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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鹏斌倒在床上，先眨了眨眼睛，又撅起了嘴，哼哼唧唧的，连声音也软得不像话。
“苏芒，你，你是不是给我下药啦？”
苏芒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心里舒畅无比，一点阴霾都没有了，甚至还觉得有点自豪。
只有王鹏斌还呆头呆脑的躺在床上，他无法形容苏芒的笑容有多么开怀痛快，没有人会在他的面前存有忧愁。原来他笑起来，这样好看，这样有感染力，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醉倒的路人，耍赖不肯清醒……
15、第 15 章
周末的清晨，苏芒起的比鸡还早。拽开窗帘，一点阳光都没有，城镇还只笼罩在水雾之中，没有生气。如此景象并没有给他带来沮丧，相反，他感觉心胸舒畅，整个人像被洗涤过，一切各种负面的纷扰情绪，全部一扫而光。从窗户深吸了一口气，清甜的水汽荡漾在空旷的胸怀，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过了一遍凉。
太爽了。
虽然他几乎一宿没有睡着，此刻却非常精神，没有办法形容的舒服。
从他起床收拾换装洗漱的整个过程中，脑子里不断的重现昨天完全压制王鹏斌的场景，回想他懵懂的表情，失去战力的身体，那种胜利感让他非常享受。不管这人在学校脾气有多恶劣，在他家有多受欢迎，多有钱有势，乖乖的躺在自己面前的样子，真是让人无敌的……欢愉？
这种欢愉是不是有点恶劣？他分不清也不是很懂。但从昨晚到今晨，真的很高兴，心里什么焦虑也没有了，身体什么负担也没有了，就像快乐的激素打开却忘了关上一样，兴奋得很，不用照镜子他就知道，今天的自己定是神采奕奕的。
当苏芒走出门去，还不到4:15，在几乎无人的大街上，他抑制不住自己，从正常走着到慢慢地跑了起来，冲开眼前浓浓的水汽，他像不知疲倦的鱼儿，想要跃出水面，带起欢腾的浪花，脑子里什么也没有，身体一直在跑，嘴角一直在笑，身心无比舒服和喜悦。
跑着跑着，一直跑到了奶站前方，看到几个相熟的人正站在门口抽烟打精神，他才慢慢停了下来。这时的他，身上发热，额头有汗，但却更清醒精神。他一边喘匀气，一边抬手看了眼电子表，还没到4:30，不算慢。
当他稳住情绪，往奶站里走，刚要同各位叔叔打招呼，准备开始今天早上的工作时。门口几个还在醒酒醒觉的人，一见他倒精神起来了。
“苏芒，你来啦！”
“好家伙，最后一天还来这么早。”
“今天又不用干活，来这么早干嘛，傻小子！”
他们的调侃钻进耳朵，苏芒眯了眯眼，只挨个打了招呼，没有多说，心里登时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几个人边说边从门口往院儿里走，除了五六个正在卸货的人，更多的人围在中间，何站长也站在院中间，只抽烟没有搭话。他是第一个看见苏芒的，愣了一下，随手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对苏芒招了下手算打招呼。
苏芒自然有所回应，然而他心里却觉得有些反常。奶站和报站是连起来打通的，报纸易燃，所有人都不会在院儿里抽烟，实在忍不住的也得上门口蹲着抽去，其中站长更是不会犯这种错误，更别提当着这么多人抽烟了，要是真有人给捅上去，罚钱都是小事。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着站长的招呼，其他眼尖的人也发现了苏芒，慢慢的就都发现了，众人一阵喧哗，分散了开来，将中间一辆宝蓝色的自行车亮了出来。
看到这辆车，苏芒彻底冷静下来。
有些人远远的和他打招呼，还有些人冲过去对他一脸不舍。这里工作的人或多或少都和父亲有些交情，也有一些和他差不多大。几个月的时间里，大家对他多有照顾，只不过他自己事情太多，没有和大家好好相处，看得出有些人对他还是很依依不舍。
为什么依依不舍，苏芒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何站长这时候走了过来，他和往常一样板着脸，很有领导的威严。他拍了拍苏芒的肩膀，这次拍得比较重，话还没说就先叹了口气。
“唉，虽然舍不得你，但是也不好耽误你这个高材生啊。”
“不敢当。”苏芒给了一个简单的回答。
“来，大伙儿！”何站长搬过苏芒的肩膀，将他带向众人的方向，”我不说大家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唉，苏芒他就干到今天。本来他也是兼职，要升到高三了，还是要以学习为重。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他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从来没有说因为自己是个学生，就挑肥拣瘦挑三拣四，从东送到西，从南送到北，咱们这些老人都是服气的。多的我也就不说了，咱们在这儿祝孩子高考顺利，前程似锦，还有什么好听的你们多说两句，好不好啊！
