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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文沅掀开被子，那惨白的脸终于有回一点血色。
他激动地说：“好！我现在就回房收拾行李！”
【第一部·完】
【第二部·记川】
43、【四十三】
——大师哥，你心里念着的那个九扬，是怎么样的？你天天想着他，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想你？要是你回去以后，他不爱你了，你怎么办？
——一千年多长啊，大师哥，要是他不珍惜你，我就替你杀了他，我要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他凭什么不珍惜你。
——可是大师哥，你为什么要为他转世为人？你是天之骄子啊！我不明白，他已经不是你日思夜想的九扬了，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大师哥，大师哥，天底下谁比我更爱你？我等你转世，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就在这里等你，大师哥，快来吧……
唐文洛惊醒了。
他张开眼看着小窗外不断逝去的夜色，树木郁葱，高低错落的住房已经过了炊烟冒出的时辰，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他的意识慢慢回来了，坐起来看着那轮一直紧追着火车的圆月。
下午了，他们坐上了开往阜南省的火车，虽说曹仲替他们动用了神荼和郁垒的关系，但据他说，这百年来仙界基本就是闭关锁国的状态，一群上仙已对人间失去了兴趣，一心成神，别说九扬九秋两只狐狸精要进去，即使唐文洛唐文沅两个平常人要闯仙界，也必定有所阻挠，要是神荼和郁垒冒险相助只会招来麻烦。
他们不想强人所难，只好另辟蹊径。
妖界与人间各有一条通往仙界的路，可是妖界那路早在几千年前妖界仙界交恶的时候封了，而人间要到仙界，必经阜南通州市的高岱山。
通州市地处偏僻，九秋和九扬都没有去过，他们的通道之术就无所作为了，只好乖乖地跟着唐文洛和唐文沅坐上一晚的火车。
车厢里回绕着唐文沅的呼噜声，他就是这样，无论什么地方都能睡得很熟。
唐文洛却连续几晚都被同一个梦缠绕着，那个梦很模糊，他只记得有个女子一直对他说话，然而说什么呢？
他怎样都想不起来，只是那个梦使他心里又闷又厌烦。
他醒了就睡不回去，便起来走到火车上的小型酒吧。
同样没有睡觉的还有九扬，他正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的卡位喝酒。
唐文洛坐到他对面，点了一杯与他相同的鸡尾酒。
“你怎么不睡？”唐文洛轻声问。
“我不睡也行，倒是你，应该多睡一会儿。”
“睡不到，我心里不踏实，你不也是这样？”唐文洛笑道：“不敢坐飞机的小狐狸。”
本来他们是预备坐飞机的，只是九扬说他坐飞机的话，心里不踏实，便只好转乘火车。
不过他们也不难为自己，坐的当然是头等车厢。
“你不明白，我出关后才发现人间变得太多，自然事事都不踏实。”九扬摇着头说：“要在那铁东西上坐几个小时我真的不敢，火车虽然慢了一点，但毕竟是在地上走。”
说得你平日就在地上走一样。
唐文洛好笑地看着九扬，明明他有飞天入地的本领，怎么这世间还有他害怕的东西呢？
他又问：“那还有什么让你觉得不踏实吗？”
“那些电视什么的我都不敢看。我们妖界从前有个灵湖，能知天下事，都没有你们的电视看得清楚，多可怕。”这时候唐文洛的鸡尾酒来了，九扬便指着就说：“再比如这杯酒，我都不知道鸡尾是可以酿酒的，我真的落后了。”
听罢，唐文洛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出。
看着这样一本正经却又有点愣的九扬，真是有趣。
九扬却不明白他笑什么，自顾自又喝了一口酒，心里想，这酒还真是好喝。
“啊，傻瓜。”唐文洛亲昵地喊了一声，然后才解释：“这酒不是用什么鸡尾酿的，只是名字而已，是那些外国人的玩意。”
九扬愣了愣，下一刻就忍俊不禁地笑了出声，“我刚出关的时候弄的笑话更多，你让我怎么踏实得了？整天害怕做错这样，做错那样，让人以为我是疯子。”
“比如呢？还有什么笑话？”
“比如、比如有一次小秋买了一个收音机，开着电台，我却以为有什么妖物，把家里的东西全都砸了，把我三位弟弟都吓坏了……”九扬将他的笑话和盘托出，听得唐文洛欢快极了，一扫刚才那梦带来的闷气。
