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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叶看着她的脸心想，早知道就去网上买点，也省得费那么多功夫。
因为整个小区只有那么一棵银杏树可以摘，金绡最终还是手下留情，用竹竿随便挥了几下，捡了小半篮银杏果便打道回府。
不过凌霜叶估摸着，这些收获也足够满足她们两人的口腹之欲。
第二天中午，凌霜叶从冰箱里把金绡昨晚做好的午餐拿出来，用微波炉加热。放置了一晚上的咖喱炖牛肉变得更加入味，让她忍不住又多添了半碗饭。
金绡说今天从早上开始就有排得满满的课，下午三点之后才能过来。倒是凌霜叶的“小眼线”赵雨晴同学最近似乎挺空的样子，按照约定尽职地发来关于金绡的各种消息。
【晴天鱼：凌老师，我朋友说金绡今天终于又出现在实验课上了[兴奋]】
【晴天鱼：谢天谢地，又有大腿可抱了……】
【晴天鱼：而且她看上去心情很好[赞]】
凌霜叶看着这些消息，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全人类的好心情是不是必须要维持总量平衡，她家小厨娘的心结倒是解开了，但自己却陷入了无尽的哀愁。
此刻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直面脚下的万丈深渊。一个名叫“截稿日”的恶魔站在她身后，无声地凝视着自己，似乎马上就会伸出手将她推向万劫不复。
月刊《星桥文艺》的截稿日是每月25日。
上个截稿日她就差点没能全身而退，这次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
凌霜叶叹了一口气，打开写作软件。她看了一眼计数器，距离设定的目标还有一万字，然而脑海中的灵感已经变成了一片干涸的海绵，挤不出只言片语。
Lynn和Kevin在“黄昏之国”已经经历了七十九次时间重置，是时候也该厌倦了吧。
凌霜叶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指在键盘上翩翩起舞，一气呵成地敲出一长串文字：
“第八十次回到清晨，闹钟把Lynn唤醒的时候，她看着窗外的朝阳，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像之前七十九次一样花半小时向Kevin解释故事的来龙去脉……”
嗯……就这样结局感觉也挺不错的，虽然编辑可能会找人暗杀自己……
“《黄昏之国》的连载要被腰斩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凌霜叶不住颤抖了一下。回过头，看到金绡正站在自己身后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
她又转回头去一看，原来自己刚才竟然不自觉地把脑海中浮现出的文字打了进去。
“没，随便乱写的……”
凌霜叶用尽手速狂按删除键的同时，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竟然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她忍不住想抱头痛哭，下午的三个小时宝贵时光，自己除了刚才删掉的那段毫无意义的胡言乱语之外，竟然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金绡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路历程，拎起手中的塑料袋转身走进了厨房。
过了不久，厨房里飘来油炸食品的味道，那是凌霜叶狭窄的食谱上为数不多的心头好。不过老年心性的“养生达人”金绡总是说多吃油炸食品对身体不好，所以大半个月来从没有给她做过或是买过。
当金灿灿冒着油光的炸猪排端上餐桌时，笼罩在凌霜叶心里一整天的阴云瞬间散去。
“今天的晚餐怎么这么丰盛？”她夹起一块切得厚厚的猪排就准备往嘴里塞。
“听说明天是某人的截稿日。”
“你是怎么知道的？”手里的动作停止了。
凌霜叶抬头看到金绡笑了笑，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其中一条聊天记录，那无比眼熟的雪花头像不就是自家编辑吗？
怎么回事？
她俩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凌霜叶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嘴里的炸猪排瞬间如同沾满了醋一样难以下咽。
“上次碰面的时候，回去路上加了微信，不过一直没有聊过。”金绡面不改色地把浓厚的烧烤味酱汁倒在自己那份猪排上面，说道，“昨天忽然被她托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凌霜叶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头脑飞快地运转着。
上次编辑到自己家，碰到金绡在场还是十天之前。凌霜叶记得那天晚上金绡特地等编辑先走，之后才如同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鬼鬼祟祟地离开自己家。
