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试探地用唇碰了碰我后颈裸露的皮肤,见我没有抗拒方才继续柔柔亲吻,一点点向前亲到耳根,轻柔道:“心肝,我并无干涉你决定之意,先前说错了话,你莫要生我气。”
我冷淡道:“你先前那是什么表情?”
他静了静,“何时?”
“就刚才,耷拉着眼皮,好似我蛮不讲理,不愿搭理我似的。”
云奚静住了,好似语塞,片刻后声音更轻缓了,“我自知失言,因而不语,不知自己神情如何,但我——”
我打断他道:“你神情就是我说的那样,你对我经常没表情,看着很凶,冷冰冰的,一副不耐烦、不想搭理人的模样。”
云奚便又安静了,半晌后将我拥紧了,低语道:“是我不好,此后我会注意。”
我没理他。
他摸索着找到了我手,包在手中轻轻摩挲,复又绵绵亲我耳垂,无论是动作还是亲吻都轻得令人提不起火。
我心头的不快不知何时散尽了,又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怎么对上他便乱发脾气,心下生出几分内疚,便转过身面对他,道歉道:“我刚才有点过分,对不起。”
他定定看我片刻,呼吸似乎变重了,垂首靠近了些,阴寒的气息便扑在了我脸上。
我先前生气,便顾不得许多,可如今气消了,心中便又开始发怵,不敢面对地阖了眼。不多时,冰冷手指滑过颈部,下颌被抬高,那双唇便贴了上来,并不深入,只是来回轻柔地吻我唇瓣。
我想不动的,可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他该是感受到了,亲吻顿住了,退开了少许,挨着我的唇,低低问我道:“躲什么?”
我低垂着眼小声道:“没躲啊。”
他便又亲我,刚碰上我唇我便又缩了下。
他轻声反问,“没躲?”
我沉默片刻,极小声道:“你是鬼。”
云奚安静了一会,“你怕鬼?”
他这样说好像是在说我胆小似的,我小声反驳道:“现在又不是跟鬼对对话这么简单,哪个正常人能面不改色跟鬼亲热的?”
嘴上如此反驳了他,我心中却五味杂陈。
我总不愿看他脸,怕鬼确是一方面,但也有更多难以言明的心思——
越是对他生前风华秀异的模样记得清楚,我便越是无法面对他尸面的苍白破败和鬼面的空洞脱色。
那情绪一重套着一重,有逃避、害怕、不忍,也许也有不安和内疚,复杂到连我自己也分辨不清。
他的手从我下颌离开,良久没有声响,似乎被我的话伤到了。
我心下隐然抱歉,却不知如何开口,便也陷入了沉默。
他如今纠缠着我,只因执念未消。我先前说让他去投胎,他不接我话,大概是并无选择,如今只能同我交流,也难怪会处处示弱。
曾经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之人,如今变成这样只知痴缠着一人的鬼魂,实在有些可怜。
今日住持的话在我脑中过了好几遍,我出了口气,不再试图抗拒,抬眼看他,豁出去道:“云奚,你我已结成了夫妻没错。”
云奚淡淡“嗯”了声,似乎觉得自己太冷淡,便又弯了弯唇角,问我,“雪儿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我点了点头,禁不住又垂下了眼,这回却仅是因为害臊,又停顿了会,才低声嚅嗫道:“你我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这样并不算真正夫妻。”
昨晚他几次要我确认我们是夫妻,我思来想去,他的执念大概是“夫妻”这一关系。
我同他两世兜兜转转,分分合合,终于结为了夫妻,待做过此事,我同他便是实至名归的夫妻了,到时我再将灵位祭出,让他知道即便他去投胎,我仍会将他以夫君身份看待,他这执念便可放下了罢。
我等了一会,云奚并未接话,我只好又道:“你……你可知我意?”
他这回有了回应,静静道:“雪儿想同我行房事?”
他这么一反问,我心情便颇有些复杂——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
他拒绝过我好几次,这回又是我主动提,实在是憋屈。
我闭了闭眼,为了令他早日化去执念,心梗地应道:“嗯,你不想吗?”
他笑了下,却没有多少笑意,声音淡极了,“这一会过去,雪儿又不怕同鬼亲热了?”
