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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夏(近代现代)——时多

时间:2021-11-26 10:20:59  作者:时多
  他记得两三个月前,陈安好像确实提到过这件事,还给他看过体检单。不过贺璞宁见上面写的一切正常,便并没有太放在心上。那天他只顾着跟一夜未归的陈安生闷气。
  拳头握紧又松开,贺璞宁始终低着头。
  不管是体检单,还是许明辉,甚至包括周皓,他好像一直在误会陈安,每天深陷在各种猜测和怀疑中,却连陈安的身体出了问题都未曾察觉。
  他现在才意识到,这些行为看上去,是有多么的可笑和幼稚。
  一味说自己已经长大了是没有用的。
  不是陈安足够依赖所以选择了他,而是陈安在一次次默默地容忍和包容。
  他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只是陈安口里的 “小孩”。
  几个人合力将陈安抬到了检查床上,仪器的灯光缓缓亮起,显示已经在准备中。许明辉清退了检查室里的所有人,自己也退到玻璃窗外坐在电脑前。
  检查室里一片安静,只有机器运转的声音微微作响。
  这边已经不再需要人手,带他们过来的医生已经又赶回急诊室去了。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贺璞宁和程倩两个人坐在检查室门外的椅子上。许明辉说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出结果,让他们别再站着,找个地方坐下等。
  二人相对无言。
  程倩刚回了一趟姨母在的病房,估计是简单交代了两句,很快又重新赶了回来。
  陈安已经开始检查了。她凝视了一会儿地面,虽然隔着厚厚的墙壁,但像是担心打扰到里面的工作似的,声音很轻地问:“陈哥,到底是怎么了……”
  贺璞宁沉默半晌,才回答她:“晚上做饭的时候,突然就在后厨晕倒了。医生怀疑是颅内肿瘤。不过具体情况还不好说,得等核磁报告出来。”
  “……”
  程倩的眼睛微微睁大,她用力呼吸了好几下,像还没有完全消化贺璞宁刚才的话。
  等待的时间如同过了整个世纪那般漫长。医院的空调开得很足,长椅冰得要命,像是怎么也捂不热。贺璞宁的衣服已经湿了又干,夜风一吹,忍不住带起一阵干咳。
  程倩有些忧心地忘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说:“我去病房给你拿条毯子吧。”
  贺璞宁摆了摆手,刚说了句 “不用”,身边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二人急忙站起身。
  “结果出来了吗,医生,情况怎么样?” 贺璞宁急切地问。
  许明辉的表情有些沉重:“不算太好。”
 
 
第35章 
  “不算太好。” 许明辉的表情有些沉重。
  他让两个人跟着进了屋,拿出陈安的结果报告,用中性笔在上面某个位置隔空打了个圈:“脑部有一个明显的肿瘤块,而且离中枢神经很近,很可能会影响到四肢活动,甚至有生命危险。”
  如同从天而降的一个晴天霹雳,贺璞宁蓦地感到一阵晕眩。
  他指尖微颤,嘴唇上下阖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能治好吗。”
  许明辉顿了顿,像是在斟酌合适的措辞:“目前还不能确定是几期,需要做病理才能知道。不过暂时庆幸的是,肿瘤当下发展的还不算太大,但我刚才也说,离脊柱神经太近,手术不太好完全切除干净,后续不排除需要做放化疗的可能。”
  贺璞宁只觉得从脚底蓦地窜出一股彻骨的凉意,像是整个人突然被扔到了寒冬的雪地里。他身子一晃,用力抓住了桌沿才勉强站稳。
  一旁的程倩早已哽咽得不成样,她茫然无措地看向许明辉:“怎么还要化疗,这是…… 是癌症吗。”
  小地方的人对那些专业的医学名词并没有什么概念,但也在各种小说电视剧里看到过 “化疗” 这个词。虽然不知道具体会怎么做,但也模模糊糊地清楚,这个过程似乎非常折磨人。一旦有什么病已经到需要放化疗的程度,大概已经是非常严重了。
  程倩出摊早,经常顾不上吃早饭,她又爱犯低血糖,陈安便顺手给她买了一包花生酥,让她早起头晕了就吃一点。程倩不舍得多吃,便一天尝一颗,到现在手上还有大半袋。她想不明白,明明几天前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到要手术和化疗的地步了呢。
  程倩还在哭,贺璞宁却已经重新冷静了下来。许明辉刚刚交代他回家拿些换洗的衣物,还有床单被子日用品之类。明天等上班后,他会再请专家会诊一次,不过结果应该差距不大,毕竟核磁结果已经出来。不出意外的话,陈安这几天都要待在医院,尽早准备手术了。
  贺璞宁低着头,一一应下。
  末了,他担心还有什么疏漏,便又问了许明辉一句:“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许明辉沉默片刻,像是在犹豫该不该说,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多准备点钱。”
