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挺高兴的,加宁也为他高兴。
小唐看他把饭菜都狼吞虎咽地吃完,拿湿毛巾给他擦了擦手和嘴,说:“原来的生意就不做了,以后你想来,随时就可以来,不用再给我钱。另外,如果……呃……”
加宁静静地等他说。
“如果你想住在这里,也可以把诊所的宿舍退掉,还能多省一点钱。”
加宁接连点头。
小唐低下头,咬紧嘴唇,而后还是说了:“既然不做那个生意了,我想停药了,针对我的体质的特制药也挺贵的,这笔钱能省下来的话,也会轻松很多……”
加宁自然不会反对。
“我这个体质如果停药的话,会马上恢复原样的。就是说,会开始变丑,每天都会冒出胡子来,还有胸也会慢慢吸收。”小唐拉着加宁的手,放到自己柔软的胸部上。
他知道加宁对这里情有独钟,除了让他唱歌,就攥着这里不放,像个巨大的婴孩。
加宁的确睁大了眼睛,使劲儿看着那里。
“不过我继续吃药也可以啦,毕竟我也挺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的。”
加宁摇摇头,他知道他不喜欢,他在说谎。
不过以后这里慢慢就没有了,他好好地最后揉捏了一番,也算正式道了别。
而且他发现小唐没有把阴茎和睾丸像以前那样收束起来,藏好粘到肉里。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加宁的反应,见他并不在意才放下心来,长松了一口气,也非常开心。
那天他们做爱的时候,加宁照常将他压在身下,陷入到他体内,温柔地耸动。而这一次又有所不同,在加宁发觉小唐的阴茎也硬挺高扬着,有别样的欲望的时候,也用自己的身体接纳了他。
这让小唐发了狂,在他体内拼了命地顶弄,之后又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抱紧了他硕大的身躯。他将自己的基因注入到了加宁体内。
完事之后小唐像是从一场大梦中醒来,呆呆地望着房顶,然后又抱着他,不断地吻他,不断地向他道歉。
加宁又搂了他,让他不再乱动,乖乖地给他唱歌。
小唐给他讲了许多自己的事情,自己以前如何生存,还有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小时候恨着一切,恨这不公平的世界,恨自己的出身,恨造就了他又抛弃他的组织,因为他比人差,比所有人都差,光是活下去就无比艰难。
他只有在贫民窟才能勉强存活,他跟一批被丢弃的孩子一起,在一个手工作坊工作,管吃管住,但没有什么自由。
他知道S区,A区,B到G区,都算是富人区,还有天上时常飘过的巨大的阴影,在云端之上,在高高的天空中,还有最富有的人所住的地方。
他一直想象着那里是什么样子的,想象他自己在那里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穿着华丽的衣服,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
这样一直想着这件事,他终于准备付诸行动。
贫民窟的底层因为缺乏光线,很少有植物能够存活,但有一种树的结构与其他树不同,会长得特别特别高,直至突破云端,穿破雾气,在高空中开枝散叶。
他自制了工具,准备好了食物和水,开始爬树,他要爬到天上去看看。
他爬了一天两夜,终于爬到了树顶,云层之上。
他也看到了从远处飘来的天宫,看到了精致的建筑和洁净的街道,山和水,绿树和花草,一切都美丽又协调,但无比冷清,几乎见不到人。
他就想,如果他在这里,他会快乐吗?
就是比别人都高了,有更大的地方属于自己,有更好吃的食物,好看的衣服,他就满足了吗?
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都感受不到快乐,当他拥有了一切,又怎么可能会快乐呢?
