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后出来,看故溪言又在吃点心,萧翊枫坐下来要杯茶喝,喝一口抬眸瞅着故溪言,有些不满意地歪了头。放下刚拿起的点心,故溪言低眸看自己,悻悻而笑。
“我也去洗澡换身衣服!这就去!!马上去!!!”
满意笑笑,萧翊枫拾起故溪言扔下的糕点吃着去找昨天看的书。刚走到大堂中央,就见外面小津子往这边跑,遥望去院门外聚着不少丫头太监。
“大人,陛下驾到。”
心里嘀咕一句来的真勤,萧翊枫吃着糕点出门迎接。让人候在院外,皇苔衣独自进院,与萧翊枫相遇台阶下。
“昨日只见使臣,今时才有幸一睹萧公子少年之姿。”
“初尝贵国珍馐,一时贪嘴,让天子见笑了。”萧翊枫仍然吃完糕点才说话,同时让一步请皇苔衣入殿。“天子请。”
“不忙,事前未知萧公子不沾酒水,昨夜害萧公子醉酒,来赔罪而已。”
皇苔衣只想站在院中跟萧翊枫闲聊两句,两杯就能醉倒,越想越觉得回味无穷。
“愧不敢当。”
“说来礼国灵气养人,动辄小天境高手出面,不像我正国地穷土贫,元天境高手难得一见,能入小天境中期已不可多求,遑论后期。”
若非实力差距太大,以四大门派为主的礼国又难以离间,皇苔衣不至于几十万大军攻不下此弹丸之地。要四大门派之首的笑尘阁阁主来青颍,也是想好好瞧瞧此地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天子谬赞,初涉贵地心生惶恐,我又旧疾未愈,自然搜罗家珍求个心安。”
“朕不妨与萧公子说句实话,正国征战四方多年,似礼国这般实力者也非初遇,当借人性脆弱以攻心为上,屡试不爽。礼国无天子帝制,四大门派若在我朝不过闲散江湖势力耳,危难之际只会明哲保身,从未如贵国一般,大小派系和如铁板鲜有裂痕,难以攻破!”
萧翊枫努力理解皇苔衣所说的“明哲保身”,也就是说正国对礼国出兵只是他自己的意思,并未有其他江湖势力参与,或者可以进一步理解为皇族势力与江湖势力二者并行不悖,互不干涉?但二者绝对不平等,以所知情形看,皇族负责治理天下,江湖势力并未得以参与。
“萧阁主可有疑问?”看萧翊枫低眸思索,皇苔衣追问道。
“我听闻正国由王室治理天下,江湖势力不听令也当不让国家寸土片地,如何离间?”萧翊枫虚心求教。
闻言皇苔衣轻笑,他还真是单纯的可笑,权势这东西自然谁都想得到。不过一阁之主的单纯,正是一国的单纯,也正是这种单纯才给机灵之人以契机,得以利用他来做生意。
“正国王室更迭正因江湖势力存在,整个礼国,怕只有经过家破人亡重归的萧阁主能理解其中道理吧。”
“……或通一二。”
萧翊枫从皇苔衣的话中感受到鲜血的味道,不是一滴两滴,而是三日大雨冲刷不尽的血泊。
74、阳解阴毒
“贵地之安定正国不可比,因此听闻祥原遇袭才把公子接入宫城,规矩多些公子勿怪,宫外街市热闹,朕虽老了,却也懂年轻人的心思,高墙大院待久了也如囚笼,你若无聊烦腻,可随时出去看看,也不枉来青颍城一场。”
“多谢天子体恤。”皇苔衣的意思是他萧翊枫遇袭是江湖势力的阴谋?
“朕的皇儿也如你一般年纪,自然理解你们的心思,朝中还有政务,朕不留了。”
“恕不远送。”萧翊枫习惯不改。
皇苔衣宽容一笑,转身离开。恕不远送四个字,多少年没听到了,这小子表面温驯却惜字如金,每一句客气话都模棱两可而锋芒自现,偏又在鲛珠殿不吵不闹规规矩矩,一阁之主能如此隐忍大方,真不像是背负灭族之仇长大的人。
礼国,礼?
回殿中找书继续打发时间,萧翊枫回味着皇苔衣的话,忽然放下书匆匆去找雪子清攀谈几句,然后才不紧不慢回来继续看书。
两个丫头过来给萧翊枫换水煮茶,轻手轻脚低头不敢言语。萧阁主面相冷,但好在不会刻意为难,她们规矩办事倒未曾挨过一句责骂。
“阁主!”
故溪言喊着突然跳进来,惊得一丫头失手摔了茶盖,两人都跪下去求饶。萧翊枫转眸看一眼,目光落在故溪言身上。
“没事,收拾收拾去换一副来就好了。”
处理这点小事故溪言得心应手,安排完免了丫头的叩谢,摘下斗篷挂在一旁凑到阁主身旁,头发上的水也甩过去落在书页。书在阁主手中,免不得寒毒侵染,水落上去便化为冰凝结住。
“呃……”故溪言赶紧把书拿过来,以自己内力化冰把水蒸发掉,然后放回阁主手中。“阁主一滴水都控制不住吗?”
