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拿捏着分寸,也不打算玩的太过,正准备见好就收,再随便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下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王之贵慌张着急的声音传了过来:“侍郎大人出事了,东郊河坝塌了。”
这人来的时候,季思正微微抬起上半身,指尖勾住人发丝缠绕,一副轻佻轻浮的浪荡样,瞧着像是进了哪个花楼寻欢,那丫鬟低眉垂首面红耳赤,明眼人一瞧就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季思脑中思绪转的飞快,面上神色不悦暴怒而言,“没看见本官在干嘛吗!这塌了就塌了,你们这些废物不会想办法吗!”
王之贵也很为难,哭丧着脸,急的眼睛都红了,“昨夜雨下的太大了,东郊这处是刚塌的,河水冲出河坝说是淹了几户离河边近的人家,现在人还在水里抱着房梁泡着呢,这时候刺史大人在难民所再去通知也来不及,其他几位大人也不在府中,能主事的只有大人了。”
“泡着你叫人捞上来不就成了。”季思烦躁的吼道。
他这般说,王之贵听完更是直接哭出声来,哭喊着:“下官不过一个判司,主不了事啊,这调人吩咐的事哪个肯听下官安排,下官能有何办法!”
季思脸色有些阴沉,松开那丫鬟径直走了过来,抬脚将王之贵踹到在地,火气暴涨的说:“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了,朝廷养只狗都比你们有用。”
说完拂袖离去。
王之贵被这一脚踹倒在一旁的水坑中,嘴中喝了几口泥水,勾唇升起抹冷笑,眼中满是狠绝,随后连忙换上刚刚那副着急慌张的表情,起身跟在人身后往外走去。
他们到门外的时候,石狮子旁站了两个憨厚老实的男人,身上穿着灰色布衣,瞧见季思就开始哭天喊地,将河坝塌了河水暴涨房屋被淹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哭,吵的季思压根没听清楚具体。
“行了,”季思烦躁的喝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府衙派人过来,立刻去把窦刺史和布政使他们叫回来,河坝塌了这事可大可小,索性情况不严重,王判司你去调些府里护卫,咱们先过去看看能不能先把人捞出来,别是在这儿说半天,人到时候都给冲出城了,到时候死了人就得怪到本官身上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人喊齐后,急匆匆往东郊河坝坍塌那处赶,脚步未停视线却一直在那俩庄稼汉子身上打量。
有些怪异。
不知为何他就是这般觉得。
尤其是当他被一群人围着的时候,这群人统统属于窦元亮的人,这种感觉不像是去救人,到像是被送上刑场的犯人,被押送的犯人就是他,目的所在的地方就是断头场。
季思眯了眯眼睛,心中开始盘算着。
从刺史府到东郊走的是次道,季思远远瞧见那写着:妙手回春,不是神医的两个长幡时,突然想到了某个江湖大夫,一个因为杜衡一番话而被他遗忘了许久的人。
岑于楼自然也瞧见了,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季思身上,二人对上视线,不过几秒又各自收了回去。
他垂着头继续看着手中的医书,耳旁却听见季思那不耐烦的声音抱怨,不大自己却刚好能听的清楚,“本官自从来了湘州就没一日顺心,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没有酒吃没有美人相伴,还得操心管你们湘州这些个破事,这东郊河坝塌了淹了屋卷了百姓,那也是因为你们刺史治理不当,怎还让本官来替他擦屁股,早知道得出这劳什子破事,今日去远良粮号提粮的事本官就不让祁子珩去了,本官自个儿去了,这会儿讨了个累活,要怪就怪你们这群废物,蠢钝如猪半分无用。”
另一个男人赔笑应声附和着,“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此次湘州一难多亏了大人,湘州百姓均会名铭记于心。”
后头的话岑于楼没听清,他医书上的那页半晌没动,缓缓抬眸望去,只瞧见被一群护卫簇拥着走远的季思,眉头紧锁,抿紧嘴唇陷入沉思。
“岑先生,你在看什么呢?”身后突然冒出个少年,盯着岑于楼发呆的方向探头探脑望去,却也没瞧见什么东西。
岑于楼将视线收了回来,合上书放在了桌上,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笑道:“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
少年将竹篮放下,挠了挠了后脑勺,“来时看见远良粮号那处挤满了人,看了会儿热闹这才晚了些。”
闻言,岑于楼捏住蓝布的动作一顿,眉头皱了皱,随后将不掀开把里头的饭菜一一拿了出来。
“岑先生,咱们多久没开张了?”少年将椅子往前挪了挪,盯着吃饭的男人叹了口气,“那些人都说你散布谣言,说你是江湖郎中,现在都不找咱们瞧病了。”
“由他们去,嘴和脚都长在他们身上,咱们管不住。”
“唉!”少年托着下巴又叹了口气。
岑于楼将饭菜咽下去,侧头看向少年,犹豫片刻出声道:“初一,东郊河坝是不是塌了?”
