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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君(古代架空)——麦客

时间:2021-11-17 15:28:29  作者:麦客
  梁珩语气冷下来:“不劳卿费心了,自有人迎接我。”
  沈育从回廊尽头走来,身边跟着一位乐伎,应是宴饮毕待归家,见到梁珩与段延陵,也并未如何惊讶。此二人气氛僵持不下,沈育是何等有眼色,便向梁珩道:“久等了。段大人,我们这就告辞了。”
  两人并肩下楼去。
  段延陵化作木雕一般纹丝不动。接着两人从屏门后显露身影,一女人道:“那是新晋司直,沈育沈大人么?他近日常来赏脸。”
  另一男人道:“年轻有为,模样又俊俏,想必你馆中的女人们都喜欢这样的。”
  正是段博腴,与上回收留段延陵养伤的馆主夫人。
  夫人笑问乐伎道:“沈大人接连点你侍奉,都同你说些什么?”
  奇怪的是,乐伎不再如前几次般受宠若惊,反有些忌惮似的,只不住拿眼瞥段博腴。夫人嗔道:“乱看什么,平时教你的仪态都吃了么?有什么便说什么,胆敢隐瞒,就滚出解绫馆吧。”
  乐伎支支吾吾道:“他……他突然问起了梅娘的事……还说……去过楼上的隔间。那房间可以听到馆中上下的交谈声,他问奴婢平时都有什么人进去……”
  夫人和段延陵的脸都刷然苍白。
  段博腴问:“谁带他去的?”
  夫人颤声道:“妾身不知道……”
  段延陵低沉道:“是我。”
  他的脸旋即就被段博腴一掌抽得扭曲了。夫人两手将惊叫闷在嘴里。
  “谁在馆中谈论梅,被他听见了?”段博腴又问。
  这下没有人说话,俱都在段博腴无声的怒火下战战兢兢。
  夜市灯火璀璨,花灯连缀在行人四周,或在灯纱,或在悬挂的竹签上书写灯谜。游人纷纷驻足,情绪高昂,节日氛围浓厚。
  梁珩道:“过节都晓得要团圆,只有你往花楼跑。你去哪儿做什么?”
  沈育递给他一支拴着彩绳的竹篾,借着花灯光晕辨认,上面一个不甚清晰的“梅”字。
  “这支签是我在城外义塚寻到的。”
  梁珩本要接过细看,一听来由,顿觉晦气,手收了回去,沈育也不介意,继续说:“解绫馆的妓子,生前无论何等光鲜,身后都敛尸荒郊。这枚签属于一个名叫‘梅’的女人,解绫馆仍记得她的人,有时去祭拜,就在坟头树上系挂彩绳。”
  梁珩悻悻道:“你还挺多情。”
  “这个女人已经死去很多年,见过她曾经风光的人,都步入中年。我拿这签去问过江左监,他已记不清梅的容貌,但佳人艳冠望都,是谁也忘不了的,梅在花街里的名气,好比于韩英在朝堂的声望。梅就是韩英在解绫馆力捧的妓子。”
  走马灯投下的画影车轮似地转过二人脚边。
  “花街女人不能生孩子,生下来父亲不认,自己也教养不起。遑论十月怀胎,消磨了多少精力。但梅有一个孩子,没人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来的,他就像个透明人在解绫馆里长大,因是个逃生子而没法入籍,不能读书、做工、务农、从商,在馆里做龟公做到十五六岁。他实在太默默无闻了,即使出入解绫馆的客人,也是过目就忘记此人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梅找到了恩客韩英,向韩英恳求赐她儿子一个平民的户籍。彼时韩英乃是司隶校尉,有个做光禄卿的父亲,和做太后的姐姐,他的权势可说遮蔽了望都的日月。逃生子就这样脱离了花街柳巷,成为王城一户世代务农人家的儿子。
