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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一缕头发就能炼成对付我的法器吗？”梅生眯起眼说：“你何苦与我所作对？”
“一缕头发不够？再加上一朵梅呢？为了炼出克制你的法器，就算割了我心头上一片肉又何妨？”他大笑了几声，搂着唐文洛，慢步经过梅生身边。
他又闻到一股梅花香了。
只是往事已远，他头也不回，带着九扬等人一起走了。
梅生抿着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他反手打了鬼三子一巴掌。
在他的面前，鬼三子不敢造次，只能默默地受了，但又贪婪地盯着梅生姣好的侧脸。
下一刻，整个马戏城都烧起来了。
梅生大袖一挥，划空走了。
41、【四十一】
夜半回到唐宅，宅里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林伯接过闭着眼，青白着脸的唐文沅时，唐文沅胸口里一阵急促，又吐出了一口血，吓得林伯慌慌张张地打电话把医生叫来。
老爷子则一直守在床前，握着唐文沅的手，喃喃道：“我可怜的孩子……”
唐文洛身上虽也有伤，却忍着不说，把九扬一干人等都请到客厅。
他们面如死灰地坐着，客厅里一片死寂，连平日多言的九秋都心里沉重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谁料到今日会变成这个局面？
“今晚是我估计错误了。”九扬先开口：“明知道欲魔来了，我应该先带你们走的。”
“没事，交过手，总归是好的。”唐文洛说。
“我本以为我和小秋加起来可以勉强一战——”
九秋打断道：“要不是那个鬼三子缠着我，我与哥哥联手，定可以制住欲魔。若有下次，烦请唐少爷不要再逞强，有心的话，替我们挡住鬼三子就好了。”
他的嘲讽刺中了唐文洛的痛处。
刚才他一见到梅生，下意识就上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凭什么这么自信？
他素来自命不凡，偏偏近几个月来，三番四次受制于对手，这还不够挫掉他那些可笑的自信么？
可恨在人间备受推崇的唐少爷，原来放眼五界，不外如是罢了。
这是头一次，他希望自己是那个傲视五界的沈墨之。
万俟言突然笑了出声。
他说：“早就听说过，九家两狐狸，性格各异，一冰一火，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你什么意思？”九秋起来质问。
“九秋，遇人遇事，你该有你哥哥洞察入微的冷静。比方说，你听到或看到他对文洛有一丝怪责吗？没有。因为他知道文沅和文洛前生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人中龙凤。等你们去了记川，还怕世上无人可敌梅生么？不说我沈师哥，你真以为天山宗的嫡传弟子是好对付的吗？”
道理都是对的，九秋也明白，可是无缘无故被这个不知哪来的人训斥了，一口气就是咽不下去。
他反骂道：“屁话！等他们回复记忆，你真以为他们会乖乖地与我们同盟么？你沈师哥不搅乱这个局面，我也要谢天谢地了。”
孺子不可教也。
万俟言好笑地看着九秋，如此冲动行事的火狐狸，多亏他妖术高强，否则早就被剥了狐狸皮。
“小秋，坐下！”九扬也稍稍动气了，教训道：“我们在谈正事，你不要再胡说八道。”
“哥哥！”
“我简单说吧，九秋，当个不冲动的聪明人。”万俟言瞥了唐文洛一眼，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说：“当年九扬如何被梅生折了五条尾巴，我是听说的，但你肯定历历在目。沈叔叔如何死去，连我师父也不愿多谈，只闻他临死前见的就是梅生。就凭这两件事，大师哥一旦恢复记忆，估计头一件事就是找梅生讨债了。不然你以为梅生怎么要赶着现在下手？”
果然，唐文洛紧握了拳头。
他胸口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梅生，一扫刚才的屈辱，也要为九扬被折了的五条尾巴报仇。
九扬看见他动怒，因为私心，便决意放任万俟言把话说下去了。
然而唐文洛却开口了：“阿言，你是？”
“文洛，我的前世是天魔的二弟子，以炼器为生。”万俟言坦白地说：“上辈子我也名为万俟言，应该这么说，现在的万俟家是从旁系发展而来，而我才是万俟本家的人，这就是我叛出万俟家的原因。”
“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前一段时间。”