“你怎么知道,”叫初一的少年瞪大了眼睛,“我也是来的路上才听见的。”
“情况如何,”岑于楼问道,想了想又换了个更直接的问法,“有人被洪水卷了吗?”
“没听说啊,东郊接近河坝那处百姓,官府不是早就把人疏散了,”初一摸着下巴回忆了下,“我瞧着府衙那头也没动静,应该没出事吧。”
他话音刚落下,岑于楼猛地一下站起身,面色凝重,按着初一着急吩咐道:“把摊子收回家。”
初一被这局势弄的一头雾水,也跟着站起来,冲着脚步匆匆的人吼道:“岑先生,你去何处啊?”
岑于楼头也没回道:“救个路人。”
“路人?”初一挠挠头在嘴里念叨着,“哪儿来的路人啊。”
此时他口中的“路人”跟在王之贵身后到了东郊湘江上游,越往前走人烟越稀少,处处都是半人之高的矮枝,上面沾着的雨水打湿衣袖和下摆,鞋底也沾了不少黄泥。
季思一路并不怎么出声,只是时不时抱怨吐槽几句,王之贵倒是一直陪着笑,一副任打任骂的奴才模样,他心中盘算,跟着上了个斜坡,高度算不上多高,不过一丈多些,斜坡底下就是汹涌澎湃的湘州之江,此时的湘江像一只发怒的野兽,嘶吼狂叫,轰隆隆的水声拍打着两岸河道,湘江挣脱了层层束缚,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冲了出来,所到之处,满目疮痍,留下肆虐后的狼藉。
这轰隆的声音响彻云霄,天地仿佛都在为之动容。
季思从未见过这种景象,连站在此处都有些慌乱,像是在天地万物面前,活着的他们却是最卑微的蝼蚁,随随便便一个灾难降临便能将他们引以为傲的文明毁灭。
将视线从奔腾的江水上收了回来,季思心中已经明白窦元亮想做些什么,他咽了咽唾沫皱着眉不悦道:“这人在何处,该不会已经淹死了吧,死了便算了,这处真晦气,早些回去得了。”
说完后转身欲走,刚走了两步就被窦府的护卫伸手拦住。
“大胆!”季思怒吼着,“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拦本官去路!滚开!”
这二人无动于衷。
季思怒火高涨,正准备发火时,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季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斜坡下头缓缓走上来一群人,领头的便是窦元亮。
“窦刺史这是何意思,想造反不成?”季思冷笑着说。
“造反?”窦元亮一脸震惊,笑着摇了摇头,“下官可没这个胆子。”
“本官瞧着你胆子不小啊。”
“季大人误会了,”窦元亮和善的笑了笑,“季大人有所不不知,下官身为湘州刺史,为了水患一事那是寝食难忘,夜不能寐,日里夜里都在想法子平了这水患,可谓是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大人怎就不能体恤下官些许。”
“合着你是来邀赏的?你把本官拦在这儿,本官还得夸夸你为国为民,干得漂亮不成,”季思没好气道,“你当本官贱吗?”
窦元亮没接他的话,而是又道:“这民间发大水有祭童男童女平息河神怨气一说,下官觉着季大人身份尊贵又岂是那些个童男童女能比的,这般算起来,功效会许是会更好些。”
季思冷笑了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亏你还是个进士出身,读的书都被拉出去了吗?”
连着被怼几次,窦元亮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右青,怒极反笑,瞪大了双眼道:“由你怎么说,今日湘江为荒坟,葬你季思骨!季大人,你该死了!”
湘江怒吼,惊涛拍岸。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许轻舟:我50章的时候已经和我男朋友抱过,春梦过,睡在一张床了。
林余:【骄傲脸】我50章的时候已经和我男朋友抱过摸过撸过并且马上官宣了!
江凡:我男朋友说得对。
季思:【淡定喝茶】所以你们被锁过,修文修到毛也没了。
许轻舟/林余:【气鼓鼓】十三,你看看你三儿子,他太过分了!
帅气的作者:【左右为难】那啥,季大人……
季思:【温柔笑】你再开车,我就举报你,让你回忆回忆改二十次的快乐。
帅气的作者:【跪倒在地】我错了!
季思:【满意点头】嗯。
帅气的作者:我还敢!
