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平日笑容满面的人如今发起怒来比起不拘言笑的唐文洛更使人心惊,那鬼也看到他眼里的一丝血性,不敢造次,化成一团青雾走了。
唐文沅回到宾馆门前,自地跃上三楼的房间,里头已没有一点完整的东西,能碎的碎了,能倒的倒了,连四面的墙都被打穿了。
不过他却听到欢悦的谈话声,朵儿、九秋,还有九扬都在角落轻松地看着唐文洛与那小魔过招。
忽然,有两个女道装扮的人向他扑来,他立刻两张拍向那两个女道,却听到她们埋怨道:“沅沅怎么打人了?”
“你们?”
九扬神采飞扬地回头看他,微笑道:“我看这两个女道虽然上了年纪,但也不失为一副好肉身,便叫她姐妹二人上身了。多加修炼,假以时日,便能易容。”
“对对!”她们一人拉着唐文洛一只手,笑嘻嘻地说:“沅沅,等我们变得漂亮后,你就娶我们当老婆吧。”
唐文沅还没有答话,九扬就沉下脸来,斥道:“小小年纪,胡想什么?”
“对,你们两个还小,我以后还是要娶媳妇儿的。”
九秋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转过话题。
“我哥哥已经让朵儿一边带着她们修炼,一边找回其他失散的妖精。”
忽然,一声巨响,那小魔又被唐文洛一掌打到隔壁房的墙内,陷在里头,动弹不得。
原来魔又有三种,天血心梦影五族先天为魔,又有混血的,再有后天成魔的,比如万俟言上辈子的器魔,就是从人成魔。
如今这只小魔是从妖成魔的,他本为花妖,后被点拨成魔。
唐文洛已于他的后背打了一掌,又各举起两只,往他的左右肩骨打去,把他钉住,接着咬破了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一个符咒,再口里唸着咒语,双手反手交叠,拇指曲起,将符咒打了过去。
那小魔被打到墙后,吐出了最后一口浓血,浑身就像被肢解分开一样,痛得他昏了过去。
下一刻,他的肉身就幻化在虚空中,到最后地上只剩一朵凋谢的夹竹桃。
唐文洛乏力地跌到地上,唐文沅马上过去扶着他,问道:“哥,你怎么了?”
“没事。”唐文洛叹了一口气,“我始终驾驭不了伏魔咒。”
“可他已经死了,还不够吗?”
虽然唐文洛胜了,但他最后用的其实并非伏魔咒,而是他改良过的摄魂咒,足以对付一只花魔,但对上你些先天之魔,断然是不够的。
九扬看了半盘战局,对于唐文洛使不出伏魔咒的原因,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原因。
天山宗的伏魔咒为威力无穷,据说使出十分全力的话,连天魔也未必抵挡得住,全因这咒借用了神力,才能克制着魔。
而症结就在于,唐文洛本为心魔,又怎能使出伏魔咒呢?
只是九扬不能说出这个原因,只是走到唐文洛身边,扶起他,安慰道:“慢慢来吧,我们这次是上仙界,又不是闯魔界,不必着急。”
48、【四十八】
朵儿打听到凌晨三点有一班往通州的大巴经过曲州。
他们四个用过晚餐,稍作休息,别过朵儿和那几只小鬼就连夜背着行囊,站在空荡的公路上等待那一天仅有一班的大巴。
这边早晚温差大,晚上冷风飒飒的,他们只带了两套替换的衣物,如今只能蹲在寥寥几盏的路灯下,由九秋生火,围在一起取暖。
九扬耐寒,可九秋却是畏寒的,纵然有火,却依然抖个不停。唐文沅也不比他好多少,比起寒冷,那些被乌鸦啄過的皮肉更是癢得使人心慌。
只有唐文洛还冒着寒风,在阔大的公路上搓着手等着。
“哥哥。”九秋呼着冷气,搂着九扬撒娇:“你变一条薄毯子给我吧。”
“你既然有气力说话,看来也不是那么冷。”虽如此说,不过他看了衣着单薄的唐文沅和唐文洛一眼,还是认命地从背包拔出一撮白毛,然后变了两条狐毛毯子出来。
他把其中一条扔给唐文沅和九秋,自己则带着另一条,走到唐文洛身边,替他披上。
“你应该过去烘烘手。”
“我还可以,你别冷着,我等车就行。”唐文洛见九扬也没有穿多少衣服,便脱下毯子给他。
九扬不高兴地推开了。
“唐少爷,我不需要你担着。”
“我不是看低你,小扬,我只知道我应该护着你。”他搂着九扬,将毯子分了他一半,一起披着,在这个静寂寒夜里,他在九扬耳边轻言细语着,声音格外的温柔。
“从前你担起的东西太多,如今我回来了,我希望你把从前所有不快都忘记了,以后由我来护着你。为了这个,小扬,如果最后,最后我不是你爱的人呢?”
