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A以前也经常在上面踢球,我常常跑完步在一旁拉伸,等着满身是汗的他。
只是往事罢了。
在宿舍楼下,其他女生都上去了。AD和其他分别的情侣一样,在台阶上亲昵地聊天。我也没有必要继续待着,摆摆手先走了。
走到女生宿舍地下超市的入口,在路灯下看见熟悉的B。他裹着及膝的黑色羽绒服,头上戴着羊绒帽子,手里抱着个纸袋子,安静地看过往人群。到了夜间,地下超市里男生会多些,因为要送女朋友回宿舍。他们亲密无间地说笑,结束又一个平淡却快乐的日子。
B在人群中发现停下脚步的我,他摇摇手,向我走来。
“你怎么在这?”我意外地问他,他今天晚上没有讨论,按理说应该呆在宿舍,而不是冷飕飕的室外。
“我来这买糖炒栗子,”他举起手上的袋子,是楼下超市的栗子。他将袋子放到我手上,“暖暖手。”
他拍拍我的肩膀,带我向前走。“我去的时候店里的栗子都凉透了,让老板娘帮我加热好,现在还是热乎乎的。”
“要我帮你剥壳吗?我看这些栗子开口挺大,剥起来应该不费劲。”他从我怀里拿出枚板栗。
“不用,我自己来。”我和他走在路上,两旁是早就掉光叶子的银杏树,只剩下孤零零的枝干。
我剥了颗板栗,温热不烫手。我喂给B吃,他嚼了两口,“味道还行,挺甜的。”
“你自己吃吧,等你的时候我吃过几颗,现在不饿。”他搂着我,指了指袋子。
还说自己想吃板栗,明明是来等我的。我没有戳穿他,继续剥着栗子。
“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少呀,宿舍长。”他歪过头,看着我的眼睛,关切地问,“讨论太累了吗?”
我微笑着摇摇头,“小组作业分配的任务不重,但今天精神的确不好。”
“没睡好吗?”他取出颗栗子,咔嚓剥开。
“还行。在想其他事情。”
他把栗子塞我嘴里,“想什么呢?”
栗子很甜,放久了口感软糯,不是以前吃的那种脆脆的质感。绵密的栗子填满我整个口腔,等全部咽下去后,我问B:“你跟其他人出柜过吗?”这是白天和A聊完天后,我一直在想的问题。
“啊······你在意这件事呀,”B继续剥板栗,轻描淡写地说,“前阵子我和我爸妈说了,在和你谈恋爱。”
“张嘴。”他又把金黄的板栗塞进我嘴里。
我心中满满的不可思议,就这?就这样轻易地出柜了?跟说“我今天吃了黄焖鸡米饭”一样日常的吗?(?o?;;我囫囵吞枣地咽下去,险些被呛到,急切地追问:“他们知道我是男的吗?”我指向自己。
“知道啊,他们缠着我问了好多你的事情,还想和你见面。”他低下头,修长的手尖被板栗的糖渍染得黑漆漆的,“我让他们别急,这样会吓到你。”他抬头对我轻轻笑,自己也吃了颗栗子。
“啊不是,他们没打你训斥你之类的吗?”我的大脑已经有点更不上节奏,全凭本能在对话。
B不懂我为什么会如此诧异,他碰了碰口袋,又问我:“你带餐巾纸了吗?手有点粘。”
我盯着他的眼睛,迅速抽出两张纸递给他,催着他快点回答。
“是男是女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要训斥我?”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我的三观在几分钟内碎了一地。
“怎么眼睛瞪得那么大?”B调侃我,把我的手抽过去,帮着擦去糖渍,“他们一直担心我会孤老终身,现在知道我有对象了,自然很开心。”
“我······”我停顿了老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B拉着我的手,低声抱怨一声:“干纸巾擦不干净呀,又没带湿纸巾。”
他牵着我,走在背风口,转过头问我,“你很在意吗?关于出柜的事情。”
我低下头,沮丧地回答道:“是的。”很在意,在意到一想到这事情胃都会收缩,肠子都要绞在一起。我知道自己应该勇敢,但我还是很怕,怕无法预料的后果,怕父母好友异样的眼神。
他将我搂进怀里,“对我来说,这些并不重要,无足挂齿。所以才一直没跟你说我爸妈已经知道。想再等等,带你去见他们。”
“他们是很温柔开明的父母,也很愿意见见你。想看看谁居然能收了自己的这个糟心儿子。”他最后像是自说自话,苦笑着,“我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挺对不住他们的。”
“所以你不要怕,好吗?”我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我感到他无限地包容我,接受我的软弱。
“嗯。”B明明是个温柔又优秀的男人,为什么还说自己让人糟心呢。我又想到在慢慢成长的路上,我也气过父母很多很多次,早就数不清有多少次,就跟不记得自己写了多少作业一样。也许B也和我一样吧,也要经过磕磕绊绊才出落成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因为自身性格,我并不在意跟大多数人不一样。我一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格格不入,如今再多一个方面也无所谓。”虽然有道理,但他这话听起来还是有些中二。
“你的害怕,我说不上感同身受,但也可以猜测出一点两点。”他眨了一下右眼,“我的情绪推测能力还是不错的。”
“你担心周围人无法接受,因而冷落你吗?”