季思:……
ps:一丈这个采用的是唐朝的数据,一丈等于十尺,一尺等于30.7cm,所以这里的一丈多不过四五米左右。
至于大家关心的啥时候官宣,这事得慢慢来的,因为我构造的祁大人是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个性,他认定了小王爷,那就只能是小王爷,这是精神和**的双重契合,如果他能跳出小王爷这个身份去喜欢现在这个季思那,也能喜欢别的个性鲜明的张思,小王爷对于他也就不再那么重要,所以在他不知道现在这个季思是小王爷之前,都不会官宣的,这本估计你们也看出来了,会写的比较长,百不百万看后续吧,嗐,慢慢来吧。
第52章 替你揍回来便是
岑于楼步履匆匆赶到远良粮号时,门前挤满了驮车和马匹,穿着公服的衙役官兵将大门堵的水泄不通,他背着手若无其事探头往里头瞧了两眼,还没看清楚人影,就被站岗的衙役中狠狠呵止,随后挥手让他离远些。
被一把退开往后踉跄了几步,岑于楼险些摔倒,稳了稳身子后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吐了口浊气才将不悦压了下去,弓着身走上前语气温和的询问:“官兵大哥,敢问祁子珩大人是否在里头收粮啊?”
奉令值守的两名士兵面面相觑,先前说话那人半敛着眼眸上下打量着眼前这来历不明的男人,十分警惕道:“去去去,关你何事,快些离开,再问东问西的,把你抓去关了信不信!”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搭在腰间佩刀上,若是这人再不知好歹,这刀剑可就不长眼了。
“大哥误会了,”岑于楼轻声说,“是刺史府里那位大人派小的来寻祁大人的,说有要是相商。”
“府里那位大人?”官兵皱眉重复了一遍。
他边上的同伴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这人说的该不会是侍郎大人吧。”
官兵盯着岑于楼上上下下瞧了一会儿,依旧警惕,“你是刺史府的下人?”
“不是,”岑于楼摇了摇头,“在下只是普通百姓,今日出摊时遇见了那位大人和王判司他们行色匆匆往外赶,估摸着出了什么大事,许是走的匆忙忘记派人告知祁大人,随便指派了个人,凑巧正是吩咐了在下,于是便让跑了这么一遭。”
他说的统统是实话,里头没一句是编造的,故而清白坦诚,未有一丝心虚。
那俩官兵有些动摇,互相看了看对方,都拿不定主意。
岑于楼将这二人神色收入眼中,细细思索了会儿,将问题换了个方向,“两位若是不信可进去通报一声,那位大人说了,见到祁大人便说让他先把手头的事放放快些去寻他,有要事相商,再耽误下去兴许会有麻烦。”
官兵眉头紧锁,深思熟虑好一会儿冲人道:“待在此处莫随意走动,我去替你通报。”
说完转身跨过门槛朝着院中奔去。
直到人没了影,岑于楼才背过身耐心候着,脸上申请淡然瞧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双眼盯着一旁的驮车出神,心中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得惹这么个麻烦上身,吃力不讨好便算了,为的还是个一面之缘不相熟的人。
他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响起哒哒的脚步声才收回思绪,刚欲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好听沉稳的男音,“季大人派你来的?”
岑于楼回首,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男子,袍子上是墨色挥洒而做的山水画,称着他身形格外相配,容貌生的俊美不凡,举手投足间满是涵养得当,进退有度,处处都是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气度,即使未撑油伞淋着细雨,却丝毫不显得狼狈。
祁然同样在打量面前这人,年纪不大,着一身粗衣,肤色苍白身形羸弱,一副白面书生的纤细模样,身上萦绕着股药草的苦味,让人瞧不出他是个什么身份。
三人来湘州并未许久,见过的人屈指可数,十分确定是初次见到这人,故而祁然有些疑惑,季思同这人是旧识还是新友?旧识的话,季思为何从未提及过?新友的话,又是在何处认识的,怎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接了头?若是他二人不认识,这人借着季思的名字求见自己,意欲何为?
种种问题想不明白,祁然将困惑压了下去,冷声询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只是区区一个走方医罢了,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传句话而已。”岑于楼点头颔首行礼。
“走方医?”祁然念叨着,“季大人让你寻本官所为何事?”
岑于楼没出声,只是抬眸望了望他身后。
祁然心下了然,抬手示意身后官兵离远些,待他们走远后才又继续问道:“不知传的是何话?”
“祁大人可知东郊河坝塌了,”岑于楼缓缓道,“小人先前瞧见,那位大……季大人和王判司去捞人了。”
48/228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