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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大局，他一概不知，只能挣脱被抓住的手，站起来，竭尽全力大喊：“快走，快走呀！这里有危险！”
他张大着嘴，喊得青筋暴露，但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疯子，指着他窃窃私语，甚至有几个人站起来勒令他马上离场，再闹事的话就揍他一顿。
他的脸又红又热，低头看了唐文洛一眼，依然是无动于衷。
事到如今，他还能依仗什么？难道他也要跟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使上全身的力气，喊道：“有恐袭，快走啊！”
活像个歇斯底里的患者，但无疑“恐袭”二字正中了人们心中的惊恐。
再看看舞台，那男生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的，诡异极了周遭突然静默了来。
下一刻，男生伸开双手，灯全亮了，尖叫声此起彼落地响起。
舞台上方吊着三圈人，都是刚才的表演者。他们垂着头，没有动弹。
底下的观众乱成一团——啪嗒——男生打了两个响指，入口和出口处冲出十来个手持步枪的人。
他们举起枪，“砰”的一声，打在那些被吊着的人的头上。
接着灯又暗了，男生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些人在黑暗中焚烧起来，灿烂极了，又有点点火光掉下来，像一场盛会。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啊！！！救命啊！！！”
“恐袭、恐袭、快走啊！！！”
这就是鬼三子所安排的表演，而今晚的人都注定要陪葬。
人们互相推撞着，但掉下来的火光已经烧起了地面，偏偏入口和出口又被关上。
他们只能呐喊着，哭喊着，眼睁睁看着火烧起了一个人，马上就要烧到他们了。
唐文洛强行拉着唐文沅，与九扬和九秋退到一个空处。
九扬不忍看这人间炼狱，闭上了眼，然后划开虚空，拉着他们出去了。
他们站在马戏城外，红着眼睛，都不发一言。
唐文沅满脸是泪，无力地摔坐在地上，质问道：“你们早就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们？”
他一拳打在地上，然后愤然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向门口。
唐文洛连忙拦住他的腰，令道：“白虎黑猫给我出来，把文沅拦着！”
白白和喵喵现出人形了，是两个少年。
刚才的局面他们都看见了，但他们都分不清对错，只知道不能让唐文沅犯险。
当唐文洛将唐文沅推到地上后，他们便使劲地按着他的手脚。
九秋别过脸去，低声跟九扬说：“哥哥，我们回去吧。”
浓烟自马戏城里涌出，把九扬的眼熏得更红，又干又涩的。
如果现在能流出眼泪，哪怕只有一滴，也能缓解他的苦涩。可是没有，他的眼泪在堆满了万骨的妖界里已经流过了。
他冷声说：“还不是时候。”
一说完，他就听到唐文沅厉声喝道：“放开我，你们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你们都是我养的！”
这时候，九扬的理智又有点儿崩塌了。
他们都能埋没自己的良心，却没有想过唐文沅，他那么善良人啊，竟要眼睁睁看着一场大火烧死所有无辜的人，而自己毫无作为。
九扬啊九扬，他就是你等待了五百年的贾道士，他是你最爱的人啊，你却如此残害他一颗良心，要他这辈子都愧疚不安。
你对得住他吗？
你不怕他恨你吗？
于是他有点儿动摇了。
唐文洛吼道：“你冷静，冷静！就算你阻止得了这一次，还是会有下一次，你给我冷静下来！”
“里面全是无辜的人！你看到那小女孩吗？她还那么小……为什么？既然你们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制止？起码这一次我们尽力了，救过他们了，不是吗？你看看，你听听，你们的心都他妈是铁造的吗？”唐文沅睁大了眼睛，一股怒火在他体内迸发，迫使他厉喝了一声：“定！”
这一个定字诀可谓是唐文沅二十七年来用过最有力的一次，也比唐文洛的更厉害。
拦着他的白白和喵喵顿时不能动弹，他立刻推开他们，从地上爬起来，跑了过去。
他一腿踢开门，里面的火已经不能控制。前面火势熊熊，后面的人已经倒下了。
他想都不想，就走入火海，背起两个人，再拖两个人出去。
如此来回了几次，唐文洛却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唐文沅整张脸被烟熏黑。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真正正明白了老爷子所说的，他及不上唐文沅的那一点。
