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失踪。”故溪言并不想多解释。
“如此萧公子伤病可除?”
“劳前辈挂念,已无大碍。”
夏循渊点点头,也好,舍弃一身修为换回一条命值得:“我不会多言,船上弟子也不会多嘴,故公子安心住着,有什么事情需要随时找我。”
“眼下就有。”
“请说。”
“帮我送信给萧翊林,就说枫、师哥想见云浪谷二老。”
夏循渊听出来故溪言嘴上打绊,肯定平日里并不喊萧公子为师哥,没必要拆穿,毕竟两人也只是勉强算同门之交。
“好。”
“还有一件事,师哥记忆有损,无论船上弟子认不认识,请前辈告诉他们,什么都不要在师哥面前提。”
“怕刺激吗?”
“他只是不知道该相信谁。”
之前在外面待惯了,一时要把她关在房间里不出去,小渢儿又哭又闹,饭也不好好吃。萧翊枫无奈,只能尽量束起头发放在脑后披了带兜帽的外衣随故溪言一起陪她出来玩。
“啊~~”
或许是来到新的船上,小家伙一出门就来了精神,咿咿呀呀的引不少弟子转头看,竟然真的有个孩子在船上!不过有易南源的嘱咐在前,都是看一两眼就忙自己事情。
小渢儿在怀里挣扎,故溪言便把人放在地上,扶着她走。萧翊枫开始还紧张,一直没什么意外发生便渐渐放松下来。
“来,这儿有吃哒。”一名看起来不过十八岁的女弟子蹲在前面,拿手中的半个橘子诱惑小渢儿。
“要——”小渢儿简直要往那边跑。
故溪言一边扶好,一边回头冲萧翊枫笑笑,让他安心,不会有事的。萧翊枫瞅瞅小家伙,真是有奶就是娘,长大非要好好教训!
“咯咯咯,她一点都不认生哎!”女子笑得花一样。
故溪言瞅一眼令牌,竟然是萧门的冰莲纹,上面刻着小姑娘意味深长的名字,雪宜净。她姓雪?
“姑娘姓雪?”
“故溪言师哥是吗?咯咯咯,家父姓雪单名茶,之前在离苑教过师哥规矩。”雪宜净弯眸一笑。
“是吗?”故溪言挠头一笑,原来她就是雪茶师父的女儿。忽然又抬头看萧翊枫,他听到离苑会不会担心?还好,但是他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雪宜净看一眼,低头来继续跟小渢儿玩:“好吃吗?”
“次~~”小渢儿啃得满手满嘴都是汁液。
“我疏忽了,以后不在公子跟前提这些事情。”雪宜净擦着小家伙嘴角,话却是对故溪言说的。她自然识得萧翊枫,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更没想到他认不出自己。想来青池宫弟子近水楼台先得月,训练时不期就能遇到萧公子,但是他未必放在心上。
“总会知道的呀。”
故溪言摸摸小渢儿的脑袋,她会长大,萧翊枫也会恢复过来的。
萧翊枫半蹲下来,看看雪宜净伸手扶小家伙让她走到自己怀间,直接用衣袖擦她下巴沾的汁液。小渢儿把咬的不堪入目的橘子给萧翊枫吃,萧翊枫没犹豫,低头轻轻咬一下当是吃过了。
“嗯哼哼~~次~”小渢儿满意地哼哼起来,又啃一口然后开始捏橘子玩,满手的汁液都擦到萧翊枫衣袖上。
雪宜净吃惊不已,萧公子不嫌弃?!
“都是孩子,都是孩子。”故溪言特别理解雪宜净现在的心情。
“她叫什么名字呀?”
“渢。空谷来风,有气渢渢。”师爷是这么说的。
“姓故。”萧翊枫半低头接着补充一声。
雪宜净眨眨眼,萧公子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莫非这孩子不姓故?故溪言慢慢吸着气,萧翊枫脑子是不太好用。不过姓故就姓故吧,他清醒过来不后悔就行。
“要!”
小渢儿忽然朝天叫嚷,其他人跟着看去,是一只路过的飞鸟。
“要什么要,到底谁教你的啊。”萧翊枫实在想不通小家伙干嘛见什么都先喊“要”,不过还是陪她一起伸手看鸟。“它很漂亮啊。”
鸟儿对上萧翊枫的眼神,不自觉地飞过来盘旋一周轻轻落在他手上,头埋在翅膀下梳理羽毛。
“啊~~”小渢儿把橘子扔掉,张手要抓鸟。
萧翊枫手一抬,让鸟儿自己飞,小家伙可经不起它的爪子抓。小渢儿扑了个空,抓着爹爹的拇指看鸟儿飞。
故溪言弹一指灵力过去,把地上橘子弄干净,免得小家伙踩到弄脏小鞋子。
“要回去是吗?”雪宜净问故溪言,语气听来只是随意闲聊。
“嗯。”
“我也该回去了,搭个伴吧?”
