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
“嘭”——的一声,一个白釉瓷茶杯砸在地上,碎成了四分五裂,那飞溅起的碎片落在地上,象征着某种不够美好的结局。
“什么?你再说一遍!”
前来报信的男子道,“齐中尉察觉到张冷在调查淮丰跟灵州等地呈给朝廷的折子被劫下一事,而且还查到了程府跟齐中尉,所以……”
程阁老咬牙切齿,“所以齐茂尹就私自做主带着人去杀了张冷?”
“齐茂尹真是愚蠢。”一旁的程夫人对着烛光慢悠悠的绣着帕子,很冷静,“他以为张冷死了,朝廷就不会继续派人调查了?而且,张冷前脚刚查到我们身上,后脚张冷就出事,这不是明摆着做贼心虚吗。”
说罢,程夫人抬头看了一眼气得不轻的程阁老,先暂时将手里的绣活放到了一边,亲自给程阁老倒了一杯茶,“不过,事已至此,你生气也无济于事,不如该好好想想,一旦齐茂尹杀了一个朝廷命官的事情败露之后,我们程家该如何全身而退?”
而就在这时,刚刚前来报信的男子又说出了还没说完的话,“……张冷没有死,因为潘成杰突然带着人出现,反倒是……齐中尉被潘成杰当场抓了个现行。”
“什么!?”
这下程夫人是彻底不淡定了,脸色刹那大变,不可置信的道。
……
在那三个蒙面黑衣人出现的时候,张冷不会武功,跑不了。
可就在对方的刀要落下的时候,一声尖叫划破了黑夜,那嗓门大的仿佛能将街边房檐木瓦上的灰都给震下来。
黑衣人的刀一偏,划破了张冷的手臂。
紧接着,潘成杰就带着几个人出现,那三个蒙面黑衣人一看到潘成杰的时候,齐刷刷的,脸色骤然一变,下意识就要跑,但是这三人的武功跟禁军左将军一比,那完全就如同三脚猫的功夫似的,不堪一击。
三两下,这三个人就被五花大绑了。
而潘成杰则一个箭步上前,伸手,陆续将三个蒙面黑衣人戴在脸上的面罩一扯下来——
头两个人的脸,潘成杰还算熟悉:是去年才刚当上禁军的两个年轻禁军,在齐茂尹手底下办事,潘成杰今天在宫里的时候还碰见了这两人,这两人跟潘成杰打了招唿,说散衙之后他们要去酒楼喝点小酒,问潘成杰来不来。
而第三个人的脸就算是化成灰潘成杰怕是都能认得出——禁军中尉齐茂尹。
齐茂尹在看到潘成杰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心如死灰了,“……你怎么会在这?”
潘成杰没说话,他把刀插回刀鞘里,回头吩咐跟着自己一起来的人先把齐茂尹这三个给带走。
可齐茂尹却像是疯了似的,他拼命的挣扎、嘶吼着,像是濒临死亡的兽的垂死挣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现在应该在宫里当值,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我都已经这算好了的!”
潘成杰回头看他,那眼里有着极致的杀意,以及恨铁不成钢的恨意,“你以为你很聪明?陛下早就怀疑你了!但是我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
“齐茂尹,你本该有大好的前程,可你现在做的这一切,把你的一切都给毁了!”
齐茂尹整个人都僵住了。
等齐茂尹三人被潘成杰的人带走之后,潘成杰要先回宫复命,所以他朝张冷抱了抱拳,歉意道:“张大人受惊了,是本将军的失职,此事本将军会如实禀告陛下的,还请大人放心。”
张冷刚刚死里逃生,后背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是在外人面前,张冷又镇定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军客气了,刚刚多亏了潘将军及时赶到,否则我……”
说着,张冷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刚刚能躲过那致命的一刀,完全是因为后面有个人的尖叫。
于是张冷回头一看。
潘成杰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诧异道,“崔,崔榜眼?”
崔默怔怔的点头,显然是被刚刚那惊魂的一幕给吓傻了,呆呆的点了点头,“潘,潘将军好。”
潘成杰确实是个大老粗,并没有发现崔默这是被吓坏了,还以为他遇事处变不惊,心里暗叹不已现在的读书人果真都不能小瞧了,然后一拱手,道:“本将军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告辞。”
张冷抬手作揖,却不小心牵扯到手臂上的伤口,疼的他脸色变了一变,等缓过劲之后,他才对崔默道,“你怎么跟来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崔默愣住少顷,突然道:“对了,你家的车夫跟小厮呢?”