  梅的面子还让他进入了韩英的府邸,做了个小小的吏员。韩英非常照顾他,送他念书,给他机会出头,渐渐地此人成长起来,成为韩英的心腹之一。依附韩阀这棵大树,可以荣华一生,寻常人到此地步或就心满意足。但他非同寻常,并且极具前瞻力,即使背靠大树好乘凉,也要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地方有这样的实力,那就是章仪宫金銮殿。他跟随韩英出入禁宫,花街练就的察言观色的本领,让他看出了皇帝对韩阀的厌恶。
  于是他趁势而上,寻找机会与皇帝身边的内侍联络,共谋一场惨案。事变当日,皇帝召韩家父子入宫,那人为韩英牵马,将他引入宫巷。他是韩英亲手养大的幕僚,韩英信任他,因而没有佩刀,也没有带侍卫,结果在宫巷等待韩英的是十名持刀太监,乱刀加身将他剁成肉泥。
  此人由此得到皇帝赏识,平步青云,先做了奏曹,又升丞相少史。他的养父母有一个女儿,养得小家碧玉温婉可亲,被他献给皇帝,两家结为姻亲。而他本人官至宰相,位列人臣之极,凭借着皇帝的全心信任与做皇后的妹妹,终于达到了曾今韩英所在的山巅。站在这样的高度,从前困扰他的一切都迎刃而解,只消大笔一挥,他的过去就重塑得清清白白,断绝所有不堪。”
  伴随漫长的叙说,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澄黄的幕布前,幕布上一群蠕动的影子,手中挥舞着什么,一时俱下,鲜艳的红喷洒满目。
  梁珩连退数步,心如擂鼓。
  观众们都笑起来,原来是一场皮影戏,那斑斓红色非是鲜血,而是拟作新春爆竹。
  “你……你说的是谁。”
  沈育没有回答,他所知的故事,由江枳与丁蔻各讲述一半,乃是多方凑合而成。真假不论,是非难分。
  那些叙述在梁珩心中逐渐聚拢成型,他闭上眼睛,什么也没看到,耳边却有一个声音,十分的温和儒雅——
  “读书很好啊,世上什么东西都会失去,只有读的书是别人夺不走的。”
  ……
  喊杀声又在夜晚如约而至,洪水一般四面包围了梁珩。黑暗里伸出无数泛着寒光的箭矢,而他手脚都失去了自我,动弹不得等到射成筛子的下场。有人宣读他的罪证——皇帝制曰:汝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即令万箭穿心而亡!
  我才是皇帝!梁珩喊叫。
  真皇在此!一张黄金面具漂浮在半空:汝与乃父都是赝君!
  你是我的儿子!老妇扑上来,肮脏的怀抱容纳了他:娘保护你!别怕!有娘在!
  流矢齐发,滚烫的液体浸透了他的身躯,犹如一枚火种在他体内燃烧起来,顿时五脏六腑化作焦黑,他面目狞狰,发出可怕的尖叫:好热!好烫!烧死我了!
  熊熊业火烧不尽,将他牢牢禁锢在帝王所坐的紫罗文褥上。他要跳起来,火里伸出一只手按住他,温雅的声音道:真作假时假亦真,我的好侄儿,你且放心坐好你的帝位,舅舅会帮你的。
  我要死了!我要被烧死了!求求你!舅舅!救我出去!
  声音严厉起来:那怎么行,你不做皇帝了,我妹妹又是什么?我儿子又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我管不了了!我好痛苦!谁来救救我!
  那声音越来越近,火中浮现一具胸膛,梁珩定睛一看,皮肉上却刺着一匹栩栩如生、奔跑的战马!
  他再也受不了,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第97章 退位诏
  西市解绫馆深夜走水,整座楼烧得剩个黑黢黢的架子,里外全没了。
  梁珩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快过午时,案头积攒一堆奏本未得处理,他饿着肚子一边翻看,一边听江枳分析。
  “约莫是楼里烛火翻倒了,或是西市昨夜的花灯起火,也未可知。好在因是年节,留宿解绫馆的客人不多,撤走及时,只可怜死了两三个妓子。”
  梁珩心说,昨夜那烈火焚身的噩梦莫非是什么兆示?
