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问:“妖印是你烙下的?”
“不是我,但的确是我的意思。”说到此,不知是因为灯光还是打进来的烈阳,他眼睛里竟折射出光芒,唐文洛轻易就被定住在他的眼睛之中。
“你要认人,”他艰涩地说:“为了认我们?”
“是。我一直在等你们。”
“我们前世见过面?不,我们不止见过面,可我已经记不得你了。”
“孟婆用忘川的水熬成孟婆汤,凡过轮回路的人都要喝她的汤,将前生的记忆投进记川之底,所以你忘了前事。但你没有完全忘记,所以你不会收我。”九扬走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然后掌心对着掌心,就有一道紫光从他掌中浮出,消散在空中。
九扬拿走了他体内的烙印,正想缩手时,却被他反握住了。
“那你怎么知道你要找的人就是我们?你分得清吗?”
“你们都换了面孔,我分不到。”
“既然如此,我们重新认识就好。九扬,你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妖精,就算没有什么前生的交情,我也不会收你。”来到现在,唐文洛已经把自己唐家继承人的身份忘却了,也顾不上自我的压抑,他只凭直觉说每一句话。
“不可能。你可以重新认识我,但我不能。”
唐文洛松开手,九扬的手也缩开了。
他们双双凝望着,心底里都是悲哀的。
前生如此深刻,他们亦都咬牙等了几百年,现在却是相见不相识,到底是忘记的可怜,还是记得的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本篇2V2。
点个收藏吧【合十】
14、【十四】
青河市
警察双手握枪,贴着血迹斑驳的墙,抬起踩着血水的脚,踢开虚掩的门。
他们刚进来,就被满厅还未干涸的血吓了一跳,但此刻踢开厨房的门,才真的被吓到了,连看到一脸呆滞的杀人犯,甚至与他对视着,都忘记了要举起手上的枪。
“哈哈,都死了,我得救了、我得救了……”杀人犯满手鲜血,还拿着菜刀,刀下是一条细幼的小腿,一滩血水还汨汨地往门口流着。
忽而,他又提起了刀,往那脚踝处一砍,大喊道:“放过我吧——”
砰!
开枪了,一个刚入职的警察打出他人生中的第一颗子弹,打进了杀人犯的眼球,随着喷发而出的鲜血,杀人犯提起的刀子摔下,卡在他的大腿上。
那小警察跟着摔坐到地上,傻眼地看着刚被他打死的人,还有厨房里零碎的尸块。两个小孩的人头搁在地上,睁着惊魂未定双眼;一个女人的人头则被放在一个生了锈的青铜小鼎上,五官都因害怕而扭曲了。
他大叫了一声,接着被两个警察拖了出去,剩下几个年纪大、经验老道的留下来。
但任他们经验再多,此时此刻,依然打从心底发寒。每走一步,他们都艰难得好像被里头四具尸体捏着了脚踝似的。
突然那鼎掉了下来,里面的人头滚到地上,不知谁叫了出声,就有一个人吓得转身冲出去。
唐文洛刚巧在这个时候来到,带他来的小叔傻眼地看着那些一脸惊惶的警察,抖着唇说:“我们还是迟了么?”
“进去看看。”
他毫不犹豫地进了屋,本该拦着他的警察们都青白着脸,还没有回过神来。小叔却不敢多走一步,悄悄地躲在屋外。
他冷眼地看着厨房里的肉块和鲜血,扫视了一遍,忽然大步地跨过地上的尸块,踩着肉碎,停在那掉下来的鼎前。
他正要捡起时,就被一个头发斑白的警察喝了一声。他不管那警察,径自拿起那青铜造的小鼎,摇了摇头,还是迟了。
他徒手抹了抹里头未干的血,再摸了摸鼎身凸凹的奇文怪字,正隐约有头绪时,鼎就被抢走了,接着一个手铐落到他双手手腕上。
唐文洛被带到这一区的警察分局。
他坐在侦讯室里,翘着腿,重申道:“我是钟震中请来的天师。”
审问他的是那个年已半百的警察,只听他嘲笑道:“你这些神棍骗骗那些无知妇孺就可以——”
“钟震中是研究出土文物的学者。”唐文洛打断道,再抢过笔在纸上画了个鬼画符,慢悠悠地将纸折成纸鹤。
小叔在外头慌得很,手忙脚乱地打着电话,本家的电话却一直被人占着线,只好先将律师请过来。
他抹着汗,想到自己头昏脑胀接下来的差事害到自家侄儿坐在警察局内,先不说唐文洛继承人的身份,他首先就对不住老爷子还有他死去的二哥。
好不容易唐宅的电话接通了,接听的人却是他们眼中不成材的唐文沅。
他又抹了一把汗,着急地说:“沅儿,请老爷子来接电话。”
“小叔吗?爷爷刚出门了,被祁山观那群老道士请去了,你什么事情找他?我哥不是在你那边吗?”