看来是狡猾的编辑没有离开，在楼下守株待兔堵到了金绡，两人背着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似乎是猜到了自己的所思所想，金绡把手机递了过来。
“别乱想，这是她第一次找我。”
金绡这次并没有说谎。
编辑发来第一条消息的时间是上午七点，内容是：
【星桥文艺-沈：你没有卷款潜逃吧。】
她是白痴吗？
凌霜叶忽然产生了大闹《星桥文艺》编辑部的冲动，她极力压抑着这股冲动，继续看下一条消息。
【星桥文艺-沈：明天是《星桥文艺》截稿日，我今天开始要出差几天，监督那家伙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我还以为是多重要的事呢……”
金绡从凌霜叶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机，然后用略带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问道：“每次截稿日她都会来监视你？”
凌霜叶觉得金绡对作家这个职业的偏见未免有些过于深了。
“倒也不至于。”她继续啃着炸猪排，说道，“我又没有拖延症。”
好吧似乎确实是有一点，但是还有得救。
这顿高热量的晚餐倒真的唤起了凌霜叶原本已经枯竭的灵感。
她在书房里埋头写作，而她的“监督者”则搬了一张折叠椅坐在自己身后，拿着手机玩起了最近刚开服的一款节奏游戏。
这款游戏是赵雨晴推荐给自己的，然后她又转手推荐给了金绡，小姑娘立刻沉迷其中。
“据说多活动手指能防治老年痴呆症。”金绡还摆出她的养生哲学，试图与自己联机闯关。
可惜“老年人”对这款游戏并不十分感冒，坚定地拒绝了金绡的邀请。说实话，之前试玩那个恋爱模拟游戏已经耗费了凌霜叶一整年的耐性。
“如果觉得吵，我去拿耳机。”金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开始界面说道。
“没关系，玩吧。”凌霜叶说着摇摇头。
她写作的时候本就不容易受外界影响，而且虽然她对游戏本身不感兴趣，但游戏里这些悠扬动听的歌曲和整齐的节奏音反倒是能让自己更加专注。
距离目标还剩七千字左右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十点。
“今天就到这里，”凌霜叶闭上有些酸痛的眼睛，伸了了一个巨大的懒腰，对金绡说道“早点回去吧。”
然而金绡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眼睛和手指并未离开手机屏幕。
“K大不允许未经申请外宿，但是没有规定门禁时间，只要不被辅导员抓到就可以了。”她用平静的语气说着。
等等，好像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凌霜叶今晚运转过度的大脑对于语言和文字处理有些迟钝，一开始还未在意，过了几秒钟她才反应过来。
“那前天……不对，大前天你不是……”
“反正没被发现，之前下瓢泼大雨那天不也住这里没回去？”
金绡淡定地回答道。
凌霜叶当然不愿意她冒着被开除的风险留在这里，好说歹说才成功说服金绡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回学校。但她左脚刚迈出房门，右脚却停止了移动。
“霜叶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今天一定要告诉你。”
金绡缩回已经迈出去的左脚，转身看着满脸疑惑的凌霜叶，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说道：
“除了去A市的原因，还有那些照片的事，其实我还说了一个谎。”
过去发生的一切让凌霜叶有些害怕听到金绡坦白自己的谎言，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结束这段对话，但金绡却抢在了自己前面。
“那天你问我，之前对你说的‘喜欢’，跟对她的‘喜欢’是不是一样的……”
“你说你已经没办法喜欢上别人了……”
凌霜叶回忆起那时的情景，金绡说完那句话离开之前，留下了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
“其实那也是一句谎话。”金绡说。
“我喜欢你。”
楼层指示告诉他金绡乘坐的电梯已经到达一楼，但凌霜叶仍然如雕像般伫立在门口。
十月的第二十四天，心跳如同节奏游戏的音符一般疯狂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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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失败了Lynn，诅咒没有解开。”
Kevin说着走到Lynn身旁，弯下腰，从她手中拿走了那本日记。
Lynn躺在地上，四肢如同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Kevin走向Clara所在的方向。