向来自负的他只想掘一个泥地躲进去，他怎对得起这里所有枉死的人呢？往日他学的仁义道德，全都白学了。
可是他又忍不住反驳自己，事实上，他们都不是鬼三子的对手，更何况那个灭天大将军？
用这里的人命换取鬼王一个承诺，至少他们不得在人间作恶，这不是更值得吗？
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不能妇人之仁。
门口已经堆了五十多个人，但他们都已经没有了生气，连魂魄都没有了。
唐文沅却浑然不觉似的，出来了又进去，进去了再出来。
他一张脸全黑了，冒出来的汗也染成了黑色。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沉重，但他却不能停下来，逼迫着自己进去，再拖着人出来。
看到这里，九扬的眼睛忽然流出了一滴眼泪。
“贾道士，其实我不太明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当然是你的美貌。”贾清伸手摸了摸九扬的脸，笑眯眯地说：“我真的没有见过比你好看的妖精，是不是所有狐狸精都像你这么好看？要是这样的话，我早就不收妖了。收了你们，我良心过意不去啊！”
九扬转过头不理他，却被他从后抱着。
“人有善恶，妖有正邪，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妖精。往日我不如你，滥杀了很多无辜，往后我断不会滥杀生灵了。这个答案满意吗？满意的话，九楼主，赏我亲你一亲吧。”
那些往事忽然涌上心头，他愧疚地想——贾道士，你喜欢的九扬已经不同了，难怪你情愿把我推向唐文洛，难怪你半点儿都认不出我。
他抹去脸上那滴泪，动了动脚步，下一刻已经闪身到唐文沅身边。
唐文沅不理他，疲惫地进进出出。
那时火已经汹涌得要爆破而出似的，他却依然不愿放弃，又背起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却压垮了他。
他倒在地上，面前躺着的，就是那个他说过要保护的女孩。
那时候他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保护她的，怎么一切来得这么突然？
他锤了一下火烫的地，痛哭起来了。
九扬施起法来，顿时间，落下大雨，半灭了火，也把他们淋湿了。
他拉起唐文沅，“出去吧，没有用的，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从长计议吧！”
唐文沅推开他，狠狠骂道：“我以为你是好人，你看，这里所有人都是因你而死的！你不要假惺惺，你就是一只铁石心肠的狐狸精，顾你们的大局去，不要管我！我今日就死在这里罢了，当作偿还他们的命。”
“啪！”九扬抽了他一巴掌，悲伤地看着他，低声问：“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一个人面对千尸万骨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爹娘死了，我重伤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可以死了一干二净，什么都不记得，可我却要记得那么清楚。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怎能说死就死？”
“你怎能说死就死，又扔下我一个人……”
雨下得猛烈，滴滴答答的，打痛了唐文沅痠软无力的四肢。
所以他听不清楚九扬的话，只是看着他眼眸里的悲伤时，一阵莫名的心痛就紧揪着他。
他稍稍冷静下来，大声道：“你能替我带走她吗？”
九扬抹了抹脸，二话不说就弯腰抱起那个小女孩，带着她走了。
“谢谢。”唐文沅抖着唇说了一声，就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他的身后。
还没有走出门口，他们就听到外头的打斗声，还有九秋的大骂。
“是的，我们是跟鬼二子谈好了条件，但不包括不杀你，还有你。鬼三子，欲魔，纳命来吧。”
一听，唐文沅心底的怒气就爆发了，力量也跟着爆发而出。
元凶就在外面，他宰了他们去！
他从地上跃起，飞快地到了外面，只见唐文洛和九秋正各自与欲魔和鬼三子纠缠。
他想都不想，就加入了唐文洛的战团。
他突然一击，杀了个欲魔措手不及。
欲魔退后了两步，看了看唐文洛和唐文沅，笑道：“好！唐家两位公子都来了，你们谁是我的小侄子？我能饶你不死。”
40、【四十】
欲魔姓梅，据说本名很美，不过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了，现在小辈的只叫他做欲魔，跟他有些交情的，还能叫上他一句梅生。
