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妈子都不管你,我也懒得管,”厉扬把两包垃圾食品扔回垃圾箱,“起来,去给我找条内裤去。”
许尧臣往他裹着浴巾的小腹下扫了眼,嗤嗤地笑,“你没带啊?一直光着呢?”
“是啊,宝贝——”厉扬过来擒住他仰起的脖颈,狠狠一亲,“昨儿是谁不老实,蹭了一晚上来着。”往他腰侧的痒痒肉一捋,“生日快乐!赶紧地起床。”
屋里拉着遮光帘,只有隐约的光偷溜进来。许尧臣埋在阴影里,脸上表情在厉扬的祝福中垮塌下去,但很快,他又拉平了嘴角,若无其事地从被窝里翻出来,很欠地往狗皇帝的尊臀上拍了一巴掌,冲澡去了。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许尧臣这个会喘气的活人是真的。
他抹擦掉镜子上的水雾,对镜中人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看看,画皮披久了,就没人能认得你了。
——嘿,我牙还挺好看的,真白。
许尧臣忽悠周余第二天要拍晨曦,自然是还没过夜就让周余知道了他在扯淡,可小周总也无甚办法,倒是更抓心挠肺地想把人搞到手。
可惜,中间横了个厉扬。
一大早,刘导就在餐厅碰见了吃早餐的厉扬和许尧臣。厉扬认识刘导——去年刚给他的网剧投过钱,于是大大方方打招呼:你好,刘宏。
刘导差点没跪了,谁能想到这尊佛从天而降,再瞥一眼窗户边咬牙切齿的周余,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
那一刻,刘导感觉十分复杂,看许尧臣的眼神都有了丰富的层次感。
许尧臣本人倒是不在意,还冲他嘿嘿,分他了一根油条。
刘导接住油条,鼻孔都撑大了——嘿你大爷!
早餐结束,该上班的人妆发结束就直奔片场了,剩下的“闲人”在房间逡巡一圈,十分无聊,只好也尾随去了影视城。
许尧臣这一天的戏份重,几乎就没空余时间,自然顾不上厉扬。
励诚虽说投了不少影视剧,但厉扬极少到片场闲逛,和围观群众一样,往这种氛围里一站,都对“拍戏”起了好奇。
前面,吴总管打头阵,给狗皇帝钻了条缝出来,手背后面冲他勾,叫陛下抓紧补位。
俩人来得时候挺低调,按厉扬的意思,就甭找制片走后门了,他往片场一杵,比周余还不像话。
恰好碰上剧组拍外景,于是厉扬和吴曈就混在了围观群众的堆里。
他们这一撮人构成比较复杂,有粉丝有来旅游的,还有等戏的群演,所以厉扬两个站在其中就显得突兀。
——没哪个人是西装革履往这地方扎的,看上去很业余。
业余的二位不知道远处的许尧臣在演什么,但晌午的阳光下,他身姿挺拔地站在破草屋前,长衫落在脚面,露出一截皂靴,倒很有几分古意。
太远了,台词根本听不见。
厉扬旁边的小姑娘们激动起来,一个抓着另一个手,“这是不是就掉马那场戏?”
“是是是,”另一个话都说不利索里,“看前两天站姐路透,就是那场没差了。”
“和原书一毛一样啊!天呐,我要昏过去了。”
“书里他俩掰头这场戏太有张力了,”小姑娘白净的面庞被染上薄薄的红,很高兴,“我就说,这剧不需要女主角!”
这话就不大对劲了,怎么还把女主角给开除出剧了。
吴曈挺不明白,上去就搭话,“黄峤多漂亮,咋就不要女主了?”
小姑娘上下打量他们一眼,也不认生,就说:“这你们就不懂了,叔,一句两句解释不明白。”
叔——
二老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就成“叔”了。
小姑娘琢磨了会儿,还是挺善良的给叔们解释了,“这么说吧,在普通观众眼里,男一是女一的,男二是女观众的。但在我们眼里,男二是男一的,女一只是过审工具人,懂没?”
懂了,但又没全懂。
吴曈不愧是个机灵鬼,反应过来就问:“你们是哪位帅哥的粉丝呐?这剧还没播就磕上cp了?”
“呀,叔,你还懂这个呢!”小姑娘笑起来,一双眼弯弯的,“我们俩是臣臣的粉,她是孙哥的粉,那边还有两个从水蜜桃给虐出来的唯粉,现在都在入坑cp的边缘徘徊。”
厉扬扫一眼远处正把一柄道具剑舞得虎虎生风的许尧臣,心说:你粉丝构成还挺复杂。
正料着,吴曈接了个电话,挂断之后过来跟厉扬耳语,说备的物料都到了,给剧组的应援也随时能来。
厉扬背着手从人群中挤出去,像个老干部,出来以后问:“几点的飞机?”
