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他的确又掩饰得很好,至少2床舍友一点没发现。
就是个偷偷关注好看女生、只会踢球的迟钝直男罢了。
没意思。
宿舍长还挺可怜,听说他和2号是从初中开始的同班同学。那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高中吗?还是初中?
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身边人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一直喜欢一个永远不会有回应的人,一切是为什么呢?
有趣。
也许和马路对明明无根而起的感情有相似之处。
他显然没察觉我和2号在宿舍,如果被2号发现会怎么样呢?会惊慌恐惧吗?
算了,提醒他一下吧。
我摇了摇床帘,敲了敲不锈钢护栏。宿舍长才从欲/望中反应过来,仓皇失措,像只被蚂蚱吓到的小兔子。
我笑了。
他仓促地收拾好工具,慌慌张张地爬上床,被子严严实实裹着自己。同时2号伸出大毛腿,我看他一脸贼兮兮的笑,肯定没发现宿舍长看的到底是什么片。
2号抽了几张纸安慰藏在被子里的宿舍长。
不用承担后果的善意最伤人。
10.22
昨天熄灯之前去下床上了个厕所,听到宿舍长的床位传来大悲咒的佛音。
我:?都被吓到这种地步了?
我走过去,停在他床前,手伸进床帘里无声地拍了拍他,全作安慰。
虽然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喜欢2号,来帮我分析马路的感情。但他后怕成这样,实在不值得。
下午我们三个一堂行为经济学,我报这节课只是因为它参杂点心理学知识,学着好玩。
宿舍长坐在中间,可能昨晚心情起伏太大,耗费心神,趴在桌子上睡觉。
2号盯着小憩的宿舍长好一会儿,他伸手帮他理了理垂到眼皮那儿的头发。他的眼神不似平常的呆傻憨憨,有几分同宿舍长看他时的相似。
2号还碰了碰宿舍长的耳朵。
他终于发现我这个旁观者。他状似不经意地收回手,淡然地看我一眼,而后低头看书。
我抬头看向黑板,老师正在讲卡勒曼和阿莫斯的前景理论。他们在原有传统经济学理论和期望效用函数的基础上完善,阐述它们无法解释的现象。
有人将前景理论总结为几句话,其中一句是“很多人都买过彩票,称之为‘迷恋小概率事件’。”
迷恋小概率事件买彩票是赌自己能走运,虽然希望渺茫,仍然愿意付出一定成本去赌几乎不可能事件的发生。
和宿舍长喜欢2号这件事好像有点相似之处。
直男会喜欢上男人吗?概率有点小。但宿舍长仍然坚持这么多年。
2号有点喜欢他吗?这个小概率事件好像真的发生了。
意料之外。事情变得更加有趣。
10.24
2号对宿舍长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态度。能不能出现点变化啊······
10.25
今天无意间做了次助攻。
宿舍长去洗澡,回来后抓瞎找手机。我看那眼镜明明就在楼梯后面的柜子上,他怎么找来找去找不到。这得近视多少度。
我起身顺手帮他取过眼镜,看他头发没擦干,脸上湿漉漉,眼睛半眯着,迷迷糊糊的。拿了眼镜直接给他戴上。动作看起来有点暧昧,尤其是2号从我们身后进门的角度看。
我转过身,和2号对视。他在我和宿舍长间来回看了看,轻微皱眉,似乎不太理解。
直男啊,早点发现不对劲不就好了。
小概率事件到底会不会发生,有一点期待。
10.26
话剧社负责宣传的人打算用《恋爱的犀牛》里面的话当邀请短信。没想到负责人操作失误,发到话剧团以外的人。
我一看还是宿舍长的手机,无语。发的内容像个变态跟踪狂。
本来今天要和宿舍长解释,但排练到很晚,我回宿舍的时候他都睡了,只能明天再说。
10.27
没解释。
他找了个女朋友。直男果然直男,直头直尾,小概率事件没发生。
宿舍长肯定难过的不行吧,一点点成功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我的安慰常常显得僵硬,反而适得其反。
我坐在椅子上翻看剧本,看到里面的几句话很适合宿舍长现在的状态。于是将错就错,用负责人的号码发了抛弃恋人的十种方法。
希望他能顺利走出去。
10.28
听话剧团的女生在讨论万圣节怎么玩。学校留学生多,万圣节的氛围会更浓,那天晚上有些部门会安排活动。
但感觉挺无趣的,画着奇怪的妆容撞鬼吓人或者期望被吓人。
冷漠脸。
订了套黑色长袍以备不时之需。
10.30
2号约宿舍长万圣节陪他和他女朋友去玩密室逃脱。