故溪言看向萧翊枫,得他同意才行。萧翊枫回过头来,虽然不太能明白,但是知道雪宜净是想跟着自己一起,意图如其名字般干净。
“我相信你。”
回过头去,萧翊枫继续看护着小家伙,以免她小步子迈不稳会摔倒。
故溪言与雪宜净相视一笑,萧翊枫记忆混乱,但是对每个人的感觉还在。就像知道自己伸手就能招来鸟儿,但并没有想为什么会如此一样。
雪宜净笑得是萧公子的话——“我相信你”。
雪宜净被长老们一致称赞为萧翊林之后修炼《九冥玄功》的第一人,却也没有机会跟萧翊枫单独见过面、单独说过话,但她喜欢偶尔看一眼他的身影。爹爹说萧公子是从血污里钻出来的冰莲,值得追随。
故溪言看着萧翊枫,目光脉脉,忽然明白了他对笑尘阁的留恋。萧门是他一手重建起来的,他自己舍不得只是一方面,另一面在于萧门之众也舍不得少主,似乎他就是萧门的定海神针,只要有他在,萧门就有存在的理由。尽管萧翊林归来,而且曾以秋词来的身份伴随左右,但要取代萧翊枫的地位还远得很。
在青颖宫城时雪子清长老说过,他护萧翊枫一部分是对故主萧孟夜的愧疚,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存在也是老一辈的安慰与寄托。
119、投之以桃
等渢渢累了回房间休息,萧翊枫给她喂过水转头来看故溪言。
“相……溪言。”
“哎,怎么啦?”故溪言接过杯子随手放旁边,坐下来折腾耷拉眼皮的渢渢,小东西还真困了啊。
“雪宜净……”
“她怎么了?”故溪言警觉,萧翊枫不是说相信她?
“她好像有些失望。”萧翊枫眨眨眼。“对我有些失望,就好像对远山的冰莲遥望已久,如今走近才发现它不过落雪一捧,虽然洁白但与千万雪山甚至寻常屋檐下的落雪并无区别,俯仰即是。”一如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听得有些迷,但意思又很清楚,故溪言相信萧翊枫一双眼睛读出来的东西。
雪宜净不同于水鸢落,前者对萧翊枫单纯是崇敬向往,一如萧翊枫话中的冰莲。然而如今陪伴在旁,可望不可即的冰莲却只是养娃娃的普通人,她心有落差在所难免。
伸手让萧翊枫靠在肩上,故溪言亲吻他的发旋。
“不用在意,身份都是虚名,你本就属于寻常人家。”
萧翊枫根本没在意,只是觉得自己该明白为什么雪宜净的失望,似乎得先明白她为什么会仰望自己,为什么呢?目光落在渢渢身上,小家伙打完哈欠伸小手要抱抱,嘴里嘟囔着听不清楚的牙语。
伸手把小家伙抱怀里拍她睡觉,萧翊枫自己也靠着故溪言打盹,不想了,寻常人家最好,少些腥风血雨的勾当。
一场雷雨下了三天,风向也不对,没少影响行程,夏循渊好不容易等天晴,结果百年不遇竟碰上敢劫笑尘阁航船的匪盗。
正在房间喂小家伙吃饭饭,船忽然颠簸急转,萧翊枫稳不住就把碗扔了抱紧怀里的小渢儿。灵力接住碗,人扶住萧翊枫,故溪言蹲在旁侧一边保护一边安慰。
船没多久稳下来,只是好像停住不再前进。故溪言好奇发生了何事,但是陪萧翊枫重要一些。
“溪言师兄!”雪宜净在外面敲门。
“在呢,你进来就好。”
“师兄,”雪宜净推门进来。“老猫的船横拦而来,说是要见你。呃,你认识老猫吗?他在这片海上为非作歹已久,手上还有几条我笑尘阁的人命。”
“认识。”
故溪言点头,这家伙不会等了一年来秋后算账吧?转头,萧翊枫一手护着崽崽,一手抓着自己衣袖,眼睛眨巴眨巴,满满都是害怕和担心。小渢儿也差不多吃饱了,低头自己玩手腕上的铃铛。
回头再看一下雪宜净,两人交换过眼神,故溪言站起来安慰萧翊枫:“我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雪师妹陪你在房间等好不好?”
“流筝哥哥不是相信我吗?”雪宜净微笑,故意叫了声流筝哥哥。
萧翊枫没说话,越发攥紧故溪言的衣袖,他是怕又遇到上次来找麻烦的人。
“就是见个朋友,去年为了找你没去履约,我去解释解释,嗯?”故溪言尽量把事情描绘的简单一些。
“去年?”萧翊枫思索着,手松了些。“你在海上还有事情要处理?”