他们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聊着天，似乎在马戏城一役后，他们更信任彼此了。
这一刻唐文洛甚至有个想法，即使九扬等待的人并非他，那又如何呢？倘若能与他做最好的朋友，似乎也是一件幸事。
九扬看着唐文洛温柔的神色，理智地想，如果他从前真遇见过沈墨之，怎么可能把如此值得爱的他忘记呢？
偏偏他真是全无记忆，还一心栽倒在贾清上。
那个贾清——一想到唐文沅整天嘻嘻哈哈着，他就摇了摇头笑了，心情也更好了。
起码他没有再介怀马戏城的事了。
“那你呢，什么事情困扰着你，使你睡不着？”九扬笑道，“我还以为唐少爷是无所畏惧的。”
“在你面前，我不介意示弱。我总觉得这一次会出什么事，又觉得有一堆妖魔鬼怪在阴暗处虎视眈眈着，要是我回不去……”唐文洛收起笑脸，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文沅他玩心未定，往后你要替我好好看着他。”
九扬的心有些不舒服了。
他皱着眉说：“今后的事谁都说不定，你别多想，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别别别。”唐文洛强硬地说：“有事的话你们都要躲在我后头，小扬，听话，乖。”
因为知道此人就是沈墨之，九扬便觉得他的强硬是理所当然的，也从善如流的应道：“好，今后就靠唐少爷保护了。”
此时，一声叹气从唐文洛身后传来了。他们抬头一看，竟是九秋来了。
平日大咧咧有话说话的九秋却只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又叹了一口气就直行直过了。
他依然纠结着九扬为何会放着如此好的唐文洛不要，而选择那个打呼噜打得把他吵醒的唐文沅。
他哥哥一定是瞎了。
44、【四十四】
火车的终站是阜南的曲州市。
到站时，唐文洛他们身处的车厢就剩下他们四个。
他们背好背包，一出火车站，迎面扑来的是一阵夹杂着狗屎味儿的闷风，映入眼帘的，却是空荡荡，还塌了一个窟窿的泥路。
幸好远处矗立着一个小商场，还有一些楼房，否则他们肯定以为这是一座死城。
死城倒不是死城，不过阜南位于内陆，发展较慢，而曲州更为偏僻，以往年青人都是往外跑的，只是近一年来建了火车站，发展才终于跟得上。
至于通州市，连火车都不到，在城市长大的唐文洛和唐文沅完全想象不到那会是个怎样的荒芜地方。
他们转了几个街口，终于见到商店和人群，却觉得自己穿越了时空，回到八十年代似的，反正与他们城市的调子毫不一样。
街上的人看着他们几个衣着时髦的异乡人，谁都不说话，当与他们的视线相触时，那些人就立刻移开视线，古怪得很。
唐文洛将九扬护在身边，九秋则扯着打算一探究竟的唐文沅走，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一家宾馆。
那宾馆很旧，只有三层，油漆都剥落得七七八八，还散发着一阵霉气，连升降机都没有。
柜台的女人正抬起脚，涂着脚甲。
听到动静后只瞥了他们一眼，问道：“只有一间双人房，两百块一晚。”
“两百块！”唐文沅嚷道：“这样的小宾馆值这么贵？你还不如去抢！”
那女人挑了挑纹得生硬的眉毛，不客气地说：“这里只有我一家宾馆，爱住不住，外头也不会有人敢收留你们这些外乡人的。”
“什么意思？”九扬盯着她问。
“最近怪事多，闹鬼闹得凶猛，除了我，还有谁敢接你们的生意？”
“我看闹的鬼都是从你这里出来了！”九扬一掌拍开了那柜台，凌厉地喊了一声：“鹿妖速速现身！”
唐文洛退到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九扬如何与这只鹿妖周旋。
而唐文沅和九秋则一人站在一边，瞪着双目，为九扬助威。
那鹿妖却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涂脚甲，一边说：“九王子，你威风的时代已经过了，在这里是我做主，不是你。我只求财，而无意卷入你们的战争。我坦白告诉你吧，这里住的，全都在恭候着你们的大驾。灭天大将军已经出来了，五界是时候要易主，你们还是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笑话！”九秋喝道：“我偏就在这里住下，我倒要看看这群小喽啰有什么本事！不就是二百块么！唐文沅，别说你没有钱！”
唐文沅显然也被刺激得一腔热血涌上来了，豪爽地从钱包抽出二百块，扔到那断开的柜台上。
哪料到那鹿妖撇了撇嘴，说：“一个人二百块！”
“你！你才一间双人房，我们四个大男人缩在一间房里，你还好意思收我们一个人二百块？不行，你好歹清出一间房给我们。”唐文沅又嫌弃地扫视了这里一眼，“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家白白也不愿意住的。”
