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美丽又要顾着徐平的身体,又怕事情升级,整个人也都慌了。
就在这一触即发,每个人都绷起神经的时候,谁也没想到,王鹏斌自己捂着脸站了起来。不仅没有跟苏芒动手,还反过来还安慰大伙。
“没事儿,没事儿啊!我愿意让他打的,随便打!”这话别说别人不信了,他自己也不信,好好的被人打了一巴掌,苏芒下手还这么重,他委屈得不得了。若是以前他,可不敢保证自己第一反应不是抄起椅子向苏芒砸了过去,还得补上踹上两脚,俩人死磕到底,反正他王鹏斌是不能白白让人扇个耳光的。
但现在的他,现在的王鹏斌,抬眼看了看苏芒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啥脾气都没有了。虽然脸有点疼,心里也有点疼,但是再干不出来跟苏芒动手的事儿了,吓得他服服帖帖。自己之前嘴贱发誓,让苏芒随便打他,保证不还手,没想到隔天就成真了。
虽然不还手是真的,但这打他挨得冤,还是要嘟囔一句。
“这好好的,怎么说打人就打人呢?再说了,打人不打脸,你怎么每回都打我的脸?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出去见人呢?”王鹏斌说这话的时候,要多哀怨有多哀怨,那股埋怨劲,简直能在苏芒家里绕梁三日。
他还埋怨?苏芒的脸红得想要滴出血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丢给他。他自己不说人话,挨了打也是活该!只是苦了苏芒,倔强着咬着唇,没法子跟他做争辩。
最难的还在后头呢,根本没人站在苏芒这一边啊。
“对呀,好好的怎么打人啊,你这孩子越来越没有分寸了!年纪都白长了!”徐美丽生气了,真的生气了,一家人好好的聚起来吃顿饭,半年都没有这么好的气氛了。人家鹏鹏忙里忙外的,犯了什么错?当着这么多人一巴掌就扇过去了,人家这么大小伙子了,不要面子的。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徐美丽觉得苏芒真是太不懂事了!
徐妙妙虽然没像妈妈那么直白地说出什么话来,可女孩的小嘴也撅得老高了,显然不认同自家哥哥的做法。
特别是徐平,他虽然受了伤,但还是个男人啊。被当成摆设一样,儿子居然当着他的面动手打人,太过分了。徐平这火气一上来,连咳带喘了好几下都没缓过来,觉得自己肺都要炸了。
看到徐平这样,徐美丽更生气了,他好不容易才好一点,今天刚能出屋子和家人一起吃饭,玩了一会,就被气成了这样,太过分了。她一边给徐平顺气,一边恶狠狠地飞了几个眼刀给苏芒。
听见徐平快上不来气了,王鹏斌赶紧学着徐美丽的样子,走过来一边给徐平顺气,一边也不忘是飞眼刀。
父亲这样生气,自然也不是苏芒的本意,他刚才真是,恼羞成怒了。妈妈瞪他的时候,苏芒还可以装作没看见,王鹏斌还敢瞪他,真是没处说理了。气得苏芒在心里咒骂他,面对全家的义愤填膺,唇枪舌剑,没人为自己主持公道,他心里也委屈得厉害。这人果然不是好东西,有事没事就撺掇他家里人来欺负他,就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家里人就信任他,胜过相信自己。
“你少在那装无辜,自己说了什么自己清楚!”苏芒的声音相当轻,没有要和谁吵架的意思,是简单的陈述。饶是如此,他也把自己难受,别扭坏了,又害羞又气愤,眼睛都不敢往王鹏斌那边看。
“我说了什么?我说什么了大家都知道啊。“王鹏斌端着的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就是想让你给我当家教,你不愿教就算了,凭什么打我呀?”
嚯!好家伙!苏芒从未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什么家教不家教的,他刚才明明说的是……哼,现在两人对质起来,他就扯到当家教上去了,这么能扯怎么不去王八池里扯?
