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疏眸光复杂,皱眉道:“她没死?”
“我原先也还存疑,”叶芝兰遥遥打量着那女人,说,“可此刻见了,也不得不信。”
难怪紫薇教会大白天冒着风险路过锦城,原来是找到了沈曼冬!季晚疏恼火道:“你下山是为这事来的?怎么不早说!”
叶芝兰道:“是师父与满师叔这般交代,方才若不是见你起了杀心,我连你也得瞒着。”
“她既然还活着,为什么甘愿落在紫薇教手里?”
“暂时还不知内情如何,兴许是紫薇教将她抓住,使了什么手段。”
“但她刚才那身手可不像是被人使了手段。”
弟子们犹在奋战,叶芝兰看着战况,说:“先别管那么多,之前满师叔特意调查过,南宫悯找沈师叔是怀疑圣剑在她手中,你看她此刻身上便背着一个剑匣,那很有可能就是紫薇教的圣剑,绝不能叫他们得手。”
“那就别废话了,”季晚疏面色不善,“把人抢过来!”
·
有了叶芝兰的及时支援,紫薇教人数不足,很快便落去下风,眼瞅着季晚疏与叶芝兰直追“沈曼冬”而去,温朝雨旁观多时,此刻也禁不住动摇起来。
没想到谢宜君首徒叶芝兰也来了,她虽并非武艺高强的大弟子,但也绝不是小觑的人物,何况她与季晚疏合力而攻,无人可以抵挡,今次一战已经可以宣告失败,别说杀了这些云华宫弟子,只怕下属们也没几个能全身而退。
温朝雨皱紧了眉,扶稳刀柄,一个箭步冲刺上前,拦在那女下属身前,大刀狠狠一劈,击退了两把锋利长剑的同时,自己也不由地倒退两步,脸上血色一瞬便褪了去。
“温朝雨!”季晚疏怒不可遏,“你果然没走远!”
下属们急急撤退,护在四周,温朝雨强忍下肩头的痛意,飒然一笑:“打什么,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既然是温朝雨亲自来了,”叶芝兰沉声道,“那就说明对面那位真是沈师叔。”
季晚疏举起剑,指着温朝雨:“你若肯识相放人,我可以饶你一次。”
温朝雨脸色发白,语气却是一贯的含着笑,说:“那可不成,”她抬手将女下属脖子一掐,挑眉道,“沈曼冬早已不是你们云华宫的什么人,她如今已经答应要去我们紫薇教,你们要想硬抢,也得问问她同不同意。”
季晚疏正要说话,温朝雨却又抢先开口道:“不过有件事得说与你们听,她已经吃了我的哑药和退功散,这会儿不仅说不了话,也顶多只能使个没什么用的轻功,左右我们人数上不占优势,打不过你们,可你们若要继续纠缠,那我就先将她杀了,你们什么也别想得到。”
季晚疏紧紧握着剑,眉目间俱是憎恶,温朝雨不看她,只面向叶芝兰:“怎么说?”
叶芝兰不甘示弱,回望温朝雨道:“不过区区退功散,我们云华自然有药可解,你只是见势不对说些骗人的谎话罢了,我劝你趁早收手,刀剑可不长眼,你以为我们瞧不出来你重伤未愈么?你对我们来说,算不上什么威胁。”
“那可不是什么区区退功散,”温朝雨索性不装了,抹了一把肩头渗透出来的血迹,“我温朝雨的毒术如何,你们两个不是第一天见识了,三个时辰之内若不解,你们这沈师叔就将永远成为废人,懂么?”
叶芝兰得了她这话,面上不由露出迟疑之色。
倘若事实果真如她所说,那就难办了,温朝雨是紫薇教出了名的用毒高手,她配的毒只有她本人才能解,即便眼下将沈曼冬成功救回,只怕也保不了她的功夫,沈曼冬昔年名动天下,靠的不仅仅是外貌,更是她那一手好剑法,如今人好不容易现了身,若成了个功力丧失的废人,谁担当得起?
“无耻!”季晚疏怒骂,“你们找她不就是为了圣剑?拿了东西就快滚,把人留下!”
温朝雨神情淡然,瞧着季晚疏道:“这我可做不了主,我们教主发了话,连人带剑都得领回去,缺一不可。”
“那我就先杀了你!”季晚疏耐心全无,执剑朝温朝雨刺去,温朝雨唇角略弯,闪身让开,教徒们立即蜂拥而上,将季晚疏牢牢困住。
“我可没有和你们说笑。”温朝雨说着,立即抡起大刀,以刀背在那女下属胸口一击,登时便将这女下属打的口吐鲜血。
“瞧见了?”温朝雨神态得意,“你若再敢靠近一步,我就立马杀了她,然后带着圣剑逃之夭夭,届时人剑全失,且看你们如何向谢宜君交代。”
她有人质在手,自是稳占上风,季晚疏与叶芝兰奈何她不得,只能压着怒火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留下善后,”温朝雨小心地后退着,冲下属们道,“死也不能让他们过来!”
