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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的唐文沅看到他哥板起的脸，连忙说：“这次喵喵和白白跟我们去，你们留在家裡乖乖的，下次才给你们任务。”
说罢，他就抱起黑猫和小老虎出去，接着在门上贴了一道符，保里面四只鬼安全。
到了车上，唐文沅的嘴巴一直都没有停下，先对唐文洛一堆感谢，然后对喵喵和白白一堆叮嘱，最后则是一堆疑问，比如他们怎麽突然去看马戏，为什麽唐文洛挑了那两隻小妖精。
唐文洛只是沉默地开着车，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
“下车吧。”唐文洛好不容易找到个停车位，看着马戏城外一整段路的车，以及围在门口等待的人欢声笑语着。
素来镇定的他不禁慌张了，两隻手颤抖得厉害，只能互相按着。
他该如何做？
待会儿这裡就会血流成河，这些人都会死去，用来给灭天大将军开路。
可是他们不死呢？
他们能不死麽？
“哥，九扬他们也来了！”唐文沅兴奋地指着前方，拉着唐文洛穿过人群过去，问道：“你们怎麽也来了？”
“你们怎麽来，我们就怎麽来！”九秋面色不善地说，看来心情也不太好。
唐文洛定睛凝视着九扬，自从在唐家缘悭一面后，此时再见他，已经是一个月后。
这个月来，他们都赶着在出發到记川之前部署好一切，每一天就像流星掠过，一闪即逝，唯恐这件事出错了，那件事又来不及做，快得半点儿疲倦都不觉。
此时再见九扬，他才惊觉那流星似的时间竟过得那麽慢，也顿生疲惫之感。
他们为何不早点相见呢？
面对他炽热的视线，九扬却不胜负荷地避开了。正如这一个月以来，他躲避着他们一样。
这唐家两兄弟，上辈子最爱他的人和魔，他一个都不想见。
夹杂在他们之间的唐文沅摸了摸鼻子，又好心地拉着九秋走开了。
九秋一边走，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起唐文沅来。
如此迟钝的人，他哥哥到底是不是瞎了才喜欢他的？你看看人家唐文洛，同样喝过记川水，不还是对他个一见钟情吗？
他们走了后，唐文洛便问：“你最近很忙吧？”
“嗯。”九扬不欲多说，便拿出两张马戏团的门票，把话题转回来：“今天早上收到的门票，希望我们都多想了。”
“如果真是——你们都下决心了？”
“你呢？”九扬反问，犹豫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
这是一场他们都可以阻止的屠杀，但是却要眼睁睁地看着马戏城被血洗。
九扬是在鲜血淋漓中活过来的狐妖，他尚且心存不忍，何况是二十七年来都以守卫人间为己任的唐文洛？
他如何狠得下这个心？
然而鬼二子的话也说得很清楚，而他们都是极理智的人，都明白鬼三子的屠杀是必定会發生的，而他挑了这个地方。
唐文洛紧握着双手，突然瞄到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男生经过。
那男生的模样正是当日青河市钟家灭门一案中失踪的小儿子。
他连忙推开面前的人，一边推一边追了过去。九扬虽不知道原因，但还是紧紧地跟着他。
可是追到一半，那男生就消失了。
唐文洛双腿一虚，扶着旁边的牆壁，压抑地说：“那个用活人做的鬼器来了。是真的，小扬，他们挑了这儿下手。”
“我可以去追他。”九扬一手扶着他，似乎现在只要他们其中一个鬆口了，他们就不会再管鬼二子的承诺。
是的，屠杀一定会發生，但他们可以选择阻止，直到无可挽救。
只是这样值不值得？一时的恻隐还是理想的大义？
何不让他们留在家裡装作一无所知呢？
几番挣扎后，唐文洛就牵起九扬的手，咬牙道：“不必追了。”
“好，我们都下决心了。”九扬抿一抿嘴，而后勉强一笑，轻声说：“等到阳春三月，我们都会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38、【三十八】
东方马戏团是中林市赫赫有名的旅游景点，今日是他们成团三十週年的大日子，所以板办了一场特别演出，其中有个名作“东风夜放花千树”的表演项目更是头一次公演，外地人、本地人都慕名而来，可谓一票难求。
七点钟开场，六点四十五分左右人们都差不多进场坐好了，但唐文沅和九秋还没有回来。
