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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上来吧。”唐文洛弯下身背起唐文沅，警告道：“睡觉，再有一个字从你嘴里出来，我就让林伯缝了。”
唐文沅乖乖地趴在唐文洛背上，不由得想起小时候他贪玩受伤，每次都是他哥背着他回家的。
多温馨。
他也知道唐文龙刀子嘴豆腐心，心里还是疼爱他的。
于是他陷入昏睡前，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难得他哥哥有喜欢的人了，虽是狐狸精，但他喜欢就好。别人肯定不会同意的，唯有他当他们的后盾吧。
回到曹家，折了六个徒弟的马道长惊魂未定，被杜当家扶到房间。
临走前，他对唐文洛说：“唐少爷，我们祁山观与你同盟了。”
34、【三十四】
唐文洛把事情交代好，就打算洗个澡，再过去看看九扬。可是他洗着洗着，突然困意来袭，穿上衣服后，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睡梦之中，他正在一个湖边钓鱼，忽然有人从后面拥抱着他，问道：“一千年了，你回来找我了吗？”
那个人一直在他耳边反复地说：“沈哥哥，你回来找我吧，回来吧，我等你很久了，十只手指那么久了。”
正要回头看时，鱼竿动了，他也惊醒过来。
他坐起来，看着漆黑的房间，摸摸冒着冷汗的额头，刚才做的梦已经忘记了，心里却空荡得很。
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仿若心里头的肉被剜了——
他想见九扬。
强烈的心愿使他无师自通，伸出手，往虚空一劈，拉开裂缝，去到九扬的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一盏床头灯开着，照着睡得正熟的九扬。
唐文洛悄悄地坐到床边，凝视着九扬的睡脸，心里的空虚才稍稍缓解了。
他知道自己没救了。
他已彻底栽在九扬的手里，再也爬不出他的手掌心。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九扬那对新月眉。从此以后，哪怕他瞎了，也能描绘出九扬的模样来。
倏然，九扬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对着唐文洛，然后睁开了那双墨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唐文洛正手足无措时，却见九扬弯了眼，咧嘴笑了。
九扬高兴地坐起身，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唐文洛。
他踢开被子，上身只穿了一件松垮垮的睡衣，还露出半边白玉似的肩膀。
唐文洛立刻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盖到他身上，又被他皱着眉踢开了。
如此来回了几次，唐文洛只好拿着被子，温柔地说：“你生病了，要盖被子。”
九扬撅起嘴巴，苦皱着脸，委屈地看着唐文洛，一副被欺负的模样。
唐文洛哪曾见过九扬这个样子，一时敌不过他，只好将被子放到一边。
他又想，平日里的九扬气质清冷，如今却像个小孩一般，怕是被他吵醒了，还在半梦半醒间吧。
但他这样子却更叫他动心，刚才的空虚全都平了。
“天还没有亮，你再睡一会吧，我坐坐就走。”
九扬侧着头看他，偶尔眨一眨眼睛，好像还在认人。
忽然，他伸出手，捧着唐文洛的脸，把头靠得极近，然后对着他眼睛，好像要把他心里的灵魂看出来似的。
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使劲把唐文洛的脸捏住，往两边一拉，自己咯咯地笑起来。
听到他笑得如此开怀，唐文洛的心就软了，眼神也变得温柔如水。
如果他一直在等待九扬，那么他等的，莫不就是这样的笑容么？
他也跟着露齿一笑，抬起手，掐了掐九扬的脸颊，却突然被抽了一巴掌。
“你！”唐文洛不解地看着眼前还笑得一脸开心的九扬。
他从来都没有被打过，照道理应该发怒的，偏偏对着九扬却动不了气，好像变成了一团任他搓揉的橡皮泥。
九扬骄傲地抬起头来，然后抬起手，唐文洛僵住身子以为又要被打一巴掌，但九扬只是再捧着他的脸，睁着眼睛靠近他，往他脸上亲了一亲，又飞快地放开了。
唐文洛愣住了，不相信地摸了摸自己被亲的位置，好像还有一点余温。
他勾起嘴角，傻笑道：“那我可以亲你吗？”
九扬的脸红了，想了想，轻轻地点头。
于是唐文洛捧起他的脸，往他鲜润的唇上一亲，温温软软的——又被甩了一巴掌，脸都被打侧了。
回过头来时，就见九扬涨红着脸，手指却摸着上扬的嘴巴，眼睛弯弯的。