  江枳还待感叹,陛下丢给他一卷奏本:“你瞧。”
  竹简上清隽刚劲的字体,笔锋有力:臣育启陛下,以臣德不配位,请辞去职。
  嗯?
  江枳怀疑自己老眼昏花,忙沾了唾沫揩去眼屎,再看一遍,沈育还是要辞职。
  “这这……”江枳哑口无言。
  他这是为什么?如今朝中年轻人皆以沈育马首是瞻,城门校尉邹昉曾是他下属,司农署新任治粟官宋均是他师兄,案前议郎邓飏是他兄弟,就连当今都是他同砚,遑论他父亲沈矜有了帝师的追封,沈育的前途简直一片大好!
  梁珩自言自语道:“朕是批还是不批呢?”
  江枳松口气,还好陛下爱护沈育,不会由着他胡闹,随即就听见一句——“好,准了罢。”
  一口气梗在胸口,江枳差点没过去。
  他神思恍惚地出了东掖门,遇见揭云迎面而来。
  “老兄,你这是怎么了?”
  江枳的灵魂回归七窍,一拍大腿:“简直是胡闹啊!”
  胡闹的两人之一,沈育沈大人,上了辞表后就不大在意,收拾起了他家在望都城置办的这间小小的院子。沈家本来不是豪富,购置院子时,精挑细选了这处三人住刚好、四人住嫌小的家,那时梁珩名声不好,崔季还特上门提醒过沈育,沈育也私以为他们会很快被太子殿下赶出王城,不支持父亲买宅子。
  如今想来还是父亲有决断。
  但也没住到几年,他又要离开了。
  宋均前几日已赴司农署上任,领了任务前去治粟,他趁着师兄不在赶紧辞官,免得宋均唠叨。家里一堆东西,收拾起来也很麻烦,衣服与书都收了,锅碗瓢盆带不走的都留下,宋均走前买的米粮放不了的趁这几天赶紧吃了,余下散给邻居好了,再有什么,干脆都拖累给邓飏,反正他家用人多。
  榻下摸到一只积灰的箱子,沈育拖出来,拍去灰尘。这是他从奇峰山带回来的,那张有奔马刺青的人皮,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做为线索交给廷尉,最终成了他与梁珩拿不起也放不下的一根刺。
  惹祸的东西不再需要,沈育搬来炭盆,生了火,打算将之烧掉,他伸手打开箱子——
  内衬上静静躺着一枚惨白的指环。
  信州捧着匣子,借天光细细打量,这枚小小的、早已失去生命的指骨戒,曾经禁锢了两代人的自由。竟然完整的落到了他手里。
  信州感到讽刺,嘴角微微翘起。他的残掌将木匣关上,藏进了草枕里面。他推门出去,父母在简陋的院子里编竹篾劳作,三人互相点点头,信州便离家走了。自从儿子不说话后,父母也都变得寡言少语。这也没什么,只需要懂得彼此意思,就是有效的交流,有时候长了嘴的人说话个没完,却都是废话。
  养室殿偏殿,梁珩一个人在里面捡东西,弄出兵铃哐啷的动静。邓飏捧着修好的梁氏宗谱在外等他,苦恼道:“陛下,您究竟在找什么?叫人来不好吗?”
  梁珩懒得理他,全副身心都在翻箱倒柜,他捧出一片刻了字的木牍、掏出一只刺绣香囊,宝贝似的揣怀里。
  邓飏终于等到人出来,忙问:“陛下,宗谱修完了,接下来又干什么?”