言毕,她便带着那名女下属朝林深处逃去,季晚疏与叶芝兰赶紧追上,却是被教徒们缠得脱不开身,眼见温朝雨已经快要离去,季晚疏气急败坏,握着剑杀出重围,叶芝兰紧跟着她的步伐,见季晚疏辟开道路,便一个飞身凌空落去人堆外,脚不沾地地追赶上温朝雨。
温朝雨毕竟有伤在身,带着这女下属并未逃出多远,叶芝兰眨眼间便已近在咫尺,她当空一剑首先刺向温朝雨,却不料“沈曼冬”忽地出了手,一掌劈在叶芝兰颈侧,顿时将她打的一个趔趄。
叶芝兰实打实受了这一击,倒去地面,她神情惊诧地抬起头,终于在这一刻回过味儿来。
沈曼冬就算是中了毒被人胁迫,可也不至于昏了头出手伤她,这女人是个冒牌货!
看清叶芝兰神色变化,温朝雨蓦地沉了脸,那女下属自知没沉住气,漏了馅儿,一时难掩慌张。
温朝雨暗骂一声,当机立断丢下这女下属独身逃去,叶芝兰反应迅速,险险稳住身形再次追上,后方季晚疏也已赶来,将那女下属一剑毙命,尔后两人齐力追赶,势要拦住温朝雨。
林中怒嚎声不断,弟子们打的激烈无比,温朝雨忍着痛楚咬牙窜逃,丝毫不敢松懈,她极力提升速度奔向前方,岂料电光火石间,眼前竟倏然出现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宛如从天而降的散仙,登时就将她去路全然堵住。
一道凌冽剑光疾驰而来,势如长虹,温朝雨匆忙止步,却已无躲闪之力,当场被那剑气所击,跪地不起。
意料之外的突变,令后方的季晚疏与叶芝兰也愣住了。
三人在这一刻显现出了诡异的默契,都齐刷刷抬眼朝那人影看去,只见一片绿林白雪中,一名蓝衣飘飘的年轻女子缓缓自半空落下,她身姿翩然,体态轻盈,肩上挎着个沉沉剑匣,面纱裙袂齐飞间,仅露出一双沉着冷静的明亮眼眸。
得见这一幕,温朝雨瞳孔骤缩,失声呢喃道:“沈曼冬……?”
第24章
风声加剧,呼啸不休,漫天残云卷拢,沉得像是要压下来。
两派弟子犹在厮杀,人影接连不断倒下,刀剑碰撞声此起彼伏,情势激荡,反观另一处,却是不合时宜的死寂。
温朝雨双膝跪地,眸色难掩震惊,季晚疏与叶芝兰也在此刻沉寂下来,三人脸上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惊愕。
“那是……”叶芝兰愣愣地看着来人。
季晚疏脸色几变,将对面那蓝衣女子与斜后方已经丧命的假沈曼冬来回看了好些遍,不可置信道:“她该不会……”
季晚疏也未将嘴里的话说全,叶芝兰侧目看了她一眼,两人神色复杂地对视着,一时都没了言语。
若说紫薇教那名女下属可做到以假乱真,那么眼前这位,则简直称得上是沈曼冬本尊。
季晚疏与叶芝兰打小便入了云华宫,虽说二人都不曾拜在沈曼冬座下,可十年前,她们都与沈曼冬来往密切,也曾受过沈曼冬的悉心指点,就算整整十年不见,可沈曼冬的音容笑貌都还历历在目,仿佛她从未离去。
而这位蓝衣女子的身姿气度,可说令人过目难忘,与那紫薇教的女下属对比起来,堪称云泥之别,高下立见,若要做到此种程度的相像,除了沈曼冬本人,天下确实再找不出第二个能与她这般相似的人了。
难道……这女子是真的沈曼冬?
寒风抚过,卷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那风里含了点冷冷的霜气,还有一股违暌多年的熟悉馨香。
温朝雨猛地缓了口气,低头咳了几口血,再抬头时,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她闻着那一阵一阵朝自己扑来的馨香,虚弱地哼笑了一声。
隐在面纱下的唇角微微翘起,蓝衣女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三人的视线,朗声道:“温师姐,别来无恙。”
温朝雨无声一笑,没接话,只是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女子踢了腿,将坠落在脚边的大刀踹回温朝雨手侧,说:“你的刀。”
温朝雨以刀撑地,捂着胸口缓缓站起来,她眸色波动,将这女子好一番端详,说,“谢宜君倒是有本事,找了个这么像的人来。”
女子脚步微动,凑近温朝雨,调笑道:“十年不见,师姐竟毫无长进,居然被两个小辈打的满地找牙,真叫我失望。”
两个小辈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温朝雨眯了眯眼,说:“你方才这一招穿云燕使得不错,但也仅有沈曼冬七分功力,你骗不了我的。”
女子绕着她走了一圈,笑道:“师姐不是给我喂了退功散么?我勉力出招,能有七分已经算是难得。”
温朝雨不语,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
叶芝兰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沈师叔?您真的是沈师叔?”
