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完,就感到一阵头重脚轻。
薛旦把他扛在了背上。
卢卡斯下意识环住薛旦的脖子,一片茫然。
薛旦又冲到游杳床边,可是他没有办法再背上游杳的尸体。
他犹豫了半秒,终于头也不回地冲出帐篷:“有伏击——卡莫帝国和厄洛军。”
没有人允许卢卡斯和薛旦继续悲伤下去,他们还要继续为了活着而奋斗。哭泣是一种奢侈——安葬游杳也是。
卢卡斯在帐篷外看到了第三只炸开的烟花。
那是卡莫帝国第三军的信号。
他听到了四周的疾掠声,看到帐篷间无数攒动的人影。他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打响一场针对黎明共和国议会长的单独战役。
薛旦拉着铁柱,主动从帐篷口向断头崖下的山坡奔去。
他拉着远处的铁柱,一个滑铲轻松让过刺来的铁矛:“他们是来抓你的,厄洛军是假投降。”
卢卡斯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尽量伏低身体,贴在薛旦的后背上,有点对眼前缭乱的视线适应不能:“所以——也是他们伪造信息,导致游杳死亡,一方面为了保证除掉你,一方面给我在这里设伏。”
薛旦强制反联结一支躲不过去的铁剑,那只铁剑被他狠狠地向后推去,没入了它原本主人的胸膛:“抓紧了。”
卢卡斯赶忙尽力驱散这种依靠别人的羞耻感,又抱紧一点。
他没怎么到过作战一线,向来只是大战略的制定者。此刻他感受着锋利的铁器从耳边划过,竟然神奇地感到一点刺激。
虽然他没想明白,伊色城已经被烧了,这么多卡莫帝国第三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薛旦脚尖一点铁柱,借着惯性踩到伸来的铁剑上,强制联结一块铁盾,将它推到天空中,再借着向下的推力跃到它上方,推铁盾——薛旦如同一只雄鹰一般从底下的士兵头上飞过。
卢卡斯迎着士兵们的视线,被薛旦背在身上,不可抑制地有点拉不下脸。
卢卡斯权当没看见他们的视线,趁着薛旦的位置升高,他迅速地扫了一圈山间平地四周。
山间平地东西部山坡树林间满满当当排着厄洛军,瞿水南部则被一列列卡莫帝国军阻隔着,打眼一看人数差不多和黎明共和国军队相当。
卡莫帝国和厄洛军恐怕主要策略是打断黎明共和国军队和卢卡斯的联系,所以实际上来围卢卡斯的人数不算太多。
但卡莫帝国和厄洛军可没想到薛旦不但大难不死,还返回来救卢卡斯。
看着薛旦利用营地的铁联结轻松地突围,身形从西南部山坡两个跳跃就消失,托马斯军长气得牙痒痒。
他转身对身后的人怒道:“我没骗你吧,我在树林里面听到他们俩就是搞在了一起——薛旦这个疯子竟然还愿意救他,我真是不理解!”
那人正在看着一本童话口袋书,听到军长这话,不冷不热地摘下眼镜,回应道:“撤退吧,我们今天抓不到薛旦。”
她抬起头,神色淡漠:“我们在黎明共和国驻军周围设伏,他们想回到营地里,就必定会被知晓。”
“我们就不出兵打黎明共和国军了。”这个掌控了整个厄洛海区的人这么说。
因为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找到卢卡斯,让他拿出解药。
作者有话说:
对啦,卢卡斯的新病毒是液体状态。
-大家也可以不把它较真成病毒,就是一种东西,这玩意会让身体系统运转失衡或异变,最终死亡。因为叫病毒比较好理解,所以就称它为病毒了。
19、“私奔”
“私奔。”去厄洛军;
薛旦带着卢卡斯一路跑到山坡下,卢卡斯在他背上道:“不用跑了,他们没追。”
薛旦放慢了些脚步:“没追?”
卢卡斯道:“没追。”
薛旦停下来,让卢卡斯从他后背上下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卢卡斯无奈地掐了掐眉心:“还能怎么办?如果卡莫帝国第三军剩了这么多人和厄洛军联手,最后被围的只能是黎明共和国军队。”
他伸手进风衣内衬里掏了掏。
薛旦眼睁睁看着他从平整的衣服里拿出一根长长的传信筒,联结传信筒内的青铜,告诉菲琉墨尔暂时不要急着来找他,按兵不动,等待转机。
薛旦夸赞道:“你这衣服得是缝了多少个兜。”
卢卡斯把传信筒又塞回去,没接薛旦的茬儿:“传信筒毕竟算是个移动青铜柱,做得还不太完备,声音传过去会完全失真,这也是为什么那个人可以模仿我给菲琉墨尔传信。”
薛旦觑着他,没说话。
卢卡斯被他觑得纳闷,转头问:“你脖子怎么了,局部瘫痪?”