九扬的心立刻漏了一拍,却不敢抬头看他。
他无从面对,下一刻,他做了一件卑劣的事。他按着下午被唐文洛打了一掌的胸口,突然跪在地上,一脸痛苦,吓得唐文洛跟着他一起跪了下来。
“还痛吗?都是我不好,我、我怎么会这样……”
“没事。”九扬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你也是被那梦魔影响了。”
原来下午溜进唐文洛房间的就是梦魔,她是天魔的三弟子,当年沈墨之为九扬转世为人,她就立誓要杀了九扬。
他们也曾大打出手过,只是后来她无缘无故消失了,没想到今日会在曲州市再见。
不同于孟梦以解忧为名,吸食别人梦中的快乐,这梦魔却是以造恶梦,吸取恐惧为生。
下午唐文洛的确造了一个恶梦。
他推说自己已经忘了,事实上那个梦他依然历历在目,可他不敢说。
他在梦里看到九扬与一个道士要好,他便与那个道士打起上来了,却没料到梦里抬起的一掌竟然实实在在地打到梦外的九扬身上。
他唯有安慰自己,那只是梦魔干扰他之术,但又不得不因为心里的不安,而出言试探九扬。
他愧疚地说:“我还说要保护你,但……小扬,我答应你,往后我是人也好,是魔也好,我绝不伤害你一根毫毛,我答应你。”
“不要。”九扬低着头,咬着唇说:“人心易变,不要轻易对我许诺。前世的记忆莫说你们未必承受得了,我也未必能。或许记川之后,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胡说,我就算能抛弃你而去,莫非还能抛却唐家吗?”
九扬低笑了两声,不答话,心里却有了答案。
不过往后的变故,没有走到哪一步,大概就是神算秦家人还世,也算不准吧。
那边的唐文沅一边挠着脖子,一边看着相拥的唐文洛和九扬。
或许夜太过暗,也太过安静,他心里头那些小心思就浮现上来了,莫名地想起那日在光明大饭店外遇到九扬,又想到那日唐家重遇的惊喜。
他不禁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先走一步,或许与九扬闯光明大饭店的就是他了。
一切只差了一步,一步却已是海角天边。
在寒夜里他偷偷地承认,自己的确为此有一丁点儿不高兴。
不过他随即就摇了摇头,笑着跟九秋说:“以后我们就是亲家了。”
九秋哼了一声:“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这时候一道强光从远至近刺到他们的眼睛,地面也震动着,一辆大巴轰轰地驶来。
唐文沅站起看着这辆飞速而来的车,心想——超速了吧?这车能坐人吗?可靠吗?
那车停了在九扬和唐文洛身边,门开了,司机探头说:“大王子,快上车吧!”
九扬愣了一愣,往内一看,竟看到一个熟面孔,原来是当年被贾清放过一命的锦鸡精,还是一模一样的脸,不过他把头发剪短了,还是金毛的,十足十现代的小混混。
虽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但既然是熟人,他便带着他们上车了。
长车里只有一张张散乱的上下卧铺,车窗都碎了,他们还弄不清状况,车就飞快地开走了。
他们往后一晃,幸好抓住了一旁的梯子,然后坐到床上,这才稳住了。
可是车开得太快,连唐文洛和唐文沅都不太受得住,更何况在现世人间阅历不深的九秋和九扬?
他们脸色煞白,腹内翻腾,到最后九秋受不住大吼道:“你开什么车?你要送我们去死吧?”
“二王子,你别骂我。事态紧急,后面还有鬼追着呢!刚刚朵儿给我捎了消息,唯恐你们去通州的消息传了出去,一路上有什么变故,让我先你们一步盯着这车。”说着,车又拐了个弯,九秋气得发抖,那锦鸡精看不见他的样子,继续解释:“果不其然,这辆就是阴车,车上的人全都在几十年前死在往通州的路上,全都受了鬼界之命来害你们,我只好抢了他们的车来护送你们过去吧。别的不熟,我这几年一直在通州修炼,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我还听说恩公也已经转世了……”
锦鸡精兴奋地说着话,车也越来越快,九秋又吼道:“马上给我停车!我就是跑过去也不要坐你的车……”
话还没有完,他就吐了出来。
“天啊。”唐文沅捂着鼻子,在奔驰中,他突然有了一种生命垂危的预感。
49、【四十九】
最后他们还是坐着錦鸡精肖凤驾的阴车,平平安安地到了通州市。
九秋一吐,九扬就白着脸勒令肖凤减速,“小凤兒,你马上给我慢下来!否则追兵未到,我们就先丢了半条命。就算让他们追上,你能打走他们,我们还不能吗?”