女子抬眼朝她看去,一双明亮的眼眸俱是明媚笑意,说:“芝兰?出落得不错么,我当年离开时,你才这么点大。”她说着,抬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下。
已经吃过一次亏,叶芝兰这回起了防备之心,她扭头看了看神情严肃的季晚疏,说:“前辈究竟是不是沈师叔,我还不能信,敢问前辈如何证明?”
“你想要我怎么证明?”女子说,“听闻小秋病重,我连夜自关外赶来,过了锦城便是上元城,只要去了云华宫,谢师姐与阿雪见了我便知,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
叶芝兰拿捏不定,又听那女子道:“我肯跟你去云华宫,自然就是真的,而先前那位假的,你看她何曾愿意跟你走?”
眼前人实在太过熟悉,那轻快的语调与明朗的神态,分明与当年的沈曼冬分毫不差,叶芝兰听得内心动摇起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决断,只得望向默然不语的季晚疏。
然而季晚疏虽说与沈曼冬也有过指导之情,可她毕竟常年跟在温朝雨身边,一心都只想着师父,对旁人并无兴趣,尽管这蓝衣女子不论是晃眼看去,还是近面观察,都俨然活脱脱的沈曼冬在世,但季晚疏也无法分辨真伪,她比叶芝兰更难评判。
“别看我,”季晚疏皱着眉,“我跟沈师叔不熟,认不大出来。”
·
打斗声不知何时消停了,后方的紫薇教教徒与云华宫弟子都各自分离开来,静静注视着四人这边的境况。
叶芝兰尚在考量如何应对,温朝雨侧目朝下属们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们见机撤退,尔后便拭去唇边血迹,冲那女子说道:“你既是真的沈曼冬,就把面纱摘了,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只要你露了脸,是真是假还用得着我们费尽心思来猜?”
女子笑了笑:“我若不肯呢?”
温朝雨睨着她:“那就说明你做贼心虚,还用问?”
女子又是一声轻笑,说:“倒也是。”
话音一落,她便真的抬手将面纱揭了去。
浅淡日光透过枝叶缝隙而来,如同道道细小的流彩,映在她白皙光洁的面容上,亲眼目睹她的容貌,温朝雨心中一震,叶芝兰与季晚疏也不由地瞪大了眼。
这三人同时噤声下来,倒是后头的云华宫弟子纷纷惊呼个不停。
“快看!那真的是沈师叔!”
“真是她没错!”
“十年了,沈师叔居然一点也没变!”
……
“满师叔果然没说错,”叶芝兰大喜,“沈师叔!真的是您!”
面纱轻飘飘坠在地面,女子神色轻松,说:“这下信了?”
温朝雨纵然心绪难平,但此刻也不得不信,她视线紧盯那女子,怀疑再三还是说道:“你果真还活着。”
女子说:“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死了。”
万万没想到云华宫这次并非放了假消息,而是真的找到了沈曼冬,温朝雨心知南宫悯安排的这出计策已然落了空,不仅没杀了云华宫什么人,自己反倒折损了不少属下,还被沈曼冬本人当场戳穿,实在是贻笑大方,丢脸丢到家了。
可既然沈曼冬现了身,那她身上又是否真的握着圣剑?
云华弟子们犹在兴奋中,温朝雨小心翼翼地朝后看了一眼,见下属们都已开始有序撤离,便质问道:“圣剑在你手中?”
女子点头:“是在我这里,不过你现下深受重伤,怕是抢不回去了。”
温朝雨暗暗咬了咬牙,尔后又露出一贯的笑脸,说:“事已至此,沈师妹还活着,便是喜事一桩么,左右这两个小辈也在,你们不如抓紧时间回去看看那孩子,我也就不多留了,免得打扰你们叙旧。”
听出她话中意思是想开溜,季晚疏立即喝道:“你已是困中之兽,想走?”
温朝雨嬉皮笑脸地看着她,说:“不走能干什么?和你们一道去云华宫喝茶不成?”
季晚疏前两日才因为她与父母大吵一场,此刻见了她,心中余怒未消,冷道:“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你以为你能走得那么容易?”
叶芝兰紧跟着道:“不错,你们是如何知晓我们会在锦城接应沈师叔的?看你们有备而来,还弄了个假的沈师叔,分明是一早就知道我们此行要做什么,谁跟你报的信!”
需知接应沈曼冬一事,仅有她与谢宜君和满江雪三人才知,连季晚疏都是不久前才知道,怎么紫薇教反倒像是比他们还清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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