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老爷子还是一脸慈爱地看着唐文沅,还安抚道:“沅儿,我们只是借大宅给他们用,何况有你看着,他们不敢在我们家里滥杀无辜的。”
“爷爷,是你说的,要是惹我急了,我就闹给他们看。”唐文沅走到老爷子背后,替他按摩肩膀,撇着嘴说:“爷爷你知道我最能闹的。”
老爷子拍了拍他的手,“你真闹起来,连洛儿都要让你三分。去吧,去找小仲玩,爷爷还要安排事情。”
唐文沅走后,林伯关上门,叹了一口气。
老爷子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便说:“有林,我这把年纪才明白,沅儿他虽不是个好天师,但毕竟是个心肠软的好人。”
林伯想了想,点头道:“是,老爷子教训的是。”
午后,唐宅相继来了很多人,祁山观、黄山派、近十年来才立稳根基,人称活菩萨的杜家等等。霎时,厅中已经坐满了人,林伯正要请老爷子过来时,唐文沅就带着曹仲过来了。
唐文沅与唐文洛是异卵双生,模样并不完全相同,但眉眼还是相似的,故而厅中的人虽只听过唐家二少爷的大名,不过多少也跟唐文洛接触过,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来。
但不同于唐文洛,他们对这个二少爷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反倒殷切地对待已坐定曹家当家位置的曹仲。
他们不客气,却比不上唐文沅的跋扈。
他横扫了所有人一眼,直接坐到正中用黄花梨木做的夔龙捧寿纹宝座,然后斜靠在椅背上,曹仲则鼓着双臂的肌肉,板着脸站在他身旁,下一刻从裤袋里拿出扇子来,然后弯着腰,替他扇风,大有昏君奸宦之姿。
“听说,你们请了九家的狐狸过来。我只是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长得很好看?要是不好看,我就不留下来了;要是好看,我就不能随得你们一群老东西随便欺负人。”顿了顿,他又说:“你们还是不要答我了,小仲子,你来算算,他长得好看吗?”
被唤作老东西的一群人立即黑脸来,看着曹三少一本正经地屈指算着,本来要去请老爷子的林伯也脸色难看地留下来,生怕唐文沅搞出什么鬼来。
过了一会,曹仲惊喜地说:“二少,大吉,你的姻缘到了!”
唐文沅苦恼地说:“哎,那也要看长得好不好吧?如果长得难看的话,我们还是走吧。”
“不难看,还长得惊为天人!”
“小仲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那九家的是男狐狸,你存心要我们唐家绝后吗?”他忽而露出色迷迷的笑容,要曹仲把耳朵靠过来,却用所有人都听得清楚的音量说:“其实唐家还有我哥在呢,要是好看的话,我就把他认作媳妇儿,那更不能让这群老头欺负我媳妇儿了!”
他们一唱一和的,林伯已经听不下去了,甚至祁山观的道士已经拔出剑来,要灭了这个与妖为伍的孽障,惊得林伯连忙拦在中间,杜家的人也赶紧过来拉住他们。
“不知马道长、黄掌门、杜当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唐文洛的声音从远至近而来,林伯顿时松一口气,看着身穿黑色绣金龙唐装的他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唐文沅立即不敢造次,连忙起身,跟唐文洛打了一声招呼就拉着共犯曹仲跑了。
在座的全都站起来,分别跟他寒暄了一会儿,林伯这才放心地请老爷子了。
“大家请坐。”唐文洛坐到唐文沅刚坐过的主座上,众人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便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了。
他说:“昨天我去了青河市一趟,赶不及回来,家弟若有冒犯,请大家包容。”
“小孩子不懂事,我们怎么会计较。”年过五十,头发稀疏的杜当家摸着秃顶说。
唐文洛点点头,问道:“不知各位贵客远道而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祁山观的马道长站起来,拱拱手:“唐少爷,这半个月来,各地都有不少生灵魂魄被吸走了。我们几家查过,受害者身上都有狐狸精的气味,而近来在人间活动的,据我们所知,就只有九家的两只狐狸。”
“可这天底下的狐狸精,大概不止九家的吧?”唐文洛神色自若地问,心里却了然昨晚九扬心情不好的原因——原来是被诬陷了。
“这半年来,九家两只狐狸打着收妖除鬼的旗号在人间活动,我们都只眼开只眼闭。”黄掌门气愤地说,“只是这事出来后,我们查,查到他们头上也是正常不过的事。但他们昨天竟堂而皇之地上门,还打伤了我们几家的手下!”