“对,对,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故溪言连连点头,萧翊枫的记忆也是有让自己惊喜的时候啊。
“嗯。”萧翊枫松开故溪言。“你一直不让我掺和。”
“这……”也是对他记忆高兴地早了,当时也不好多说啊,万舫盟毕竟一直不为人知,故溪言挠挠头。
“雪师妹在我不会乱跑的,也不会出事,你放心去处理吧。”萧翊枫把小家伙往怀里抱抱,说完看向雪宜净,可以相信她。
“啊?……好。”
故溪言意外一笑,原来是为自己着想啊!回头又跟雪宜净嘱咐两句,别开门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才依依不舍出门。
雪宜净过来一笑,小渢儿已经伸着手要姑姑抱。
“嘟嘟~~”
“是姑姑。”萧翊枫纠正一句。
外面两船相对,对面船上被称为老猫的人就站在船舷上等故溪言出来,他肩上还趴着一只脏兮兮的赖皮猫。可算等到这小子出海了,就算是盟主的徒孙,也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能在东海跟笑尘阁作对的人大多是盟主为打探消息而留,虽然能常跟副盟主故清风碰面,可他又不理会盟中职位升迁之事,要往上爬,还得夺取东海舍主位去见盟主。东海舍总领东海万舫盟之众,也是唯一有机会去湘扉岛面见盟主的人。
去年约好除掉现任东海舍白鹤子,由他老猫上位,顺便把故溪言提携成为左膀右臂,两全其美的事情,结果这小子竟然爽约追人追去了西南诸国,联络之人也被白鹤子截住,计划败露害得老猫半年筹划功亏一篑,还让白鹤子趁机打击奚落,他焉能咽得下这口气!
出来先跟夏循渊简单交代两句,故溪言走到船边面对老猫拱拱手。
“老猫啊,别来无恙。”
“老子当然无恙,就是你小子竟然还敢出海?听说白鹤子也等着讨个说法,你小子现在可是里外不是人。”
故溪言苦笑:“我差人给你送消息了,你的人无能落入白鹤子手里也怪我吗?”
“放屁!老子再信你就是棒槌!今天你必须得给老子一个交代,否则老子开炮轰了这船,你们谁也别想从这儿过去!”老猫半点不听故溪言的解释。
“我女儿可在船上,你思量着些。”
故溪言提醒老猫,小家伙可是师爷的心头肉。虽然有些无赖,又借师爷的光来狐假虎威,但也不丢人啊,师爷就是护着姓故的啊,别人想借光都借不来!
“又不是老子女儿,思量个屁!”老猫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你小子也是没种,竟然拿女儿当挡箭牌,老子还告诉你,今天你爹在船上老子也照轰不误!不过要救你女儿也行,自缚双手乖乖过来,老子可以放他们走。”
故溪言眨眨眼,老猫疯了吧?
“怎么,当我船上的人都是摆设吗?”看故溪言被老猫绕进去,夏循渊站出来。“真要动手你能全身而退吗?”
“笑尘阁是吗?”老猫不屑一笑。“把故溪言交出来,一切好说。”
“你是不知道规矩吗!”
故溪言气得猛拍船舷,万舫盟之事决不许牵扯笑尘阁。这规矩不是为笑尘阁着想,而是为了不让笑尘阁得到探查万舫盟的机会。
“老子用你教训!”老猫对故溪言一肚子火。“跟老子讲规矩,海上这点规矩不都是你破的吗!否则萧翊枫算什么!”
湘扉岛绝禁外人进入就是怕暴露,就算是有幸嫁娶入岛也得答应此生不再联系亲人,甚至在岛上一生不得外出。可偏偏故溪言大婚坏了规矩,岛主对萧翊枫什么都没提,甚至还请了笑尘阁的人前去做客!
“我故家的人。”提到萧翊枫,故溪言顿时萌生杀意,这些人再敢拿他说事自己一定杀到令人闻风丧胆!
夏循渊转眸瞧,故溪言这话是承认跟萧公子的关系了?不过听老猫的意思,他们俩在海上似乎触到了某些人的底线。
正对峙间,一艘白色大船快速靠近而来,船帆上画着腾云驾雾的白鹤。已经很近了,白鹤子的船都没有减速的迹象,又直往两船中间冲,逼得两船连忙开船躲避。
把两船冲散,白鹤子的船才急急停下,其人也出现在船尾,长腿酥白,貌温气辣,右侧衣袖空空随风飘飞,左手端着玉嘴金身的烟杆,口中喷云吐雾。
“白鹤子你疯啦!想撞死老子啊!”老猫冲着白鹤子破口大骂。
故溪言往房间那边瞅,大船刚刚急转会让萧翊枫害怕吧?雪宜净在应该不会出问题,今天无论如何不能丢下他。
“想撞死你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白鹤子左手转动烟杆。“前两日才通知各处这两年在海上不许动故溪言,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有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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