“害羞了？”唐文洛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只见九扬摇了摇头，一只手指放在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意思。
唐文洛以为他不想吵醒九秋他们，便会意地点点头，跟着不说话了。
九扬依然笑得很高兴，他将唐文洛的手拿了过来，低头在上头胡乱地画着，而唐文洛只是柔情地看着胸前轻晃的脑袋，纵容他对他做任何的事。
这样的九扬，多好。
玩过他的手，九扬就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趴在他的腿上睡了。
临睡前，他掀开自己的上衣，将唐文洛粗糙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肚子上，要他摸摸。
“肚子还不舒服吗？”他问，见到九扬点头了，就轻轻地抚着，“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听到他要走，九扬就急得坐起来，眼里闪着泪光，使劲地摇着头，似乎不让他走。
唐文洛只能哄着说：“好了，我也不用赶回去，我在这儿陪你吧。”
九扬这才抹了抹眼睛，高兴地枕在唐文洛的大腿上，摊开身体，让他继续为自己摸肚子。
唐文洛是在一片刺眼的光亮中醒来的。
他眨了眨眼，等到适应了光线才坐起来。然而这一看，他竟回到了曹宅，而站在窗前拉开窗帘的是唐文沅。
“都中午了，哥，我都恢复精神了，你还在睡！”唐文沅终于抓到唐文洛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当然要好好地教训一番，“你把半天的时间都浪费在睡觉上了！外头那些道士都在等你起床，却谁都不敢过来叫醒你，都说你昨晚肯定太累了，只能我过来叫醒你吧。哥，你真的很累吗？”
唐文洛累吗？
他半点儿也不累，还觉得舒服极了。
然而他却呆呆地坐在床上，昨晚的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一个梦。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有啊，你昨晚有出去吗？曹仲早上还来看过一眼，你一直在睡啊。”
那的确是个梦吧？
唐文洛忍不住笑了一下，九扬怎么可能是梦里面的样子呢？不，为什么九扬就不能是那个样子呢？但就算他从前是，经过这么多风雨后，怎么可能还像个孩子一样呢？
但他还是抬起手，摸了摸被亲的脸颊，还是暖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手心还有九扬肚子的余温。
要是九扬是那个那样子该多好。
那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守护他的天真。
35、【三十五】
那晚在新海市淮海路酒店发生的事，很快就在道上传扬开去了，尤其是向来被当作纨绔子弟的唐文沅更是一战洗名，将往日不好的名声全都洗脱了。
现在一谈到他，谁都是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一声唐二少。
此事也从南传到北，北方大大小小的门派家族听了鬼三子的事，都萌生了与唐家结盟的念头，可是一听闻唐文洛在背后支持万俟言，这个念头就瞬间被打消了。
万俟家的纷争得从万俟言出生说起。
据闻他是口含一颗仙丹从娘胎出来的，又据说他百日宴的时候，有各路的仙家、妖精、甚至魔头都过来送礼，送的是各式各样的宝物法器。所以这些年来，他炼的东西才会有一大半都给了仙妖魔三界。
可惜他旁系的血缘却衬不起那样的排场，只会招人妒罢了。
万俟家现在的当家是万俟丹，人称丹爷，与他同岁，名气却差远了，炼出来的东西都平庸至极。
他自知能坐到当家的位置，全凭自己直系的血缘，又如何不恨极那个抢去他所有风头的万俟言呢？
不过万俟言为人低调，这些年来都是关起来，自己炼自己的东西，一年才现身于人前一次，万俟丹便只眼开只眼闭了。
但近这几个月来，万俟言动作频繁，前几天更公开要脱离万俟家，使得本家的人也生出了分家的念头。
万俟丹恨他恨得要死，也开始拉拢同盟。北方的各门各族却不愿陷入纷争，凡是万俟家上门的，都借口闭门不见。
但那都是明面而已，万俟言炼出来的东西，哪家不想要？万俟丹虽无能，手下却有个叫作关青天的人，东西不比万俟言的差，他们便都不想得罪，只是私底下该联系的联系，要站队的也都站好了。
可是事实上，拉拢人脉这回事，万俟言一点都不敢兴趣，他脱离本家自有别的原因。
他目前所关心的，只有炼给唐文洛的法器。
他捧着一堆工具回到炼器房，一开门，却看到一个身穿白衣，容貌俊美的男人，正拿着唐文洛给他的卡片。
他却不为所动，一边安放手里的工具，一边问：“阁下何人？”
“万俟公子，我是九扬。”