唐文洛频频看錶，旁边的九扬倒不见异色。他与九秋有同心术可用，倘若他们出事了，不会半点声息都没有。
终于，五十分的时候，他们回来了。
九秋脸色不善，脸上还有三道新鲜的爪痕，而唐文沅则事不关己地摸着鼻子，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唐文洛一眼，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文沅，怎么回事？”唐文洛开口问。
“怎么回事？唐少爷，你家弟弟带了一隻白虎精还有黑猫出门，你该不会不知道吗？你们唐家不是嫉妖如仇么？怎么家裡还养着两隻妖精？”九秋不待唐文沅回答，就气冲冲地说了。
一想到刚才唐文沅骂不过自己，就使诈用白虎精偷袭他，他就怒得脸红耳赤了。
好歹他也是一隻活了五百年，从小就用奇丹仙药养着的火狐狸，但今日他竟然被那只刚修行不到一百年的白老虎抓花了脸？他以后还怎样在五界里混？
听到九秋骂唐文沅，白白又现形对他张牙舞爪。
九秋正要弯身捉起住这不知死活的白虎精，九扬却比他早了一步。
到了九扬手中，白白就不敢造次了，还讨好地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九扬见牠乖巧，就把牠抱在怀裏，问道：“你们家也会养老虎精？”
唐文洛突然有些晃神了，看着此情此景，忽而想起很久以前，他好像也曾经把一隻小白狐抱在怀裏，于是他的眼神就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他说：“文沅从小就喜欢这些妖妖鬼鬼的，家裡怎怎么说都不听，一见他们可怜，就嚷着要捡回家养。”
“他想养，唐少爷就随得他养吗？”
过去的唐文洛当然是只眼开只眼闭的。
但今日的他，何止能允许养一只白老虎？最好是让他养一只白狐狸。
他笑道：“既然要与你们合作，唐家自然容得下几隻小妖精。”
九扬逗弄着白白，佯装随意地问：“你为什麽要违逆家规，收留牠们呢？”
“你看牠们多可爱。”唐文沅伸手戳了戳白白的脸蛋，“况且人有善恶，妖有正邪，我怎么不能收留牠们？”
白白同意地点了点头，而九扬的手却顿了一顿。
他第一次见唐文洛，误以为他是那个执念于人妖殊途的贾清，却原来他的贾清，依然是那个为他放下屠刀的贾清。
但他很快就收起这点心思，再问：“那你把牠们带来，是何用意？”
“我也不知道，是我哥给他们任务了。对了，这隻叫白白，还有一隻黑猫，叫喵喵——”唐文沅一停下来，喵喵就现形了。
但喵喵却情绪不太好似的，跳到九秋怀裏缩起来了。
他只好挠挠头说：“小秋，我看喵喵挺喜欢你的。”
“牠就应该跟着我，跟了你这个主人真是倒楣！”九秋的嘴巴厉害，但是心肠却是软的，他感觉到喵喵在颤抖，怕是感觉到在场的鬼三子吧，只好把牠抱紧了，一边嘲讽：“唐少爷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还要靠这两隻小妖？”
“我带你们来，所以等会儿，你们都得听我的命令。”
唐文洛不理九秋，径自跟白白和喵喵说，言外之意，只有九扬一个意会。
就是不要听唐文沅的。
九扬瞥了笑得高兴的唐文沅一眼，他竟还不知情。
其实他们主意已决，大可以现在掉头就走，何必逼迫自己面对这残忍的一幕？
可是这门票到底是谁寄来的？待会到底又有什麽变故，他们都不知道，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
舞台是圆的，座位则绕着舞台围了个半圆，从地下到最高大概有八十多行。
他们坐在正对舞台的区域，四十三行，夹在人们的中间，景观饱览无遗，要走却不容易走。
一进场，九扬、九秋还有唐文洛就变了脸色，严肃而带一点悲悯。
不知情的唐文沅则嫌弃他们像个闷葫芦，只好逗起旁边的小女孩来。
其实他也清楚待会必有大事發生，但在这一刻，他还是相信他们四个一定能解决一切。
“哥哥保护你好不好？”他笑眯眯地问小女孩，小女孩立刻害羞得投进妈妈的怀裏，他便立即被那妈妈瞪了一眼。
唐文洛一直牵着九扬，听到唐文沅的话，顿时把他的手抓得更紧。
他忽然想起爷爷对唐文沅最珍视的，就不就是他这善良的品格吗？
但今晚——
今晚他竟要自己的亲弟弟跟他承受同一个噩梦，摧毁他的善良。
他低声说：“要不我让文沅先走……”