九扬很记得第一次见到欲魔时候的惊艷，是的，他这个被誉为以色惑人的狐狸精，的确被欲魔的容貌惊倒了。
而事隔多年，此时在人间重遇，他竟又不得不再折服于欲魔的容颜上。
他身穿一件红袍，披着一头及腰的黑发，衬得皮肤更白，而此时在与唐家两兄弟的打斗中，一抹红接一抹黑，姿态利落，却又有一番风情。
要不是唐文沅气疯了，此时面对欲魔的容颜，肯定是出不了手的。
倒是九扬看着鬼三子已经在九秋手上连连吃了几招闷亏，便有心情地赏一下美人。
几个回合下来，面对唐家两兄弟的攻势，欲魔依然神色未变，一来一往间依旧游刃有余。
九扬看得出，他所出之力不过一半，大概真的只想试出谁是沈墨之吧。
这时，唐文洛和唐文沅已经转了个阵式，两人前后夹击，前边的唐文洛勉强用拳脚牵制着欲魔，后边的唐文沅马上抽出黄符，要使出他那半生熟的伏魔咒。
然而欲魔腾出一手，大袖一挥，就将唐文沅打到三尺远。接着又伸出一掌，拍向唐文洛的胸膛，也把他打退了三尺远。
唐文洛后背撞到树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
唐家的道术根本克制不了欲魔，他们的伏魔咒也不够纯熟，拳脚功夫更不能与之相比。
然而唐文洛只是反手抹了嘴边的血，又重新站起来了。
他正要迎战时，却见九扬在眨眼间已跟欲魔纠缠到半空。
九扬露出了两尾，分别打向欲魔的左右两面。
唐文洛和唐文沅凝神观看着，以为九扬将要擒住欲魔时，只见欲魔两手将左右二尾扯住，而后一腿踢向九扬的胸口。
九扬只好抬腿挡住，哪料得欲魔勾起了一个笑容，就将那两尾使劲一扯，也把九扬拉了过来。
九扬挑了挑眉，那尾上的毛全变成细针一般，刺进了欲魔的手里，任他再大能耐，一时三刻也鬆不了手。
就在这个时候，九扬打出了一掌，欲魔运气到胸膛上，硬生生接了。
以九扬的功力，其实是自损一百，伤敌五十。
他把欲魔打退了几步，却也摔了下来，吐出了一口浓血。
同时九秋舍了鬼三子，趁着欲魔退到地上之际，马上掌心运火，直往欲魔身后打去。
欲魔感觉到身后突如其来的气息，便红袖一挥，又把九秋打退了。
九秋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生出了一阵火热的疼痛。他那刚才并白白抓到的伤痕变得深又长，从脸颊一直到下颚。
这时，马戏城里传来连声大笑，那人说：“鬼三子，你们的人形鬼器在我手里，还不停手？”
欲魔和鬼三子皆是心里一惊，先不说马戏城里不可存留活口，他们早在这里布下结界，普通人根本进不了，怎么还有活从那儿出来？
莫非天魔来了？
不可能，天魔已多年不下良常山，他不会亲自过来的。
众人往大门一看，出来的竟是万俟言。
他在那鬼器上贴了一道黄符，叫鬼三子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人？竟然口出狂言？再不放开你手里的鬼器，休怪我动手！”
唐文洛赶到万俟言面前，低声劝道：“不要多事，你先走。”
九扬为九秋止了血，将还要冲出去的唐文沅拦住。
唐文沅扶着九扬的手，勉强站住，指着唐文洛说：“快救我哥，先带他走。”
“没事，有万俟言在。”
万俟言稍稍推开唐文洛，笑道：“我是谁，梅生该是很清楚。”
梅生立即退了一步，盯着眼前的人一副病痨鬼的样子，一脸不相信。
“你身体——天魔找回你了？”
“你既然认得我，应该知道这鬼器在我手中的下场。一、带着这个鬼器滚；二、我毁了这个鬼器，我在你面前，再死一遍。”
梅生稍稍失神，想起了当年往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来，是为师父传话的，那我就先把话说完，你们再选择。”万俟言捏着鬼器的脖子，说“师父知道，灭天大将军已经到了最后关口，而这些阴魂是为他破七十二层所用的，他并不在乎灭天大将军降不降世——”
梅生打断道：“他自然不在乎。”
“你自然比他在乎。”万俟言又笑了：“不过你们要伤他的大弟子，话就不同说了。你们应该都知道，师父最看重的就是我的大师哥，而我大师哥最看重的是他的爱人。赤元火的事，他不跟你们计较，但倘若今日你们敢趁着我大师哥失忆，利用他的感情，要挟他和他的挚爱，害得他回不去良常山，师父便唯有亲自下山了。”
“你要挟我们。”鬼三子冷声说：“你早晚会困死在我的移地阵。”
“又不是没有死过，我一个病痨鬼还在乎命吗？”万俟言冷笑了一声：“话，我都说完了，你们怎么选？”
“鬼器拿来，我们就走。”梅生厉眼盯着万俟言。
万俟言把人形鬼器推了过去，再说：“梅生，多年不见，你比从前更狠毒了。只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小师妹与你对阵，曾削下你一缕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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