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住唐文沅,亲自答道:“唐某与他是合作的关系。天下有难,无谓徒添敌人。”
东宁又爽脆地笑了,这次她好像笑得比刚才还要开心。
好像等了很久,就是为了他这一句话。
就算明知道他什么都想起来后,这话就不做真了,但她还是满意。
她说:“娘,我们走吧。”
她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东家主母也奇怪得很,似乎决定权全在女儿手中。
来不知为何,去也不知为何为何。
唐文洛盯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细想了一会——她们不是人?然而她们身上的气息太弱,连他也拿捏不准,便只好作罢。
“唐少爷。”黄掌门乘势问道:“自来人妖不相立,你要与他们合作,又何必拖我们下水?祖师爷的教训,恕黄某不敢违。”
“世易时移,今当以天下大局为重。刚才唐某也说了,唐某不愿徒添敌人。为盟与否,唐某并不强求,只希望各位他日道上相见,不要误事就好。”唐文洛转了转指上的扳指,不客气地说,而最后一句更听得曹仲和唐文沅心里叫好。
“你什么意思!”黄掌门喝了一声,另外二门二派的人也跟着站起。
其中一个说:“唐少爷,你以为这天下是你们唐家最大吗?人间劫难,自有我们自己解救,与妖为伍,就是不对!”
“诶,你这个人迂腐不迂腐?还讲不讲道理啊?”论叫嚣,唐文沅一人之力未必胜不过他们众人。
“唐二少,你自幼叛离祖道,亲近妖鬼,我们管不着,可你也不能管我们吧?道理是不是这样说?”一个起了,另一个便跟着拍案而起。
“说你们迂腐就是迂腐。当今天下讲什么?两个字——平等!种族平等,男女平等,那为什么我们人妖不能平等?人有善恶,妖有正邪——”
听到此处,黄掌门就坐不住了,他抽出剑来,骂道:“孽障!你还敢大言不惭?”
看他一剑指向唐文沅,唐文洛就坐不住了。
他将唐文沅拉向身后,让剑抵着自己,一双眼冷冷地盯着黄掌门。
对峙了一会儿,黄掌门受不住他的冷视,才把剑收起来。
“唐少爷,令弟我管不着。但我们黄山派有黄山派的教规,你也不能强求。”
“成。今日唐某非结仇而来,我只要一个共识。他日道上相逢,凡我唐家人和九家的,都不得杀害。天下已乱,我们不能再乱。”
黄掌门却不肯退让。
那日他在唐家与九扬已结下仇怨,本来他挺欣赏唐文洛这个小辈的能力,但如今见他维护九家,言辞间独行独断,实非可靠之人。
“那就请唐少爷先灭了九家那两只狐狸精、那只蛇妖,还有那只非人非妖的东西。”他数算着:“就算除了鬼界的东西,但这四只妖类尚在,天下安能平?”
“好!文沅记下,他日道上见到黄山派,若他们敢出手阻拦,你我都不必留情。”唐文洛横扫了众人一眼,问道:“不知祁山观何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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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
却说那祁山观不顾曹家的情面,一早就收拾行李走了。
对于祁山观,九扬和唐文洛的评价都是对的,从前比不起天山宗,几百年过去,还是没有一个后起之秀,快连杜家也赶不上了。
不过他们几百年来积累的名声和威望还是有的,对付一些小妖小鬼也足够。人间多年来没有什么大风大浪,他们就在人们的推崇中安逸惯了,便把自己看得高了一点,也把旁人看得低了一点。
他们心里是这样想的:
唐文洛的道术不错,但处世阅历不够,这不,现在就被九家那只狐狸骗去了。合作?怎么跟一只狐狸合作?到时候出事了,估计唐家还得求着他们来帮忙收拾这个烂摊子。
再说当年天山宗眼高于顶,与各门各派都有积怨,现在虽分成三派,但像祁山观这些一直承接下来的老门派,那些旧恶可是刻在每一代观主心里的。
比方说,当年天山宗抢走了他们的镇妖铃,这个仇,他们至今还记得。
所以他们走了,唐文洛一点儿都不意外。
杜家正要站出来为祁山观说两句话话,唐文洛就转头对唐文沅说:“把祁山观记下,也把他们都记下。”
黄掌门哼了一声,挥挥衣袖,就带着黄山派的人走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任唐文沅平日是个多任性的人,此刻都有点儿站不住了,更别提下去把各门各派的立场都记一遍。