薛旦噎了半秒:“本来想跟你说,游杳的事儿我也得负责任,毕竟你是我劫的,传信筒也是我踢的。”他说完,又道,“但看你现在这个熊样,估计是我自作多情了。”
卢卡斯垂了垂眼睑,嗤笑道:“我看你也没怎么伤心。”
他这话说完,立马反应过来有点伤人,刚想往回找补,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找补。
卢卡斯的嘴张到一半卡在半空,还没等他想出什么紧急应对措施,就听薛旦在一旁发笑:“老中医,你这嘴才叫局部瘫痪,该给自己配副药了。”
不能跟年轻人计较。卢卡斯面无表情地闭上嘴巴,告诉自己要学会管理情绪。
薛旦冲他挑眉毛,像是勾搭小姑娘一样:“议会长,现在黎明共和国的营地周围估计都是埋伏,你也甭想回去,我要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一下,是不是能使唤得动黎明共和国军队了?”
卢卡斯理智道:“黎明共和国远征军现在处境很危险,自身难保,没有时间管我这个伪「天子」。”
“不过,「天子」诚邀薛将军「私奔」去厄洛海区,薛将军意下如何?”卢卡斯单手前曲,略略欠身,搞得像是在谈生意一样。
薛旦皮笑肉不笑地托住卢卡斯的胳膊肘,将卢卡斯抬起来:“议会长不必如此客气——您是不是忘了隅安城。”
卢卡斯这才想起来他没告诉薛旦这件事:“我在隅安城投的不是新病毒。”
薛旦僵住:“啊?”
卢卡斯有些好笑地看着聚焦在他身上的黑眼珠:“我投放的另一种细菌,不能致死。”
薛旦站直:“所以你当初放的是假消息?”
卢卡斯点头。
薛旦望了他一会儿,脑海中想了一会儿隅安城,想了一会儿南山战役,忽然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卢卡斯静静看他。
“你……”你真的宁肯不顾我的死活,去占领一块无关紧要的土地吗。
薛旦没问出来这句话,因为他突然想到,他确实不是卢卡斯的谁。
但是薛旦相信卢卡斯知道他想问什么。
卢卡斯把他翠绿色的眼瞳朝西边挪去,道:“隅安城会慢慢自己恢复正常的。”
薛旦平静地点点头。
卢卡斯依旧没看薛旦:“和我去厄洛海吗?我在那边监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不如趁着这时候去看看。”
薛旦平静的心情被卢卡斯的脑回路打破,还有一点没转过弯来,诧异道:“不是,现在去?你和我?”
卢卡斯点点头。
薛旦不可思议地伸着手臂一指两人身后的亚陵山系,道:“可是,厄洛军和卡莫帝国第三军还在威胁黎明共和国远征军;塔季扬娜还被新病毒感染,柳园园肯定有所动作——亚陵山区还被这么多军队侵占……”他说着说着,不解道,“你打算放着这烂摊子不管?你他妈才是疯子吧。”
卢卡斯从容道:“柳园园之所以想抓我是为了拿新病毒的抗体,所以她不会去动黎明共和国远征军,而是想办法围堵你我;
没有厄洛军的支持,卡莫帝国第三军也不会有动作;至于亚陵山区的问题——你难道有破解三军对峙、重新抢回亚陵山区的方法?”
“有。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严重打击卡莫帝国军队和厄洛军。”薛旦说,“就看你愿不愿意冒险潜入厄洛河驻军一个月。”
卢卡斯没想到薛旦真有方法,他衡量了一下去南方的紧迫性,决定跟着薛旦走。
卢卡斯欣然道:“反正我现在也无处可去,去厄洛军一月游是个不错的选择。”
隅安城的天气很久没有晴朗过了,阴沉沉的黑云铺在小镇的头顶,简直像是聚拢起来的病毒。
周衣裳颓丧地蹲坐在一家小酒馆的门口,头发像鸡窝一样支棱着,她用手掌根抹了一把鼻涕,搔搔头,叹了第三十八口气。
她对这次的病毒一点招也没有。
这次的感染者不发狂、不变异、不害人,染上病毒二十四小时之内就没了心跳,传染性极强。
一开始周衣裳还积极地组织隅安城驻军隔离感染者、火化死者,后来没到两天她就发现根本控制不住,整个隅安城的居民飞速地病死,周衣裳只能派人堵在城门,不让城里人往外跑。
因此她还和居民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死伤了不少民众和亚陵军兄弟姐妹。
现在整个隅安城已经死了一半的人,周衣裳估计过不了几天,这个曾经的亚陵山区最大人群集散地就好成空城了。
“周中将,这一拨死者怎么处理。”
一只亚陵军的靴子停在周衣裳面前,铁靴尖头疲惫得一点光亮也没有。
周衣裳挥挥手:“还能怎么处理,处理的过来吗?以后别来问我这个,都堆在城西头的山上吧。那块四周都是荒地,病毒传不出去。”
“好。”那个亚陵军领命离开了。
周衣裳忧愁地仰躺到小酒馆的水泥台阶上,把头枕在石阶的楞上,也不觉得硌得慌。
她看着那个亚陵军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道那头,下意识想要在腰间摸酒喝,结果摸了个空。
罢了,罢了,能舍掉隅安城,保住亚陵山区其他地方也好。
周衣裳咂咂嘴,像是要在空气中尝出什么酒气。
都是快死的人了,还喝不到酒。周衣裳有点气闷,要是她知道薛旦在什么地方,铁定要传信告诉他,等她死后,她也不要啥别的,别给她衣冠冢头断酒就行。
她正在这儿自我伤春悲秋得起劲,街道那头跑走的小士兵又旋风一样跑回来了,周衣裳纳闷地在台阶上转过头去,结果看到那小士兵身后还跟了一群亚陵军和群众。
干嘛,耍猴呢?
