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男朋友过的第一个生日,庄严无端有些紧张。事实上起初他怀疑过图上日期的真实性,楚沉是个孤儿,那么这上面的数字,到底是办身份证时随便填的,还是确实就是那天生的,根本不得而知。
后来他寻着机会去了趟桂花巷,找林若萍肯定了这个日期,而她的原话让庄严心疼得无以复加。
“小沉是两岁多才过来的,名字户口都有,他父母都死了。”
庄严抠着手背,做了好一会心里建设才问道:“他父母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林若萍听见他的话后,脸色倏地变得黯然,她停了切菜的动作,似乎是在回忆,片刻才道:“这个问题有些为难呢,阿姨现在不想去想这些,以后告诉你好吗?”
她的语气极尽温柔,这当然不能说不好,正巧楚沉端着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庄严抿抿嘴角,点点头,老老实实冲干净手里攥成残片的娃娃菜,没再开口问了。
庄严很早就开始制定一些计划,砍了不切实际的以及过分兴师动众的,剩下的他想着尽量全都实现。他考虑了很多因素,几乎到了夜不能寐废寝忘食的地步,连楚沉都发现他的异常,询问他是不是没睡好,被他三两句话给敷衍了。
做完了手边的,他又在app上订了张机票,想象中的某些惊喜需要他回趟家。
时间通常溜得很快,两个星期更是如窗前过马,刺溜一下就过去了。
在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
一是听听差点丢了。放学时丢的。
由于性格太孤僻,听听一直和福利院其他小孩合不来,最初小皮他们还愿意带他一块走,毕竟住一起久了,再怎么说也有感情。
后来见听听实在太闷,和他说笑不理,打闹不理,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不乐意管他了,都是些小孩子,考虑得不多,玩不到一起就索性不和他玩。这就导致听听上放学基本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这学期他们都是这种模式过来的,谁知却在这个月13号翻了船。
那天是周三,小学一般下午三点半放学,小皮他们四点多就到了家,林若萍挨个批评教育,勒令下星期必须和听听一起走。这幅场景本周都会上演几次,小孩玩性大,笑眯眯答应却谁也没当回事。
直到夜幕降临,听听还没回来,林若萍焦急如焚地站大门外等了又等,等到八点半,桂花巷路口的路灯都灭了,也没等来听听的影子。
林若萍慌慌张张给楚沉打了个电话,楚沉和庄严翘了后半节晚自习着急忙慌地从学校赶回来,商量过后留她在院里照顾孩子们,两个年轻的去附近找人。
孩子们这会知道慌了,几个小姑娘抱一块哭个不停。
小皮抹开眼泪,抓着楚沉的裤脚说:“小沉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去找听听。”
一旁的花花边抽泣边喊:“我也想去!”
楚沉没应声,挨个拍拍孩子们的脑袋以作安抚,和庄严对了个眼神,两人一道出了门。
结果他俩刚出门没走几步,桂花巷路口就开了辆警车过来,恰好堵在通往柏油马路的当口,紧接着听听从后门蹦下来,大概是认出了楚沉,他仰头和紧随其下的女警说了句什么,就向楚沉奔去。
听听跑了老长一段路,愣是气都没喘一声,反倒是庄严没忍住破口大吼:“你个死小孩,跑哪儿去了!急死你哥了知道嘛!”
这一声嚎叫破空而出,颇有划破黑夜寂静的气势,短短一段话硬是嚎出了孤狼对月哀嚎的悲怆感。听听被他吓一跳,抱着楚沉大腿死活不撒手。
见他这副怯生生的模样,庄严即便是有再多的愤怒也只得偃旗息鼓吞进肚,何况楚沉还没说话呢,他在这咋咋呼呼的,实在没道理。
想到这里,他瞥一眼楚沉,见对方从接到电话起就绷紧的神经此时终于放松,也跟着放了心。
听听的心却才刚刚提到嗓子眼,因为楚沉站着没动,既没有像往常那样摸他的头,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这让他心里无故失措起来。
“小沉哥哥。”他小声喊了一声。
小孩声音听起来挺委屈,庄严听了都心软。可惜他的小沉哥哥正气头上,晾他在边上不回应他,手上倒是绷不住,看小孩冻得瑟瑟发抖,当下脱了外套盖小孩身上了。
楚沉气质本来就冷,何况这下是有意不理人,冷气雪崩似的直往外冒,庄严只觉周围肆虐的冷风都快被冻成实体了。
听听闷着脑袋不敢抬头,庄严笑着打哈哈,见楚沉身上只剩件卫衣,嘴里直哈冷气,正要脱衣服,张望这边许久的女警突然到了他面前。
“姐?”他愣住了。
“臭小子,真是你?就说刚那叫声听着耳熟。”庄媛也愣了,“这才几点啊,你不在学校上课来这儿做什么?”
