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死在修行中,你能帮我把这石头还给故先生吗?”
“若施主知错的话。”
“你……”
“施主身娇体弱,少说话为妙。”
……
说不过成糯,萧翊枫气得运轻功先走一步,虽然不知道去哪儿,顺着路往前总错不了。只是没多远,成糯追上来不由分说把他按回地面。
“欲速则不达,施主切莫心急。”
打掉按住肩膀的手,萧翊枫长吸口气平复心情,呼吸,再呼吸:“最好我死在你之前,否则、唔——”
成糯抬手捂住萧翊枫的嘴,双眼盯着旁边的密林。“施主切莫大声叫喊,此地并不安生,常有盗匪出没。”
除了故溪言,还没人敢这么对自己,如果怒火能杀人,萧翊枫一定把这和尚烧成干尸!
90、众生不等
大船跟着小舟靠岸,一行人下船来,识趣走远些,留故清风跟小舟上的人单独谈话。把岛主的话一字不差转述给故清风,自关月乘小舟而返。
瞪着远海方向心里咒骂一声自徐来,故清风随即追上儿子,带着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进入红树林前往大悲国。
萧翊林盯着故清风看,幸亏他不是笑尘阁的敌人,对四域也从无恶意,否则怕很多人会寝食难安。
把萧翊枫被劫的猜测告诉小辈,故清风也没奢望他们能沿途打听到什么,只是安定人心而已,毕竟大悲国与礼国语言不通。东西几国的语言,湘扉岛的人几乎都会,只是放行已经不易,再要人同行做译者是不可能的。
“那我们怎么办?”故溪言有点绝望。
“跟着我。”故清风翻个白眼,这儿子能不能靠谱点?“不是都知道我曾去过湘扉岛吗?听我安排就好。既然和尚是顺河流而归,我们就先去码头打听。还有,大悲国只是和尚受清规戒律束缚,其他人多蛮横无理,但实力又不强,遇到什么事多忍让些,切勿伤人性命。”
“打不死打服了就行呗?”故溪言反问一句,故清风默声没反驳。
打完水回过身又有一群人围过来,萧翊枫自己都无奈,这是第三次了!一个男人冲自己叽里呱啦乱喊,萧翊枫一个字都听不懂,只默默站在水边。
话说和尚人呢?
不在吗?
萧翊枫暗喜,根本不顾眼前人气急败坏的叫骂,纵身一个后空翻逃出包围圈,接着利用轻功转瞬跑出去数丈远,留一群人原地干瞪眼。
确定没人追上来,萧翊枫拐入树林往回走,顺着来的路应该能回去吧?
“施主辛苦了。”成糯及时出现。
气冲冲把手中水袋砸过去,萧翊枫暗骂一声阴魂不散。
“施主言语不通,除了轻功无防身之术,还是不要乱跑。此地不比礼国,礼国强娶也只是一心一人,此地不同,劫掠姿色本为淫乐,罪过罪过。施主虽为男儿身——”
“够了!”萧翊枫甩过脸去,简直无法无天!“你刚刚为什么不在?”
对萧翊枫的质问,成糯沉默两秒。“前两次都是小僧出手伤人才解决掉,想看看施主一人是否能安然脱身。”
“看来在这儿你根本没什么威望,都不如在一条船上,甚至不如在四域。”
“贪图安乐而忘记苦修之任的僧众会留在礼国,唯参破人间苦乐之佛者,才可圆满入大悲寺碑册,普度众生……”
“一路那么多人浑噩不堪,你为何不度?”为何偏偏抓着自己不放?
“能度极恶之人,苦修才达圆满之境。”
“荒唐!”
千万无奈与怨怒都化成两个字,这和尚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萧翊枫自觉同他无道理可讲。真是众生平等,何故执着于大奸大恶之徒?
“施主……”
“你闭嘴。”
萧翊枫学乖了,脚踏实地大步往前走,那和尚该没有拦自己的理由了吧?
夜里,被迫服过辟谷丹的萧翊枫靠着柱子昏沉入睡,成糯照例把袈裟给他披上,自己坐在火堆旁打坐。极恶之人往往不觉自己有过,假借仁义之名行骗,最善伪装——成糯认定萧翊枫就是这样的人。
解决掉一伙强盗,故清风带着少年人继续前行,既然是从南侧往北侧找寻,不若中途去一趟大悲寺碰碰运气。
忽然离苑山庄少了两位少主,皇艺蓉整天担忧不已,听完雪雅的课便溜出去玩,到夜里也不回来,要么留在酒楼,要么随水鸢落去瑶池苑待着。
水鸢落把皇艺蓉当妹妹照顾着,毕竟是正国的公主,如今笑尘阁阁主的义妹。萧翊林不在,自己也心难安,整天待在笑尘阁等消息,话说他们船入南海后就失去了联系,要不是知道故清风在,自己肯定忍不住要追过去看看。
“是这样吗?”皇艺蓉把用金丝缠好的金凤给绣娘杜十色。
“你学的很快啊。”杜十色称赞一句。“过些天我便教你如何把这些龙、凤、珠宝花啊装到冠座上,今天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我不累,清赋斋又不关门,杜姐姐你接着教我呗。”皇艺蓉不想走,她正在兴头上。
“寸缕清赋斋的手艺不外传,你都从我这儿学了去,回头自己开店卖些金银首饰,我怎么向斋主交代?”杜十色打趣一声。
“斋主不是枫哥哥的人吗?再说了,我就学做凤冠而已,还能抢了你们的生意啊?”