“放心，我会帮你实现愿望，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那是Lynn陷入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黄昏之国》第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凌霜叶刚有些开窍，金绡就A了上去……
25、Day 25
【金绡：明天我没课，我起床了就过来，从早到晚监督你[加油]】
【金绡：如果顺利写完就给你奖励~】
【霜：金绡？】
【金绡：嗯？】
【霜：在文学创作这方面，我们可不可以仍然保持作家和读者之间的正常距离？】
凌霜叶躺在床上，与身处K大学生宿舍，同样无法进入睡眠的金绡聊着微信。
对于刚才金绡突如其来的告白，她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我现在无法立刻你答复。”话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句子充满了浓厚的渣男套路。
凌霜叶抬头看向金绡，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没关系，我等你。”
也许对金绡来说，自己没有直接拒绝她的告白，就是一场重大的胜利。
凌霜叶对自己的迟钝有了全新的认识。
无论是老奸巨猾的编辑，还是初出茅庐的赵雨晴，都曾向自己明示或暗示过金绡对自己的感情，但凌霜叶却浑然不知，还把两人的提醒当作耳边风。
不过自己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或许从见到那张海边的侧影就已经沦陷，只是凌霜叶之前从未对同性抱有过类似的感情，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与她继续相处。
她本想好好整理一下思路，无奈金绡这个急性子却并不乐意。
“早上好！”
八点没到，金绡就依照约定出现在正顶着一头乱发在浴室洗漱的凌霜叶面前，用略带嫌弃的眼神无声地督促她尽快进入工作状态。
心灵受到伤害的凌霜叶，嘴里叼着没有烤过的吐司面包，左手用力撕扯着头发，右手大声敲击着键盘，企图让自己脑海里和文字中的Lynn和Kevin乖乖听话，按照之前列好的大纲行动，不要冒出节外生枝的剧情。
按照预定计划写完一个章节，经过“监督者”的同意，凌霜叶获得了宝贵的十分钟休息时间。
“我记得以前看到过一条新闻，人工智能可以替人类写文章。”金绡一边拿手机叮叮咚咚地玩着节奏游戏，一边对趴在书桌上放空的凌霜叶说道，“看你写得那么痛苦，还真希望这项技术能够早日成熟。”
“我在成为作家之前的工作，是机器人训练师。”
凌霜叶没有抬头，趴着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闷闷的声音。
“机器人训练师？”
带着强烈节奏感的旋律停止了，金绡似乎退出了手机游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在微信或者手机APP上应该见过吧，咨询问题的时候自动应答的智能客服。”凌霜叶抬起头，转椅旋转一百八十度，看到金绡的脸上露出了豁然开朗的表情。
“哦，就是那个问到复杂一点的问题就只会回答‘对不起，我还会努力学习’的那个机器人？”
“嗯……听了你的话感觉好像有点受伤。”
凌霜叶用自嘲的语气说道：
“所以，我不擅长回答问题……”
金绡对她抛出的问题，她似乎一个都没能好好回答。
“但总是喜欢针对现实情况提出问题。”
凌霜叶说完看到金绡皱起的眉头，不禁向前倾斜身体，然后抓住了她的手。
“你知道训练机器人的方法吗？”
金绡紧紧地回握住凌霜叶伸来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先答案先列好，然后猜测客户会怎么问。”凌霜叶一边捏着她柔软的手指一边说道，“从提问的角度，到关键词，甚至语气都考虑得面面俱到，简直就是……”
她顿了顿，轻轻叹了一口气：
“窥探人心。”
凌霜叶说完想要收回手，却被金绡一把拉住了手腕。
“那么你写小说的时候喜欢埋伏笔，先给出答案再抛出问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金绡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在思考着这双手下会写出怎样的故事。
凌霜叶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表情，心底一片柔软。
“我是很擅长由答案反推问题，但这个世上没有规定必须喜欢自己所擅长的东西。如果喜欢，我就不会辞去那个工作。”
——窥探，揣测人心很困难，也很痛苦。
“其实我更喜欢顺着剧情随波逐流，让主角们自由发挥，不用考虑大纲、结构和伏笔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说实话这些东西跟我原来的工作有什么两样呢？“
金绡忽然笑出声来，她抬起头，凌霜叶看到她的眼中流淌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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