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道:“我姓简,但当真不必。”我从纳虚戒中掏出一袋银钱,就此同他道别道,“你且拿着这钱早日去往京城罢,莫要误了会试。”
他感动不已地接过钱袋,正欲开口,走廊上忽而一阵清风拂过,令我嗅到了一股浅淡的杜若花香。
此处并无杜若花,为何会有此味,难道是杜若?!
我心跳顿时加快,感知放出向着四周探去,下意识快速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杜若花香?”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道:“仙君有所不知,小生家系之中男子皆身怀体香,便是杜若花香,先前沐浴过,洗去了污垢,因而体香便重新出现。”
我有种难言的失望,又觉得惊异,缄默不语地看着他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去多久,他轻轻叫了我一声,“仙君?”
我“嗯”了声,状似不经意道:“你先前说想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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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苍苍,客栈的床上,舒元正僵硬至极地搂着我,面色潮红,紧张到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胸腔中的那颗心也跳得恼人。
我从他胸口仰起头躺回了枕上,叹息道:“你放松便好,我不会对你如何。”
舒元就枕在我头侧,声音都在抖,“好,仙君放心睡罢。”
他这样我也心烦,干脆翻了个身背对他,可如此一来花香便消失了,我只好又道:“你过来点,从背后抱着我。”
一阵静默后,他终是挨了过来,打着颤从身后抱住了我。
我再次叹息,他抖得这样厉害,叫我如何放心睡。沉吟片刻后,我干脆转过身在他眉心点了下,以法力将他冲击晕了。
如此一来他总算放松了,我将他摆好姿势,抱着他的腰,依赖地将脸贴在了他颈侧,闭上眼便嗅到了那股令人想念的香气,仿佛是杜若正如此伴着我入睡,不多时我便得以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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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之中,我好似被人从温暖的衾褥中拖拽而出,又被腾空抱起,不多时好似被换了间屋子,我怕冷地朝那人怀中钻了钻,不知这是梦是真,困意始终深重缠绵。
直到某刻我被人面朝下放在腿上,亵裤被扯下,接着被一掌重重掴在臀部,我方才猛然惊醒,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掌。
我吃痛地吸了口气,暴怒回首欲骂,却怔在了当场——
“……云奚?”
第052章 夫与妻
他整张脸苍白得不见颜色,仅一双瞳黑漆可怖,幽幽恫恫看过来,仿若燃着鬼火,直叫人心神发慎。
他单手按着我后腰,另一手抬起,空荡荡的掌中出现了一物,是那装有我同他发结的香囊。
他捏着香囊,缓缓问我,“雪儿可认识此物?”
我回不过神地望着他,喉咙干涩不已,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你……你是鬼吗?”
他充耳不闻,仍拿着那香囊,又问我,“你我已是夫妻,可有错?”
我心中阵阵发寒,几乎忍不住打抖——
他按在我后腰的手冰得骇人,哪里是阳间温度。
我亲手埋的他,亲手将这香囊放在了棺材之中,他带着此物从棺材之中出来,不是鬼是什么?
我当即一个哆嗦,烫到似的惶然回首,不敢再多看他哪怕片刻。
我想速速逃离却又怕刺激到他,只能小声道:“你放开我罢,我同你人鬼殊途,幽显异路,虽是夫妻也无法在一起了,你快去投胎罢,莫要纠缠不休了。”
他好似只能听进去自己想听的内容,幽暗森寒地问我,“既是夫妻,便该忠贞不渝,雪儿为何同旁人交颈相拥、同榻而眠?”
我脑中浑茫,还未想出如何作答,他便不知为何又发了狠,竟二话不说又是恨恨几下,疼得我几乎哭叫出来,什么怕不怕的全丢到了脑后,当即挣扎着向前爬去。
他变成鬼后力气竟大得惊人,禁锢住我手腕我便再无法抽出,被他牢牢反束在身后,不过片时便终结了我的出逃。
我胳膊被如此反箍着,关节疼得发酸,臀肉也火辣辣的。
我从未不重视过同他定下的那个承诺,就是因为重诺,我才无法好生睡觉,不得不找元舒凑合,他居然还打我,简直没天理。
我越想越委屈,气得愤然垂泪——
这鬼真是讨厌,讨厌死了!