张冷垂眸,“不知道,走吧。”
“啊,去哪?你,你手受伤了,你上马车,我带你去医馆。”崔默见张冷头也不回的离开,似乎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马车,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后来意识到什么,僵硬着手脚跟上张冷。
御书房——
齐茂尹被送进了大理寺狱之后,大理寺卿薛褚还有大理寺少卿施樊之连夜审问齐茂尹,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从齐茂尹的嘴里撬出了话。
大理寺卿薛褚立即进宫,“罪臣齐茂尹已经承认是他跟海寇勾结,之前海寇劫走朝中赈灾的三十艘官船,就是齐茂尹把官船的消息透露给了龙海等海寇。后来,无边盗船被渝家毁掉了老巢的时候,海寇头子龙海带着十几个水性很好的海寇逃走了。”
“而在龙海等人逃走之后,他们想报复渝家,于是他们再次找到齐茂尹,威胁齐茂尹帮助他,否则就将齐茂尹跟海寇勾结的消息公开,使其身败名裂。所以,齐茂尹又把陛下跟君后回大景城的消息告诉了海寇龙海。”
“而在海寇来毁掉船舵的时候,也是齐茂尹转移了船上禁军的注意力。”薛褚顿了顿,心里对齐茂尹站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比愤怒,“后来信号弹一出,船上所有禁军都看到了,齐茂尹怕众人怀疑他,所以才带着一小队禁军乘着小船支援。”
“而齐茂尹会对朝廷命官张侍郎下杀手,是因为他得知张侍郎最近在查之前朝中有人截下各州各城的官员递上来的折子,还查到了齐茂尹那里。齐茂尹做贼心虚,所以才对张侍郎出手,想置他于死地。”
“而且,齐茂尹也已经承认,之前就是他私自将各州各城的官员们呈上来的关于灾民一事的折子截下来的。”
……
不对劲。
……
席辞墨道,“灾民一事与齐茂尹无关,他为什么要截下折子?而且,齐茂尹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能在奏事处收到各地官员呈上来的奏折之前,他就先一步拿到了奏折?”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时间对不上。
——在席辞墨陪着渝安待在金亭江的那段时间里,齐茂尹作为禁军中尉,他需要保护好皇帝的安危,所以他那时也在金亭江。而在这个时间段内,淮丰跟南郡的官员还在坚持把灾民的事情写进折子,送到御前。但是,这些折子还没到奏事处就统统不翼而飞了。
所以,那些折子被人暗中截下的时候,齐茂尹他人在金亭江,他是怎么做到的?
薛褚倏地瞪大眼睛,“齐茂尹的身后还有人?!”
席辞墨冷冷道,“继续审下去!务必要审出,齐茂尹的身后还藏着谁”
薛褚抱拳,“是。”
可就在这时,一个宫人急匆匆的走进来,“陛下,大理寺少卿施樊之求见。”
薛褚的脚步一停,施樊之来宫里做什么?
“宣。”
大理寺少卿施樊之走进御书房,道:“齐茂尹刚刚在狱中自尽了。”
第156章 看破不说破
齐茂尹在大理寺狱自尽之前,他已经承认了他跟海寇勾结,并且先后向海寇泄露出三十艘官船,以及君后回大景城的消息等等的事。
他还承认是他故意截下了各州各地的官员向朝廷汇报灾民一事的折子,而目的就是想等灾民一事闹大了,这样朝廷就顾不上去管之前三十艘官船被海寇劫走一事太过蹊跷。
结果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
齐茂尹犯下滔天大罪,虽已身死,但齐家族人们却被其连累,被抄了家,还被流放边疆,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此事过后,怕齐茂尹勾结海寇一事再现,以潘成杰为首的几万禁军都被敲打了一番,还被收回了不少禁军在皇都里的特权。
几天之后——
渝安刚用过早膳,得知慕容太后想在云鹤阁邀请三品以上的官员夫人们聚一聚。
“聚就聚吧,记得让御膳房提前准备好宴席的菜单给华阳宫送过去。”渝安拿了一块桃酥,慢吞吞的啃着。
桃酥又酥又脆,香味扑鼻。
阿恒坐在宫里的木匠专门给他打的婴儿车里,一双乌熘熘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渝安手里的桃酥,嘴角流下了一串晶莹的口水。
好馋啊。
好想吃啊。
渝安眼角的余光往旁边一瞥,看到阿恒的目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然后将剩下的半块桃酥都丢进了自己嘴里,道:“你牙齿刚长出来,还不能吃桃酥呢,等你再大一些再尝。”
小家伙眼睁睁看着桃酥没了,扁了扁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结果下一刻,渝安又拿了一块桃酥继续吃。
小家伙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
钱宝忍着笑意的蹲下来,拿着帕子给皇子殿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而站在旁边的春夏秋冬四个宫女见状,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了,尤其是宫女胜春,她恨恨的把刚拿出来的帕子又放回去,忍不住白了一眼钱宝。
钱宝他既然想讨好主子,那就负责好分内之事,为什么要来跟她们抢活干?
