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尊姨娘贵姓名何?”
“免贵司空,名曰筱渚。”
萧翊枫一顿,转头掩口轻咳。故溪言过来小心守着,免得阁主寒气崩散伤人,皇后修为只在化境初期,看身量还有些弱不禁风。
“她嫁了心仪之人,只是命有劫难,已于多年前同夫君师文溯并骨合葬。”
听到师文溯的名字,故溪言心惊肉跳,侧身不敢直视皇后,她姨娘竟是师文溯的发妻。如此一来,阁主当算正国皇后的仇人。
皇后垂眸,细眉微蹙低了头,似是一时伤心并未在意故溪言的异状。
“多谢萧使臣相告,冒昧再问一句,萧使臣可知本宫姨娘是何劫难?”
“笑尘阁萧、师、易、水四门本同心同德,但是师文溯娶亲半年后,为得宝物谋害我萧氏满门,她的劫难就是我归来复仇。”
皇后惊呆,故溪言也是,阁主怎么就说了实情呢?
萧翊枫自有思量。两国相交,多年未曾面世的一切都会慢慢为天下所知,笑尘阁这点事瞒不住的,与其到时候被别人揭穿,不如坦诚以待省得日后麻烦。
一面惊讶于司空筱渚出身于正国,一面也思虑深远。依硕鼠所言,当年之事司空筱渚没少谋划,追究逝者过错实属不该,萧翊枫也并非此时还纠结不放,只是忧虑礼国将来。大门已开,天子制度亦将踏门而至,难免再有受其蛊惑者啊!
“阁主累了,看皇后也累了,先行告辞。”
故溪言拉阁主先走一步,这两个人都需要冷静冷静,面对面反而不好说话。
两人走远,婢女过来扶皇后回轿椅,本要去往御书房的仪仗掉头回宫,她已无心去陪皇苔衣。
让故溪言在石亭旁停下,萧翊枫抬脚走进去稍作歇息,自己没脆弱到因这点事情心神动乱,是故溪言太小心谨慎。
“阁主,你没事?”
“这点事能刺激到我什么?”萧翊枫笑一下,何况那皇后听闻司空筱渚过世时愁容之下目露狡黠,想来不会结仇于自己。
“可你刚刚又咳了一声!”
“惊讶而已。”
“……好。”故溪言憋着一口气,阁主分明是身体撑不住!不是此时撑不住,而是根本回寰无力。
捏起飘落到桌上的柳叶,萧翊枫细细摩挲,谁说春天没有凋零呢?
鲛珠殿内,多日不见身影的雪月行与鼠门淳于闻一前一后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前者留在殿内似乎是等阁主,后者则露一面又没了踪影。
75、火有三撩
“你挨打了?”
故溪言看着小丫头烛儿红肿的脸颊气愤难平,就是要她去御膳房多要些蜂蜜而已,怎么还挨打了呢?
“御膳房说各宫用度皆有规定,不能多要。”烛儿解释着。
“各宫用度?!真把阁主当宫中宠妃啊?你起来,别跪着,走,带我去那什么御膳房看看,哪个家伙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故溪言拉起烛儿就往外窜,非要去讨个说法!
“跟着,由他闹。”
萧翊枫嘱咐司墨涂一声,故溪言要闹自己不拦着,只是要保证他的安全。皇苔衣的规矩,总要来个不知规矩的小子打破才有意思。
两刻钟后,听完禀告皇苔衣放下茶杯,一脸不可置信望着江杏来:故溪言把御膳房烧了,胆大包天了吧?
“火已灭,只是故溪言被禁军围了,他带着御赐金牌,冰统领不敢贸然把人扣押,正等陛下口令。”
“萧翊枫呢?”
“还在鲛珠殿,只有一名护卫跟着故溪言。”
“故溪言放火他没拦着?”
“据说正是这护卫拦了故溪言出手伤人,才惹得他放火烧房。似乎是鲛珠殿烛儿在御膳房讨蜂蜜时挨了打,故溪言替她出头要打人者低头认错,那奴才不肯才起了争执。”
“先等着。”
皇苔衣安心坐着,等萧翊枫过去帮故溪言解围自己再出面不迟。
禁军在前,御膳房的人在后,故溪言手握烟玉短笛气愤难平。御膳房打人在先,竟然还理直气壮骂烛儿不是东西,小丫头平日就这么被欺负吗?还讲不讲理了?这么个破地方,要点蜂蜜都没有,一把火烧了都算便宜它!
按住故溪言要吹笛的手,司墨涂有些心累。禁军虽多,最高者修为也才小天境初期,故溪言的碾魂咒可是元天境高手都难解啊!
有雪月行跟丫头泉儿陪着,萧翊枫从鲛珠殿慢慢走到御膳房,禁军让条路出来放他过去见故溪言。烛儿战战兢兢躲在故溪言身后,见泉儿也跟了过来不免心安一些。
“阁主,你知道——”故溪言过来跟阁主告状。
“闭嘴。”
萧翊枫平静打断故溪言,这孩子比自己预料的还要能折腾。对错不论,态度已经摆明,宫城的规矩锢不住礼国的人。
“萧大人,身为礼国使臣,手下却肆意火烧宫城,您是不是能给个交待?”