我点头,虽说人不该为别人的评价而活,但必然会受到他们看法的影响。我做不到屏蔽外界的负面看法。
“你可以列举你觉得重要的人吗?重要的定义由你自己决定。”
我思索了一下,活了二十年,认识不少人。但能够称得上重要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出来。
“我爸妈、A还有你。”
“你看,只有四个人而已。其他人没有那么重要,不过是过客罢了。你过得好坏、他们生活如何,都是属于个人的故事,顶多作为饭后谈资。”他用手掌摸了一下纸袋,在外面待得太久,温度不算高,“咱们快点回去,晚上太冷了。”
我们俩向着男生宿舍走,他继续道:“这四个人里,我和A都知道你的性取向。告诉所有人的目标不已经达成一半了吗?”
既然要走这条艰难的路,就更应该分清轻重缓急。原先我总觉得这路边立着身怀绝技的假想敌,围攻几次我就再起不能。现在反应过来,他们的攻击力与我投入的重视程度成正比。如果我在意他们,那他们的力量将数倍膨胀,再狠狠打在我身上。
把这些漆黑的影子剔去,那就只有最重要的几个人。而我和父母,有着血缘上的羁绊,我们终归有足够的时间接受彼此。从小到大,他们在我的成长路上深知我的不完美,却依旧扶持着我继续向前。我没有理由畏惧他们。
他们将陪伴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我从来不是踽踽独行。
路上的人稀少,他们疾步走向各自的宿舍。有那么多人和我同处一个校园,但对大多数人而言,我们的关系仅仅局限于“大学校友”。我们有自己的路,向着属于自我的方向前进。
图书馆闭馆的音乐响起,是百用不厌的《回家》,舒缓的萨克斯在空中流动。
我停下脚步,抱住还在往前走的B。家一直是充满归属感的一个词,我有我的归属。
我埋在他冰凉的羽绒服里,“谢谢你。”
他拍打着我的背,用他一贯温柔的腔调,“好了,快走吧。我脚冷,你不冷嘛。”
我抱着还没吃完的板栗,和他小步跑到宿舍。
到宿舍楼下,他凑到我耳边,坏笑道:“今天要不要和我睡呀?”
我捶了他一下,瞪着他,“不行,大家在宿舍。”
B摊手,“那好吧,快上楼。这风太大了。”说完推着我进门。
半夜,我一直没睡着。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下,我的精神反而更加兴奋,四肢轻松,似乎我一用力就能飘起来。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无数记忆争先恐后地扑上来。
小时候玩乐高积木,拼不出来死活不肯吃饭,结果被爸妈训了一顿,拽着上桌吃完饭。初三高三时,妈妈起得比我还早,只为了给我做早餐。其实我自己可以做早餐,牛奶面包鸡蛋坚果,简单便捷。但妈妈做的更丰盛,她会煎三文鱼或者牛排,或者煮下提前包好的馄饨。她做的馄饨很好吃,比外面的馅料更新鲜丰富,荠菜、鸡蛋、虾仁、猪肉,一切最鲜最嫩的食材都被洁白的馄饨皮包裹其中。
再往后是大一刚开学,妈妈和A的妈妈一起陪我和A来报道。四个人在什么都没有的全新宿舍里,她们帮我们收拾行李,教我们分门别类,如何打扫卫生。A的妈妈还嘱托我帮着照顾A,他在家总是不爱整理书桌。哈,他的书桌依然有点乱,但比以前好很多。
帝都第一次下雪,我拍了操场的雪给妈妈。我们家乡很少下雪,那冰凉晶莹的小雪花在我们看来是很奇妙稀罕的玩意儿。妈妈那个时候还含蓄地问我:“听说初雪适合告白,你有没有想要表白的人呀。”那个时候是有的,但我不敢和她坦白,只能糊弄过去。然后和A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好想和妈妈说,我现在有喜欢的人。虽然不是大一初雪时喜欢的人,但现在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期待和他一起度过大三的初雪,我们会去打雪仗、堆雪人、去看碎碎玉琼方的故宫。我来帝都快三年了,一直没有去看过雪后故宫。今年故宫六百年,我们一定会去瞧瞧被白雪覆盖的红砖碧瓦。
妈妈一定会喜欢B的吧,他长得好看、身材高大,待人接物得体温柔。妈妈一定会喜欢他的。我有信心,我们的未来会很好。
我亮起手机屏幕,甚至想要现在就告诉妈妈。但不行,还不是时候。
屏幕暗下,我的眼前飘着闪动的光点,如梦似幻。屋里有轻微的鼾声,在男生宿舍里也算是安静。但我的身子不安稳,心跳得好快,脑子转得飞速,血流里像充了电一般,令我担心会不会吵醒熟睡的舍友。
