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思考了几秒钟。
亚陵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他们的计划是和黎明共和国前后夹击卡莫帝国,估计还会以抗体要挟厄洛王与他们配合。到时候卡莫帝国可就进退两难了。
所以现在他带领队伍直接冲进谷中是最好的做法。
反正他们人多。
托马斯军长被厄洛海军随时可能到来的威胁压迫着,想到这里,再也等不及,他一挥军旗,继续带领着卡莫帝国军队往谷中行进。
他们走得很慢,藏在树林间,就怕打草惊蛇。
托马斯军长慢慢地靠近了谷口的营地。看来薛旦还是担心被伏击的,这次把营地驻扎在了这么靠近谷口的地方,估计是为了方便他们逃脱。
半下午的日光从身前的谷口涌进来,托马斯军长背着光,不太能看清谷口营地的情形。
不过他隐约看到了一排站在营地前头的士兵,手里拿着铁剑,站得笔直笔直。
托马斯军长一马当先,猛地从藏身之地冲出去,重剑从身后抡出。
跟着他一起发起冲锋的还有整个卡莫帝国军队,一时间山谷内喊杀声震天。
他的重剑接触到站岗的士兵,立刻噗噗噗地打爆了一排头颅。
托马斯军长愣住了。
怎么死得这么容易?这不是亚陵军该有的水平啊。
他上前两步,迎着光蹲到地下。卡莫帝国士兵从他身旁两侧冲向营地,或许是因为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顺利的伏击,一个个都兴奋地要死,炸弹在亚陵军营地内轰隆隆响起,一片片的树木倒下、着火,一顶顶帐篷被压塌。
这么顺利……托马斯军长心中咯噔一声。
可是这么顺利是有原因的。因为厄洛海军的绿衣祭祀优秀的侦察能力,因为他自己反应迅速的急行军,因为——
托马斯军长的手触碰到了倒地的那一大排亚陵军。
这些都是木头人。
托马斯捧起一只木头脑袋,脑海中嗡嗡作响。那只木头脑袋上,栩栩如生的五官还保持着警戒的表情,它的两只眼睛瞪着他,像是在嘲讽他的自以为是。
完蛋了……
托马斯军长的耳鸣渐渐消退,他听到卡莫帝国军队的喊杀声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惨叫声。
他抬起眼睛,看到了从山谷两侧倾泻而下的铁箭。那些遮蔽了整个天空的铁箭反着刺目的白光,比阴沉的天空还要亮眼。
托马斯军长顾不得自己的军队,他侧身险险擦过一支铁箭,向前一扑,弯腰躲进一个士兵的铁盾下面,毫不犹豫地抢走了这个士兵的铁盾。
那个被他抢走铁盾的士兵被天上的箭雨击中脑袋,瞬间没了声息。
托马斯军长一眼也没看他,举着盾牌往谷口逃窜。
他一路跑,一路用联结压制士兵的铁盾,坏了一个抢另外一个,就这么一路奔到了谷口。
可惜,背着光的谷口处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片人马,最前面穿着软甲的红衣祭祀身后竖着一面军旗,上面蜿蜒了一道白色的河水。
托马斯军长止住了脚步,他本想让身后跟着逃出来的兵众帮他冲锋,可没想到他们一看到自己停了步子,也跟着纷纷止步。
托马斯军长回头大骂:“愣着干什么,等着我和他们和谈?”
身后的兵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旧没有人动弹。
托马斯军长眼看着倾泻而下的箭雨即将刺破自己的盾牌,终于一咬牙,一手举盾一手举剑,向着红衣祭祀冲过去,扯着嗓子大吼:“炸弹开路!”
身后的炸弹凌空腾起,向着前方的厄洛海军落下。
托马斯军长心里安定了一点,却在和红衣祭祀短兵相接的时候,看到了她嘴角的笑容。
好像是在笑他是个傻子。
托马斯军长的心口一热,他惊愕低头,看到一只铁刀从他的胸口飞出去,带出一长串的血花和碎肉。
他……死了?
