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说什么祭海大典那天出了意外,岛上也有人要害他吗?”故溪言风声鹤唳。
“这……”故清风答不出来,以师父在湘扉岛的势力跟威望,怎么会有人敢害萧翊枫?
“一点意外,那些人已经解决了。”自徐来出现在门口,拿着一株草药自己嚼着玩。“祭海大典太忙,文雅的男人可能觉得萧翊枫被人带出去玩玩没什么。”
105、承蒙不弃
微风。
文雅来到后林中,故清风正站在文月卉的衣冠冢前,旁边就是故纯的衣冠冢——没来得及穿被保留许久的嫁衣。两人墓碑前都摆着新鲜的野花,应该是故清风刚放上的。
故清风回头来,眸中文雅一身千里江山图的刺绣褶裙,应该是她自己的手艺。二十多年过去,她的刺绣越发出神入化。
“你看起来还不错。”文雅一笑,不减当年风韵。
“还好。”故清风回以一笑。
“我还以为再见面会认不出你来,没什么变化嘛!”文雅过来,把故清风的头发缠到手指上玩,她一向喜欢如此,不过这次缠两下就放开,表情变得肃穆。“节哀顺变。”
二楼上自徐来把目光转向别处,算那女人还有分寸。
“也许是解脱。”故清风已经接受文月卉的事情。“枫儿的事情牵连到自然我很抱歉。”
文雅艰难吸口气。“小言知道了?”
“枫儿少一根头发溪言也会追问到底,何况是白了一片。他知道不该怪你,但心里还是有怨气。如果你想跟他见面,等两天吧。”故清风忠告。
“他应该怪我。……枫儿怎么样?他醒来后一直不肯见我,恋儿说他消沉得很。”
“昨晚有些发烧,见到溪言太激动,没好好休息。”
“好。”文雅放心一笑,听起来萧翊枫总算有了些精神。
“恋儿不错,师父告诉我他很照顾枫儿。”
“是啊,恋儿昨天回家说是跟小言吵了一架,就为枫儿。让小言小心点,我看恋儿挺认真的,他们都像我。”
文雅自己笑起来。故清风跟着笑。
“不过你最好也小心点,枫儿怕是只会相信溪言,毕竟他们小崽崽都有了,别让恋儿陷太深。”
“据我所知,枫儿还不是你故家的人,他肚子都有了,还不考虑考虑婚事吗?”文雅提醒。
“对啊,我给忘了!”故清风抓抓后颈。
“真是跟以前一样,笨的可以。”文雅翻个白眼,果然还是故清风,到底是没娶过亲。“若是还没提,我来跟小言说吧。”
“你要见他?”故清风确认一遍。
“先谢了。”
在藤条制的秋千晃,故溪言不知道对文雅说什么。尽管自徐来已经解释过事情与文雅无关,而且自然在小崽崽出生前不可能再回岛上,故溪言仍然无法释怀。
“恋儿昨天回去告诉我你来了,我该早点过来看你吧?”文雅试着跟大儿子交谈。
“阁主谁也不想见。”故溪言低着头。
“他确实一直不肯见我,好在自徐来肯让恋儿过来。”
“嗯。”才不稀罕他来。
“清风有没有告诉你我们俩当年的事情?”
“爹爹什么都不说,月卉前辈告诉我的,半真半假,我分不清。不过我听得出来,你并不是不要我,自关月告诉我师爷不会照顾人,月卉前辈说你会照顾阁主,我很放心。”故溪言不想文雅因为这件事情误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没照顾好……”
“阁主没有怪你,我也不会,本来就是我把他弄丢了。只是他现在的样子让我害怕,第一次见时他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之后在该死的鬼城受内伤,然后是众苹,再被我下蛊,接着在青颖差点因火毒丧命,回到笑尘阁我以为他终于能好好休养,结果还是因为我……”
文雅靠近故溪言,时隔二十多年再次抱他。“刚刚跟清风提过,我们想你还欠枫儿一点东西,孩子都在他肚子里了,你却连名分都没给。”
“名分,哦——”
前一刻还想哭鼻子,听到这话接着就恍然大悟,故溪言尴尬地抓抓头发。对啊,为什么不直接把阁主娶回家呢?