“在这里想要往上走很难,唯有一层一层踩踏在别人身上,我也曾这么做过。那时我就在想,我的位置应当是在下边,我的脚应该扎根在土里。如果我的枝干也能长到天上,那我就是一棵大树,如果我注定只是一棵小草,那就在没有阳光的地方枯萎死去吧……”
“唉,我想说这些你也不会明白。总之我很感激你的出现,让我感受到他人的珍惜。我想我也是时候该开始试试往前走了。”
“多谢你的善意,如果不嫌弃,你可以暂时把这里当作你的家,随时可以来,也随时可以走。”
加宁已能明白他所说每个词句的意思,但的确不懂他所说的这些加在一起其中的含义。但他想就算他像人鱼一样声音变难听了,他也还想有他在身边。
第二十四章
停药之后,小唐的声音果真开始发生了改变。
变得更为低沉、粗糙,像河滩上被流水日夜打磨的细沙。加宁觉得它更好听了。
如他所说,他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一些转变,软绵绵的胸部越来越平,越来越硬,脸部和身上的线条也变得锐利而坚硬。加宁感觉他的味道也越来越好闻,若说以前像坠落在地的酸涩的花瓣,那此刻便更像日光下的柔和的清风,和谐而自然。
加宁喜欢见到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转变。
他们重新布置了那间小屋,加宁每天都回来。小唐砸掉了低矮的门框,将门扩高了,让加宁不必每次进门都要缩成小小一团。
他还顺势给了他一把钥匙,让加宁也可以自由出入。小唐每天外出工作之后,有时也会回来得比较晚,但一定会带一些食物回来,自己吃得不多,就看加宁用手抓着吞食。
后来他自己也不用餐具了,也随他直接用手抓,被食物弄脏的手会被加宁舔食干净。
他们这样不咸不淡地简单相处了十几天,陆河又到诊所与加宁接触了一次,就到管理员那里回报了。
“匪夷所思,我们这位观察者,和这个男妓玩起了新婚夫妇的游戏。”
“医生那边我也接触了,再根据坟场那边的调查来看,这位观察者应当是没多少记忆的残缺体,行为模式与其他观察者不同,而且非常执着于人类的形态,无论发生什么危机都没改变过。”
“陆河,直接说你的看法吧。”
“我认为,他目前构不成什么威胁,只要那个男妓不发生什么问题,他就会非常稳定。”
“买通那个男妓,让他协助控制观察者呢?”
“他啊,不是可以买通的人。”
“那能不能把他们两位一同请走?”
“我也有此意,等再过几天我再去接触一下。”
“记得自然一些,不要暴露。哈哈,原谅我,人老了自然会多啰嗦一些没用的。”
“我明白,我会注意的。嘿嘿,我是观察者的观察者,这事儿能吹牛吹一辈子!”
陆河再次接触加宁,还是在诊所里,这次他是以顾客的身份去的。
他受了穿透的枪伤,加宁像是对待流水线上的部件,将他的椅子拉了过来,拿手按了按伤口,给他恢复完就把他的椅子踢走,拽了下一个椅子过来。
但这次接触,让加宁察觉到了这个人不同以往的想法,是一股非常浓郁的情欲。
陆河一直等他下班,让加宁的宿舍第一次派上了用场。
他把加宁拉进那间小屋,啃咬他的嘴,热烈地向他索求,加宁没有拒绝。
顺着他的意思,加宁也进入他的身体,密切纠缠的时候,加宁听到了他心中的声音。
“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
类似的疑问,加宁也从小唐那里感受到过。
小唐的思绪总是嘈杂的,充满了各种声音,他会思考各种错乱的事情,一次他把他操到高潮,他看到了那棵大树,如此雄伟和高大,一个瘦小的人影在攀爬,一直在向上爬。
做完两次,陆河收拾好自己就离开了。
回到家,小唐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他人的痕迹,但什么都没有说,照常跟他说话,唱歌给他听。
夜晚来临,小唐就在他身下重新变得柔软。
他总是柔软地与加宁纠缠,除了那一次,他都没再反客为主上过加宁。
等小唐累得不能再动,就按了加宁在身下,求他不要再动,说:“你就永远不知道疲惫,是吧?我看你虽然闭着眼睛,却都不睡觉的,我可是肉身……”
加宁通过接触,把所想告诉了他。
小唐明显愣了一愣,仍是没有作答。
很快,陆河又来了,他给他介绍了一个任务,是一个有些难度的大任务,报酬也不是钱,而是一艘有超光速飞行能力的小艇。
加宁没有拒绝,第二天,陆河就来诊所给他带走了。
一行六人,任务并不复杂,是到一个星球上营救一个考古队。
但这是一个遥远的旅程。
加宁没有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小唐趴在桌前,睁着眼睛等了他整晚,第二晚也是。
等到第三天,他就不再等了。
照常吃喝、工作、生活,到了夜晚,他搂抱着一件加宁换在这里的衣服,蜷缩在被子里手淫,高潮的时候用牙齿紧紧咬着衣服的袖口,右手攥紧了,用尽最大的力气。
从身体最脆肉的部位传来钻心的疼痛,另一种疼痛便相较轻微一些。
在此期间,陆河又来找小唐,谈收购手链的事,又被他拒绝了。
但拒绝之后,小唐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陆河的后边。两人走出去老远,陆河才停下脚步,等小唐发问。
小唐问他说:“他……还会回来吗?”