托马斯军长身体渐渐僵硬,向后如同一具石像般倒地。
他眼中最后看到的情景,是空中的炸弹被另一只铁刀连串击中,像一朵朵烟花一般在空中盛开。
薛旦——
真他妈的是神。
那只弯刀准确地击中了所有的炸弹后,从空中径直飞过,扎进对面的山体中。
弯刀的半根刀身没入石块,刀柄还犹自在颤动,仿佛在诉说挚友被虐杀的仇恨,和一刀结束仇人的快意。
箭雨持续落下了将近五分钟。终于,在托马斯军长的尸体已经被射成筛子之后,箭雨停下了。
山谷中一片狼藉。
进入山谷的卡莫帝国军队无一幸免。
后方没有进入无名谷的卡莫帝国军队——
“一个也没剩。”
宋昱关收到了周衣裳和利贝的联结。他们俩兵分三路,从南、北、西三面包抄了向西撤退的卡莫帝国剩余军队。
薛旦从山谷上飞掠而下,山体上的弯刀被轻而易举地拉出来,打着旋儿稳稳地落回他的手掌之中。
薛旦将两只弯刀收回腰间,撕下秦汲的脸皮,抬眼去看宋昱关:“宋红衣,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薛旦。”
宋昱关表情有点复杂。
刚刚她是去和周衣裳谈的,薛旦后来接到周衣裳的联结之后,决定自己埋伏在谷口。
所以这是宋昱关第一次见到「揭面」的疯将军。
她莫名地有些紧张,面上却打趣道:“要是秦绿衣长成薛将军这个样子,恐怕也不会因为没嫩的给他表白苦恼了。”
薛旦唔了一声,表情微妙。
他发现自己接不上这种话了,一开口就感觉耳边响起了卢卡斯的冷笑。
宋昱关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有问题,她看着薛旦的沉默,冷汗从额头渗出来。
宋昱关赶忙转移话题:“薛将军,我帮您这一次,下回新神教……”她打住了话头,皱起眉。
“薛将军稍等,厄洛河驻军给了我个青铜联结——能否邀请薛将军与我一同去厄洛军营地听一下?”
薛旦点点头。他能感觉到宋昱关和他合作的诚心,因此也愿意表达自己对她的信任:“可以。”
两人不多话,飞快地回到了厄洛海军在东坡的驻扎地。
那里并不远,就在无名山谷南边。
宋昱关带着薛旦拐到青铜矮柱旁,心脏莫名跳得越来越快。她直觉到这次的青铜联结不是什么好消息。
宋昱关没有犹豫,立即将手掌压在了青铜矮柱上:“铁鱼!铁鱼!宋祭祀快回来!铁——”
那传信声戛然而止。
宋昱关的脑袋像是被无数小锤子瞬间击中,她猛地直起腰身,向厄洛海的传信兵道:“起兵回厄洛河!”
作者有话说:
美好的一天从改小说开始——
22、唱诗班
圣杯区最东北角的汝棂县北接厄洛河,东临厄洛海,淡水资源充足,全年降雨量是隅安城的三倍,湿润气候养印
圣杯区最东北角的汝棂县北接厄洛河,东临厄洛海,淡水资源充足,全年降雨量是隅安城的三倍,湿润气候养育了汝棂县疏懒的节奏和水灵的美人。
这里水草丰茂,常常会有孩子在厄洛河边戏水,冰凉清澈的水流仿佛怀抱着整个小县,安全、温暖。
可惜,亚历克钦现在看到的完全不是这样一个景象。
厄洛军的船队顺着厄洛河向下游去,不时能看到船下掠过的铁鱼。
河两边的堤坝渐渐得越来越高,康斯坦看到时还嘟囔了一句:“怎么回事,这边的白衣为什么也不打个报告?”
亚历克钦想起了他曾经在诊疗所闲来无事搞出来的一套发明。
那是一个转盘,中央有根指针。卢卡斯的本意是用它来监测未被联结过的新铁,不料它的指针却一直牢牢指着厄洛海的方向,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固定在了那里。
他的手掌心和甲板上的铁栏杆紧紧贴着,冰冷的寒气从手心沁入他的全身。
厄洛军的船队在堤坝一侧停下。
铁船二层垂下长长的缆梯,一直搭到堤坝宽阔的土台上。
卢卡斯跟着康斯坦下船。
从堤坝上的土台可以望见整个汝棂县。
在低沉的、蔓延到天那边的黄土地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钢铁颜色。
黑色的房屋像随意散落的积木,被倾倒在黄黑黄黑的大地表面。烟囱在暮色中闭紧了嘴巴,整个小县沉默着。
康斯坦似乎没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和土台上的厄洛军一起支棱在堤坝上,布满糙皮的黑脸仿佛被风刻在了震撼中,连皱纹都不曾动一下。
良久,他动了动嘴唇,抬起手臂指向一处:“那里是教堂。”
卢卡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只屋顶上挂着艘铁船的尖顶小房,它的船帆上滴滴答答挂满了凝固的铁水,它们密集的地方便形成一大片灰色的铁布,死死勒住黑色小屋的咽喉。
卢卡斯还算镇定,他清清嗓子,从堤坝旁的阶梯向小县里走:“我们到教堂去看看,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活人。”
他听到身后慢慢地响起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被死亡的沉寂震慑到了的众人终于全部跟着他下了堤坝。