看着宿舍长犹豫又想去的不争气样子,我帮他答应了。一个电灯泡总比不上两个,两个电灯泡还能组一队。
拖商家再加一套,他推荐白大褂。
加急下单。
10.31
出门前帮宿舍长撸了个妆。之前跟话剧团女生学技术,这次出的妆效果不错。
在他脸颊下面画了个血色眼睛,上睫毛三十七条,下睫毛十三条。
他皮肤很嫩,摸起来软,比冰凉的豆腐碰着舒服得多。
和2号他们见面后,宿舍长的淡定荡然无存。盯着人家相握的手,可怜兮兮地追随两个人的背影。
喜欢一个人如此卑微吗?还不如像马路那么偏执疯狂。
帝都真小。出去玩还能遇到高中同学。
承言和以前大不一样,他之前总是低着头,不愿看人。现在招摇地笑,挽着男人的手臂也不畏惧。也不知道旁边这男的是第几个。
在高中毕业后,承言和我诉说文秉的事情。我那个时候听到文秉的名字总会想到梨花和海棠花开的场景。
承言是最开始被校园霸凌的人,只是因为他看起来柔弱,后来还被发现喜欢男人。他试着回打过去,但没用。他瘦小,打不过那么多已经与成年人体型相同的霸凌者。
后来文秉的事情也被抖出来,承言又成了透明人,境遇好了不少。
校园暴力真是奇怪,他们在同一时期只针对一个人。出现新的虐待对象后,前一个就能得到片刻喘息。消极的应对方法只有两个:要么一直被霸凌,要么去找下一个受害者。
文秉曾经帮过受伤害的承言,承言同样帮过受霸凌的文秉。只是承言靠文秉摆脱了受害者的身份,但文秉选择自己解脱自己。
不算直接的施暴者,承言和我一样,是冷漠的旁观者,无情的加害者。
“他跟我说他喜欢你,他还想给你写情书。可惜最后没有写出来。”高考完,承言提起过去青涩的文秉,弯了弯他一向微翘的嘴角,同我说,“我以前也觉得你很帅,虽然冷漠了点,但高岭之花嘛,谁都喜欢。”
“他每次上课都会偷偷看你。他尤其喜欢你举手回答问题的时候,因为这样就能正大光明的将目光聚焦在你身上。”
“他知道你喜欢一个人在校园散步。你在楼下花园里独走时,他就在窗户那看你。”
“他喜欢每个你负责升旗的周一上午。冉冉红旗飘飘,你身子挺立,目光坚定。”
“他期待上体育课,因为只有这节课可能做你的搭档。有次他和你一队做仰卧起坐,那是他最开心的一节体育课。因为每一次你直起身子,都离他的脸好近好近,近到呼吸交融。他能···”
我皱眉,打断他的话:“那次体育课是我和你一队。”
承言呆愣住,须臾眼里闪起激动的光,“你居然还记得!我······”
我突然不想和他说话,摆开他伸过来的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他写过那封信吧?”
他的手停在半空,眼睛低垂,没有和我直视。
“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那封信在哪里,”我见他躲闪的目光,审问没有意义,“我也不想去怀疑那封信给了谁。你自己知道。”
没意思,他说每一句谎话的时候眼神都会飘向窗外。我瞟了眼楼下的石榴花,红得刺眼。
---------
B:虽然还没喜欢上未来对象,但早就对情敌不爽and给他取(充满暗示意味的)代号
10.31
不知道承言是不是和宿舍长说了什么,他看我的眼神有一丝探究。
我和他一组做任务,场地极黑,晚上一点点光都没有。黑暗会让人紧张,但我的心跳很正常,我想让它跳得更快些。
我们藏在牢笼里,丧尸敲打栏杆。一直呆在原地也不是办法,而且也不够刺激。我抓住宿舍长的手,猛地推开摇摇欲坠的门,径直冲出去。四周的黑暗浓稠,身前只有宿舍长的屏幕照亮的一小片灯光。丧尸挥舞着铁棒追赶着,发出沙哑的嘶吼。
那一刻,这条破败的街上只有我们三个移动的生物。宿舍长的手浸出汗,有点滑,我握得更紧些,感受他被挤压的指骨和突突直跳的脉搏。
等猎人的枪声响起,我们才停下。宿舍长没刹住车,撞进我怀里。这点运动量并不算大,但我的心也像宿舍长的脉搏一样高频抖动。
我想到吊桥效应。当提心吊胆做高危行为,碰巧遇到另一个人就会将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让自己心动,并产生坠入爱河的生理反应,肾上腺素分泌、手心出汗、心跳加速、双颊泛红、瞳孔放大。
猎人晃着手电筒来到我们面前,照亮我们两个人。宿舍长和他过剧情,我在一旁看着他。他皮肤白,脸上的红晕明显。虽然还在和NPC说话,但眼睛里还有被撞了鼻子的雾气。他的白大褂有七颗纽扣。
黑暗中,我的思维有些跳跃。2号和宿舍长肯定去游乐园坐过过山车吧,我记得宿舍长家乡就有个还挺知名的游乐园。他第一次自我介绍说到自己家有什么时,说欢迎来他家乡坐过山车看恐龙化石。过山车的高速旋转和升降肯定比我们刚才的跑动更容易加速心跳,那2号会误以为是对同行的宿舍长心动吗?