文雅笑一笑,果然是父子俩。
“娘,弟弟也喜欢阁主,你得看着他。”故溪言抬头叮嘱文雅。
文雅一脸惊讶。
“怎么了?”故溪言眨眨眼。
“这是第一次听你叫我娘,比听恋儿第一次开口……我就知道清风会把你带好,他一点都没让人失望,你也是。”
“娘!”故溪言抱住文雅。“我也是有娘亲的。”
摩挲着蛟龙泪,萧翊枫缩在一角静静盯着窗外,边在腹部画圈边祈祷故溪言快点回来,或许该请文雅夫人进来——萧翊枫又缩了缩。
“枫儿?”
故清风问一声。开始还试着找些话安慰萧翊枫,后来发现只会让他费神应付便静默陪着,但他这样子总不能什么都不问吧。
“嗯,故先生。”萧翊枫转转头。
“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我是孩子的爷爷。”故清风尽量让萧翊枫放松。
“爷爷……”萧翊枫像是刚意识到这件事。“我、我……”
“慢慢来,等你愿意,可以不用称呼我故先生。”
萧翊枫点点头,的确没考虑过对故清风改口的事情,也不用着急吧?“不用太担心我,一个人没事的,在岛主这儿应该不会有意外了。”
他还是害怕。故清风略微皱眉,他害怕却不敢说,也不敢承认,或者说他不清楚自己在害怕。
“不会再有意外的。”
萧翊枫看着窗外点头,不会的,自己乖乖待着应该不会再有意外的。这是岛主的地方,而且溪言也在。
“故先生,你能递消息出去吗?”
“你说。”
故清风有些庆幸萧翊枫没留在笑尘阁,不然身为阁主哪有时间休养生息。
“萧翊枫病重,自请退位让贤。帮我把这句话送到笑尘阁。”
今时不同往日,在云浪谷休养内外都有人联系,在这儿他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利,况且仅仅想保护自己跟肚子里的小家伙就已经心力交瘁。
“另外,让翊林韬光养晦,无需挂怀。”萧翊枫担心弟弟不自量力冲动行事。
“林儿本就稳重,出来走那一圈还需要时间好好领会,不必多担心他。你若不介意,我可以找些靠谱的人在易水城盯着。”萧翊枫自己提出退位让贤,故清风乐意得很,可能笑尘阁也有人求之不得。
“谢故先生好意,影师伯……如果我外祖父在易水城便不麻烦了。”萧翊枫婉拒,不想外人插手家事。
“南宫老前辈确实在,上个月就跑到离苑作客,可能现在还没回去。”
“出什么事了吗?”
“云浪谷全域将正国人拒之门外,其他三域皆有城镇效仿,易水城暂时还没禁令。两国民风不同,又没约法三章,出事是迟早的。”
“是该约法三章。”萧翊枫点着头,这些事情自己应该没机会参与了。
没多久故溪言从外面跑进来,越过老爹直接窜到阁主身边,抱怀里就亲一口。故清风转过脸去,真是没羞没臊!
“你娘亲回去了?”故清风问一声。
“嗯嗯,回去了,娘说的事情爹爹你告诉阁主了吗?”故溪言转头问。
“当然由你来提。”故清风不太想理会儿子。
萧翊枫打起精神来,爷俩又算计什么?正想着,故溪言放开自己从坐榻溜下去,顺势跪在地上,然后握住自己的手。
“虽然有点仓促,但是我也不想等了,阁主,嫁我可否?”
萧翊枫傻住,脑中一片空白。
“阁主,嫁我可否?”故溪言挺直腰凑近阁主几分。
萧翊枫眨眨眼睛,欲言又止。
“嫁我可否?”故溪言盯着阁主的眼睛,里面是纯粹的光彩。
萧翊枫回握住故溪言的手,轻轻点头,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是故溪言死皮赖脸缠着自己:“承蒙不弃,与子于归。”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故溪言大概只会这一句辞藻。
故清风看着这一对人,表情复杂至极,自己留在这儿干嘛呢?郁闷片刻,故清风转身出去,留小两口卿卿我我。
扔个果子给出门来的故清风,自徐来嚼着野草陪他往外走。
“不跟我商量一下?”
“跟你有什么关系?”果子挺甜的,跟二十多年前一样。
“从我这儿滚出去!”
“求之不得。”故清风转身就要回去找儿子,们。
“给我回来!”自徐来气急败坏,还是这么不知好歹!