“话说还有两个月就是鸢落少主跟萧少门主的婚事,也该为新人定制婚服了,怎么到现在不见动静呢?那萧少门主竟然还在外游历不回,实在不应该。阁主也是,怎么也不知道为弟弟着急呢?”
“我这不是在为鸢落姐姐准备凤冠吗?”皇艺蓉嘟囔一句,还不是因为枫哥哥不见了。“不学了,我先去找鸢落姐姐,明天再过来。”
看公主从寸缕清赋斋出来,莫深鸿、冷湘默默跟上去,小姑娘这几天有心事啊!
走过一条街来到笑尘阁外,皇艺蓉停下脚步盯着前面仰头高望的人,他怎么会在这儿?
注意有人在盯着自己,唐轩转过头来,了然后准备离开,真是冤家路窄!
“你站住!”
皇艺蓉喊一声,走过来拦唐轩。莫深鸿出面,闪到前面断了唐轩的路。唐轩无奈,只能面对这丫头。
“你怎么会来易水城?你自己来的吗?没人陪你吗?”
“……在礼国我应该不用对公主尊敬有加吧?”唐轩躲着皇艺蓉,这丫头吵得自己头大。
“在正国你也没尊敬我啊!”皇艺蓉气愤大喊。
“事出有因……”
“哼!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正好在这儿遇见了,你跟我来。”皇艺蓉说着便走。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唐轩有些气愤。
皇艺蓉停下来看着唐轩,目光一落咬了咬唇开口:“我有一件东西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知道皇艺蓉不松口,莫深鸿跟冷湘不会放自己离开,唐轩只好憋屈着随皇艺蓉走。她腰间的令牌很别致,跟这两天遇萧门弟子所见的相差无几,但材质花雕更贵重。
一路走到离苑山庄,唐轩紧张起来。守门的弟子跟皇艺蓉交谈几句,才同意她带外人进门。他们对一国公主说话的从容让唐轩动容,话里有敬,但不是因为对皇家的恐惧。
进入离苑山庄,里面幽静的让人心生寒意。不见多少人在,但总觉得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走错一步就会被万箭穿心。
让唐轩等在小院里,皇艺蓉回房间,在书架最下层取出沉重的长木盒,咬唇暗笑,细细拂去本就没有的积尘,才抱着跑出来交给他。
“喏。”
唐轩不情不愿接过木盒,在皇艺蓉期待的目光下打开来,随即烫手一般把它扔在了地上。皇艺蓉受惊后退两步,接着就看到唐轩对着摔出来的东西跪地叩拜下去。
“我不知道你师父怎么样了,这把剑是我偷偷从父皇那儿拿出来的,在鲛珠殿枫哥哥毁了你的剑,我想着路上给你的,但是……”
没舍得。
想等唐轩走的那天再给,可他们趁她不在让他走了。
在离苑山庄内公主不会出事,莫深鸿与冷湘便散开来。冷湘带莫深鸿到离苑北侧的的小路上闲逛,把半年来的事情一一谈遍。
“你想留下?”等冷湘沉默,莫深鸿问道。
“我有身孕了。”
两个人在一起不在乎如何生存,但孩子不一样,冷湘想让这个小家伙活得自在一些,如九凤、雪雅那般,不喜欢便躲在一处醉心所爱。
莫深鸿把冷湘抱在怀里,他何尝不想?
两人能否留下还要取决于皇艺蓉,她要留他们便跟着留,她要回他们只能跟着回,除非不顾他们从满周岁就被留在宫城的女儿,她快七岁了吧。
在满是砾石的荒地走了七八天,萧翊枫数次出现幻觉,远远看见离苑山庄就在前面,走过去才发现什么都没有。
好不容易出现一片阴凉地,虽然已经有人在那儿休息,成糯还是带着萧翊枫过去。
靠近来汗臭味入鼻,又看见混着泥沙的汗水贴着尽是泥垢的脖子流下,萧翊枫恶心难忍背过身去稍弯腰不停干呕。
成糯有些尴尬,这小子真是会挑时候!看来在船上他能忍下来全是靠意志,还是没习惯。
代萧翊枫向几位被冒犯的人道歉,成糯拉上刚缓过劲来的人继续走,他不配停下休息!太矫情了!
