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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头没尾地笑什么？”
“没事，只是忽然想到，这是霜叶姐第一次主动谈起自己的过去。”金绡一边说着，一边把凌霜叶有些冰冷的手包覆在自己手心里。
凌霜叶心想，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暴露一些见不得人的过去也并非一件坏事。金绡可以向自己袒露旧日情伤，那么自己也应该对等地返还。可惜凌霜叶的感情史过于平淡，全部都是不值一提的好聚好散，唯有自己惨痛的工作经历可以拿出去分享。
似乎是说了过于沉重的话题，又或者是早餐并没有吃饱，凌霜叶的肚子忽然发出了抗议声，在寂静的书房与陷入沉默的两人之中显得格外明显。
听到这声预示着午餐时刻的号令，金绡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午饭吃什么？”感觉十分丢脸的凌霜叶，有些自暴自弃地从金绡那里夺回了自己手的自由。
“酱爆八爪鱼，给我们冲刺中的凌老师提升一下手速。”
“还有这说法？”
“嗯，据说鸡爪也有同样的作用，但是那个脂肪含量太高了。”
凌霜叶笑着听金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然后目送她走进厨房。
暂且不论这道酱爆八爪鱼是否具备金绡所期盼的功效，凌霜叶觉得它的味道确实可以与餐厅大厨的作品相媲美，即使是里面加入作为配菜的青椒也变得更加容易入口了。
金绡对于青椒的执着也是一个未解之谜。
明明知道凌霜叶对于这种食材并不喜爱，却还是执着地一次次投喂，从一开始简单粗暴的青椒炒青椒，到后来用浓烈的调料掩盖青椒的苦味，慢慢地将它从自己心里的那本不友好食谱上划去。
想到这里凌霜叶一边嚼着弹性十足的章鱼须，一边偷偷抬眼看着餐桌对面默默吃饭的金绡。
如果她能把作为大厨的才能，稍稍分一点在她那简单粗暴的恋爱方式上……
凌霜叶拿出手机，打开昨天与“小眼线”的聊天记录，最后的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晴天鱼：我一直觉得，凌老师对金绡并不只是普通的对粉丝的态度】
凌霜叶当时没有回复赵雨晴的消息，这段对话便戛然而止。
现在她终于可以直面自己的内心。
如果自己也怀抱着同样的感情，那么就必须好好回应金绡的一片真心。
她不知道自己的小粉丝对她有多厚的滤镜，但就像之前坦白自己过去失败的职业生涯一样，必须先金绡看到一个不完美的真实的自己。
“金绡。”
“我其实是一个挺没用的人，挑食、优柔寡断、重度社交恐惧症，甚至不敢跟陌生人多交流，但是……”
“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这些……”金绡冷冷地打断了凌霜叶冗长的演说。
凌霜叶抿紧嘴唇不再开口，甚至感到一丝丝委屈。自己酝酿多时的回应就这样被回应对象生生扼杀在铺垫阶段，这世上难道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吗？
“霜叶姐，你想要什么奖励？”金绡一边洗碗一边问道。
“啊？”
凌霜叶还沉浸在刚才的失败中无法抽身，有些茫然地反问道。
“就是昨天晚上微信里说的，如果你能在写完原稿，就给你奖励。”
金绡从厨房里走出来，皱着眉头看向仍然处于状况外的凌霜叶。
不过她只是外表一副呆傻的样子，头脑已经开始疯狂运转。
“什么都可以？”
“只要我能做到的就行。”
凌霜叶当然不会提出一些诸如“拿出五百万巨款”之类的非分之想，她从餐桌上抽出纸巾替金绡擦拭衣摆上沾到的水渍，然后说道：
“那么……就亲我一下。”
她怀抱着恶劣的心态看着面前的人逐渐涨红了脸，然后难得一见地嗫嚅着说道：“明明还没有回答我……”
凌霜叶笑了，刚才是哪个小家伙打断了自己好不容易说出来的内心独白？
没错自己就是这么睚眦必报。
见金绡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凌霜叶便开足了马力，不到四点就完成了剩余的稿件。
她把文档发送到编辑的电子邮箱里，然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霜：原稿发你邮箱了。】
编辑立马回复了她一个震惊的表情。
【星桥文艺-沈：现在几点？编辑部还没下班啊！】