说罢，唐文沅的背包就动了动，一直躲在里头的白白现身了，对着鹿妖低吼了一声。
鹿妖却只是淡定地说：“行，你们自己挑一间房，把里头的东西赶出来就行了。把钱放下，其余事我不管。”
“朵儿，你两边都不想得失，似乎不太可能。”九扬说：“钱，我们能付，但你要想清楚我的说话。当年我父王对你如何，希望你还记着。”
“妖王的大恩大德，我自是不敢忘。也是因为这份恩情，我才对王子你好言相劝，免得落得妖王同一下场。”朵儿涂好了脚甲，正想起来说，却有一道黄符打在她的额上，随之而来一个“定”字。
接着唐文洛上前，从钱包里抽出十张一百块放下，边说：“钱是你们九王子说给的，你也给我听清楚了，不要轻视他，也不要轻视我们唐家。现在你只有两条路，一，我让你瞧瞧唐家，或者你们更熟悉的名字，天山宗的灭字诀；二，你杀了我们，去跟那灭天大将军邀功，我们也好练练手。”
朵儿毕竟也活了上千年，这定字诀只能定住她一刻。
她挣扎而出后，却在九扬面前跪下了，一改刚才傲慢的模样，眼含着泪说：“大王子，这么多年了，我们都以为你躲起来，早就志气全无，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今日重见，朵儿不得不刺探一下你们的决心，请王子恕罪。为报妖王之仇，朵儿愿誓死效忠。”
九扬愣了一愣，连忙扶起她。
45、【四十五】
朵儿将他们四个请到顶层的房间，里头不大，不过放了两张双人床，床前放了一部正方的黑白电视机，还有一张小书桌，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已经是宾馆里最好的房间了。
只是过惯了优越生活的唐文沅免不了几句埋怨，唐文洛虽不说话，但进房后只一直站着，显然也是不习惯的。
九扬和九秋倒是无所谓，在他们看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一个过夜的地方就很好了。
他们坐到床上，九秋拍了拍床，请朵儿坐下，只是朵儿觉得有违身份，便站着不动。
“我们要去仙界的消息是否已经传开了？”九扬问道。
“是的，本来朵儿也不相信，但这几天市内聚集了很多妖魔鬼怪，甚至有几个道士也来了，朵儿才不得不信他们都是为了你们而来。”
唐文洛站到九扬身边，一手搭到他的肩上，笑道：“看来我们这一路都不会太平了。”
朵儿看着他们亲近的动作，立刻对唐文洛拱了拱手。
“这位肯定就是我们大王子等待多年的人，恭贺大王子终于等到了，假若朵儿一早知道，定会预留两个房间。”
此话一出，唐文沅就狡黠地笑了两声，听得九扬非常刺耳。
九秋立刻横了他一眼，骂道：“你这个傻子，笑什么笑！再笑，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挖出来。”
“好凶的狐狸！”唐文沅对九秋做了个鬼脸，一本正经地说：“两个房间怎么了？四个大男人窝在一间房像话吗？我就是想跟我哥一间房，你自己想到别处去，还怪我笑。”
“谁怪你笑？我是怪你没脑子！孟婆那碗汤把你喝傻了吗？”
他们一吵起来，九扬两耳就嗡嗡作响起了，只能给了个眼神唐文洛。
唐文洛立刻开口：“吵够了吧？”
唐文沅顿时闭上了嘴，九秋则哼了一声，说：“你好好学学你哥！”
“你也是！”
九扬无奈地转过头去，“朵儿，你给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现在宾馆里住了一只狼妖，两只兔妖，还有几只小鬼，以及一只小魔。另外那几个道士，我看也是居心叵测。本来我打算等不到你们的话，就与他们玉石俱焚了。”
“朵儿，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如今敌强我弱，正是用人之际，我早就托人找你们的下落了。”九扬又抬头跟唐文洛说：“我看这样，今晚他们肯定会行动的。他们既然分开而来，我想应该各有各的盘算，到时候我们把他们逐个击破就行了。”
“对！”唐文沅拍手道：“依我看，到时便宰了两只兔子送给那匹狼。”
九秋冷笑道：“你不会指望那匹狼会感激你吧？”
不理他们两个低能儿般的争论，唐文洛径自说：“小扬，这次你和小秋对付那几个老道就好了，我来对付那只小魔。剩下的，全都给文沅练手。”
九扬点了点头，朵儿见他对唐文洛如此信从，心里便觉得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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