然而每次苏芒觉得自己占领高地的时候,他的家里人却纷纷争抢着给他拆台,转而投向王鹏斌的一方,数落他的不是。
“对呀,鹏鹏不就是让你当个家教嘛,他还不是舍不得你去打工,这么好的人你不愿意教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啊。神经病嘞你!”徐美丽这算是发火了,半年来,家里最艰苦黑暗的日子,她都没有向儿子发过火,可见她是真的生气了。必须啊,这种情况下,她要是再不说点硬气的话,传出去都要说她徐美丽的孩子没有家教的。
王鹏斌虽然在身体上不能还手,但是任何能还嘴的机会,可少不了他的。
“就是啊,真的太过分了!亏我把你当成学习的榜样,当成祖国的接班人,结果你下手就这么狠啊。阿姨你不知道,其实在学校他就经常打架,我就是没好意思跟您说,您跟叔叔真得管教管教他了,这样上了社会可怎么办呀!”任何能打小报告的机会,王鹏斌必须添油加醋的利用上。
苏芒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像是被人调侃的大姑娘一样,又生气又不好为自己开口辩解,他难道跟父母说,眼前的王鹏斌说要他的人,没说要当他的家教呢。他发现了,说是说不过这个人了,还不如打一架呢。
破罐子破摔,反正自己在父母心里也就这样了。像闹别扭,耍性子一样,苏芒提起脚踹了一下刚才王鹏斌坐着的椅子,咣当一声,吓得王鹏斌条件反射地夹起了尾巴,不敢再大放厥词。
“反了你了!”徐平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就看到苏芒不服气的动作,他也气红了脸。
“算了,叔叔,给我一个面子。他不愿意教我,就不勉强他了,本来这事我就应该先跟他商量的,都怪我,怪我。”王鹏斌装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貌似从中调解,就差把苏芒的罪过夯实到地底下了。估计要不是徐平在,只当做母女两个,让他抹抹眼泪也是能演出来的。
“你的意思,真的是让我当你的家教,没有别的意思?”苏芒盯着他,如果他嘴里敢说出别的话,他不介意当场将他的牙给打掉了。
结果,也不知道王鹏斌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永远端着一脸的无辜回他:“我可不就是让你给我当家教吗?你回来之前我都跟叔叔阿姨商量好了,也不用保送什么帝大海大的,只要我高三能进一班就行。而且我保证服从安排,不耽误你学习,前提是你不能再出去打工。当然,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不愿意我不勉强哈!”
你情我愿四个字,气的苏芒磨牙,谁和你你情我愿,这家伙倒打一耙的功力越来越见长,还拉了家里人给他助阵,这局面就是自己无论怎么说都是落在下风呗。当下也顾不上吃饭了,腾地站起身来,上手就攥住了王鹏斌的后脖领子。
其实王鹏斌一直防着他呢,奈何苏芒这货,视力忒好,他都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还是没躲开他的魔爪。
“哎哎,有话好好说,咱不打脸的行不行。”
王鹏斌吓得够呛,虽然不知道自己又错哪了,但是一点都不耽误他道歉。尤其是想起自己发过的誓言,也不敢还手,只能赶紧认怂,希望能在苏芒的手下保住自己这张英俊的脸。
这孩子今天晚上怎么说不通啊,咋又动起手来了,徐平和徐美丽都无奈了,这次可不敢再发呆了,赶紧就要上手拉开他们。
苏芒到底快他们一步,先说话了:“我不打他。他不是想要家教嘛,我这就好好教教他。”
这边说着,那边已经提着人往楼上去了。
王鹏斌看这他着气势,估摸着自己是没有好果子吃了。那熟悉的惊悚感啊又从尾巴骨窜了上来,他又惊又惧,苦胆都快吓破了,就是不敢忤逆苏芒。
强撑起一张笑脸,对苏芒的父母说:“叔叔阿姨!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我们先上去学习,嗯,应该是学习吧。”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没有了底气
“可不能动手啊。”虽然得了儿子的承诺,也得了王鹏斌的宽心,但徐美丽还是着急的直跺脚,冲着正要上楼的两个人吼了一声。
苏芒一心拉着身后的人,根本没有回应。只剩王鹏斌,强颜欢笑,挥手让他们赶紧吃饭,不用管他,颇有些舍身忘死的意味。
14、第 14 章
脚下磕磕绊绊的,手上却不沉重,王鹏斌不仅没有挣扎,还在两人之间倾身于他,更加方便上楼梯。
苏芒将王鹏斌一把拽进自己的屋里,门一关上,两人就又陷入了沉默。谁也不出声,谁也不说话,屋里也不开灯。他抵着门冷静了好一会,昏暗的房间中,只听到心如擂鼓,却不知是谁乱了心跳。
不过是一两天的时间,他和王鹏斌的关系,戏剧性发展的,有些诡异又不合常理,莫名的热情让他招架不住,自己在他的面前没有秘密也没有骄傲的资本,本来势均力敌的两个人,自己不知怎么就落了下风。
他将灯打开,好像需要壮着胆子才敢回身去面对那人。好在当他回过头来,发现紧张的不只是他,王鹏斌整个人小心翼翼的,蜷缩在床边,很是害怕的样子。看到他畏惧的样子,苏芒倒是能冷静下来了。
他故意挑着眉头,恶狠狠地瞪着王鹏斌,两个拳头捏的嘎巴响,好像要下一刻就要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果然看到王鹏斌更加委屈和无辜的模样。
他质问王鹏斌:“你可真是个挑事儿的高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跟我父母那儿说一套,跟我这儿又说一套,你是敢说不敢认吗!”
虽然怕王鹏斌是不敢还手,但是他敢还嘴。原本缩在床边的他挺了挺身子。
“什么叫我敢说不敢承认?我哪句话不承认了。”王鹏斌一点都不亏心,一副全天下再没有比他还实诚的人的模样,最是招苏芒的恨。
“你!”