“为什么问我?”
“我能感觉到他前阵和别人走得很近,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你果真非常明理。放心,他只是去执行一个任务,再有五六天就应该回来了。不想和他分别吗?”
小唐说:“当然不想,但……”
“但你知道他不属于这里,终究会离开。”陆河如是说,他所说和他所想仍是一字不差。
小唐问他说:“为什么你能控制你心中所想?”
“经过一些苛刻的训练,活下来而且没有疯掉,这种事情就是轻而易举的了。”
“你就是这样骗过他的吗?”
“算不上是骗,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为他提供选择的可能。他在这里滞留太久,很多客户都因潜在风险把交易冻结了,这非常令人困扰。我想等他这次回来,他就会水到渠成地离开。如果行不通,我们就会采取更为激烈的手段了。”
小唐站在原地目送他走了。
考古队所在的是一颗废弃的死星,其上没有任何遗迹,但曾有几个古老的观察者在上长久地停留。在那里,他们得到了观察者所诞生的星球的坐标。考古队所乘的侦查飞艇在这个星球上能源耗尽,他们将几位研究员接上,给侦查艇补充了能源,这个侦查艇就是加宁的报酬了。
五天之后,加宁便驾驶着这个飞艇回来了。
那是一个雾气弥漫的夜晚,他驾驶着飞艇,没有停留地穿过接驳码头,穿过一切飞行管制规则,从空中飞驰而下,降落在那条大河边,激起更多的雾和尘。
小唐一直等在家里,听到外面的骚动,他知道他回来了。
仍是费力地穿过那条狭小巷道,脚步越来越急切,对他来说虽是白驹过隙般短暂的分离,却让他有了忧虑,因为他是那样脆弱的一个人,不在眼前的哪怕一秒,都有可能被这个巨大的机器般的世界吞噬。
这个忧虑每天都在不断累积,他开始计数,计算了他穿越了多远的距离,那人在那里走过了多少日夜。如果短暂的离开让他发生了任何改变,那他都情愿从未离开过。
推开门,他见到那人就站在那里。
加宁走上前去,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向他传达着他的心意,一遍又一遍地传达着:“跟我走,跟我走,跟我走,跟我走……”
小唐目光闪烁地望着他,被他心中的声音剧烈地敲击着。
他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不同意?是不是他心中的声音无法传达到他心中,是不是要用声音说出来,他才能听到?
加宁张开了嘴,退化不用的声道重新疏通,他吸了一口气,就要发出声音的时候,小唐扬着头直直地望着他说:“你是在对我说话吗?一直以来,你都是在对我说话?”
加宁的声音又憋回在嘴里,他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小唐说:“对不起,我以为……我一直不敢说,我隐瞒了所有人,这是我另外一个惹人嫌恶的特质,我能听到一些他人心中的想法和他们的感受。这会让人恶心,让人恐惧,所以我也想瞒着你,我以为我听到的你的那些想法也是这样,对不起,一直都没敢回应你,对不起……”
‘那么,你愿意跟我走吗?’
小唐看着他,他的心已经给了他答案,然而他还是亲口说了出来。
他说:“我爱你……”
“我爱你,像爱这世间的全部,像爱主宰我的神,像爱肌肤相亲的恋人,我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你身上了,因为我知道,我能感到你的所想,也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我的。你也像神一样,或许会给予我所求的全部,但我于你而言,同世间其他任何人和物一样,不过是一粒尘埃。”
“记得我和你讲的爬树的故事吗?我想要的,不过是一片可以扎根的泥土。”
“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爱你,但我不想依附着他人生存,我想就这样脚踏实地,自己努力活着,自己一点点地找到人生里重要的东西,而不是做你生命中的一颗流星。你能明白吗?”
加宁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他不愿和他走。
小唐说:“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你从不说话。如果能用心交流,那语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想把全部的自己都交给你……”
这么说着,他紧紧地拥抱了他。
加宁也收回双手,抚摸他的背,手指穿过他的黑色长发,搂抱着他的后脑。
他们抱得如此紧,虽只是人类的皮肤之间的相贴,加宁却看到了也感受到了更多。
他又看到了那棵参天的大树,灰白色的树皮、盘结巨大的根部、不断向上延伸的树干。那树穿破云雾,高耸到云间。他看到了在树身上攀爬的孩童,手脚上的钉插入到树身内,一下下交错着往上攀爬,没有绳索,没有喘息的空间,松了手掉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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