“你慢点……”
“你——”
成糯回头本要再劝说一番,看见萧翊枫面色憔悴似欲哽咽话便卡在嗓子眼,骗子!一定是伪装!“走快点我们这两天就能到大悲寺,忍着吧。”
成糯还是走的飞快。
萧翊枫不由自主红了眼眶,自己为什么要受这些委屈!甩甩头,又觉得自己太过软弱,萧翊枫抬脚努力跟上。
天空好空,好空,什么都没有。
忽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才没倒下去,但是膝盖的刺痛让萧翊枫清醒一点,也轻快一点,真是奇怪,心情也平静很多。
成糯回来把人从地上拽起,看萧翊枫左膝盖处衣服被划开,冲露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合掌念声“阿弥陀佛”。撕块布条帮萧翊枫包住伤口,成糯不由分说把人背起往前走。
第一次在醒着的时候被成糯背着,萧翊枫十分抗拒,吵着自己还能走不安分地在他背上挣扎。
“小僧告诫过施主不可逞能。”
“是你不等我的!”委屈又涌上来,萧翊枫在成糯耳边大叫,更加过分地挣扎。
“施主脾气越发大了。”
成糯停住,放下萧翊枫转身来伸手捏住他下巴。
“你……”
萧翊枫有些心慌。
“施主睡会吧。”成糯心累。
原以为又是用那让自己昏睡的药丸,却见成糯瞳孔变成金色,萧翊枫想逃避已经来不及。
问完路,故清风回来跟年轻人坐在一起休息,顺便给他们讲故事听。
大悲寺前任方丈于十年前坐化,留下一颗舍利落入其关门弟子成糯手中。成糯十年前离寺修行,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不过十几天前他回来了,流言说还带回来一位异国人。因此人面相白净,宽衣兜帽下难辨雌雄,许多人笑成糯八成已经破了色戒。
“他敢!”
故溪言气鼓鼓地敲桌子,幸而被萧翊林手疾眼快拦住,没引起太多周围的关注。不过在大悲国他们都是“面相白净”,再低调都不可避免的有人注目。
“有人听到成糯和尚称他‘流筝’。”
“流筝?”故溪言念一声。
“不好听。”萧翊林低头评价一声,却带几分口是心非的味道。“跟鸢落的名字很配。”
“流筝,水鸢落?”故溪言又念一声,萧翊林说的在理啊!
“或许有这层缘由,如果是成糯所取,那么他劫走枫儿一事可能与水鸢落有某种关联;如果不是……不太可能,毕竟都是猜测而已。”
故清风知道自己有离间的嫌疑,却还是话说一半。如果不是,那就是萧翊枫自己取的,这事故溪言跟萧翊林谁也接受不了。
“不是阁主!”
“不是哥哥!”
同时脱口而出,故溪言跟萧翊林对视一眼转过头去谁也不理谁。
故清风偷笑,年轻人就是气盛!
江川月跟临安杜衫坐在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一个是阁主的枕边人,他爹就在对面看着,一个是阁主的弟弟,还是萧门之主,谁也不能得罪,还是闭嘴听着吧。
“距大悲寺不远了,好好歇一天,明天启程不达不休。”
醒来人在牛车上,身下全是干草,而成糯就在旁边垂眸打坐。坐起来前后看看,毛皮挂着一层粪土的黄牛入眸,萧翊枫脸青一阵白一阵,转而扒着车沿干呕不止。
成糯睁开眼来,不可思议瞅萧翊枫,他有病吧?
再三谢过让他们搭乘牛车的老伯,成糯顺着萧翊枫的意在林间野路上慢慢走,怎么觉得他受伤后得寸进尺呢?
天黑时才到城镇外,城门就要关上,成糯不由分说背起萧翊枫在门缝中挤过去,把关门的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鬼魅呢。
大悲国虽然没有宵禁,但是晚上会关城门防止有人趁黑作乱。
进城来就是一条商坊街道,路上乞丐、商人、和尚、游客不一而足,各种气味也交织混杂,萧翊枫先是觉得无法呼吸,接着腹中阵阵绞痛,无力地趴在成糯背上又开始干呕。
把人放下来,成糯看萧翊枫捂着肚子蹲下来蜷缩成团,正心疑不已,想着他与故溪言有违天伦活该如此,就见萧翊枫呕血不止,染的黑色衣袖深沉如墨。
慌忙把人抱起来,成糯匆匆去找医馆。他不能死,在得到度化前他绝对不能死,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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