周衣裳仰着头,一路盯着他们喜悦的脸庞狂奔到她跟前:“发生啥事……”
“周中将!薛将军来信了!”
周衣裳愣住:“我靠?”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台阶上跃起来,鸡窝头都跟着颤了颤,二话不说奔向街道那边的青铜柱,跑得比谁都快。
红衣祭祀康斯坦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一口白雾。他望着天色,感慨道:“这一个月雨下得有点少啊,往年都比这多不少吧。”
秦汲遥遥地点点康斯坦手里的烟:“行了啊,教规不能抽烟,差不多得了。”
康斯坦放嘴里又吸了一口,弹弹烟灰,笑骂:“你一个小绿衣,管得还挺宽。”他恋恋不舍地把烟甩进厄洛河里,遗憾道,“你们仨不说,谁知道我抽烟。”
宋昱关斜斜靠在甲板栏杆上,眯眼看秦汲,道:“他一个小绿衣,天天和咱俩混在一起你不说,一到人管你抽烟就说起来了。”
康斯坦两只手臂都耷拉在栏杆外:“要不是自从上次伏击那个卢卡斯以来,一个月都平静得很,我也不至于要靠烟解闷。”
披着亚历克钦皮的卢卡斯一不小心被点名,差点被口水呛到:“您的活儿不是多着呢么,王让您俩去找卢卡斯和薛旦,您俩可到现在还没找着。”
康斯坦撇撇嘴:“得了吧亚历克钦,你就会阴阳别人,那薛旦和卢卡斯要能那么容易找来,当初人俩就在埋伏圈里,怎么不给抓住?”
“比鸡贼还鸡贼。”康斯坦骂道。
秦汲在底下踢了康斯坦一脚:“你好歹也跟着你妈在亚陵山区住过那么久,怎么骂薛旦骂得这么顺口。”
康斯坦和厄洛海区的人很不一样,说话不讲究、带粗字,对王的信仰也不坚定,作为王唯二的红衣祭祀之一,实在是全凭带兵的实力上位。
至于另一位红衣祭祀宋昱关,她本来清清冷冷,自从康斯坦去年升了红衣祭祀,现在整个人也当不当正不正,既不像厄洛海人,也不像亚陵山人。
康斯坦回了秦汲一脚:“我这骂人的词儿就是从亚陵山区学来的,当然骂得顺口。”他磨牙道,“耽误我事儿,还不让我骂两句了?光棍玩意。”
秦汲道:“过了啊过了啊,明知道我天天愁着没个嫩的给我表白,还这么骂,太不够意思。”
宋昱关想起件事,打断两人的扯皮:“秦汲,上次你在沉船捞上来的那种铁鱼,昨天圣杯区的那个绿衣祭祀又送来了十好几条,说是在石川曲那边抓到的。”
康斯坦在空中对着蒸腾而上的水汽打了个响指:“我估计也是从那条沉船里游出来的。”
“当初王和大祭司派一个小白衣去沉船那儿看,结果他一去不回,估计是感染了病毒牺牲在里头了。”康斯坦道,“就是不知道当时他看没看着这种铁鱼。”
“我给在前线的王发了青铜传信,王让我先再找找这种鱼。”
宋昱关叹了口气,“大祭司病倒之后,王就一心扑在给大祭司找抗体这事上,难免没心思关注这些。”
康斯坦唔了一声,状似无意道:“先不提铁鱼,前两周发现的那道传给隅安城的青铜传信,找到是哪个内奸发的了没?”
披着秦汲皮的薛旦心里咯噔一声。
看康斯坦说话这德行,他总觉得是怀疑到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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