  梁珩抱着他的全副身家,与邓飏回到天禄阁,将宗谱平铺展开。梁氏历代帝王开枝散叶,子孙满堂,唯到了桓帝与灵帝,两人都只有一个子嗣。梁珩倒推至梁瑫的名字,延伸到左边是他的哥哥梁不害,右边是他的弟弟梁璜。
  梁不害的名字下,是梁敝子,也就是后来的梁玹。梁璜的名字下是梁珠。
  邓飏道:“川南王是桓帝最小的弟弟,他儿子如今年纪与陛下一般大吧?”
  梁珩问:“同龄的就只这一个么?”
  邓飏回答:“宗谱都修完了,就这一个啊。余下的都坐五望六了。陛下您要找玩伴么?”
  梁珩回了他个白眼,大方慈悲放他回家休息一日,明日过了正午再来。
  正月夜里春风吹拂鹭源野,细雨如毫,浸润经历一冬严酷的田地与花草。幼虫出土,莠草冒芽,春雷惊蛰。满天星斗里,北星渐指向东方。
  这一夜,邓飏总算睡了个好觉。他在梁珩手下惨遭剥削,为了修宗谱成日混迹于宗正司,查阅无数文书记录,眼睛都要看瞎了。想他念书十来年都没有这般焚膏继晷地努力过。
  并且,忽略了他的好兄弟们。
  他记得宋均这几日便要出发去外地了,打算上沈家和他喝顿离别酒。清晨空气里夹杂着新鲜的水汽,一股勃发的生机,令人心胸备觉开阔。
  他提了酒坛走到北闾里沈门外,叩门大叫:“育哥儿!均哥!快来迎我啊!我今儿得了半天假,咱们喝两盅?!”
  无人应答。
  门扉在他猛烈地叩击下轻开一条隙。好像没人在家啊?邓飏讶异地进院里。地面打扫得不见落叶尘土,他连呼不应,进东院一看,马厩里马都不见了。他又轻车熟路,摸到沈育屋里,果然空空如也。不仅人没了,床榻也收拾一空,只剩一具木架子。好像一夜之间就搬走了。
  中央摆着一只炭盘,燃烧发出的残余气味弥漫屋内,一股淡淡的焦臭。
  邓飏大惑不已,沈育和宋均怎么都不见了呢?而且没有通知自己一声!他越想越气,险些忘记了梁珩吩咐他下午还得进宫。
  他在承明门外遇见江枳,也戴着一副愁苦的面具。
  “江大人怎么了?”
  “别提啦!”江枳道,“沈大人年纪轻轻干得好好的,怎么便要辞官呢?他辞官也就算了,陛下竟然还同意了?老夫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怎么能有这种事,必定要向陛下问清楚!如能劝得二人回心转意是最好了!”
  于是两个困惑的人相偕步入天禄阁。
  阁中阒寂无声,只有一盏夜里烧剩的灯烛静静流泪。
  梁珩还没来,天子案前,近侍信州正在阅读一份黄帛。听见足音,信州回过头,眉峰蹙得虬结——天禄阁里多了第三个困惑不解的人。
  信州将黄帛双手奉给江枳,两人一看,帛书上竟然盖了金玺印——便是那失窃已久的金玺——这是一封真正的国书,昭告天下,登基刚过一年的年轻帝王,自愿禅让帝位。
  皇帝呢?皇帝去了哪里?
  阁卫与台卫紧急出动,将章仪宫翻了个底朝天,梁珩已是踪迹全无。
  栖息在宫殿檐角的燕雀展翅,掠过嘈杂不安的人群,如一道虹,从城南飞架到城北,越过西市焦黑的馆阁而不作停留,拖着剪刀似的尾翼,落在城外丛丛绽放的瑞香枝头。
  官道充盈着新春的花香。盈盈紫色的瑞香,红艳的山茶,路的尽头漫溢妃色霞光,那是如云似雾的杏花林。
  一辆马车悄然向花林驶去,车夫戴着低低的斗笠,脊背挺拔。微风拂动车帘,青布后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指节舒展,掌心的碎纸写满无数梁氏名字,如同翩飞的白蝶,顷刻间散入风中飞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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