我咬紧牙关,消极抵抗起来,再也不想同他说哪怕一个字。
脸埋在床褥中闷声哽噎,我渐渐上气不接下气,趴在他腿上哭得直抽。
不知何时,他束缚着我手腕的力量变得松软,亵裤也被轻缓拉上了,我意识到后立刻从他身上爬下,翻过身便使劲踹了他一脚。
他并不还手,我见状便又狠狠几脚,只为报复发泄,完全没收着力。
他眼睫低垂,静坐不动,一声不吭地由着我踢他,待我踢累了低喘时,他静静转过身捉着我腿,不顾我反抗地将我抱回了腿上,按在怀中,垂首便来亲我。
我躲来躲去还是被他亲到好几下,有一回湿滑的舌头都伸了进来,脏死了!
被鬼亲了令我难受不已,脑子一热便忘了先前的决心,推他的肩,骂道:“你有病!疯子!谁许你亲我了!”
他仍抱着我,冷冷的,“我为何不能亲你。”
我怒道:“你是鬼!”
他回道:“我是你夫君。”
我怒气一滞,竟不知该如何回嘴。
他单手搂着我,手指攀上我脸,如冰块般的寒冷,不容拒绝地捏起我下巴,黑洞洞地盯视着我,又说回之前那事,“你床上那人,相貌、才华、胆识,皆不过尔尔,雪儿可否告与我知,一介布衣书生如何能得你倾心?”
“我哪有倾心于他,只是他身上有杜若花香,同我小师兄一般。你死后我一直做噩梦,没有一晚能睡安稳。“本想好好解释一下,可刚说了两句我便离了题,忿声埋怨道,”都是你不好,害我许久未曾睡过觉了……”
云奚手从我下巴落下了,偏过头极轻地亲了亲我脸颊,顺着我的话缓声道:“是我不对。”
我心下诧异,不知他为何态度忽然变好。
欲加之罪他却依言退让,我虽不虞却也不好再爆发,只得闷闷不乐地继续道:“我每回做噩梦都是小师兄陪我睡觉,我便忍不住请他陪我睡一夜,希望能借此睡一安稳觉罢了。”
“原来如此,”云奚浅啄两下我的唇,低语道,“此后雪儿无需去求旁人,我会陪你。”
我不敢看他,耷拉着眼皮瘪嘴道:“你是鬼,要我怎么睡,吓都吓死了。”
“此症既是因我而起,便该同样因我而解。”他将我抱起轻放在床上,褪去鞋履外袍,躺在了我身侧,将我完整拥入了怀中,轻抚着我的背脊,柔声哄道,“闭眼,心肝。是否可行,一试便知。”
他身上这样冷,阴气这样重,我怎么睡得着。
我一边心中抱怨不休,一边将脸埋进了他颈侧,他动作一顿,紧接着抬手轻摸了下我后脑,将我更轻柔地抱好了。
虽不愿承认,但他身上独一份的冰雪味道确实令人怀恋,我调整好姿势不再动作,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可没过多久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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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我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时久违地舒爽极了。
阳光穿过未合拢的窗户透入室内,明晃晃的,直叫人恍神,床铺之上仅有我自己,我兀自懵坐了一会方才回想起昨夜发生过什么。
睡着时还隐隐作痛的臀肉此刻已没了任何痛感,若不是这并非我先前房间,我都要以为那仅是一场梦境。
我又呆坐了好一会,方才勉强接受了自己被鬼缠上的现实。
不知白天鬼是否能出来,我惧怕地小声试探道:“云奚,你在吗?”
良晌过去,阳光如旧,一室静好。
我松了口气,起身下床,休整好下楼却意料之外地见到了元舒,他正在大堂好似坐立不安,见到我的瞬间眼睛亮起,大声道:“仙君!”
楼下吃堂食者众,闻言皆看了过来,我当即板脸,“莫要如此唤我。”
元舒连连点头,我还未下去楼梯他便迎了上来,小声问我,“昨夜小生不知怎的,忽然晕了过去,今早醒来已不见……”他顿了下,极小声地弱化了我的称谓,“文若你踪迹,不敢擅自离开,便在此等候。”
我无奈道:“昨夜多谢你陪我,我已无事,你自行离去罢。”
元舒却仍不走,唯诺道:“文若……你若是往西北走,稍稍绕路便可路过京城,如今世道不平,小生一人许是走不到京城盘缠便会被劫掠一空,不知……你可否带小生同路?”
我默然看他,“你可会骑马?”