好！
一时间小小的院子里，祝福四起，一会金榜题名，一会鱼跃龙门，还有恭喜发财，万事如意也搬来了，全是好听的吉祥话。
说不感动是假的。苏芒自认自己只做了分内的事情，也没有和大家怎么交际，这么多大老爷们一块，自己没受过欺负，也得了大家不少照顾。这个过来拍拍他，那个还红了眼，弄得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和大家比起来，虽然他离开有点突然，但没有那么悲伤的感觉。
又一个叔叔过来，红着眼睛祝福他，嘱咐他家里有什么困难说话，都徐平是前同事，和他也是前同事，不要见外。
苏芒一边谢谢一边想起王鹏斌，在学校里最常看到他表示感情的方法就是请客吃饭。一群人围着他，听他豪言壮志，钱包出血，高高兴兴。没有多想，苏芒也说。“那个，中午我请大伙吃顿饭吧。”
他话音刚落，站长就一脚踢在了他面前人的身上，顺带也嫌弃的给了苏芒一个白眼。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昨天又吃又拿的，今天还吃，人家俩孩子欠你们的啊！”
众人先是安静然后哄堂大笑，附和着，是啊，昨天已经吃过了，够了，够了，这样的言语。
被踹了一脚的哥们，悻悻的说：“我也没说吃饭啊。”
苏芒听到众人这样说，心里忽然有点慌，他隐约感受到了，当下什么都没有说。
“那个说点正经事吧，你要回去上学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就送你辆自行车吧。都说穿着好鞋能去好的地方，也希望你骑着好车，能去好的大学，报效祖国！”何站长边说边引着苏芒去看院中的宝蓝色自行车。那车十分漂亮，前后车轮都镶嵌着一圈亮黄色，笔挺纤细的车架是宝蓝色磨砂底色的，用亮蓝色缠绕出低调的车标，银色的轴链闪闪发光，与院中送报纸的二八自行车相比，显眼得格格不入。
众人看着车子，又是一阵欢呼，好像希望苏芒像个夺冠的竞赛选手一样，赶紧夺取自己的奖杯和彩头。也有人起哄让站长给苏芒送辆大奔的。
小兔崽子们，何站长先满意地笑了，然后立刻变脸，连踢带踹，连赶带撵把大伙轰走，让他们赶紧去送货。众人一边上岗，一边再次和苏芒道别，苏芒一一回应，面带礼貌的微笑，目送众人离开。
虽然很突然的，看起来从今天开始，他就不能在这里打工了。
刚才还热闹的院子里，瞬间就清冷了下来。几个装卸的工人卸好了货，走出院子休息。院子中间只剩下苏芒和站长，苏芒拍了拍身边的车座子，手指轻轻划过车体，攀上把手，在正中间的位置，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叉，手指摩挲，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舍不得呀？”站长边说，边掏出烟来，看了看孩子，还是没有抽，揣了回去。他不是他烟瘾大，实在是他也舍不得这孩子啊。又聪明又勤快，又懂事又孝顺。可他不能留人家孩子，耽误上学啊。
“你小子可以啊，平时看着冷冷清清的，没想到还真有几个好哥们。”
苏芒挑了挑眉，终于把今天从刚才到现在的疑惑问了出来，他说：“谁说我不干了？”
“啊？”这下轮到何站长蒙了，“昨天你同学来说的呀，说你们要准备考试，你以后都不出来打工了，还说你家里人也知道的。”
不是真的吗？不能吧！昨天那孩子又是请客吃饭，还拿了烟和酒送给他们，特别会做人，给大伙哄得可高兴了。你要说他是骗人的，这成本也太大了吧。站长想起昨天收的几条中华，心想这年头的学生真是不一样，出手太大方了。
其实昨天事发突然，他也很懵。正好中午收工了，他们这行早上忙，下午基本上就回家了。正要收工还没走呢，苏芒的同学就来了。他说明了来意，还说要请大伙吃个饭，当散伙饭。本来他们都是拒绝的，自己这么大人了，让孩子请客吃什么饭。谁知道这孩子的嘴不是一般的厉害，还特别会来事，特意拎了两瓶酒来，有些不开眼馋酒的，看见酒就走不动道，拱着拱着，大伙儿就一块滚到了餐馆。
虽然就是他们平时常吃的小饭馆，架不住这孩子太能作了。人家孩子直接刷卡，眉头都不带皱的，开饭馆的小两口也高兴啊，他们大着胆子刷了3000块钱。谁想孩子一看就不乐意了，三十多个人吃3000块钱，这不是看不起他吗？非让老板娘再刷两万块钱，那老板娘都哭了，她平时就卖卖炒面炒饭顶多做点家常菜，为什么这么对她。
后来还是老板陪着，开着货车从外面商场搬了一车烟酒回来，那孩子的脾气才算消停一点，至于花了多少钱，何站长估摸着总比苏芒打工的钱多。他自然是又劝又拦的，可自己手底下这帮人连吃带喝再加上拿的，跟过年发福利似的，他个当头的总不能不让手底下人空手回家。那学生见自己生气，反过来又哄又劝，半推半就的这顿饭算是吃了，宾主尽欢。他知道对方是要给苏芒做面子，就是不懂，苏芒的面子咋这么值钱？
“你们……是什么关系？他还挺出力的。”何站长也拍了下自行车，问苏芒。
苏芒有一瞬间，心里一空，说不是上是不是心虚。他把袖子往上撸，人也跨坐在自行车上，没有抬头地回道：“没啥。他想让我当家教，我没答应，就把我工作弄黄了。”