【星桥文艺-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凌霜叶没有再去搭理陷入混乱的自家编辑大人，拄着拐杖走出书房，对着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金绡说道：
“我写完了……”
说着她就坐到金绡身旁。
金绡没有抬头，她面色无异，只是耳朵还有些红。
“说到做到。”凌霜叶笑着催促道。
金绡“啪”地一声合上书，扭头看着自己，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只言片语。
“怕什么？又不是小说里面，时间不会轮回。”
凌霜叶觉得逗她实在是太有意思了，甚至还用上了《黄昏之国》中的梗。
“那么你先闭上眼睛……”金绡终于开口，用有些自暴自弃的语气说道。
十月的第二十五天，凌霜叶闭上眼睛，然后收获了被承诺的奖励。
26、Day 26
今天是凌霜叶拆石膏的日子，也是她梦寐以求的恢复人身自由的日子。
金绡今天有课不能陪自己去医院，倒是刚刚出差回来的编辑自告奋勇，一大早就出现在家门口。她抱着手臂看着早已做好出门准备的凌霜叶麻利地整理好医保卡、病历本放进手提包里，发出了一声冰冷的嗤笑。
“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好像也不需要我这个车夫，自己就可以飞到医院去。”
凌霜叶当然没有她所说的这种技能，正思考着是不是要扮出一副弱不禁风的表情，却看到编辑有些不耐烦地摇晃手指上的车钥匙。
“动作快点，楼下不能长时间停车。”
编辑一边开车，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编辑部的无聊琐事和出差见闻，就在凌霜叶有些出神地时候，冷不丁扔下了一枚炸弹。
“你们……在一起了？”
听到编辑的话，坐在副驾驶上啃着奶酪面包的凌霜叶被呛得直咳嗽。
“咳……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认识你的时间跟你的年龄一样长，早就看出来了。”编辑没有回头，握着方向盘平稳地穿行于熙熙攘攘的车流之间。
“哦。”
凌霜叶继续享用着她的早餐，然后发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你会告诉她吗？”
说着她扭头看向编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编辑在绿灯闪烁的十字路口踩下刹车，待车子平稳停下后，才转过身来，说道：
“你妈妈只是拜托我照顾你，又没叫我监视你。”
见凌霜叶陷入了沉默，她继续说道：“我是找人了解过她的底细，不过谁会没有一点难以忘怀的过去呢？就像我年轻的时候……”
“打住，我可不想再听一遍你的悲惨罗曼史。”
凌霜叶把空了的塑料包装袋团成一团，随意的扔在手边的储物格里，打断了编辑的叙述。
她看到编辑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话还是车上随手乱扔的垃圾。绿灯亮起，她叹了一口气，踩下了油门。
“话说那个游戏开始预售了。”
编辑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哪个游戏？”凌霜叶问道。
“《海潮絮语》，你之前不是玩过？”
似乎是昨天的辛劳耗费了太多能量，凌霜叶脑中残留的糖分还不足以支撑她迅速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她偏着头思考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
“那个恋爱模拟游戏？这么快已经完成了？”
之前收到的试玩版，剧情还只进行到了小说三分之一的地方。那天赵雨晴上门来送月刊的时候，凌霜叶拜托她把游戏光碟送回了编辑部。
“嗯……”编辑拐了个弯，说道，“目前还是预售阶段，正式发售之前会再给你确认剧本的。”
“我可再也不想玩这种游戏了……”凌霜叶想到了金绡的评价，语气不禁变得有些冷淡。
“是啊，游戏哪有现实好玩。”编辑酸溜溜地嘲讽道。
到达目的地的医院，她把车停好熄火，接着说道：
“还有，为了蹭一波游戏的热度，准备发行《海潮絮语》的新版。”
她顿了一下。
“我已经叫人关闭里你的微博评论，总之最近没事别上网看微博和评论，万一又有什么风吹草动……”
“嗯……”霜叶马上明白了编辑的意思，点了点头，拿起拐杖打开车门。