萧翊枫盯着自己右手,不应该啊!寒毒不会无故在自己无意时将水冰冻啊!抬手拿毛笔蘸了墨汁滴在书页空白处,墨汁并未结冰;又将毛笔放在已凉茶水中洗涮,再滴一滴浊液于书页空白处,仍未结冰。
“哎?”故溪言眼睛瞪大。
萧翊枫抬手碰故溪言的湿发,冰顺着他指尖凝结。
“哎哎哎——”
故溪言连忙躲开,划拉着自己头发,用内力把冰催化。
“水有问题。”
萧翊枫把书扔下,起身抓故溪言右手腕,脉象平稳毫无异状。
笑看阁主着急慌张的模样,故溪言“哎呀”一声挣开来自己右手切左手腕诊脉,阁主能有自己懂吗?萧翊枫可没管故溪言什么脸色,小心翼翼等在旁边,皇苔衣做事真利索!
略微皱眉,故溪言带着疑惑把短笛拿出来。流翠蛇现身顺故溪言手腕爬到他头顶,蛇口吐出一圈淡淡黑雾散遍其全身,几个呼吸后全数吸回体内眯眼消化,仿佛饱餐了一顿。故溪言抬手,把小蛇从头顶接下来,道声辛苦送回短笛休息。
“应该是毒,我探不出来,只能借小蛇的灵力解,看情况毒性不强但是染遍了全身。啧,没想到阁主寒毒竟然还能试毒?”
“你没事?”萧翊枫不放心问一句。
故溪言嬉笑摇头,能得阁主关怀备至三生有幸。
萧翊枫松口气,重新坐下拿回被自己慌忙之中扔掉的书,目光落在水渍上静静思索。丫头正进来换茶壶重新煮茶,顺便送上御膳房刚送来的茶点,两人便没继续谈论下毒之事。
接了茶点,故溪言等丫头收拾好要走时拿一块给她吃。
“奴婢不敢。”丫头惊慌地跪下去。
萧翊枫默默关注着,皇苔衣总不会在吃食中也下毒吧?在离苑故溪言也常端着小点心给护卫和丫头吃,他到不一定存了拿丫头试毒的念头。
“起来起来,一块点心而已,你怎么又跪下了?”故溪言把人拉起来,自己叼一块点心,仍然递给丫头一块,含含糊糊劝她拿着。“一起尝尝,不然显得我多贪心。”
“大人……”丫头还是不敢,目光瞟过萧翊枫又来回躲闪,她怎么能吃主子的东西?
“拿着吧,溪言眼里少有主仆之分。”萧翊枫开口劝一声。
丫头顷刻间又跪下去。“多谢萧大人,多谢故大人。”
“哎呀,你起来!”
这丫头再下跪故溪言要生气了,怎么动不动就下跪谢恩?!
“刚刚溪言沐浴的水是谁准备的?水里有毒。”
丫头好不容易才接过故溪言给的茶点,那边萧翊枫冷不防又开口问,吓得她手一抖把点心掉在地上,也顺势跪地直呼自己不知道下毒之事。
这次故溪言没敢拉丫头起身,只转头看着阁主,他竟然在专心看书……也对他的脾气。回眸看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实在可怜,故溪言忍不住替她开口求情。
“阁主?”
萧翊枫不理,继续看书。
这会儿从长老雪子清口中得知殿中情况的小津子冲进来跪在地上,一边请罪一边说着立马去查投毒之人,肯定给萧翊枫一个交代。
“不烦你费心,去把所有碰过那水的人找来,本阁主自己查。”
“大人,这水从打来送到咱鲛珠殿经手者甚广,实在是不好查啊!”
“所有人,少一个本阁主唯你是问。”
萧翊枫语气平静却一步不让,说完放下书站起身来,将要开口辩解的小津子吓得把嘴闭上深深低着头喘息,然而萧翊枫并未放过,抬脚走上前来,小津子无措只能叩头说着去办连忙起身跑出门去。
小丫头跪在殿中,大气不敢喘。
“阁主?”
故溪言不知道这丫头该怎么处置,看起来她应该是无辜的,但是阁主做事由不得自己插手,尤其现在他是故意在施压。
萧翊枫果然没理会故溪言,径自坐回去继续看书,等皇苔衣派人来给个说法,他很想看看天子此次要把祸端引到哪位替死鬼身上,亡命之徒总不会埋伏到皇宫中吧?能追到皇宫下毒,此亡命之徒本事通天呐!
“你出去吧。”
无奈又可怜看看地上跪着的小丫头,自作主张把人赶出去,故溪言赔笑转身把点心放桌上,拿过茶杯殷勤地给阁主倒茶。
鲛珠殿外,小津子匆匆跑出院门去找江公公,剩下的丫头和太监共四人齐齐跪在殿前,惶恐请罪。
雪子清在殿门口静观,阁主不发话鲛珠殿没人敢求情,再说本来也不是来受气的,不深究祥原城的埋伏已经宽宏大量,皇苔衣不知收敛就不能怪他们公子斤斤计较了。
“暴露了?”皇苔衣瞥向江杏来,万无一失的计策刚下手就被识破了?