故清风嚼着果子回身来继续走,师父真是不长记性,自己什么时候怕他威胁过。“其实有事情跟师父商量。”
“没得商量。”自徐来随沉默的故清风继续往前走,这家伙吃的倒是有滋有味。“你倒是说呀!笨死。一点长进都没有,二十多年都活你儿子身上了!真是……”
“你能不能先闭嘴!”故清风气恼地打断师父。
小路两旁照料草药的老翁摇摇头,师徒俩真是永远不能好好说话,二十多年过去,明明都不再年轻气盛,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不过,徒弟回来岛主心情变好了倒是真的。
跟师父谈完婚事安排,故清风坐在树上望着海面郁闷。
“还有什么事情?”
“我答应替枫儿传话给笑尘阁,关月回来了吗?”
“他累了,不去。”
“他是不是还没回来?”要送萧翊林回南海,肯定还没回来,说不定都没有送到,真是辛苦他了,回来后还得接着回去一趟。
“他死在外面了。”
“……”
“二十多年半点长进都没有,你不是跟剑门颜家关系不错吗?没学个一招半式?霁月剑在你手里真憋屈。”
自徐来伸手,霁月剑从徒弟身后自己飞过去。
“想要就拿回去。”故清风扫一眼,并不留恋。
右手食指顺着剑刃下滑,一直滑到剑尖,自徐来把食指放在鼻子下面细细嗅闻,有不少熟悉的味道。
“你还伤过萧翊枫?”
“试探一下他的本事,可惜他不肯出手。”故清风靠着树干半躺下来。
“他知道你跟萧阳曾多有联系吗?”
“虽然在鬼城待过几天,但是依萧阳的脾气,不会提到我。”
“你不怕萧仲怡多嘴?”霁月剑身映着自徐来笑眯眯的双眼。
“他很聪明,只活在当下。”
“你儿子跟萧阳前后出现在世人眼前,就没有人怀疑?”
“大概有。”但是已经无关紧要,也没人想再提出来。
“想学吗?”
“算了,我不喜欢。”要学的话,二十多年前,不,三十多年前就会学了。
“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徐来把霁月剑立在眼前迎着阳光观赏,自己的剑术也就自关月能继承下去了。
“还给你了。”故清风看出师父的小心思。
“斯人已去,此为绝唱。”
自徐来把霁月剑高高抛起,手指一点它便冲着西南方海面而去,带着永不回头的决心。霁月一剑,海晏河清,一半都是她的功劳。
自徐来永远不会告诉故清风,把“清风”二字刻上去是她提出来的,但“送给最在乎的人”是他自己加的;更不会告诉故清风,文月卉成婚前夜对他动手是因为自己——他明言娶她只是因为故纯希望如此,而他最在乎的人的确只有故清风。
转头看流星坠落般的霁月剑,故清风稍稍不舍,多多欣慰,师父从来不是无情之人。
萧翊枫仍然每天待在房间养胎,身上有力气些才慢慢跟故溪言到院子外面转。他被照顾得像开在温室里的冰莲花,忽然降世惹得蝴蝶翩翩围绕。
“他还真是得上天眷顾。”
自徐来坐在小楼上捣药,目光偶尔扫过下面散心的两个人。
“嗯?”故清风不太明白师父说的话。
“他眼睛会勾人,尤其受惊的时候,脑子浑噩者见了八成都想把他据为己有,严重的话可以不择手段不顾后果。”自徐来意有所指。
“师父?”他说的是枫儿差点受辱一事?
“本来悟性就高,那对眼睛要是会用,这岛上大半的畜生可能都对他马首是瞻。”
故清风皱眉,什么叫畜生?一群畜生对枫儿马首是瞻,是把他当什么了?夸人也不会夸,师父简直无药可救。
“枫儿眼睛的确通灵,师父知道怎么用?”
“不知道。”自徐来回答的干脆,自己就是懂一点医术,练了下剑术,修为高了点而已,又不是什么都懂。
故清风牵强一笑,师父还真是……让人恨的牙痒痒!不知道提什么!
“本来你该知道。”
“昂?”
“但就你这不求上进的样子,知道才怪。”自徐来嫌弃地瞥一眼徒弟。
故清风哑口无言,气恼地背过身去,找个角落继续盯着楼下,慢慢把呼吸喘匀。儿子陪着心上人打转,怎么看都岁月静好,哪需要自己再求上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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