话落不等庄严回答又兀自得出结论:“你又逃课了?庄严,你给我说清楚,上星期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这才过去几天,啊?”
庄严乖乖听训,半晌才指着楚沉道:“姐,这是我同学,他弟弟走丢了,我是出来帮忙找人的。”
“少来。”庄媛信他就有鬼了。
楚沉眼珠转了转,对庄媛道了句谢。
庄媛温和地笑笑,俯身摸了下听听的头,夸赞道:“不用谢我,你们家小孩特别聪明。”
接下来庄媛简单说明了下情况。
听听上午去学校时发觉有陌生人跟在他身后,下午放学他又发现那人守在校外,他悄悄蹲在墙角,听见那男人和门口的保安聊天,说是来接孩子放学的。
这理由用的巧妙,接下来那男人就算要当街拐他走,无论他如何挣扎,旁人也只会以为是小孩调皮不听话,于是他猜测保安可能靠不住,自己躲回了教室。
等到天色渐沉,他见校门口没人,就出了学校,谁知走了没多远那男人就跟上来了,他临危不乱,专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绕来绕去费了些时间,最后绕到了湖山区派出所。
楚沉沉默听完,垂在腿边冻得发红的手,抬起落下多次,几经辗转,终于落在了听听脑袋上。
“这孩子小小年纪,警惕性比很多大人还强,脑子转的也快,冷静理智。碰上陌生人知道主动找警察,说明你们家长教育得好。”庄媛夸完不忘拉踩,“不像我这笨蛋弟弟,从小就傻得无药可救。”
庄严无故被踩,郁闷得要死,却由于理亏没敢辩驳,他一脸无辜地盯着楚沉看,本意是卖萌。
这是一种无言的视线压迫,庄严的眼睛炯炯有神,眼角微微下垂,双眼皮连着眼尾画出一道可爱弯弧,当他鼓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容易给对方造成他很委屈的错觉。
平时他做惯了这个表情,楚沉早免疫了,结果今晚楚沉破天荒接下了他的卖萌,并道:“他不笨。”
楚沉难得护他一次,庄严心情正要起飞,就听他下一句道:“只是不太聪明。”
庄严:“……”
我谢谢你?!
两边又客套寒暄几句,楚沉话少,庄严便充当他的发言人,他热络地活跃其中,先向楚沉介绍:“这是我姐,庄媛,你认识一下。”
接着转头对庄媛道:“姐,这我同班同学,叫楚沉,半期考市第六的大学霸,帅吧?”
“再帅也跟你没关系,市第六跟你就更没关系了。”庄媛损起她弟来毫不客气,“好了,孩子送回来了,外边儿冷,你们赶紧回家暖暖吧,我这回去就该下班儿了。”
楚沉道:“谢谢。”
庄媛笑着挥了挥手。
庄严笑容满面准备送走他姐,嘴角还没扯出弧度就被他姐提溜着滚蛋了。
这之后没两天,又出了件事。乔峰在博学楼一楼大厅被人打了。
彼时一班学生正怨声载道地抱怨着下一节难熬的数学课。消息是隔壁二班的班长传来的,他歪着脑袋从门口探进来,说你们班班主任被三班程文星揍了,眼镜都裂成了渣,你们快下去看看吧。
老师被揍的事儿算得上轰动,整栋博学楼几乎瞬间就传遍了。周帝泽作为一班班长,当即暴怒,带着班里几个男学生往一楼冲。
庄严作为一班名义上的班霸,自然是其中一个,临走前不忘拉上楚沉。
他们速度很快,赶到一楼时三班那个叫程文星的还在,乔峰外套破了个大口子,头发乱得像鸡窝,脚边的壮烈牺牲的眼镜镜片都碎成了花,镜腿儿已经找不着了。
第70章
庄严扫了一圈现场,在公告栏下扫到一个正大口喘着粗气,眼泛猩红的男生。
那人长着一张瘦长脸,个子尤其高,乍看比楚沉还高出一截,长相勉强过得去,只是肤色极白。如果说楚沉的白是常年不见光的肌理苍白,那这人就是纯粹的白净,浑身散发着一股奶油气质,一看就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少爷。
四周一片惊恐脸,唯独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估摸着就是那个什么程文星了。
周帝泽没那个闲心观察环境,撸起袖子就问:“谁他妈是程文星?给你三秒钟,自己主动站出来!”
“那儿呢。”庄严下巴冲公告栏点了一下。
“你是程文星?”周帝泽皱着眉。
程文星呸了一声,“老子是谁关你屁事。”
“他妈的就是你!”周帝泽冲过去就是一脚,气急败坏道:“你他妈打人也不动脑子想想有没有这个能耐!乔帮主是你个鳖孙能动的人吗?!”