唐文洛看着万俟言，他的精神好像比前一段时间更好了，而他的耳边还回荡着他刚才侃侃而谈的话，忽然觉得这个从小认识的老朋友很陌生。
他不期然地想到，日后他记起上辈子的事情，又会变成怎样？他还会是唐文洛吗？他会像万俟言一样坦然地接受自己的过去吗？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客厅了又来人了。
唐文洛循声看向推门而进的鬼二子，已经不想追究他是怎样闯进戒备森严的唐家了。
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就请鬼二子坐了。
“不请自来，请各位海涵。”鬼二子拱拱手，从袖里拿出一个布袋，那布袋晃得极其厉害，“我只有几句话说，门票是我寄给各位的，既然大家信守承诺，没有因一时恻隐影响大将军降世，那么鬼王也会遵守诺言。布袋里面的就是鬼三子，今日我就会带他回去鬼界，大将军降世后，鬼王也会把他留在鬼界，不让他到人间作恶。”
“你说是鬼三子就是鬼三子？”九秋怀疑地问。
鬼二子笑了笑，拉开那个布袋，被五花大绑的鬼三子就现形了。
一见到他，九秋就怒气冲冲上前，使劲地踢了他一脚，却被鬼二子挡住了。
“毕竟是我们鬼界的鬼。”鬼二子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是我们得罪了。”九扬抱拳赔罪道。
“这是鬼王的束鬼绳，鬼三子逃不了的，希望你们也能尽快启程到记川。”说罢，鬼二子就重新把鬼三子收到布袋里，预备要走。
但是万俟言把他拦住了。
“鬼二子，多年不见，我是万俟。”
“万俟？”鬼二子惊讶地看着他，说道：“上次在梅宅一别，已有百个年头。想不到你已转生。”
几句闲话后，万俟言才正色地说：“师父听闻了你们要去记川探查八十一层的秘密。”
鬼二子脸色微变，僵硬地笑道：“天魔果然神通广大。”
“师父的意思是，你们要找便找吧。只是鬼王让这几个小辈去冒险，给的报酬未免太低。既然在此见面，我就奉师父之命，给他们讨一个报酬吧。”
九扬挑起眉，正要说话，唐文洛突然整个人晃了一晃。
九扬见他脸色苍白，便过去察看一下。刚才梅生拍他的一掌太重，以一副凡人之躯强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但在这个关头上，唐文洛不能进去休息，只好搂着九扬的腰，勉强地支撑着。
九扬将一道灵运到他的体内，让他舒服一点。
“看来我今夜来的不是时候。”鬼二子打趣道：“请说吧。”
“很简单，黑蜘蛛精行踪飘忽，师父要你替他们找出黑蜘蛛精的下落。”
“以天魔的神通广大，他要一个黑蜘蛛精的下落谈何容易，何必假托我们之手？”
“师父久居良常山，不关他的事情，早就不管了。只是他见这几个小辈可怜，况且这里，只要九扬点头，就是他的徒媳了，便不妨为他讨一个人情吧。”
从报酬到人情，这件事似乎不办不可了。
只是在场的都想不到，天魔会愿意为了他们而欠了鬼王的人情债。
这个天魔，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好！我这就回去禀报鬼王。”
他走了之后，万俟言立即从九扬手上接过已经昏迷的唐文洛。
他从锦囊里拿出一颗药丸，喂到唐文洛口中。
九扬站在一边，轻声说：“万俟，我们都知道他就是你的沈师哥，对不对？”
42、【四十二·第一部完】
唐文洛在第二天下午醒来的。
万俟言给他吃的药丸名作万毒丹，用了上百种毒药和解药炼制而成，吃了便百毒不侵，更有延年益寿之用，只是每款药都极为烈性，他足足费了五年多的时间，才把所有的药调和一起，世间就只有这么一颗，价值连城。
据说此药一出，北方的大户人家都争得极为厉害，一堆堆黄金宝物送到万俟家门前不说，其中一个高官还送上了自己的女儿。
可当时万俟言只把家门闭紧，怎样说都不踏出家门一步。药自然也是不卖的，如今却轻易就喂给了唐文洛。
对他来说，这颗万毒丹又怎样比得上他的沈师哥呢？
他虽无意透露沈墨之的转世，可他对唐文洛的关心已出卖了他，那也是对的，天魔对沈墨之费尽心思，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家爱徒呢？不过不捅破而已。
这也是九扬和万俟言达成的默契，过去的记忆，过去的身份，接受与否全取决于唐文洛自己。
“哥。”见到唐文洛醒来，从中午起就一直守在床边的唐文立刻吩咐下人倒来一杯水，然后扶起他，亲自伺候他把水喝了。
唐文沅虽比唐文洛早醒，但他脸色灰暗，精神还是虚的，只是不顾阻挠，硬要过来而已
至于唐文洛服过万俟言的药，现在双颊带红，气息竟比之前还好。
他也自觉气血通畅，精神饱满。