照顾好阿恒皇子是她们的任务,可钱宝这样横插一杠的多管闲事,岂不是在主子面前显得她们一无是处?
星转跟明卓他们说的没错,钱宝这人真真是讨厌。
呸。
渝安把最后一块的桃酥给放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嚼了一会,这才注意到章公公一脸为难的站在旁边,并没有离开。
渝安咽下嘴里的桃酥,又喝了半盏茶,好心情的问道:“怎么,还有事?”
章公公干笑道:“太后娘娘交代,这一次的宴会,希望君后亲自把关。”
?
渝安沉默了一会,怀疑自己听错了,“又不是我做东,为何要我准备?”
章公公也不知道慕容太后是怎么想的,只小心翼翼道,“太后娘娘还说了,这一次宴会就定在五日后,帖子都已经送出去了。”
太后娘娘吩咐的事情,不好推辞啊……
正当章公公胡思乱想的时候,渝安道了一句,“哦,那此事就交由你负责吧,等确定好了宴席上要用的东西,先把单子送去华阳宫,母后点头了,你照办就是。”
章公公不可思议,“君后不亲自负责?”
“我是君后又不是管事的,这点小事还得我亲自出手,要你们作甚?”渝安蹙眉,对章公公的话感到不解,“行了,你照我的吩咐去办就是。”
“是。”
渝安想起一件事,问:“母后最近这几日经常召见程夫人?”
“是,”章公公还知道一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迟疑了一下,道:“老奴听华阳宫的说,太后娘娘这一次想在云鹤阁设宴请三品以上的官员夫人的主意,还是程夫人提的。”
“……太后娘娘现在极其信任程夫人。”章公公又补充了这句。
渝安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他最近几天一直在想席辞墨告诉他的事情——齐茂尹死前在大理寺狱交代的事情有几件事的细节对不上,所以齐茂尹应该不是那位真正跟海寇勾结的人,也不是拦截折子递到御前的人。
齐茂尹应该只是一个被推出来挡刀的棋子。
那么真正的幕后主使会是谁?
虽然席辞墨已经吩咐薛褚跟施樊之,张冷等人继续在暗中调查此事,但此事迷雾重重,而且唯一知道真相的齐茂尹也已经身死,想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怕是没有这么容易。
渝安忧心忡忡的想着,等心不在焉的用帕子擦了擦指尖上的饼屑之后,他走过去,将阿恒一把抱起来,“走,带你出去熘达熘达。”
宫人们纷纷跟上。
奉天殿——
下朝之后,官员们从奉天殿内鱼贯而出,三三两两的并肩交谈着,声音都不大,而殿外还有森然有序的禁军在巡逻。
崔默跟同僚们一起往宫外走,但崔默今天显然是有心事,不怎么参与聊天,还常常朝四周看去,似乎是在找人。
与他同行的刑部官员看到了,笑着道,“小崔在找谁?”
崔默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吏部认识的一位大人,有事想问问他。”
崔默虽然刚来刑部半个月,但是人缘却出奇的好,刑部不少官员都乐意教他,而且在散衙之后还经常会邀他一起出去听戏吃饭,去听听小曲。
而崔默好面子,虽然囊中羞涩,但不好意思拒绝,几乎每每都跟着一起去,只是几乎都不点东西。
同僚们可能是看出了什么,但都默契的没点破,还装作不知情的请他一起吃,在崔默不好意思的要主动结账的时候,还都拦了下来。
“广陵什么时候还结识了吏部的大人?”
——广陵是崔默的字。
崔默正要说,而这时站在最边上的孟超却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他还能认识谁,不就是张侍郎。”
而吏部只有一位姓张的侍郎。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跟张冷不太熟,虽然也听说过张冷是个不好相与的人,但都没亲自见识过,故而也说不上讨厌与否。但他们却发现,孟超这人最近说话越来越阴阳怪气,还喜欢处处针对崔默。
只是都是在一个官署做事,再说崔默都没吭声,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却默默地拉开了跟孟超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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