我为他着想,他还这副态度,我当下就不是很开心,憋了一会,没憋住,背过身去翻脸道:“你不想便不想,嘲我做什么。现在我也不想了,睡罢。”
身后便又没了声息,我补了句,“你别过来抱我,我怕鬼。”
然后他便当真没来碰我,跟我隔着好大一块空间,可能都睡到布衾外面去了。他干脆直接消失算了,还在床上做甚。
第054章 留宿驿站
虽然云奚没有来抱着我睡,但当晚我仍是睡得香甜,一夜无梦,当真奇怪。
次日一早,我下楼便见到了元舒,先同他说了车夫一事,又带他一同退房出了客栈。
一出门便见车夫如约出现在客栈外,他本蹲在街边,见到我便站起来,舔了舔牙冲我走过来,我当即便给了他三两银子,问他如何称呼。
“公子唤我车夫便好。”
我便如此唤他,领他去取马车。
元舒走在我身侧,车夫走在我身后。元舒走了一会忽然轻轻扯我衣袖,我便偏头看他,“何事?”
他飞快地瞟了眼车夫,接着附耳对我以气音道:“文若,他似乎不太对劲。”
我道:“何出此言?”
元舒又贴着我耳道:“他连名讳都不肯说,定非好人,许是被通缉之人。”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车夫,他咧嘴冲我笑了下,招呼道:“到了?”
我道:“就在前方了。”
我看不出来车夫好坏,却也不怕,安抚元舒道:“无妨,若有事发生,我会保护于你。”
元舒便不再多言。
很快走至马车旁,我同元舒先后上了车,我对车夫道:“先去淄州,走官道,你可需要地图?”
车夫摇头道:“公子放心,我识得路。”
我便不再言语,放下门帘重新坐好,元舒正坐在我对面,看着十分拘谨,我道:“你不必紧张,好好看书准备会试便好。”
元舒应了声,从行囊中翻出了几本书放在身侧,拿过一本垂下头便看了起来。
我见他开始看书,便也开始打坐。
-
时至正午,我们停在道边休整。元舒去后面树林中解手时,车夫问我道:“先前听闻另一位公子要上京参加会试?”
我“嗯”了声,“所以我才会买车去京城,他不会骑马。”
车夫又道:“不知两位公子是何关系?”
我道:“路上结识的,并无特别关系,他一人上路怕出意外,因而邀我同行。何出此问?”
车夫朝我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公子可知,能上京参加会试之人乃是举人老爷,身上皆有一火牌,凭火牌便可在任何驿站提夫役三人及一辆马车,马车之上挂‘礼部会试’黄旗,一路畅通无阻,何须与旁人同行?我走南闯北许多年,只见过举人老爷相互之间结伴招摇,怎会依附于他人,公子人美心善,还需多个心眼才是。”
我下意识皱眉,“元舒先前遭遇山洪,所有物件都丢失了,因而没有火牌,也无法领车提役,你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
车夫便不再言语。
不多时元舒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看见我同车夫站得很近便一个人先行上了车。
我同车夫道:“我先上车了,你休息好便出发罢。”
车夫低眉顺目道:“是,公子。”
-
我虽斥了车夫,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上车后看着垂头看书的元舒,便不由得问他,“元舒,你的火牌可还在?”
元舒静默片刻方才抬头看我,“那火牌同其他盘缠一样,遗失在了山洪之中。”
我松了口气,果然是丢在了山洪中。
他像是有些郁郁,又像是委屈,冲我低声道:“小生若有火牌,又怎会劳烦仙君?”
我听他又重新唤我“仙君”了,顿觉对他不住,便垂头道歉道:“此事是我不对,只是随便问问,你莫要往心里去,仍唤我文若便好。”
“小生明白,仙君不必道歉。”元舒如此回了句,便垂下头继续看书了。
他大概很介意我质疑他品性一事,先前那股依赖我的热乎劲也没了,我亦不知该说什么,看了他一会便默然修炼去了。
-
当晚我们在一处官道旁的驿站住下,驿站内房屋有限,一共三间屋子,两间预留给过路官员,能提供给百姓居住的仅有一间,条件也相当简陋,我看了看便道:“你们二人睡床罢,我坐一晚便好。”
元舒今日本来一直都不怎么同我讲话,闻言便不同意道:“文若你睡床,小生在马车上凑合一晚便是。”
“你好好睡床休息便是,无需管我。”我劝说他道。
车夫已不管我二人说什么,当即脱了鞋往床上躺去。元舒立刻急了,过去斥责他道:“你这人,有没有规矩!主人家还未发话,你便先躺下了?”
车夫躺着不起,学着他的话嘲讽他道:“主人家还未发话,你嚷嚷什么?”