禁军统领冰泪馗开始为难萧翊枫。
萧翊枫转身面对故溪言,压下他又抬起的攥着短笛的手,顺便帮忙理顺两鬓散乱的碎发,三天来没出门孩子憋着气呢。一把火没烧起来,又被禁军围了,气一点没消回鲛珠殿肯定会闹腾的。
故溪言呼出一口气,乖乖让阁主打理。他像落入陌生环境的小孩,新鲜感过后只剩恐惧和心慌,宫城不是笑尘阁,甚至不比故清风带他看的世界,猴儿如何能有耐心盘踞洞内?
“萧大人!”冰泪馗压低嗓音提醒萧翊枫。
“哪烧了?”
萧翊枫转回身来问,声音如雏鸟的嫩羽毛,轻盈到禁军都觉得统领太过粗俗蛮横,完全没有大国气度。
“这……御膳房差点被烧……下官无权扣押大人,还请大人随下官到御前对峙。”
“请冰统领带路。”
御前呈辞,萧翊枫并不辩解手下大闹御膳房一事,只言若皇宫供不起鲛珠殿用度,他们即刻搬离。
皇苔衣面色僵硬,萧翊枫身份摆着自己轻动不得,否则凭高手如云的礼国,找人潜入宫城完全不在话下。本来并不担心,前几日探到萧翊枫的手下悄悄进出宫城且行踪难定,又无法人赃并获才投鼠忌器。
心有疑虑,皇苔衣对态度强硬的萧翊枫更应付不及。
幸此时一名小太监闯进殿来送上来自平湖漠的急报,江杏来接过递给皇苔衣。
皇苔衣道声歉趁机转移话题,先拆信来看。原是两国边境处突生疫病,且来势汹汹,目前正国这边疫病已由边境小地扩散到百里之外的城镇。
“国事要紧,不打扰天子了。”既然是急报,萧翊枫知道皇苔衣需及时批复。
“传旨,御膳房冲撞使臣有失吾朝风范,御膳总管到御厨掌事皆枭首示众,换一批能让萧阁主满意的人来。”
故溪言瞪大眼睛,皇苔衣是魔鬼吗?换人如换菜一般!就算是换菜,拿去丢掉喂猪也没有剁成烂泥的道理啊!昨天才听阁主看书时念叨着一个御膳房上上下下百余人,这从御膳总管到御厨掌事得多少人啊!就是万舫盟也不会为这点小事滥杀无辜啊!
“至于这丫头……”皇苔衣目光落在烛儿身上,她已经吓得跪在地上发抖。
“我不习惯身边人换来换去,请天子网开一面。”
萧翊枫开口求情,微微低头示弱。
“依萧阁主之意。”皇苔衣轻笑,这小子到底输在不够心狠。
“告辞。”
萧翊枫作揖一拜,转身轻声嘱咐两名丫头跟上,接着拉上惊呆的故溪言离开。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能保烛儿已是最大限度。今日本要让皇苔衣难看,不想他下手如此狠辣,人是故意杀给自己看的!
回鲛珠殿,吩咐两名丫头去休息,今日不用出来做事,萧翊枫匆匆找来淳于闻打听消息。
淳于闻请萧翊枫静候半日,半日后才能拿到礼国那边送来的消息。若实在等不及,可现在出宫,毕竟在外接收消息比在宫城内容易许多。
此时出宫过于暴露,搞不好还会让鼠门的渗透功亏一篑,谨慎为上萧翊枫决定先回内殿等。今日故溪言受气又受惊,萧翊枫怕他情绪不稳便一起带着。
“阁主~”
故溪言趁机缠着阁主,怎么也不让他好好看书。
“不然我带你出门走走?”
“不!”
故溪言从背后搂住坐榻上的阁主,一手缠在腰上,一手挂在颈间,咬唇渴求着。现在才未时,外面天亮得很,他不敢对阁主真动手。
一个字都看不进眼里,萧翊枫把书合上,仰头来冰凉的手点在故溪言眉心想让他冷静一下。在离苑、在鹤梅崖都任其胡来,可这儿是正国宫城,萧翊枫怕自己声音传到殿外被别人听到。
故溪言很喜欢俯视阁主的感觉,无论眼中是阁主平静的一抹剪影还是他仰头来看的含笑面容。其实阁主才是孩子,六岁未满的孩子,灵魂藏在心底等人触摸,从萧翊林生辰宴一笑起,他灵魂已经被挑动生芽。
抓住阁主冰凉的手,故溪言一下把人摁倒在坐榻上,咬舌盯着他。
“溪言,不可。”
萧翊枫转头看大开的窗,但它接着关上,不只是窗,还有殿门。回头来,故溪言正把刚刚出招的手重新放回自己腰间,一笑间解了腰封。
“溪言!”