程文星当即回敬一脚,口不择言道:“鳖孙你麻痹!能耐个屁!老子打的就是他!”
这一脚成功点燃了一班学生的怒火,七八个男生瞬间扭打成一团。
眼看局势越发混乱,庄严单手插兜,转头和楚沉面面相觑。
“上不上?”庄严挑眉。
楚沉摇头:“没必要。”
确实没必要,打了两下泄完愤一班的人基本就都散开了,独留周帝泽仍在那儿和对方互相问候全家。
乔峰鼻子都要气歪了,“周帝泽!住手!”他喊完一个名字就捂着嘴巴吸气,被迫闭了嘴。
一起跟下来的管彤和方文淇见状连忙扶了他一把。
乔峰摆摆手,一瘸一拐地上前去推了推庄严,“帮我把这俩傻子拉开。”
“劝架啊?”庄严面露为难,“我……不好吧,误伤了怎么办?”
“少瞪着眼睛卖乖,你平时打的架还少?”乔峰皮笑肉不笑。他嘴角破了个小口子,正往外渗血,说话都得先嘶嘶抽两口气。
“不是。”庄严拧了拧手腕,“我的意思是……算了,你让我上的啊,误伤了谁我可不负责。”
话毕他凶巴巴喊了一句:“别打了!”
“……”那俩打得热火朝天,没人听。
“我好声好气劝过了啊,你俩不听别怪我。”
他耸耸肩,上去一把甩开周帝泽,接着垮下脸对着程文星就是一膝盖,“我叫你们别打了!”
程文星当场跪地,额角青筋暴起,汗水都疼出来了,捂着肚皮在地上翻滚。
“还打不打!”庄严还嫌不够,抬腿补了一脚,“还打吗?啊?还要打吗?!”
“行了,行了行了可以了。”乔峰人都沧桑了好几岁,“停,停,庄严!”
楚沉大概也看不过去,喊了一句:“庄严!”
庄严瞄了楚沉一眼,这才收脚。程文星灰头土脸地抱着头,小白脸成了小红脸,狼狈地趴在地上,腿软得起都起不来。
“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的底线就到这里。”乔峰蹲下去,试图搀起程文星,“你哥那边我帮忙瞒着,以后上课就好好上,别总惹祸。”
“别他妈碰我,嫌骚!”程文星推开他,冲他啐了一口,“谁要你瞒!有本事你让程度打死我!他要打不死我,就别他妈让你来管我,恶心我!还有,你犯不着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假好心,想吐!”
“刚教训完又找打是吧?”庄严眼皮一撩,凉凉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程文星缩了缩,闷闷地坐着不再说话。
“算了。”乔峰捏捏鼻梁骨,懒得管了。
上课铃适时响起,围观看热闹的群众呼啦散去,乔峰摆手让一班的学生回教室上课,方文淇走在最末,跨了两级台阶,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公告栏下躺着的人,她犹豫片刻,止住了上楼的步子。
事情闹得很大,整栋博学楼都轰动了,三班的程文星和一班打架的那几个当天下午就被请到了政教处,乔峰主动去解释了一通,具体解释了些什么内容旁人不得而知。
但这并不妨碍传闻四起,有人说是涉及乔峰的个人隐私,关于感情方面的,似乎是谈的女朋友家里人对他不满意之类的,程文星是他小舅子。
传闻归传闻,大多数人笑呵呵听完转头就能抛之脑后,就连一班私下里都偷偷聊过。大部分关注点都在帮主夫人是谁上,有说是语文老师秦璐,有说是隔壁二班的某个和乔峰关系不错的女老师,众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对于这些学生们来说,这类八卦和那种茶余饭后随口聊的娱乐八卦没区别,八卦的重点从来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而在这些人中间,唯有庄严的关注点和其余人不同。他上网百度了些类似于‘男友和父亲关系不和,我该怎么办’、‘人已疯!我爸非要我在他和男朋友间选一个,不然就自杀!我他么选不出来,来人呐,先杀了我吧!’、‘婆媳关系深入研究所——算了没救了,我放弃。’的网页来看,心说世间百态,幸好庄显睿一向开明。
当然,小道消息大多都是捕风捉影,其中免不了添油加醋自带主观臆断,因此不足为凭。至于更深层的就更无人知晓了,无外乎就是家长里短那些事儿,无论如何与外人无关,这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庄严赶在平安夜前的最后一个周末飞了沪海,时间紧凑,当晚他爹下班刚进家门,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他拉去了街区东路那边的商贸城。
庄严边拉着人走,边比划道:“你就想象一下,如果你有一个像我这么大的儿子。”
“不用想象,我本来就有一个像你这么大,并且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儿子。”庄显睿没好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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