他平日就是玩玩而已,但唐文洛是从来都不玩的,以他的性子,应该把每一件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而非弄成今晚这个局面,显然他的确动气了。
“哥,要不我们再谈谈吧。”唐文沅小心翼翼地开口:“诸位,我们唐家绝无一家独大的意思,否则就不会坐在这里跟大家商量了。我们所以劝大家放弃成见,与九家合作,是因为他们的确有这个实力。那天曹家婚宴,我追到东溪,与九秋误中鬼三子的移地阵,你们不知道而已,那个移地……”
他絮絮叨叨地把当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得活灵活现的。
众人听过后,都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当中杜当家早就留意到唐文洛手上的羊脂玉龙纹扳指,一眼就把利害看清,第一个站出来说:“学道之人,当以救济天下为重,难得两位少爷都有宽容之心,抛却嫌隙,不问出身,我们杜家虽然微薄,但也愿出一分之力。”
“杜当家,客气。”唐文洛朝他拱拱手,以作谢意。
而杜当家一句“不问出身”也说到众人的心坎去里,唐文洛此举不单不分人妖,还把他们在座的全都高看了,才会在此与他们共商大事。
有几家也站出来了。
“既然天下有难,我们也不能独善其身,往后就听凭唐家的吩咐了。”
余下还有两三家下不了主意,这时候冲进来一个祁山观的女道士。
她一见到唐文洛,就拱手道:“唐少爷,请救命!我们在淮海路的酒店被伏击了。”
唐文洛二话不说就站起来,跟着这个女道士走了,其余的人也跟在后头。
淮海路说远不远,却也要坐半个小时的车,幸好曹家有三辆车,把那些掌门当家全都送了过去,其余人则留在曹宅。
然而这半个小时的车却坐了几乎一个小时,淮海路全被大雾笼罩着,车子也不知哪个方向才对,绕来绕去的。
唐文洛却安坐在车里,还没有打算出手。
这时,窗外忽然有个身影,他似乎打了一个响指,这些扰人的雾就散去了
酒店正在眼前。
唐文洛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打开车门,走向酒店门外的九秋。
“是你?你怎么来了?”
“没想到区区障眼法就把唐少爷难倒了。”九秋挑起眉说,“我哥哥让我来的。”
“那他怎么不来?”
唐文沅等人也下车了,但看到唐文洛不进去,便全都站到一旁等待。
九秋瞟了唐文沅一眼,眼神却没有对唐文洛的客气。在他看来,唐文沅跟唐文洛比起来实在差太远了。
“他生病了。你们吃完饭回来,他就吐了一整晚。”九秋摇头道:“他本来要过来的,但被我们压住了。自从他中了赤元火,身体就——”
突然,里头传来一声惨叫,那女道士整张脸都白了,正要冲进去时,却见唐文洛脸色特变,转个身随意在那些人中间抽了一把剑,就往里头冲了。
所有人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话说到一半的九秋心想——莫非他以为九扬又被鬼三子偷袭了?
33、【三十三】
酒店里漆黑一片,还弥漫着大雾,只依稀看到左右各有一条弧形楼梯,而打斗声就在两边传来。
唐文洛提着剑,举起两指,运气往太阳穴,双眼便立即变得通明。
只见前堂的服务员都靠着墙或趴在地上睡着了,也有零丁几个客人在一旁的沙发上睡得极熟。
这样看来,酒店里不相干的人全被施了迷药似的,难怪由得他们在这里打斗了。
此时,左边的楼梯传来一声吆喝:“鬼三子,你速速就擒,本将尚且饶你一命!”
“郁垒,你们仙界不是早不管人间闲事么?你我无仇无怨,你捉我作甚?”鬼三子似乎被逼得急了,那把寒入心肺的声音也跟着急切起来。
“你到别处作恶,本将不管你,惟中林市不可!”
唐文洛抬头一看,便见郁垒身披铠甲,一手执着桃木剑,一手拿着苇索。
他身形修长,面目威武,一身正气,此时正斥起双眉,提着桃木剑向鬼三子砍去。
鬼三子急忙避开,自左边的楼梯跃到右边,而右边的境况却混乱得多了。
祁山观的道士正与二十来个鬼打作一团,鬼三子化成黑雾,穿过他们。
哐当几声,那些道士剑一下子从他们手中落下。他们怵然一惊,全都退到墙壁上。
唐文洛立刻提剑跃起,一个挥剑把那波鬼打退,然后喝了一声:“定!”