原来是这样。何站长皱着眉，左思右想了一会，最后点着头，语重心长地对苏芒说：“你还是当他的家教吧，肯定比干咱们这个挣钱。”见苏芒变了脸色，赶紧又补充，“你当家教也是个复习的过程，好歹算脑力劳动，你说咱们这种体力劳动，不应该是你现在干的。最重要人家孩子也不坏，对你也够上心的。”
苏芒强忍着没有给站长一个白眼，只是用手挡了下脸，想要挡住脸色的热度。
“那我先走了。有空我再回来，打工也可以。”苏芒想给自己留个活话。
“拉倒吧，”何站长帮他把车推送出去，“上大学前都别回来了，我们不收！”
苏芒轻笑就势将车骑了出去，车速飞快。
“苏芒！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啊！加油！”何站长看着苏芒的背影，扬声喊道。那是他作为一个过来人，一个年长许多的人，真心的祝福！
苏芒在前方，不知道听不听得真切，只见他高举起手臂，挥舞间全是少年自信飞扬……
16、第 16 章
大约是5:30，苏芒骑着车从奶站离开，整个城镇仍然是一片水汽漫漫，但他已经不复来时的从容潇洒，本来已经坦荡空旷的心胸，又差点被各种情绪装满，满腹愁绪。一开始他还觉得新车有点驾驭不了，等骑顺了，自然发现车的好处。轻便高速，和跑在水气里的感觉不一样，现在，他穿过水气，半点不沾身，但听风响。
他机敏地穿过熟悉的小巷，逐渐踏上陌生的大道，没过脑子，全凭心情，花了大约20分钟来到了一片欧式风尚的高墙大院之下。在大门口不远处，苏芒寻了一处地方，那里种了一棵百年的香樟树，树下是用木头装饰的椅子与树木浑然一色，透着一股子追求原生态的感觉。
琢磨了一会，他才将车子锁好。坐在树下，一只手搭在车上，摩挲着车把中间划出的X。虽然不好意思，但这车子上的X是他划的，为了送给一个值得拥有它的大傻子，没想到这个X，竟又被送回给了他。
苏芒不由得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车，和这车主人的时候。也就是一个月之前，他刚升到高二，刚分了班，刚做了第一次测验之后。
那时候秋高清爽，学生的心情却不怎么清爽。高二年级不仅按文理分了班，还按照测试的分数排了座位，所谓的好生差生就这样区别开来，在教室中泾渭分明。同时大家也知道了，原来在重点班里，也有一群学习成绩很差，但是家里有钱有势的学生。他们可以不学无术，前路早已铺好，这些人既需要注意，也需要远离，因为其他人还需要为自己的脚下铺路。今后的路，用一种现实到残酷的方式呈现给这些孩子们，他们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情况，要不断的提升自己的学习，要免受“坏学生”的污染，凡此种种，给刚升到高二的同学们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就在看似平常的某一天，早上7:30刚上早自习，班主任就告诉大家，今天会有一位从帝都来的转学生。在开学后转来，还是从帝都来的，稍微聪明一点的人大概已经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虽然从帝都来有些稀奇，但是大家也知道这样的人，多半也是要远离的。
也有一些人，大约和这位转学生的家里多少有一些粘连，所以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有人说他家里是做房地产的，也有人说是做煤炭的，还有人说是做出口的，虽然各说各的，结论就是这人家里很有钱，还很有背景，越说越厉害，至于有没有他们说的这样厉害，也许未必。但气势一定要先营造出来。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不是只有好学生会报团取暖，在这样的重点班里，他们这些被贴了标签的“坏学生”更要抱团取暖。新来的人就住在开发区的别墅里，怎么他们都是一类人，新来的人越厉害，越有能耐越好，这样他们虽然成绩不好，但是没有人敢小瞧他们。
好坏双方都充满了好奇，跃跃欲试。
然而，从班主任宣布开始算起，过了7.8个小时之久，大家也仍没能看到这位转学生？这天，班主任出现的时候，不论是班会还是语文课，他都在不停地看表。不是班主任的课时，他则会抓紧时间不停往班里探头。在这大半天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本该出现却没有出现的人。这让本就好奇的大家，以及不怎么好奇的小部分人，都被班主任带动的多少有点期待。
下午第一节课，本就昏昏欲睡，好巧不巧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兴味索然，后排的一些人坚持不住，甚至开始打起了呼噜。除此之外，教室里除了郭文涛的引经据典，再无其他声音。
就在这时，校园里忽然一阵喧哗，从远及近，从校门口到操场，一直吵闹到教学楼前。同学和老师都被其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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