肖凤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便放慢了车速,与刚才过山车一样的速度相比,如今大概比乌龟快一点吧。
九扬把九秋吐出来的脏物收拾好,当然不可能用手,略施小术就把它扔到窗外,恰巧扔到一只趴在窗边的冤魂脸上。
接下来又是一场屠杀,诚如九扬所言,他亲自宰了所有企图靠近过来的冤魂,不费吹灰之力。
那时九秋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坐到唐文洛对面,叹道:“你看到我哥哥多生气吗?都是因为你们人类见鬼的发明。”
“习惯就好。”唐文洛的视线跟着九扬移动,几次想替他出手,但都忍住了,无谓又让九扬以为自己又被看低了。
“我说,唐少爷,你就只会对我哥哥摆出好脸色吗?要不你说一说,你到底喜欢我哥哥什么呢?”
唐文沅也凑了过来,正好赶上九秋的问题,只听唐文洛嘴里蹦出了两个字:“可爱。”
彼时九扬灭了一只鬼,眼都不眨一下,脸色比刚才的寒风还要冷,这边的九秋和唐文沅都呆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就连唐文洛自己都不得不惊讶于这个格格不入,却又脱口而出的答案。
他只能含糊地换了另外两个字:“都好。”
完美的两个字,九秋和唐文沅都信服了,谁比九扬更配得上这两个字呢?
至于他们以为听错的两个字,是绝不可能与九扬联系在一起的。
车与清晨第一线光同时抵达通州,再驶入最尽的三家村。
路上颠簸,车窄床小,他们小睡了一会已经腰酸背痛。
再往内驶入时,路也越来越曲折窄长,车子驶得比乌龟还要慢,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刻着三家村的石头屹立在泥地上。
唐文沅是第一个受不住逃出车的。
一下车,他就张手吸着清新的空气,望着远处一大片农田,心里才舒畅了一点儿,却还是忍不住埋怨:“这样的车真不是人坐的!累死我不说,还驶得这么慢。”
这时候,一个老人家拄着拐杖,来到他身边。
“闻知有客到来,老身一早就在这儿等着。公子,你们是来旅游吗?”
“是啊!”唐文沅爽快地说:“听说三家村的风光怡人,尤其高岱山的风景更是一绝,我们几兄弟打算在这里住几天,再上高岱山。”
“呵呵。”老人家摸摸胡子,打量着他一身异乡人的打扮,再把视线放到相继下车的其他人,笑道:“这个地方可不是寻常人能来的,若非锦鸡带你们进来,就算再多高手,也找不到三家村的。”
“老人家所指的高手,可包括鬼界鬼王、魔界天魔,或者妖界的九家兄弟?”九扬毕恭毕敬地来到老人家面前,拱手问道:“请老人家一论。”
“头两个,已非高手可论,自然不包括。依老夫来看,邪门外道之中,以天魔为第一。天魔者,与神双生,今日良常山上的天魔与昔年善恶神双生,理应为天下第一。其二者,鬼界鬼王。当日天地变动,鬼王力破鬼界八十一层,九奇九危,只用九天九夜,便山崩地裂,应运而出。可惜天魔只以三天三夜就破了,故而鬼王只能屈居第二。至于九家兄弟?当年的九云勉强能排上名号,可他两个儿子,不外如是罢了。”
“老家伙!你敢轻看他们?”九秋怒道。
老人家轻笑一声,继续说:“魔界的梅生、鬼界的灭天大将军,哪个不在他们之上?单以同辈来论,鬼界自九奇七危之阵出来的鬼一子,魔界师承于天魔的四个弟子沈墨之、万俟言、孟无姜,还有温思宁,这四魔谁不是天下龙凤?哪个又在九家兄弟之下?”
九秋平生最恨被人看不起,瞪着眼说:“你敢再胡说八道?”
“家弟无礼,老人家请说下去。”九扬拦住九秋,而唐文洛与唐文沅也耐心地听着。
“要老夫说,这九家兄弟,哥哥占了多情,弟弟占了好时机而已。多情者,有天山宗第一大弟子护着,又有个沈墨之为他糊里糊涂转世为人,他倒是安心苟活,却害温女孟女为情消匿,一下子就折了三魔,不费一分力;时机者,鬼一子看破尘世,出家当了个鬼界和尚,不再杀戮,万俟言受命转世。多情、时机,此九家兄弟能扬名立世之由。”
听到此处,九扬也变了脸色,咬牙问:“老人家之言,哥哥与弟弟皆是浪得虚名之徒罢了?”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不过弟弟能承九云火狐之术,假日时日,必成一番功业。至于那白狐哥哥,血脉不纯,火狐的学不了,白狐的不能容,当年又元气大伤,功夫已是极限了。”老人家敲了敲拐杖,话锋一转,问道:“阴邪三界,老夫已论完,请问几位公子,可知这里名作三家村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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