明明苏芒是有理的,可是他实在没法像王鹏斌那样厚脸皮,什么我要的就是你这个人,这样的话实在没办法从嘴里说出来,气得他还想再给他两巴掌,解解气。
王鹏斌虽然脑子慢,但又不是傻子,一路上他也在寻思,这一巴掌是怎么挨得。毕竟两人总共也没有说两句话啊,前前后后,结合时间地点,再加上苏芒的反应……
自己说什么来着?自己说不要苏芒的钱,要苏芒的人。诶,难道就因为这个吗?这这这,这话确实有点,额,可是就算他表达的不够准确,不能够直白的表现出要让他当家教的意思,但他也没有冒犯他的意思呀!不就是让他不出钱出点儿力的意思嘛,怎么就想到那边去了,到底谁有点儿毛病呢。
他英俊潇洒,青春年少,是那种欺男霸女的人吗?他想着,苏芒竟然会往那边想,莫非是对自己有点非分之想?
“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啊!”王鹏斌是这么想得,也是这么问的。只见他可怜巴巴拽着自己灰色运动服的领口,一边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苏芒,一边将自己往床上缩。说真的,他这种表现比刚才说的话还要冒犯苏芒。
苏芒辛苦隐忍了半天,此刻也被他气得一股恼火冲上心头,只觉这心头像被针扎了一样难耐。明明是这个人的错,他却摆出一副被人欺负的,恶人都让自己做了。火烧的再旺也有熄灭的时候,觉得自己被王鹏斌玩弄在鼓掌之间的苏芒,忽然就醒悟了。和这个人打嘴仗,是占不了便宜的。物极必反,他恼极了,反而冷静下来了。
警报!王鹏斌眼睁睁看着坏了似的苏芒,忽然间冷笑了出来,昏黄的灯光下,他原本莹白的脸被晃的显得格外的不真实,他狭长的眼睛里,自带着一股清高不屑,像看不起似的,又像随随便便就能将人玩弄在鼓掌间。前者欲哭无泪,他害怕极了,觉得还不如让他冲上来打两下得了,总比这样瘆得慌强。
苏芒现在已经转换了心情,他拉开第二层的抽屉,在里面拨弄了两下,拿出一包酒精湿巾。再次转过头来的时候,难掩眉间的得意,带着狡捷,像要吃人的九尾狐狸。
“无论如何,我打你就是不对,来,让我给你消消毒。”
你确定是消毒,而不是下毒。
王鹏斌刚刚准备站起身来阻止他,苏芒的动作更快,他一只手推向前者的胸膛,几乎没用力,王鹏斌就顺着他的力气坐回了床上。
有古怪!王鹏斌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使不上力气,竟这样轻松被他一根小手指头给推到了。
苏芒也没想到他会乖乖的坐回去,甚是满意,嘴角不由得笑了起来。虽只有一点,不是冷笑,不是蔑视的笑,只是泄露出的一点轻笑,就把王鹏斌看得一愣一愣,脑子空空的。
撕开一包纸巾,哗啦,是塑料膜的声音,不能压下两个人的心跳。苏芒轻轻一甩,酒精湿巾就乖巧的落在了他的掌心,他的掌心分明比漂白过的纸巾还要洁白。
王鹏斌没有一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只要苏芒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的眼睛就有了固定的焦点,此刻他的眼神始终盯着他纤细的手指,被酒精沾湿的手指,竟然会显得比白玉还要莹润。在他内心里,已经做好了舍生忘死的准备,无论苏芒怎么折磨他,他也谨记着,绝对不能还手。
然而他却犹不自知,自己灼热的目光,也给苏芒带来了不小的压迫。苏芒抽出眼神来回看他,健康的小麦色俊脸上,一双大而水润的眼睛,里面有点傻气,也像是是无辜,像一只乖巧的小奶狗,无措的等待主人地指示。还有那红透的耳尖,也有成功的取悦了苏芒。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既然不要脸的说出那样的话调戏自己,还不承认,让自己现在落得里外不是人,自己也可以反过来调戏他啊。愤怒之后,智商回归,苏芒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受到的屈辱还给王鹏斌。后者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只看到苏芒手里的酒精纸巾慢慢靠近,带着股浓重的酒精味,熏得他直皱眉头,然而身子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动也不敢动。
苏芒本来想故意将一张纸巾敷在他的脸上,再用点力气,不疼也得疼。现在见他还算老实,到底是心软了一些,用酒精轻轻的在脸上划了。
嘶
饶是是心里有了准备,灼热的脸颊与冰凉的纸巾碰撞,还是让他忍不住嘶了一下。这其实是心理作用较大,脸并不怎么疼。
“疼吗,我给你吹一吹……”
接着苏芒真的俯下身去,在王鹏斌的脸颊上轻轻的吹了吹……
这是他早有准备的还是临时起意的,无从得知。那凉凉的一口气里,夹杂着善意还是恶意,也无从得知。
王鹏斌只知道,从尾巴骨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觉,一直窜到头顶,比刚回来见到苏芒的惊悚多了些不同,然而又有些熟悉的感觉。陌生和熟悉扰乱了他的心,他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他的耳朵快要烧着了,他半边儿身子都软了,谁也没动他,自个一下子就软得跌躺在了床上。
事发突然,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苏芒还来不及收回自己的嘴唇,堪堪擦过王鹏斌倒下的脸庞,他也惊讶了。再看那人已经倒在床上,迷迷糊糊,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自己,就像刚摔倒的小奶狗,正犯懵呢,又差点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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