。
“叔叔——”
他觉得恐慌,下体被侵入异物,好疼,他的眼眶湿了。
“猜猜,叔叔塞进小意身体的是黑子还是白子?”叔叔的口水沾满了自己的耳朵,黏腻湿热。
“叔叔……我疼,我不想玩这个游戏……”
叔叔掐住自己的屁股,继续手里的动作,一粒、两粒、三粒……源源不断的刺痛感袭来。
他出血了。
“看,这就是小意不认真玩游戏的后果哦。”叔叔把自己转了过来,指着裤头上的血迹,“还把叔叔的裤子弄脏了。”
“叔叔要惩罚你。”
说着,叔叔解开皮带,握住小手塞进拉链里疯狂蠕动。
“噢噢……好舒服……小意的手好舒服……”狰狞的叔叔发出奇怪的叫声,他莫名觉得害怕,但叔叔死死攥住了自己的手,怎么都抽不开。
他的手沾上了黏黏糊糊的东西,像牛奶。
棋子一颗颗被抠出来,叔叔摊开掌心:“三颗黑子,一颗白子,小意今天没有猜出来,下次不准了哦。”
“小意,不能告诉妈妈和叔叔玩游戏的事情。”叔叔又变回了平日出门前爱怜地摸着自己头的叔叔,“不然妈妈会不开心的。”
*
什么是快乐?美满家庭、恩爱父母,简单即快乐,虽然简单,但哪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就算隐埋在太阳下,总有人会竭力保护,不去揭开。
程羽一直知道,他说在a市的时候就见过那个男人。
暮去朝来,居诸不息,什么都不需要改变,沈青然的婚外情不过是小插曲。
高意是这么想的。
可老天真爱开玩笑。
八月的暑假还没过完,喧闹的蝉鸣声、欢快的舞蹈声、嬉笑的孩童声在夜晚依然热闹。
季节女士最近爱上了瑜伽,正在瑜伽垫上做着那蹩脚的伸展动作,她表情严肃,动作滑稽,出来倒水的高意忍不住又说了两句。
“妈,你们都好像鹅。”高意指着屏幕里的人,“她是天鹅,您是呆头鹅。”
季节强撑着保持平衡,不好直接上手,圆目怒瞪,“你一天嘴不欠就难受是吧?”
高意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去去去……”季节嫌弃的把人赶回房,“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高意嘴瘾还没过够,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忽然听到一声巨响。
不是来自自家的巨响声,它混在各种声音里,高意和季节还以为是物业在修缮什么老化的设备。
“我说这物业白天都在干嘛啊,晚上敲敲打打的不是扰民吗?”季节翻了个白眼,准备出去数落一通,“我非要说说……”
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那肯定不是物业发出的声音,因为接着便是一道凄惨的尖叫声,足以响彻进他们的耳底。
高意和季节面面相觑,很快就反应过来。
是沈青然的声音!
他们踩着鞋子推门而出,大力拍打着程家的门,隔着厚厚的门板,里面不断传出撞击声和尖叫声,却没有人来开门。
“程羽!程羽!”高意来不及多想,“妈!快叫物业来撬锁!”
那些声音不是一个人可以发出来的,毫无疑问,沈青然正遭受着毒打。
季节惊慌失措,边打电话边跑到楼下物业去叫人。
几分钟之后,物业上来,“快点啊!快点!”季节焦急催促。
“好了好了。”终于,物业满头大汗地打开门。
他们冲了进去,原本惨绝人寰的声音已然消失了。
高意的心沉到谷底,他看到程羽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某个房间。
高意来过他家,知道那个房间属于程羽父母。
“程羽!”高意和季节冲到他身边,“你妈妈怎么……”
程羽的脸色白得要命,没有任何血色。
房门大敞,一片狼藉,里面展示出来的场景足以让在场看过的所有人铭记一生。
“别看!”高意跪在程羽旁边,拼命用颤抖着的臂弯抱住那具还在呼吸却冰冷的身体,把程羽的脑袋牢牢地塞进自己的胸膛,“程羽……别看……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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