“二少爷身体还没有复原，谁让他下床的？”唐文洛轻斥了那下人一声，起来把床让给唐文沅，“你看你，还不过来躺好？”
唐文沅却始终绷紧着没有血色嘴，不说话也不动。
唐文洛一边替他把枕头竖起，一边问：“怎么？还生我的气？”
“哥，我要你给我解释。”
“好，但你先坐到床上。”
在唐文洛的坚持下，唐文沅只能乖乖地坐到床上，背靠着枕头，果真舒服了一点儿。
唐文洛替他盖好被子，又探了探他的额头，才放心地坐到床边，缓缓地开口。
“文沅，我这里没有解释能安慰你的。”见唐文沅点头了，他才说下去：“我不能否认，我是打算牺牲那里的人。我们和鬼界谈了条件，只有他们牺牲了，鬼王才会亲自捉拿鬼三子回去，也不会让灭天大将军到人间作恶。”
的确，唐文沅打从心底反感这个解释。
哪怕什么无能为力之类的托辞都好，似乎也比“打算牺牲他们”的说法叫人好受些。
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能是他们打算牺牲就牺牲的么？
“为什么是他们？哥，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们本来还开开心心地看表演，但原来那是一个局？你纵容他们，这与他们为伍有什么分别？难道没有更好的方法吗？”
唐文洛抿了抿嘴，他的愧疚早就在败于梅生之下时荡然无存了。
于是他用上了唐文沅不能理解的冷血语气说：“我可以解释我的决定，但我不能解释他们为何要死。文沅，从今日起你记着，所有的死亡都是不稀奇的，也不需要任何解释。”
“就算我们能够阻止？”
“对，你或许能救他们，但下一次死的人还是因你而死。”他抬手抹了抹唐文沅额上渗出来的汗，看着他悲伤的眼睛，又心软了，只好轻声说：“哥知道你心地善良，看不惯这些事。文沅，哥不要求你什么，你的道术能够自保就好了，其余的事，你不喜欢就别看，反正有我去做。哥保证，人间很快就会太平的。”
昨日万俟言说过九家两兄弟，性格各异，这很容易理解，毕竟他们的年纪相差了上千年。
然而再看唐家这两兄弟，可就说不通了，他们只相差五分钟，唐文洛却比唐文沅成熟深沉太多了。
对于这一点，唐文沅从前都是不以为然的，反而以自己的潇洒坦荡为傲，但如今才真正明白了往日唐文洛何等纵容他，也为他挡下了多少风雨，而一切一切，唐文洛都没有要过他什么回报。
可是，唐文洛只比他大五分钟啊。
想到这里，再代入唐文洛的角色，他突然觉得唐文洛的决定并非那么不可饶恕。
他抽了抽鼻子，接着一把搂住唐文洛，靠在他的肩上大哭起来，一边自责地说：“哥，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我不该骂你的，我以后会好好修炼道术，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唐文洛好笑地摸着唐文沅的头，由得他发泄。
万俟言就是在如此温馨的时候闯进来的。
他平生最看不惯人哭，只能尴尬地转过头去，一边挥着手上的报纸说：“凌晨，S国发生恐袭。一辆火车在开往M国途中发生恐袭，几卡车厢被埋了火药，火车也被骑劫，半条火车坠河了。”
“你的意思，这并不是恐袭。”唐文洛伸手拿过他手上的报纸，读了一遍，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你看这里。”万俟言指了指报纸上的相片，里头尸体堆积，其中一个的左脖子有两个小孔，似乎是被利器刺穿的。
他说：“僵尸鬼器。”
“僵尸？”唐文洛沉下脸来，虽动怒了，却自信地说：“那倒容易对付。”
话音一落，他就怔了一怔，那莫名来的自信很快就瓦解了。
唐文沅接过报纸一看，然后愤怒地扔到一边：“这些东西到底想怎么样！哥，我们下一步如何？”
“没有下一步。我们要放下这里的事情，跟九扬他们去一趟仙界的记川。”
这件事唐文洛一直不知如何开口，无他，他也有他的私心，然而这一刻他不再顾虑那么多了，各路人马都来到他们的身边，绝非偶然。
于情于理，他们必须闯记川，找回前世的记忆。
他说：“阿言，既然万俟家已经容不下你，就请你留在唐家吧。”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放心去吧，有我在，他们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万俟言又说：“你二人去仙界还比较容易，就是九家那两只狐狸难一点。我给你们三件法器，希望保你们平安，还请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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