我想要分享我全身的雀跃。
于是我轻手轻脚地爬上B的床,撑在他身上,在漆黑中观察他的睡颜。黑不隆的,根本看不清,但就是想看。我摸索着,找到他的嘴唇,轻轻吻上去。
我掀起被子的一角,小心挪进被子里,不发出多余的声音。他的被窝真暖和,我不由得靠近他宽阔的肩,额头抵着他的后背,吸着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他突然动了一下,翻过身,将我一把搂进怀里,腿也霸道地挂在我腿上。他蹭了蹭我的头发,嘟囔着:“宿舍长。”
我以为他醒了,抬头看他。但他调整完姿势后,没有其他反应。呼吸绵长,一看就在睡梦中。
我环着他的腰,小声答应。
我的身体累了,松弛下来,贴着温暖的肉/体。大脑也放缓转速,渐渐放空,睡着了。
一百五十楼(瞒骗者侯):勇敢的po主,我好爱你。
一百五十一楼(HTWE):死谏者诛不会吃楼上的醋嘛?(我也爱po主,加油(つД`)ノ
一百五十二楼(你伤害了word还Excel而过):人类的伟大是勇气的伟大,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一百五十三楼(三四五六炸鸡腿):捕捉一位jo厨(兴奋脸)
第25章
12/15 22:30
WXID123456: 期末考试结束!这学期太赶,刚结课完就考试,中间没有专门的复习周。复习时间非常紧缺,熬夜成常态。现在终于结束漫长煎熬的考试周,早早迎来两个多月的寒假,哈哈哈哈哈哈!欣喜若狂(((o(*?▽?*)o)))
更让人惊喜的是,今天是帝都的初雪。我和B最后一门考试都是今晚六点结束。在考试的时候,已经可以透过宽大的窗户看见飘飘大雪,手下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加快。我和B提前交卷,一起走出教学楼。
还没到六点,太阳已消失在天边,只剩下漆黑的夜和洁白的雪。雪还不算大,温柔地飘动,落在脸上也不会疼。路灯将雪花的运动痕迹完全显露,留下流畅的曲线。
因为我们提前出来,校园里人稀稀疏疏。路上的人举起手机,记录今年的初雪。也许是发在朋友圈,也许是私发给重要的人。
我的身边,同我一起在雪中漫步的就是我重要的人。
“饿了吗?”B歪头问我。
“嗯,我们去吃火锅吧!”下雪天就该吃热乎乎的火锅。我们去北门一家老牌涮羊肉店,店里生意不错,我们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等到位置。
在来帝都前,我从来没吃过铜锅涮羊肉,最多的还是鸳鸯锅(爱吃辣又没那么能吃只能鸳鸯啦)尝试铜锅后没想到看起来清汤寡水的锅底,涮下薄薄的羊肉却也一点不腥。我们来的这家,在上锅之后还倒了两瓶啤酒到锅里,也许就是用来去腥气的。
按理说涮羊肉该吃麻酱,但我NO。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还有芝麻酱这种东西,来帝都才知道火锅和凉皮都和麻酱搭配。可我总觉得它的口感过分浓稠,可以喝黑芝麻糊但不能麻酱。
B作为土生土长的帝都人当然不像我,他自然地接过麻酱碟,然后把店里特调的海鲜酱放在我面前。B就很贴心好可爱。
在吃方面,我和B的口味还是很一致的,我们都能吃辣都爱清淡,嘿嘿,好配。
想到吃的,我问B有没有吃过有名的护国寺小吃。B咽下一片沾满麻酱的羊肉,点头,“小时候吃过,一般吧。”
“那豆汁呢?”来帝都都得尝一尝的化学武器。
B微皱眉头,“不行,不好喝。”
我哈哈笑,果然我和B口味一致诶。
我想了想又问,“那螺蛳粉呢?”
“你怎么突然爱在吃饭的时候提味道特重的东西,”B无奈地看了看我,“我吃过但不习惯那个味道。三食堂有个窗口就卖螺蛳粉,我每次都避而远之。”
他用漏勺捞出两颗虾滑放我碗里,补充道:“我也不喜欢臭豆腐,太油了。我少有能接受味道重的食物就只有榴莲,但也不会特意买。吃吃蛋糕就好了。”
我越听越开心,B就像是另一个我,口味真的好像诶。我笑嘻嘻地给他夹了一块鸭血,“那突然想吃榴莲蛋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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