萧翊枫毫无威严的呵斥。
“阁主不想吗~”
故溪言俯身来咬阁主耳朵,把人从宽袍鹤氅中剥出来,拦腰抱在怀里往内殿走。没有腰封的束缚,宽松的衣衫无法贴合身体,加上故意扯动,故溪言把阁主放在床上时他人已经双肩半漏,诱人锁骨一览无余。
盘膝在坐榻看书时已脱了靴,萧翊枫坐在床边趁故溪言不注意退到床角,一边拽过滑到肩下的衣衫一边警告他别乱来。
故溪言就站在床边笑,告诉阁主可以躲,但是忘了告诉他这样躲只会适得其反。
离苑山庄萧翊枫的寝殿自然隔音,但是鲛珠殿本用来监视,根本无可相比。故溪言把门窗关上的一刻,司墨涂与司箜誓两兄弟从暗中现身,一个守在殿前,一个守在殿后,年轻人血气方刚可以原谅。
两人并无刻意偷听,但是修为至此五识灵敏,鲛珠殿隔音效果又确实不怎么样,某一刻少年阁主的声音如烟花乍起,虽也如烟花消落,仍听得两人老脸一红。不过……知道两人关系暧昧,却从不曾想竟然是阁主在……
日偏西,晚霞起。
开门来见司墨涂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眸色宝蓝的猫儿,故溪言欣喜凑过去抱进自己怀里逗弄。
“猫儿哪来的?”
“刚刚皇苔衣差人送来的,说是为今日之事赔礼,它看着倒有几分灵性。阁主呢?”
“还在休息。”
故溪言咬咬舌头,不安地给怀里的小猫顺毛,现在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
司墨涂暗叹口气。“两个多月来日夜守着又不敢乱动,知道你也够隐忍,只是晚间消息就能传进来,别误了才好。”
故溪言抬眸来,小心开口:“阁主见红了……”
“你……”司墨涂张口结舌,这小子,过分!
“就是床上……怎么处理……”故溪言低头红了脸,自己也不是故意弄伤阁主的。
“你可以再放一把火。”
司墨涂满脸无奈,能怎么处理?难道让那两个小太监来处理?
“哦!”
把小猫塞给司墨涂,故溪言匆匆跑进殿里。未几,鲛珠殿浓烟升天,看阁主被故溪言草草裹在大氅里抱出来,司墨涂朝天翻个白眼——这孩子烧房子上瘾吗?让他把染血的床单烧了而已!
把小猫放地上,司墨涂钻进殿灭火,此时司箜誓也在里面,可能是故溪言故意加了些东西在火里,不然这么短时间不可能直接烧到房梁。俩人联手把冲天的火势压下,出殿时雪月行正在院中与冰泪馗周旋,还有一队禁军原地待命。
偏殿故溪言房内,萧翊枫靠枕侧躺,安静待在被子中看那小子趴在窗边偷看外面。已经休息过,却还是腰酸腿软,萧翊枫甚至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刚刚不小心压到难愈的肋骨了。
“咳——”
听阁主轻咳,故溪言赶紧窜回床边,帮他往上拉拉被子,可阁主肩滑,松手后它又慢慢下落回去。故溪言没告诉阁主,他颈窝里留下了暗红色的痕迹。
“无妨,不冷。”
萧翊枫软软把头撑在手上,低眸看另一只手手腕上淡淡的淤青。
“还疼吗?”故溪言把阁主手腕放在手中轻柔按摩。
“溪言。”
“嗯?”
“影师伯没教我多少男女之情,你出现之前他也没提过男风,我……我一身寒气别无选择,你不一样,不必为我误了终生。”
故溪言在床边跪下来,低头轻吻阁主手心,满脸笑意抬头来。
“溪言作茧自缚,已给阁主种蛊,若负不得好死。”
故清风还是偏爱自己儿子,此情蛊只会束缚子蛊,中蛊者若对他人有意或承欢他人都会深受折磨痛不欲生,而身怀母蛊者却可风流无需多虑。
此事,故溪言心知肚明。
唯一能联系的大人物死了?
水黎芝的亲笔信,落笔“笑尘阁”,这算是警告吗?
皇苔衣皱眉把密信烧掉,低估了笑尘阁啊,那么大的人物说杀就杀了?水黎芝不仅没追查,反而把水门上下整治了一番,自己安插的棋子几乎被一锅端了。
北荒众苹火山外,染病之人聚集天乡镇,南宫浴蝶带弟子携谷中秘药同晴沙府神医林妙春亲自坐镇,下令私自逃离引起他地恐慌者,杀无赦!目前已查明疫病由沙漠内一种毒蜘蛛叮咬而起,解药尚在调制中。
“另外,二公子也有话带给阁主。”
萧翊枫挑眉,听淳于闻这语气似乎非同寻常,林儿有什么事比疫情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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