唐文洛蹙了蹙眉。
他们都知道唐少爷嫉妖如仇,以为他是看不过九扬的作为,却不知他心里正在非议他们——以九扬的法力,莫说他的命,你们连他一根毛发都动不了。
“那各位今天到来,是要商量什么呢?”
马道长说:“既然九家要留在人间,就要守我们人间的规矩。今天我们齐聚唐宅,将那两只狐狸请了过来,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个清楚。若然不是他们做的,他们为昨日之事好好给我们赔礼道歉就成了;若是他们做的,决不能再留他们于世上了。”
唐文洛皮笑肉不笑地:“如此大事,幸好我赶回来了。”
这时,一阵狂风刮了进来,树上嫩绿的叶子卷在风里,散落一地。紧接而来的是身穿白色长衫的九扬,还有跟在他身旁拿着纸扇,穿着蓝色长衫的韦知白。
唐文洛双眼定在九扬身上,目光越发幽深。
九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只直勾勾地看着唐文洛。
“唐少爷,闻名不如见面,我是九扬。”
“我是唐文洛。”
唐文沅躲在门后,探头一看,立即捂着自己的嘴巴,拉着曹仲又跑了。
到了拐弯处时,他惊喜地对曹仲说:“竟然是他!想不到我又见到他了!小仲子,一句话,你敢不敢跟我大闹一场?”
“废话,我曹仲有什么不敢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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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客厅里剑拔弩张。
昨天黄山派有十个弟子被九扬打伤,不过只是皮外伤而已;祁山观被打伤了八个,其中一个肋骨被打进肺里,现在还躺在医院;杜家虽识趣地躲到一旁,但还是不能幸免,他们表少爷的右手几乎被打断了。
他们抽出兵器、法器,将九扬和韦知白围在中间,而被挤了出去的唐文洛只摸着下巴坐下来,从容地喝了一口茶。
突然有人吆喝了一声,只见祁山观的女道士提着伏妖剑,踮起脚尖跃向九扬,喊道:“妖孽,尝尝我伏妖剑的滋味!”
九扬往后退了一步,弯下腰身,避开向他挥来的伏妖剑,同时伸手将一根划破空气打来的黑鞭子抓住,一个用力,就把执鞭的人扯了过来,竟然是黄山派的黄掌门。
他一掌拍向黄掌门的胸口,将人打退了几步,再把那抢了过来的黒鞭子扳成两截,握在掌心。下一刻,十行黑液自他指缝溢流而出,再摊开手时,那黒鞭子已经没了。
黄山派的人被吓得连气都不敢大喘一下。
那鞭子是他们的镇派之宝——黑血鞭,顾名思义,就是用十几种黑血浸泡而成,只一下就能把寻常的妖魔鬼打得魂飞魄散。
他们昨日就见识过九扬的功夫,早知道他是不容易对付的,却以为黑血鞭能牵制他一下,没料到他连眼睛都不眨,轻易就把他们的法器毁了。
他冷声说:“既然诸位如此宴客,那我们都不必再谈了。”
韦知白举起纸扇,扇面上用行书写了两行字——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反手搧了一下扇子,一阵有力的风将所有人分成两边,让出一条路来,也将稳坐在主座上的唐文洛带回众人的视线当中。
“我们走吧。”韦知白一手搭在九扬的肩上,护着他离去。
“等等,两位请留步。”唐文洛站起来,“各位远道而来都是为了查明真相,不如坐下来,好好谈吧。”
“我们愿意好好谈,”那祁山观的女道士嚷道:“可这只狐狸精呢?竟然还带来这只不人不妖的东西!”
九扬冷笑道,“当年祁山观与黄山派的道术虽不及天山宗,却也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名门大派,想不到如今尽是一些不自量力之徒。看来后辈之中,唯一登得上台面的,就只有这个唐少爷了。”
“你!”那女道士还要说话,就被自家道长拉住了。
“九公子,我们都是讲道理的,如果事情并非你们所做,就请拿出证据来吧。”杜当家客客气气地说。
“你想要什么证据?”九扬扬起眉,用一双幽黑的眼睛盯着杜当家,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的魂魄勾过来,“难不成你要闻一下我身上的气味跟那狐狸骚味是一样的吗?”