月刊《星桥文艺》官网、官微和作者微博的评论都是有工作人员管理的，一般不会发生舆情问题，但其他地方他们也无法插手。
三年前《海潮絮语》出版的时候，虽然瞬间成为爆款，但也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主要是因为作者文风变化太大，很多读者认为这是一部抄袭之作。
事情闹得很大，以致于后来《海潮絮语》停止了再版，直到现在仍然饱受争议。
凌霜叶本人对此倒是不以为然，不过因为遭受严重的网络暴力，很长一段时间都被禁止上网。本来现实中就不爱与人接触，自此之后更失去了与外界交流的唯一窗口。
金绡并不知道这些事。
三年前她还没有遇到她的初恋和这本书，也还没成为凌霜叶的书迷。记得她曾问过自己为什么《海潮絮语》一直没有再版，那时凌霜叶不知道找了个什么借口糊弄过去了。
而这场风波来得快，去得更快。
“霜叶，只要你发话，我们可以马上停止这个再版计划。”
编辑仍然坐在驾驶座上，抬头看着已经走出车厢的凌霜叶。
她笑了一下，抬头看向地下停车场昏暗的日光灯。
“这是我最重要的一部作品，我希望它能够重见天日。”
如果是曾经的自己，面对这些可以预见的风暴一定会选择退却，但现在站在凌霜叶身后的是金绡。
她一定抱着同样的想法。
拆石膏花的时间比绑石膏要少很多。
拆完石膏，医生叮嘱凌霜叶要多多走动，让停滞了一个月的关节尽快恢复机能。
编辑扶着凌霜叶试着走了几步，但脚一落地，钻心的疼痛就让她忍不住缩回了伸直的脚踝。
“很疼吗？”编辑把拐杖递给凌霜叶。
“有点。”她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弯下腰揉着仍然有些肿胀发青的伤处。
“你说……我要是再也不能走路了，是不是可以让金绡替我做一辈子的饭？”
编辑刚想安慰她几句不要着急，听到凌霜叶这番不要脸的话，表情一下子切换成嫌弃模式。
“人家好好一个小姑娘，凭什么要照顾一个残废……呸，不吉利……凭什么非要照顾一个有手有脚的人？”
凭她喜欢我啊……凌霜叶厚着脸皮心想。
“听医生的话，好好养伤，多加练习，总会有恢复自由的一天。”
凌霜叶在编辑的苦口婆心的劝告声中离开了候诊室。
午饭是从医院回来途中，编辑在便利店买来的瓶装乌龙茶和饭团。两人坐在餐桌两旁，一言不发地吃着这顿简朴的午餐。
“这些人又冒出来了，不是说互联网的记忆只有三秒钟吗？”编辑一边嚼着金枪鱼饭团，一边看着《星桥文艺》官微上宣布再版消息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
“说什么了？”凌霜叶喝了一口茶，想把塑料瓶盖拧回去，却感觉怎么也无法对齐那道螺纹。
编辑看不过去，放下手机伸手替她拧紧了瓶盖，问道：“你真要看？”
“要。”
如同凌霜叶想象的一样，那些攻击性的言论无非就是“抄袭狗死全家”的程度，与三年前相比毫无进步之处。
不过自己家的那群画风清奇的粉丝也不是好惹的。
【都过去三年了，这事还没完？】
【你们指正被抄袭的作者，哪一个没发过澄清说明？】
【就是，不知道这群黑子是瞎了还是失忆了！】
【要我说，《海潮絮语》里面那股浓浓的单身狗气质哪会是抄来的，全网仅此一家！】
底下甚至还有好事者向不知所措的新粉们介绍三年前的“战况”。
凌霜叶拿着编辑的手机，一条条读完了所有评论，而编辑则拿她的手机登录了自己的微信，督促公关部开始干活。
她刷新了一下评论，最新的一条是一个非常眼熟的ID。
【小金人：不想说别的，永远支持《海潮絮语》[微笑]】
凌霜叶仔细地看着这条评论的每一个字，连同最后的表情一起放进心中，感觉所有的非议和谩骂都已经无所谓了。
凌霜叶收拾着餐桌上的空瓶和包装纸，刚刚一顿操作猛如虎的编辑则趴在桌上放空。
“说实话，我这大把年纪了，还真是没法再承受这样的大风大浪……”有气无力的抱怨声忽然被手机铃声打断。
“谁啊？你是……”编辑下意识地按下“接听”按钮，还没说完一句话，就被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打断了。听筒中传出的音量之大，即使没有按免提也能清晰地传入凌霜叶的耳朵里。
“霜叶姐，为什么不回微信？”
那是金绡的声音，说话间焦急的情绪显露无遗。
编辑这才想起自己手里拿的是凌霜叶的手机，连忙把它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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