我一阵头疼,不得不介入他俩,“车夫赶车辛苦,自是该好生休息。元舒一介书生,舟车劳顿,休息不好恐落下病根。你二人睡床,好好休息便是,我出去吹吹风。”
话毕我便赶紧出了门,生怕元舒追上来,快速出了驿站方才松了口气。
我刚叹出一口气,便被人从身后抱住了,一个个带着凉意的吻缠绵地落在我耳际。
我冷漠道:“我该回去了,你也离开罢,在到达淄州前不要现身了。”
他动作顿住了,刹那间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我便转身往回走,刚走了一步,先前空无一物的路面上便多出一白影,几乎紧贴着我出现,我即便反应过来却仍是栽到了他怀中,被他环着腰撑住了。
我心下恼怒,抵着他胸口站好了,忍着火道:“你做什么?”
他仍搂着我腰不放,垂首吻我额尖,柔声道:“雪儿,你看看我,如此可还像鬼?”
我闻言便想皱眉,他就是鬼,什么像不像鬼?
我耐着性子抬首看去,以为会看见一张惨白脱色的脸,没想到却看见了那人在我印象中的模样——
一头乌发似墨,一袭白衣胜雪,面若皎月弁星,眼如秋水山涧,于皓影下濯濯似仙,从来都是风尘外物。
我眼眶隐隐发热,鼻酸难忍——
眼前之人,是曾经那个会令任何人心动不已的云奚。
我吸了下鼻子,别开眼道:“你这是怎么回事,鬼也可以用障眼法?”
我话音刚落便被他吻住了唇角,与之前总是很轻柔很小心的吻不同,他这一下吻得很用力,我吃惊地稍微转向他,他便好似急不可耐,又像动情不已,捧起我的下颌,兽类似的一口咬住了我的唇,那一下重得好似要将我吃进腹中般痴狂,可仅咬了一下便又舍不得似的松了口,轻轻舔了舔留下的咬痕,开始情意绵绵地吸允舔吻。
我无意识地抠住了他的衣襟,在他探入我口中时也没能做出任何反抗,只知道顺从地张着嘴任他施为,眼角何时溢出了眼泪都不自知。
“文若?”驿站门口的声音令我恍然惊醒,使劲推了云奚一把。
云奚被我推得站直了,眉眼下阴影深重,转瞬间我便看见门口的元舒就像被人打了一下似的,向前扑倒晕了过去。
我惊道:“你这是做什么?!他可是个普通人!打坏了怎么办?!”
云奚不吭声,抱着我腰的手也松开了,静静在原地站了一会,居然直接消失不见。
我哑然无语,他这是什么狗脾气?
我几步跑过去将元舒抱了起来,开门进屋,将他放回了床上。
车夫像是已然睡熟,但并未盖布衾,我便将床脚的布衾展开,盖在了他两人身上,这才得以放松地寻了个地开始打坐修炼。
第055章 小宅借住 上
翌日一早,车夫去喂马,屋中剩我和元舒二人。
我面对着元舒颇有些尴尬,不知道他看到多少,也因为云奚打了他而感到抱歉。
元舒静静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手心,轻轻问我道:“昨夜那人,是先前同你一道的那位吗?是叫南宫?”
我一下没回过神,反应了一下才道:“不是,何出此言?”
他低低道:“背影看着有些像。”
我摇头道:“不是的,我同南宫只见过几面而已,并不熟悉。”
他安静了一会,又问道:“他也是仙人吗?”
若说云奚是鬼,说不定会吓到他,我便简单道:“不是仙人,是修真者,跟我一样。”
元舒又一会没说话,我以为这就结束了,正要起身说去我先出去看看马,他便又开了口,“他是男人,你也是。”
我一时哑口无言,点头道:“对,我是断袖。”
元舒又不吭声了。
我也不知道他这是介意还是不介意,他要是很介意的话,我便想办法给他搞个火牌,同他分道扬镳便罢。
又等了一会,听见他说:“他长得很好看吗?”
我愣了下,怀疑自己没听清,“什么?”
元舒却没再问,自顾自低低道:“你这样好看,你身边之人也好看,那人又怎会普通。”
我艰难地思考了一会他的话,不太确定他的话题最终是要导向哪里。
元舒下颌线绷紧又放松,他抬首静静看我,两只眼珠动也不动地凝固着,直愣愣对着我,过了一会,好似空茫,又似不解地问我道:“仙君,你那晚为何要小生做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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