那边的郁垒正要追过来,哪料到鬼三子及时放出了那对貔貅,两米高的猛兽朝郁垒扑去。
这对貔貅本是神兽,却被天魔强行炼成鬼兽,含着一口怨气,实力远胜从前。
郁垒大吃一惊,一时招架不住,破窗而去,貔貅在鬼三子的命令下追了上去。
鬼三子正要缓一口气,没想到唐文洛提剑上来了。
论阴险诡术,唐文洛并不是他的对手,但拳脚功夫却在鬼三子之上。
他突然杀出,胜了个始料不及,把鬼三子打得连连后退。
同一时间,那些鬼冲破了定字诀,正要迎上来,却被跟着来的九秋和唐文沅堵住了。
加上祁山观的五个道士,七对二十五个,绰绰有余。
唐文洛招招狠辣,砍得鬼三子走避不及去。他倒不是把九扬的伤全都记在鬼三子头上,不过想尽快了却此事,赶过去看看九扬。
鬼三子被打得直直后退,一直退到走尽头廊,忽然露出奸险的笑容,对唐文洛吐出一口气,一团鬼雾立即将他包围,连他那打开了的天眼都看不清这团鬼雾,只觉自己又掉进了一个灰茫茫的世界,但九秋和唐文沅的打斗声却始终不曾远离。
这时候他闭上了肉眼,如那日在光明大饭店一样,定下心神,便仿若堕入太虚幻境之中,只见到鬼三子就在前方。
他提起剑,往鬼三子的心脏刺去,但鬼三子的掌比他更快,一团赤元火自鬼三子掌中而出,把直面而来的剑烧熔了。
但是那赤元火却在唐文洛面前停下了,还打散了那团困住他的鬼雾。
唐文洛睁开眼睛,伸出手,微曲手指,将赤元火引到掌前,令道:“赤焰元火,归山勿留。”
赤元火立刻听令走了,不过走之前,它却变成蓝色,蹭了蹭唐文洛的手掌,听话得很。
“是你!”鬼三子瞪大眼睛,显得格外的狰狞,“是你为九扬放出赤元火。”
唐文洛不说话,却在此时,一片绿火烧了过来。
原来那边四个道士撑没有多久就被打下了,剩下马道长,唐文沅,还有九秋。
九秋妖法高强,以一敌十,不成问题;马道长力气已用得七七八八,勉强对五;剩下十个就交给了唐文沅。
然而唐文沅道术虽然不差,实战经验却少,一对一他还能稳操胜券,十个就太吃力了。
几个回合后,他左腿就受了伤,被划出了一道血口。他满头是汗,烦躁得只想一口气解决包围着他的十只鬼。
于是他想起了灭字诀。
虽然他没有用过,但老爷子教过,他也见过唐文洛用。这是最快和最好的办法,唯有仰仗他的天赋,拼一把吧!
他抽出了一道黄符,抛到半空,再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半空中画下一道血符,接着八指交插向内紧合,两拇指交叉举着,把“灭”字厉喝而出,那符便打向他指着的鬼了。
刹那间,符变成绿火,烧遍那鬼全身,再极速向左右蔓延开去。
彼时九秋正替马道长踢开了一只鬼,忽而往这边瞥了一眼,便把那鬼一脚踢进了火堆之中,然后站到一旁,眼睁睁看着这灭字诀把鬼烧得一点都不剩。
他终于不得不高看了唐文沅一眼。
只是当他回头,看到唐文洛逼得鬼三子无路可退,又把赤元火驱走时,便又摇了摇头——还是比不上啊,他哥哥到底看中唐文沅哪一点呢?
一片绿火烧到唐文洛这边,他讶异地看了唐文沅一看。
这边的鬼三子还没有从唐文洛能操纵赤元火一事反应过来,现在又被唐文沅的灭字诀刺激到了。
他所使的灭字诀,威力虽不比唐文洛厉害,但绿火的纯度却高于唐文洛所出的。
事到如今,谁是沈墨之,谁是当年天山宗第一大弟子,答案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今晚虽折了二十五只鬼,却是值得的。
鬼三子大笑出声,化为黑雾,扬长而去了。
唐文沅欢叫了一声,然后双腿虚软,跪到地上。
九秋翻了一个白眼,过去扶起他,嘲弄道:“就凭你这样的功夫,我还真要叫我哥哥考虑清楚要不要跟你们唐家合作。”
听到他这番话,唐文洛顿时间放下心来。
他接过唐文沅,低声跟九秋说:“我晚一点过去看他。”
“别别别。”九秋的眼睛在他们两兄弟间游移,“我哥哥要静养,你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再来吧。”
说罢,他不让唐文洛反对,就飞快地划开了虚空,走了。
唐文沅靠在唐文洛肩上,调笑道:“哥,你也有今天啊,果然爱情是美好的,是令人盲目的,也是伟大的,伟大得突破了所有的界限——”
“你够了没有?”唐文洛板着脸说:“用个灭字诀也能拿掉你半条人命,你可别跟人说你姓唐。”
“怎么了?我都给我们唐家丢脸这么多年了,就算多一件丰功伟绩,那又如何?再说,你是我哥,你比我厉害那是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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