话还没有说完，但九扬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便看了自得其乐的唐文沅一眼，点头道：“走吧，你们先回去，这裡有我和小秋。”
“文沅。”唐文洛喊了一声，然后站起来。
他一起来，前后便各有四个人跟着起来。转头一看，便见他们神色呆滞，彷佛被人操控了。
他只好重新坐下来，低声对九扬说：“现在走，恐怕会坏了大事，等中场休息吧。”
九扬皱起眉头，看着面前的背影，心裏想，操纵人不像鬼三子的把戏，莫非欲魔也来了？
他立刻扫视了全场一周，始终不见一个可疑的身影，只能当作自己多心吧。
表演开始了，他们三个怀着心事，完全没有留意台上到底演了什麽，只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和欢呼声响起。
而要数在他们身边叫得得最大声的，则非唐文沅莫属。
在他看来，这些演杂技的人，比他们唐家更像能人异士。
比如现在的表演是两个女生倒立，然后以手臂撑着两个花瓶，再有两个女生倒立，又撑着她们的背，如此叠成了三层，最后一个女生踩着他们，在最高处转起盘子来。
唐文沅立刻起来拍手叫好，却不经意打到前面那个人。
他连声道歉，那个人却毫无反应，动也不动。
他奇怪地摸了摸头，不说他打到他了，面对如此精彩的表演，他怎能没有反应呢？
他正要靠上前问个究竟，就被唐文洛拉下来了。
“坐好，不要多事。”
不用细问，都知道事有跷蹊，他高涨的情绪也就没了一大半。
安静下来时，他只能在黑暗中四处张望，却在看向左边时，看到九扬的侧颜。
舞台的红光打在他的脸上，夹着舒缓柔和的音乐，看得唐文沅看失神了。
九扬那勾起的眼角，怎么好像会勾人似的？
——世间怎能有如此好看的狐狸精？
灯全亮了，传来广播的声音：“各位观众，现在是中场休息，请在十分钟后回到座位，继续精彩的表演，待会儿将会首次公演‘东风夜放花千树’，请各位准时回来，谢谢。”
随着灯光亮起，唐文沅立刻把自己的视线收回来，嬉皮笑脸地问：“哥，到底要出什麽事？”
“没事、小事而已。林伯来了电话，家里有急事，你先回去。”唐文洛抽出车匙，“你驾车先回去吧。”
唐文沅虽不清楚唐文洛的用意，却听话地接过车匙，但坐在他旁边的女孩却转过头来，冷声道：“不能走。”
他吓了一跳，只见那小女孩神情呆滞，连她旁边的父母也是如此。
小女孩一字一顿地说：“好戏还没有上演，你们怎能走？看完戏才走。”
“看什麽戏！”唐文沅吼了一声，周遭还是正常的人皆疑惑地看着他，他却全然不管，慌慌张张地抽出一堆黄符，然后贴到女孩的额上，却完全没有用，只好求救地看向唐文洛：“哥，你想想办法。”
这时，女孩的妈妈拿下黄符，说：“你知道没用的，九扬，我与沈烜皆善于控心。现在能解的，大概只剩我那转世投胎的侄儿了。”
“欲魔。”九扬咬牙道：“你们到底要玩什麽把戏！”
“鬼二子已经找过你们，别说你们毫不知情。灭天大将军要降世，他一定要降世！”妈妈冷声说：“今晚这里的所有人都一定要死，而你们要坐在这里，把这场戏看完！”
“什么意思？”被蒙在鼓里的唐文沅终于捕捉到一点线索。
他分别看向唐文洛，九扬，但他们却迴避了他的视线。
他们早就知情了！
他们早就知情了！
他气得站起来，却立刻被女孩的妈妈用力按下，力气大得他怎样挣扎都挣扎不开。
“坐下，表演要开始了！”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灯也全熄了。
黑暗中，唐文沅紧紧地握着唐文洛的手，抖着唇说：“哥，我预备好了，我们待会就杀出去，我们不能让他奸计得逞。”
“不。”唐文洛看不见他哀切的眼神，狠心地说：“我们不能阻止，我们只能坐在这裡看着。”
“不！不行！”唐文沅吼了一声。
“文沅，大局为重。”
灯亮起了。
39、【三十九】
首先亮起的是一盏打在舞台中央的射灯，照出圆中心上的男生。
唐文洛眯眼一看，那正是钟家的小儿子。
他低着头，身穿校服，但原本雪白的上衣被溅了一道道暗红色，似乎是血。
眼看着鬼器出现，他却只能握紧拳头，僵直地坐着。
九秋与九扬的反应不比他好多少，状似冷静，唐文沅却看穿了他们都选择了冷眼旁观，放弃了一切力挽狂澜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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