他摇头,自惭形秽地把脸埋得很低。
我深深叹息,“好罢,我便带你同路,只是如此一来还需买个马车。”
元舒结巴道:“其,其实……昨晚那般飞,也无妨。”
我摇头道:“我并非顾及于你,是我家长辈不许我如此,命我如常人一般舟车辗转。”
元舒便不再言语,片刻后又积极说他去买车,我便答应道:“去罢,再买张地图,备些够你吃的干粮,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第053章 同床异梦
我当日去了城中一间寺庙,露了一手术法后便被引去同住持相见,我将自己被鬼缠上一事加以说明,又道他不愿下地府投胎,亦无鬼差来勾魂,我问住持此事该如何解。
住持说可以在鬼出现时来我身旁诵经将他渡化,我听着渡化二字便有些不安,便又问他渡化后他会去哪里,住持告知我西天极乐。
我很是纠结,云奚修道并不修佛,我同他既已无冤仇,将他送去西天极乐多少有些杀人诛心、不怎么厚道。
于是我又问可还有他法,住持说鬼缠身必是恩怨未消,满足了他的执念,他便会自行离去,下阴曹地府投胎转世。
我思忖着我当时便是一种解脱的姿态死去,并无执念,因而直接下了地府,并没有勾魂使现身,这便同住持所言对上了。
我心中有了计较,来到前庭上香,取出大半银钱作为供奉献出,以示我之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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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仍早,我便又去市集,试图寻一车夫。此去上京路途遥远,有家者只怕都不愿前往,我并未报太大希望,只道是碰碰运气。
在集市中打听了一圈,果然未曾寻着合适人选,我便做好了自己驾车的准备,待要离开时,忽闻有人背后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我回过身去,见着一青年,虽长相秀气,却腰间挎一大刀,平白添了许多匪气。
我不明所以地问道:“你可是在唤我?”
他道:“听闻公子想寻一车夫前往京城,我虽并非车夫,但常与车马打交道,不知公子看我可好?”
“你要多少银钱?”
他笑道:“三两便好。”
我不由得有些奇怪,“你仅要三两?其他车夫六两都不愿去。”
他又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并无亲眷,早想前往京城,却又不敢一人上路,如今有机会与人搭伙,我自是不愿错过,至于银钱,公子看着给便是。”
我虽心中存疑,但又不想在外风吹日晒地驾车,便应了他道:“明日辰时来万福客栈,我便给你三两,待到达京城,再给你三两。”
他舔了舔嘴唇,看着我咧嘴道:“公子当真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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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舒直到天色暗下方才回到客栈,告知我一切都已购置妥当,我从他那里拿走了地图,回去研究了一番,若要去京城,便要先行前往淄州。
待夜色逐渐深沉,我沐浴后上了床,兀自躺了一会,身后床褥忽然微微沉下,我翻了个身便滚进了一个冰凉怀抱,抱我之人垂首亲了亲我发顶,柔声问我道:“雪儿今日做了什么?”
我仍是不太敢看他,将脸埋紧在他身上,回答道:“舒元,就是那书生,要同我一道上路,我便叫他去买车,而我则去寻了个车夫。”
云奚手指在我背上轻滑,又语调平静地问我,“他要同你一道上路,你不答应便是,何必平添麻烦?”
“他柔柔弱弱,看着便是个好欺负的,一人只怕真走不到上京。我已救了他,若他死在半路,那我不是白救了?”
云奚静默片时,将我的脸从他怀中挖了出来,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看向他,“干什么。”
他望着我眼睛,缓声道:“雪儿,你对普通人如此不设防备,来日许会受伤,还是多加注意为好。”
明明陌桐、文心尊者,乃至辛夷、杜若都爱说教于我,甚至辛夷还说了同他类似的话,我却都能听得耐心,可他不过轻描淡写地说我一句,我便很是不快,也并不想忍,语气很差地反驳道:“你都说了他们是普通人了,如何能伤害于我?”
云奚静静看我,似乎不想同我争执,顺着我说道:“嗯,许是不会,是我多虑了。”
他这样我却愈发不虞,干脆推开他手坐了起来,沉声道:“你要说便说清楚,不干不脆做什么。”
云奚低不可闻地出了口气,坐起身看着我一会,这才开口道:“九州众众同修真之人一样,有品性高洁之人,亦有鸡鸣狗盗之辈,你对修真之人多加防备,对普通人却心肠极软,听之任之。九州地大物博,许多事物超乎想象,普通人手中也可能有于修真之人致命之物。即便没有,人非草木,别离、背叛难免伤心。”他顿了顿,低语道,“你要带他便带罢,莫要投入许多感情便是。”
他说得也在理,我怒气缓下,却不愿示弱,冷声道:“我本来便要带,何需你同意?”
云奚淡淡垂下眼皮,不再开口。
我冷嗤了声,心下又不太爽,负气地背对着他躺下。
身后传来窸窣动静,他似乎也重新躺下,细细整理好丝被,静了半晌,便又不声不响地挨过来,从背后拥住我,带着阴气的吐息压得极轻,扑在我后颈有一点凉,也有点痒,我忍着没动,就当他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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