“十二点四十。”吴曈看一眼表,又往后瞧一眼,“赶不上一块儿吃口饭了,要不还是联系下制片,咱……”
“不用,”厉扬道,“来日方长。让你安排的人都过来吧,东西备好,别打扰剧组正常工作。”
吴曈拿出手机回拨方才的号码,“明白。”
飞机离开银川这颗塞上明珠时,厉扬透过云层望着下面广袤的土地,生出了些许感慨——
他从没见过这样精彩的许尧臣。
哪怕所有的拍摄工作在他口中都只是混饭吃,可每当镜头对准他,他就是人群里的焦点——那种叫人无法错目的光芒是任凭何种借口都掩盖不掉的。
所以,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让许尧臣活得如此矛盾呢?
第30章
中午放饭的时候,许尧臣刚把外面那层戏服剥下来,喝了口刘铮凉好的胖大海泡菊花,就见周围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羡慕里透着点祝福,祝福中又裹着些好奇。
他把保温杯往刘铮手里一塞,“都嘎哈呢?”
“粉丝给你准备的生日应援到了,剧组人人有份。“刘铮捧着杯子小声说,“专门给你订的已经放房车里了。”
许尧臣瞥他一眼,“粉丝?”
“准确地说,是厉总以粉丝的名义送来的。当然了,也有真粉丝呐,外面二十来个小姑娘等着祝你生日快乐呢。”刘铮觑着他脸色,小心翼翼的,“哥,往年都是这样,也不是今年才搞特殊的。”
“我知道,”许尧臣把脱下来的大袍子递给服装助理,“粉丝在哪儿呢?”
刘铮松了口气,“都围房车那边了,鲜花、蛋糕,都给你备好啦。”
现场负责人布置好以后,多角度拍了十几张照片给吴曈发了过去,吴曈收着,立马给他老板看。
厉扬翻了翻照片,可有可无地点评了两句,最后想起什么来,屈指一敲大内总管的脑壳,“让你查的资料呢?”
吴曈很谨慎地问:“您说的哪个项目?”
狗皇帝险些一脚给他踹下车,“许尧臣。”
“这个……”吴曈显得有些为难,打开了手机文档递过去,“我查到的和履历上的大差不差,根据以往经验,一般太干净的那十有八九是被盖了一层。”
厉扬的视线落在文档上,“说说吧。”
吴曈斟酌了下,道:“高中三年问题不大,托人联系了当时学校,确实有这个人,但十六岁之前有些说不清楚。按档案找过去,当地给的反馈很简单,简单到等于啥都没说。后来辗转找到了他们那届一个退休教师,可他说时间长了也不知道教没教过,没印象,就帮忙翻出来一张毕业照,问题是那张照片上并没‘许尧臣’这名字——就是这张。”
照片上是一群青春活力的小屁孩,大概三十来人,过塑的照片背后用烫金字印着名字。吴曈手机上翻拍的图略反光,但只要识字的都能认出来,这三十多个人名里,甚至连许姓都没有。
厉扬手指在屏幕上划过去,“怎么没早说?”
“就这么点东西,哪敢跟您汇报啊。”吴曈怪惭愧的,“我也是没料到,这么简单个事居然在当地碰上了挺大阻力。”
“什么阻力?”厉扬问。
“主要是户籍这一块儿,不过也没辙,现在程序都规范化了,确实不容易查。”
吴曈是个机灵老道的人,没谱的事他不敢在老板跟前胡说,有谱的事他也不会说满,凡事总留一线余地。
许尧臣的情况他没早提,一来的确是手里掌握的不多,要按他老板的习惯,非得给他损个狗血淋头不可,二来,他直觉这后面还有什么事,一时摸不准,也不敢主动先汇报。
厉扬沉默了片刻,脑海中翻涌起曾经被他几度摁下去的那个疯狂的、不着调的想法,“再去走访一遍方程在东湖读书时候的教职工、同学,说不准你在许尧臣这儿碰的壁,就有答案了。”
吴曈从副驾上扭过来,没来及掩住自己看精神病的眼神,“……小方先生?”
狗皇帝像个没感情的机器狗,“让你办事,没让你反问我。”
“甭一样样问我了,你安排吧。”许尧臣在房车上翘着二郎腿看剧本,发套前的刘海上夹着半指长的细夹,“送来的零嘴都留着,礼物一概退回去。找辆车,按人头点好,把孩子们哪来的送回哪去。一个个的,不去读书跑这来瞎耽误工夫。”
刘铮怀里抱着俩三只松鼠的大礼包,“哥,你怎么跟个教导主任似的。”
许尧臣情绪不高地从边上盘里抓葡萄吃,“我乐意。”
刘铮乖巧地不敢呲屁了。每年到这一天,许尧臣就不怎么爽,但他一般不拿外人撒气,碰上剧组和粉丝要给他庆生那就庆,庆完了,私底下对着陈妙妙和刘铮就把什么都挂脸上,所以他俩一般也不惹他。
“周余呢?”