耐不住唐文沅的喋喋不休,小叔低吼道:“成了,老爷子回来就请他回我电话吧。”
“爷爷忙了半天,回来肯定很累,你不说什么事我可请不动他。快说,难道我哥出事了?”唐文沅回头看了曹仲一眼,给了他一个大拇指。
“出大事了!他被警察带走了!”
“哈哈哈!”唐文沅欢快地说:“不就是警察而已,小叔,你放心好了,我哥多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很快就会出来了。”他放下电话,笑嘻嘻地对曹仲说:“小仲子,你的卦真灵,快给我来一卦,算、就算姻缘吧!”
小叔不死心,又拨了一次电话。
这时几个警察急匆匆地过来,推开他,进了侦讯室。
小叔睁大眼睛,挠着头,正想着该怎么办时,门被打开了,那些警察恭恭敬敬地请了唐文洛出来。
“唐师父,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这案件劳烦您协助了。”为首的警察在众人恳切的目光下,犹豫地开口:“还有那个,我们警局最近的确有些不太干净,您看,我们这不是不打不相识吗?就收个友情价吧。”
“行,我只要那个青铜鼎。”
“那是证物!”审问他的警察吼了一声,但一看到他亮出纸鹤,立刻老实地低下头来,不说话了。
唐文洛捏着纸鹤说:“连杀人犯都死了,这案子已没有调查的余地。再说,钟震中就是因为那青铜鼎疯掉杀人的,你们敢留着?”
话音一落,就有一个警察机灵地过去证物房,把青铜鼎取过来。
唐文洛则被请到办公室,小叔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坐下来后,他才压低声音问:“洛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相信我,只好让他们见见鬼。”想到刚才的局面,向来不苟言笑的他忽然笑了,打算今晚把这件事告诉九扬,不知他会不会笑呢。
看着他笑,小叔才觉得见鬼了。
15、【十五】
唐文洛喝着茶,听小叔把事情的始末给警察一一道出。
“钟太太是三天前来找我的。据她说,钟先生在陇西考古回来后,总是夜半起床。起初她并不为意,后来有一个晚上,她看到钟先生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还以为钟先生只是精神出了问题,于是私下找了好几个精神科医生,但也没有好转。
有一天,钟先生买了一只活鸡回来,却不准家里人碰一下。夜半的时候,钟先生又一次起床,她悄悄跟他到了厨房,就看到他宰了那只鸡,把鸡血灌进那个从陇西带回来的小青铜鼎。
她当时害怕极了,一把抢过鼎,将鸡血倒出来,钟先生不知用什么鬼话骂了她几句,就回房间睡觉,没想到他一觉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偷偷将那个鼎扔了,相安无事了几天,那鼎又一次出现在他们家里。这一次钟先生拼命护着鼎,任谁都不能从他手上抢走,整个人越来越诡异,一入夜就喊痛,痛得满地打滚,浑身抽搐,最后吐着白沫,瘫软在地上。
钟太太找了好几个道士回家,做了几场法,也没有用,甚至有个道士一看到那个鼎,就尿流屁滚爬出他们家。后来她听说了我们唐家的道术,便找上了我。
我虽学艺不精,但也以为只是普通的鬼上身,一时心软就答应到她家里看看。一去,就见到钟先生抓了几只野猫,砍了牠们的头,生吃牠们的肉,口里喊着什么这样就不痛了,得救了。我知道事情不妥,便连夜赶回本家,打算请人过来看个明白。临走前我还叮嘱钟夫人带儿女出去避避,哪知道还是迟了。”
围在一起的警察们面面相觑,但很快又移开了眼睛,什么都不敢说。
这时候唐文洛开口了,用波澜不惊的声音掀起他们心头的巨浪:“不对,小叔,你说他们是两子一女,但那里只有四具尸体。”
“那、说不定其中一个跑了。”
唐文洛嗤笑一声,问道:“是活着跑还是死着跑?”
“当然是活着跑!”那警察接近咆哮而出。
“这案子你们敢立案,上面的人也不敢查。把鼎给我,你们去追查跑了的那个人。”他起来预备走了,“晚上我再来一趟。”
他晚上来的时候,三两下就把警局里肮脏的东西收干净了,先使里头的东西现了身,接着以五张练了收字诀的卡片打在不同角落,组成了一张肉眼看不见的巨网,将里头道行不高的八只小鬼收进黄符里,干净利落得不像电视剧里烧香念经的道士,反倒像电影里以扑克为武器的赌神,看得那些警察目瞪口呆。
跟着他来的小叔颇为骄傲,这就是他们唐家人的真正本领。
他不住在小叔家,免得碰上小婶又多事。
回到酒店,他洗了个澡,仔细地研究了那青铜小鼎一会儿,结果早上掠过的思绪已经没了,那些奇文怪字他一个都看不明白。
他又怎可能明白呢?