“奴才惶恐。”
江杏来跪地不敢起,刺麻毒无色无味且毒性极其微弱,没半个月的沉积根本察觉不到,实在想不通萧翊枫是怎么发现的。
“你说他要什么?”
“碰过那桶水的所有人。”
“所有人?”
皇苔衣闻言不仅不怒,反觉甚是有趣,萧翊枫口气够大啊!是成心把事情闹大要自己难看吧?一桶水从头到尾碰过的人不说上百,三五十个人少不了,他能怎么查?查不查得出来不论,宫城内由他胡来皇威何存?
“你代朕去处理,找不出萧翊枫要的人,就把你自己送给他。”
“是。”
带包括小津子在内的几名太监来到鲛珠殿,让他们等在殿外,江杏来欲与萧翊枫单独聊几句,只是张了嘴话说一半,萧翊枫便很不给面子的出殿来找到小津子,质问他是否带回了所有人。
小津子转眸看跟出来的江公公,唯唯诺诺说不出话。萧翊枫抬手一记掌风打过去,冷眼看此奴才因中寒毒在地上打滚,疼得死去活来。
故溪言仰头看天,还是觉得杀人痛快些比较好。
“萧阁主!”江杏来厉眼斜萧翊枫。
“既然没找来所有人,他就得担着本阁主的问责。寒毒并非无解,只是留给江公公的时间短些。”萧翊枫转身回殿内。“此事一笔勾销。”
“御气境以上小心些处理不会引寒毒上身,江公公请便。”
故溪言好心提醒一句跟着阁主回去,此时殿前台下的小津子失去声响,面色惨白嘴唇黑紫,全身僵劲弯曲不得。既然活的不像人,死也算解脱。
江杏来静立片刻,指派两名带来的太监留下处理掉小津子的尸首,向殿内萧翊枫道歉告退后回去向皇苔衣复命。本以为萧翊枫是想把事情闹大,可事情结束的又如此猝不及防,完全由不得自己插手,简直岂有此理!
待院内重新安定下来,留下的丫头和太监做事更加小心谨慎,伴君如伴虎,在宫里他们这些人贱如草芥而已。
几日来皇苔衣没再有什么动静,萧翊枫便犯懒常睡过巳时才起,起身除了看书也要把琴来拨弄。故溪言偶尔短笛和之,忽然发现阁主散调虽简,却有变化莫测贴合万曲之妙,毕竟其师九凤先生是当今唯一一位可称“人琴合一”的高手。
一场雨落,转日天气变暖些,院中渐有花红柳绿之势。待在鲛珠殿无处可去,故溪言早已把院中角角落落摸了个遍,闲来无事就坐在窗前迎着太阳晃金牌。
“我们在宫里几天了?”
“今天第七天了!”故溪言拉着长音说话。
“殿外转转?”
“走啊!”
故溪言跳下窗,跑到内殿取了阁主披风,拥着他出鲛珠殿。这次并未让雪子清他们跟随,一国使臣若是在宫内遇刺身亡,皇苔衣将成为天下笑柄。
知道阁主不稀罕皇苔衣的金牌,故溪言便挂在自己腰间,免得闲逛时无端惹人盘问。
穿甲巡卫路遇萧翊枫识趣退让一旁,暗中打量他跟故溪言,毕竟被直接接进宫居住的使臣这是第一个,敢拒绝天子赐婚的这也是第一个,笑尘阁阁主当真寒毒逼人不怒自威。
碰到宫中流水,两人一路沿岸边走。萧翊枫走的是一条直线,故溪言在他两旁左跳右蹦拈花惹草,但是永远不会跑远。
“阁主,有人过来了。”故溪言跳到阁主身边。
迎面过来的不是巡卫,而是一群丫头太监,另有一女子雍容华贵,坐于八人抬的轿椅上,金色凤冠盛气凌人,猜测该是后宫之首,尊位皇后者。
萧翊枫不甚在意地点点头,继续走自己的路。他们俩在沿岸小路,并不挡大路仪仗队。
“停。”
皇后提前叫停,下轿来让仆从守在原地,自己走到小路迎候三丈外的萧翊枫。故溪言远远看着,有些心疼雨后春泥脏了她漂亮的绣花鞋。
“见过萧使臣。”
萧翊枫停在皇后两尺外,见她先行礼便抬手作揖还礼。
“后宫不得干政,萧阁主作为使臣,本宫本不该拜会,只是今日遇见也算缘分,有些事情想问问萧阁主。”
“定知无不言。”萧翊枫微点头。
“之前礼国虽不欲与外界相交,但仍有人闯进去过,只是爱惜其中礼教不忍透露,此番正国与贵国交战,本宫……进宫前本宫有一姨娘,率性妄为不为此世所容,曾三进平湖漠,那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竟能进出三次,还发现了一片新的国度,喜爱至极,只是最后一次过去便再无音讯,今日得见萧阁主,想探寻一下姨娘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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