麻烦,谁知道直男会怎么想?
吊桥效应的测试很简单,其中一个实验里研究员找了一个好看的女性当研究助手,实验对象是一群男学生。他们被分成三组,和助手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公园、石桥和危险的吊桥那做调查。调查完,女助手留了电话号码,暗示他们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call她。结果当然是吊桥那组找借口打电话的男生最多,编的故事还很有情爱色彩。
这个实验设计得就很微妙,特地找好看的女性。行吧,始于颜值,适用广泛。
宿舍长他长得很标致,典型的白白净净、没有攻击性的南方男孩。平常清清冷冷,和人说话的时候又有礼貌,挺乖。
结束后有两个女生想加我和宿舍长的微信,没意思。但我想着宿舍长长得好看,我们学校女生又多,肯定有女生像这两个一样对他主动出击吧。
我起了玩笑的意思,含义模糊地回答她们:“我和我同伴是一起的。”
哦吼,她们果然想歪了,哈哈。
没告诉出来的宿舍长,让他猜,看他无语的样子,有一点开心。
晚上从地铁站出来,走在立交桥上,看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流,来来往往,它们一直延伸到陌生遥远的暗色天边。
有一种想跃下去的冲动。
宿舍长打断了我,问我“白色丧尸”那段剧情,常见的关于“死亡”话题。剧本里的情节总爱牵扯死亡,因为一旦一个人死了,ta的生命似乎通过永远的离开常人所在的世界,升华了。再也没有改变与挽回的可能,所以在生者心里留下历久弥新的执念;也许主题是迟到的正义,存活者经过千难万险的探寻,终于揭露真相,洗尽冤屈。
可现实生活中,却总不如剧本里一波三折,并非每个人的死都有深远意义。他们只是存在过,遭受或长或短的折磨,然后死掉了。没有什么含冤昭雪,没有什么永世难忘。轻飘飘的,如薄薄的梨花随风而去,消散在土里。
“如果一个人死去了,会怎么样呢?”我问宿舍长。
“他们会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比如其他人的心里。”
不是多么新奇的回答。怎么活着呢,每年忌日的时候去纪念一下吗?提到死亡就会想起那个人吗?
到底有什么意义啊。他已经死掉了,如果有所谓的来世的话,也早就投胎了吧。他遭受的苦难,永远只是他一个人的苦难。加害者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没心没肺,快快乐乐。
想不通。
也许死亡的意义,只是终结痛苦吧。难以忍受生命之痛,那不如结束。
宿舍长给我看他拍的光轨,本来孤立无关的车灯因长曝光而相交,它们融合成同样的光,前后相连,最终汇成一条缓缓流淌、不时闪烁星耀的光流。
因为光芒如银河,太过耀眼,我的眼前一阵模糊。如果生命也像独立的灯光,它们向着同一个漆黑的尽头奔流,有的因意外提前,有的忽明忽暗而迟些。但只需要一点延迟,它们能和周围的个体相连,重组成完整的河流。原来并不是一颗颗毫无关联的星辉。
你存在于我之中,难分你我。如佛教中的“业”,因果轮回,彼此纠缠。
也许不是终结,不是忘记,过去的人与事化成小小的光点,实现涅槃。
回去后,将宿舍长拍的光轨存了当手机壁纸。躺在床上,盯着一会儿跳跃一会儿融合的光点,给他发了一段关于“忘掉”的话。
“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 忘掉折磨内心的人,这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法。
“但是我决定不忘掉他。”
无所谓忘记或者记得,过去的记忆是白花花的柔软石膏,揉/捏增减塑成现在的自我。
---------------------------
亲妈吐槽小剧场
19/26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