倘若九扬要勾引人世间的一切男子女子,是不会有人能逃得过他一双眼睛的。
杜当家轻易就在他的眼波中失了神,却很快就回过神来——因为唐文洛挡到他们中间,挡住了九扬勾人的眼睛。
唐文洛冷声说:“不要玩这种把戏。”
“好,今天我就给唐少爷一个面子,把话说个清清楚楚!事情与我九家无关,如果往后再有人把此事栽到我家头上,我见一个杀一个,我九扬一言九鼎!”九扬微眯着眼,搁下狠话,下一刻手却被唐文洛捉了起来。
“见一个杀一个?在人间,还不到你大放厥辞。”唐文洛横扫了众人一眼,“你们都知道我收鬼除妖从不讲什么道理,但既然他如此坦诚,今日我就破个例,为他作个担保——假如事情是他做的,不用各位出手,我亲自灭了他。”
“有唐少爷这句话,我们也就放心了。”杜当家笑呵呵地说。
九扬又笑了一声,贴近唐文洛,温声问:“唐少爷想怎样灭了我?”
他舔了舔唇,抬起头,咬住唐文洛的嘴巴,惊得众人立刻别过头去,只有韦知白上前把他拉开。
唐文洛铁青着脸,却是瞪着抱着他的韦知白。
韦知白在他的敌视下摇了摇头,悄悄地指着九扬的左手臂。唐文洛顺着看去,只见衣袖不知何时染出一点点血红。
突然间,一声比一声更凶猛的狗吠声从外面传来。
众人刚转过头看去,就有几只大狗龇着,牙发狂般冲进来,客厅立时乱成一团。
曹三公子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狗跑了,狗咬人咯,快来捉狗咯!”
他一边喊,一边提着两把刀子闯了进来,真是乱上加乱。
趁着混乱,唐文洛将韦知白与九扬带到角落,压低声音说:“带他回去,好好照顾他,我晚上再过来。”
他们刚凭空消失,又有一个人进来了。
那人担着一大桶水,喊道:“媳妇儿别怕!我来救你了!我不会让这些狗咬伤你的!我现在就带你走!”
说罢,他就举起桶,往厅里泼水,刚好一桶水都泼到唐文洛身上。
曹仲吓得将手上的刀扔到地上,狗也不叫了,所有人都定眼看着浑身湿透,气得发抖的唐少爷。
他拨了拨滴着水的头发,阴冷地看着自家的好弟弟,一手指着他,什么风度都顾不上了,吼道:“唐文沅!现在!马上!给我到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放他出来!”
闻声而来的林伯扶额站在门口。
他和老爷子都以为唐文洛回来坐镇了,一定不会出什么闹剧。哪知道——他从没有见过唐文洛如此生气。
老爷子该亲自过来的。
他叹道:“冤孽啊!”
18、【十八】
凌晨的十里街,人影寂寥,只有那间平不常开门的咖啡店,依然亮着灯。
门上的风铃响了。
“唐先生,您好。”韦知白与唐文洛握了握手:“我是韦知白。”
“门面话我们就不必多说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九扬。”
“不急。唐先生应该想知道九扬是怎样受的伤,我们坐下来谈一会儿吧。”
两人坐到靠窗的座位上,望着窗外只亮着一盞灯的街道,唐文洛彷彿看到了自己見不得人的欲念。
他問:“昨晚九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受伤了?”
“原来他去见你了。”韦知白了然地点点头,“他回来时被鬼三子用赤元火偷袭了,那时他还一脚踏在通道里,幸好他反应及时,只伤了手臂,及时出来,休养几天就会好。”
韦知白所说的通道类似于现代人类科学上所说的虫洞。
当初他学这穿界的法术并不容易,看起来只是轻轻地往虚空一划,但那一划却要先引自然之气,再以气连到他想去的地方。
可以说,这自然之气就是两地的通道。
当时他以人身修炼,学了大半年才勉强到达十里之外的地方。但是九扬他们不同,他们天生就能感知自然之气,所以这法术基本一学就会,他却用了上千年,才成了他运用四肢般一样本能的东西——
却如此轻易就被鬼三子破了。
他是怎样埋伏在九扬的通道?他们都想不明白。
“既然九扬从你那里回来,希望你能解答我几个问题。”
唐文洛摆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一个拳头,僵硬地点了点头。
“通道可以说是极私人的东西,鬼三子在通道偷袭九扬,我们只想到鬼三子是尾随九扬进去的。”韦知白问道:“九扬走的时候,有发生什么怪事吗?”
“没有。”唐文洛确凿地答,但脸色很快变了。
难道鬼三子附在那个青铜鼎里?可是他什么都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都是因为他太过无能!
他站起来,压抑着满腔愤怒。
“我想先看看九扬。”
“且慢。”韦知白说:“九扬不能被火所伤,而鬼三子所用的赤元火是魔界的至阳之火,今次虽只打到他的臂上,但已乱了他的性情,你待会进去,万事让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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