于是他想到那段已经不可能再回想起来的前世。
对于前世,他唯一能确知的就是他与九扬非比寻常的关系。
他拿出九扬给他的锦囊,抽出了其中一根白得发亮的长毛,放进放满水的盥洗盆,然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正寻思这一束白毛是否要一次用完时,虚空中忽然现出一个人来。
只是这空间过于窄小,那个人收不住脚步,扑向了他。
他下意识就伸手抱着那人的腰,站稳脚步,这才看清楚怀里的人。
“你来了。”他顿时收手,带着一种不可亵玩的情绪。
九扬却全无困窘之色,神态自若地走出卫生间,坐到沙发上。
“下次找个宽敞一点的地方,如果方便的话,我会直接过来。”
今天九扬穿了一身白色长衫,清高极了。
他想多看几眼,但又觉得不合适,便转开视线,直入正题:“人死了,跟你给我的三单案件一样,他的妻儿都被他杀了,但其中一个儿子消失了。”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青铜小鼎,“不过你说漏了一件事,那三个发狂的人到底拿过什么东西?”
九扬凝视着他手上的青铜小鼎,一眨眼,他就闪身到了唐文洛面前,伸手要夺走那鼎。但唐文洛反应极快,小步疾速地往后退去,退到墙壁,九扬又闪身来到他的眼前。可是九扬再快,落到他眼里时,那些肉眼看不到的步伐就像被加了慢镜头,他刚巧一个侧身,就拐到九扬身后。
“唐少爷,好功夫。”九扬赞赏道。
唐文洛不领这口舌之情,说:“既然你请我合作,这些鬼东西你不能独占。”
“交给我,我查清楚了,就会坦白告诉你。”
“类似的话我在警局已经说过,这事我来查——”
说时迟那时快,九扬就来到他身后,这次他没有躲过,反倒被捏着了脖子。
九扬低声说:“给我,这东西你不能留,不要惹祸上身。”
“定!”唐文洛喊了一声,九扬却不以为然,低笑了一声,他则趁着这个时机用手肘撞开了他,回到茶几前,摸到那盒镀金的卡片,“我知道普通的定字诀对你没有作用,可这样呢?”
他打出三张卡片,在九扬脚下围成一个三角形,下一刻卡片上现出了一妖二鬼。他再喊出“定”字,他们就扯出了一条红线,将九扬绑住了。
九扬愣了愣,下一刻勾起了微笑。如此的小小技法怎会难倒他?可是他却不得不惊喜于唐文洛将这定字诀的改造。
“本来我的心情不太好,可是看你的定字诀用得好,心里就舒畅了几分。”
“你心情不好?”唐文洛一个推手,再把手收回来,那一妖二鬼和三张卡片就回到他的手上。
他想到今天在警局的闹剧,正色地说:“那我给你讲一件趣事。”
“我听听。”
“我今天被警察逮到警局里,他们不相信我是天师,我只好在纸上胡乱画了些东西,然后折成纸鹤。我让纸鹤飞到一只女鬼前,最后用了‘现’字,他们就放我了。”他用一点都不生动的语气笨拙地把这件有趣的事情说出,再略带期待地看着九扬。
九扬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给他面子地笑了笑。
“今天发生的趣事真多,但我有点累了,这个青铜鼎就不跟你争了,只是如果遇到什么怪事,你一定要来找我,不要出事。你要真想跟我查下去,回去后把光明大饭店里的鬼器一起带过来,我把我查到的告诉你。”
话音一落,他就往虚空一划,走了。
16、【十六】
一清早,唐宅就闹腾得很,唐文沅正在老爷子耳边嗡嗡地讲道理。
“爷爷,事情都还没有查清楚,我们怎能摆那鸿门宴呢?这是不对的!再说,那些老东西怎么不在自家设局?不就是不敢惹九家那两只狐狸吗?我们跟他们没仇没怨,怎能这样还他们?不行不行,这样没品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林伯被他闹得两耳生痛,这二少爷怎么就是不讲道理呢?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两只狐狸精什么都没做过,但凭他们是妖,唐家就能大条道理收了他们。
这二少爷就是挑大少爷不在家,才肆无忌惮地到老爷子跟前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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