“久闻了。”排列好东西，他才回头看着九扬，问道：“你是来要东西的，还是要回东西的？”
“都不是，我是来给你一滴血的。当年我们给了你一个镇妖铃，现在请你把我的血炼进去。”说罢，九扬就伸出自己的手臂。
千年狐狸精的精血何其难得。
万俟言难得双眼一亮，毫不犹豫就拿起一根银针和小碗，取了九扬的血。
“听说这镇妖铃当初就缺你一滴精血，威力才会大减。你如今把血给我，难道就不怕我出卖你吗？”
听他的语气，九扬就知道他已经记起所有事情来了。
他微笑说：“当初我们把镇妖铃托放给你，就没有担心过你会出卖我。看来，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是的。”万俟言笑道：“从前没有机会见面，今日一见，才明白我师哥怎么对你如此痴心。”
九扬不作回应，只问：“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当日天魔要为你续命，你怎么宁愿转世为人呢？”
“你怎么知道我转世之事，不是我师父的意思呢？”
原来这个万俟言原是天魔的二弟子，但他并非生而为魔，反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炼器世家的儿子。只是那炼器世家后来因炼不出长生不老之药，被皇帝抄家没落了。
临行刑前，天魔把年仅五岁的他带走，收为二弟子，后来强行把他转化为魔，一直留在身边替他炼器。五界都不知他的本名，只叫他器魔。
一百年多前，他被欲魔所伤，传说天魔要为他续命，他却不知何故拒绝了。如此听来，这传闻原来是假的，那天魔又有何用意呢？
万俟言笑了笑，本来瘦削的脸带上了一点邪气，了。
“我师哥脾气犟，执意为你转世，可阎王好啊，连我师父的情面都不卖，只透露他将在五百年后转世。你不知道，我师父为他的转世操心了多久。”
“我又不明白了，天魔久居良常山，何以这几个月来，我却反反复覆听到他的名字？既然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又为何不露面？”
“你以为贾清和我师哥怎么都在五百年后转世？你以为我师父怎么一直不制止欲魔作恶？三百年前一役，他们都注定失败。如今，也注定了他们要卷土重来。”
“所以叛出万俟家，是你师父的意思？”
万俟言点了点头。
“今后一切变故，都是合情合理的。”
他似乎说了很多东西，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透露。
可是九扬心知肚明，万俟言能说的，都是要说给他听的；而不要让他知道的，他一字都不会说。
而话里的意思，就要靠他自己摸索去了
他回到正题，“镇妖铃还是放在你这里吧，时机到了，我再来取。”
“成。”万俟言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我也不留你了，我还有事情忙。”
万俟言正要背过身忙去，九扬却在这时拿出一个袋子，从里面倒出那鬼二子赠给他们的五件鬼器。
万俟言一见，就亮了眼睛，“灭天大将军的鬼器。”
“鬼二子给我的，可我们都不知道这五件鬼器的用途，我们又不可能去鬼界问，当今世上，唯有你能解了。”还是那样清冷的声调，但他的确在恭维万俟言。
“假如我师哥恢复记忆，他自会告诉你的。”万俟言说：“这个青铜鼎是炼丹的好器，我要了。其他的我研究一下，看在我师哥的份上，再为你改良改良吧。”
“谢谢。”
话音一落，九扬就消失了。
诚如万俟言所言，今后一切变故，都是合情合理的。他既然不能坐以待毙，也是时候弄出一些变故来了。
36、【三十六】
九扬几天里走访了几个地方。
他虽闭关百年，但往日妖界王子之名还在，那些重新见到他的妖无不对他表了忠心，而那些往日与他有过交情的仙魔都愿意卖他，或者他死去的爹娘一个情面。
然而这些仙和魔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九扬，你与其费尽心思来找我们，不如易情沈墨之，何苦痴心于那个道士呢？”
道理九扬都明白，但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对贾清，大抵便是这样。
他忙完一轮回到家中，九秋他们正好在玩扑克牌，大吵大嚷着。
他打趣地说：“我来看看，谁赢得最多呢？”
“我！哥哥，我赢得最多！”玩得面红耳赤的杜康举手说。
“不是！”九秋扔下牌，着急地站起来说：“知白哥哥都让牌给杜康了，我怎么赢得了？不玩了！”
“不就是输几条毛而已吗？你还输不起啊？”杜康冲九秋吐了吐舌头，然后躲到九扬身后，见九秋要捉他，便用九扬挡着，一边大喊：“知白，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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