到了堤坝下,黄黑色的大地终于显露出它的真实面目。
一层铁水紧紧贴着土地的头皮,像是一层令人窒息的塑料膜,将田地里成排的小麦压在铁膜下面,困成一束束铁疙瘩。
屋子被铁水浇灌过,像是一间间黑色的铁罐头,看不到里面原本的颜色。
“汝棂县向来擅长制造颜料。”康斯坦在卢卡斯身后低声道,仿佛怕玷污了这一大片的死亡,“这里原本的房屋是整个东南联盟最多彩的。”
卢卡斯没应答。
他在看着身边的一只「铁罐头」。
一只小小的脑壳在铁罐头中央窜出来,五官被铁水浇筑成永恒的雕塑。
它只露出了一半脑袋,两只眼睛大大地睁着,鼻子以下和铁罐头融为了一体。
“恐怕在死前,他的父母想将他托出来。”康斯坦把手放在小孩子的头顶,“可惜没能成功活下来。”
卢卡斯凝视了一会儿小孩子的眼睛,转过身去,继续往小县深处走。
绿树、小溪、匍匐在地上的农妇、翻倒的竹筐、爬行的老爷子、伸着胳膊的女孩……
汝棂县仿佛变成了一座大型雕塑展览,忠实地记录着死亡来临前最后一刻小县的姿态。
他们终于走到了教堂门口。
教堂的门是开着的,但是被一面铁幕封住了。
康斯坦忽然一把抓住了卢卡斯的肩膀:“里面好像有声音。”
卢卡斯也听到了。里面似乎有微弱的唱歌声。
康斯坦当机立断道:“把这面铁幕砸开。”
厄洛军听到命令,纷纷举起武器,攒足力气砸向铁幕。一瞬间整个汝棂县中,铁与铁相撞的声音乒乒乓乓响彻天空,像是忽然间整个小县又活了过来。
卢卡斯看了一会儿进度,不由道:“康斯坦红衣,您觉得这样能砸开吗?”
康斯坦啧了一声,将手中的重剑划了个圈扛到肩上:“让开!”
他是冲厄洛军喊的。
砸铁的士兵又纷纷散开,让康斯坦走到铁幕前。
康斯坦扎开马步,肩膀颠了颠重剑,两手握住,大喝一声。
重剑的剑尖在他身后的铁层上剌开一道圆弧,然后带着反光砸向铁幕。
一声巨大的嗡响,卢卡斯的耳膜都震了震。
然而那道铁幕只被切开了一道薄口子。
康斯坦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挤压得有些变形的重剑,咒骂了一句,转头对卢卡斯道:“这种铁比咱们的铁硬度大。”
卢卡斯挑挑眉:“所以?”
康斯坦看不惯卢卡斯这种表情:“你问我有什么用,我他妈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有本事你来开。”
卢卡斯笑笑:“好,我来开。”
他在康斯坦极度怀疑的目光中走到铁幕前,从怀里掏出一小瓶液体,将瓶口贴到康斯坦砸出的口子上,微微倾斜。
瓶子中的液体接触到铁幕,坚硬的铁幕缓缓软化,然后在卢卡斯的眼中一寸寸向后被消蚀掉。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卢卡斯将一小管空玻璃瓶扔到地上,一个规则的圆形铁洞赫然出现在厄洛军面前。
康斯坦在他身后憋了半天,此刻见他停手,立马道:“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瞪着两只眼睛看这一个月新交的兄弟,质问道:“这种东西我怀疑那个啥卢卡斯・德摩斯都拿不出来,你发明出来——”
卢卡斯偏头看他,似笑非笑打断道:“你怎么知道卢卡斯・德摩斯拿不出来。”
康斯坦本就瞪圆了的眼睛更大了一圈:“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卢卡斯已经爬过了铁洞,他的声音从教堂里闷闷地传出来,“进来吧,有活人。”
进了教堂内部,那隐隐约约的歌声清晰了不少。
教堂里翻滚着浓郁的黑暗,只有卢卡斯身后的一块圆洞照亮了不大的一点小地方,其余的空间都被黑暗淹没。
他离开被圆洞照亮的地方,在黑暗中刚走了两步,小腿就被什么绊了一下。
卢卡斯弯下腰,伸手去摸。
那是一张座椅,座椅表面应该已经被铁覆盖,又滑又凉。
康斯坦从他身后追上来,压低声音追问:“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说你就是卢卡斯・德摩斯?”
卢卡斯嘘了一声:“听,右手边不远处有微弱的歌声。”
康斯坦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念救人要紧、救人要紧。他压下问到底的欲望,划开一根火柴,用气声道:“我去看看。”
他从卢卡斯身边走开,举着火柴、摸着墙壁向歌声传来的地方谨慎地行进。
走了十米多,他的手指忽然碰到了墙上的一处凸起。
康斯坦用火柴一照,发现那是一只免遭铁水覆盖的壁灯。
壁灯的底托有点高,以康斯坦一米九多的身高,依旧得踮着脚才能够到底托上的灯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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