刘铮正要开门,忽然听见后面许尧臣问了这么一句。他手扶着门,描述了下当时的情形,“原本叫我过去说要给你个生日惊喜,结果话没讲完,接了个电话就火烧屁股一样跑了。”
“是么,”许尧臣又塞了一颗葡萄进嘴里,咕哝道,“还真让他说中了。”
门开了一条缝,外面嘈杂,刘铮没听清他说什么,但看样子也不是有话要嘱咐他,于是一推门,下车干活去了。
一天戏连上个大夜,全组都累得不想废话。
孙安良状态不好,跟许尧臣一场对峙的戏,愣是反复拍了十多次都过不了。
刘导坐监视器后面揉了把散乱的头发,喊了卡。年轻的导演两只眼睛缠着蛛网一样的血丝,眼眶熬得青黑,可精神头却还足,一嗓子吆喝出去,声如洪钟,“安良,你等等,等等。”
刘宏过去,搭了孙安良的肩,把他引到后面湖边,小声地讲戏。
许尧臣接了刘铮递来的保温杯,就听对方小声问:“孙哥这是咋的了?”
“好像是前一个综艺,新一期刚播,网上舆论风向不大好。”
“哦!”刘铮一拍脑门,“是不是一群人唱歌那个,大部分都是过气……”他赶忙一捂嘴,“我错了,哥。”
许尧臣把杯子塞他手里,往后面瞧了一眼,“没说错。节目组就靠这噱头吸引人的——当年红极一时的选秀宠儿们,现在都过得怎么样了。既然进了这个圈子,就得习惯它的规则,拗着是没用的。”
刘铮悄悄看了眼湖边的二人,心想:没有人是不想红的,所以孙安良身上充满了矛盾。
他看上去与世无争,身上带着历尽了千帆的成熟稳重。可他却又被网络上的非议轻易地伤害了——一个不在乎的人,是不会被伤害的。
许尧臣拍一拍他肩,“去把你下午煲的汤热上,待会儿收工了给孙哥装一盒。”
刘铮脑子里莫名其妙的联想被打断了,他抱着保温杯,应道:“成,这就去。”
孙安良被刘宏点拨了几句,又摁着跟他对了对戏,这才说让他歇会儿,琢磨琢磨。
他一个人在湖边坐着,化妆师给补了补粉,等都忙活完,许尧臣才过去,卷起宽大的袍子在他旁边蹲下了,“安良哥,网上那些人说什么其实不重要。”
孙安良扭头看他,手里夹的烟没抽,烟灰烧断,掉在了湿烂的泥里,“他们说我当年就一废物,现在混了影视圈,还是一废物。”湖面上的反光落在年轻人漂亮的眼睛里,孙安良羡慕他,“你不一样,尧臣,你还有机会。”
他也不过才二十八岁,可他说这样的话,让许尧臣有种他已经垂垂老矣的错觉。
没有机会了。
孙安良是这么想的。
——所以得搏,每一个送到手边的可能性都得抓住,否则就是沉底的泥沙,大环境里的牺牲品。
他很嘬了一口烟,要吐尽郁结似的喷出来,最后把没抽完的烟屁股往泥了一插,对许尧臣说:“走,把这场戏过了去。”
许尧臣慢了他半步,看一眼地上的烟头,被突如其来的疑惑绊了下脚。他觉得孙安良这一出来得突然,跟那个帮他解围跟他聊音乐的潇洒男人判若两人。
可人本来就是多面性的,谁都有被情绪主宰的时候。
第31章
刘铮下午炖的人参松茸鸡,参是从澜庭带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位败家子给忘在冰箱深处了,被他从里面刨出来,裹行李里带银川来了。
松茸是新鲜的,陈妙妙从网上订了一箱子,让他存冰箱里给许尧臣炖汤。
在吃喝这方面,陈妙妙虽说怕许尧臣吃起来没完把自己喂成油腻男,但他自己其实也挺惯着的,操的心不亚于一个老妈子。
鸡汤已经撇掉了油,只剩下零星的油花,在口感上提一提香,胖不了人。
刘铮找出来保温桶,给孙安良盛了大半桶,剩下的帮许尧臣装焖烧罐里,拿保温袋提上,回了片场。
又等上一个小时,剧组总算收工。
许尧臣和孙安良并肩过来,刘铮迎上去,笑眯眯地把保温桶递给孙安良的助理,“孙老师,这是下午炖的汤,臣哥特地嘱咐给您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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