  贺璞宁拿着纸笔的手指微微一顿。
  “要多少。” 他问。
  “这,我也不好说。得看病情的发展情况。” 许明辉叹了口气,“要是只做手术还好一些,大概需要十几万。但如果术后需要持续化疗,再加上靶向药物……”
  就是个无底洞。
  最后这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癌症治疗本就是拿命去赌几率的事情。手术便能治愈的是中了头彩的大赢家,运气稍差一点的,就需要熬几个疗程的放化疗。再差一些的,就是在不断的化疗、复发、化疗、复发中循环往复。
  但中大奖的人自古以来才有几个,更多的人只有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陷入到最后无休止的死循环中,直到耗尽钱财或者生命。
  额前有几缕碎发垂下来,挡住了贺璞宁的眼睛,许明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着他手上的那张纸被用力攥紧了,变得越来越皱。
  再重新抬起眼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镇定,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冷静与理智。
  贺璞宁没再多说话,只淡淡地点头,回了句 “知道”。
  做完今日的检查,陈安已经不用再回急诊室,被带到了普通病房。贺璞宁借了许明辉的电车,他还要抓紧时间赶回店里,准备一切需要的东西。病房则留了程倩照看。
  陈安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期,不过输液瓶里有安眠的成分,他依旧昏睡着还未醒来。
  临走前,贺璞宁还是不自觉地向病床上望去。
  陈安表情宁静,呼吸均匀,只觉得是在微凉的初秋夜里打了个盹。只要贺璞宁轻轻一喊,他便会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再伸个懒腰,下楼去准备新一天的食材。
  但明天等待他的,却是一系列无休止一般的检查。加强 CT、血管造影、脑电图…… 许明辉说了一串,就连贺璞宁都没能记全。
  贺璞宁深深地看了陈安一眼,最终还是飞快拿起了床头的钥匙,头也不回地融进了浓不见物的夜色里。
  第二天等陈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
  病房没有拉窗帘,阳光毫无顾忌地洒进来,像条暖被似的铺在人的身上。
  还有些晃眼,陈安下意识地想举起手挡下光,却发现手背上扎着针。针头连接着一根长长的塑料管子,头顶的吊瓶滴答作响。
  陈安有片刻的茫然,还没有完全适应当下的情况。
  他只记得昨晚做饭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头像是随时要炸开一样的疼,眼前也止不住地眩晕,还有阵阵压不住的恶心感。
  陈安敲了敲太阳穴,觉得可能是今天太过忙碌,再加上没有吃晚饭,许是有些过劳。终于把最后一道水汆丸子做好,他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陈安哆哆嗦嗦地,给自己洗了个苹果,结果一口还没咬到嘴里,人就失去了意识。
  倒下之前的最后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贺璞宁焦急的脸。
  之后的记忆是完全空白的,再睁开眼时,他已经躺在了这里。
  陈安带着好奇,还想再环顾一圈四周。他转过脸,却冷不丁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角也是红的,此时疲倦地半阖着,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哭过。
  “小普……”
  陈安喊了他的名字。出声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还带着氧气面罩,声音听上去闷闷的,还带着异常的沙哑。
  贺璞宁听见动静,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他立即坐直了,柔声道:“醒了?”
  陈安有些费力地点了点头,觉得脑子重得像灌了十斤水泥浆。
  “我这是…… 怎么了?” 他问。
  贺璞宁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状似不甚在意地回他:“昨天晚上在后厨晕倒了,医生说有点贫血,先输几天液。下午可能还要做些检查。”
  陈安怔怔地听着,“哦” 了一声。
  “店里没事吧?” 他又问,说话慢吞吞的,“今天矿里上工,中午人应该不少……”
  “都什么时候了,还操心店里。” 贺璞宁这次倒回答得干脆,直接对他说,“我把门锁了。”
  陈安还想反驳什么,门却从外面悄然推开了。
  他定睛望去,居然是程倩。
  程倩见他直直地看向自己,便立即惊喜道:“陈哥醒了?刚好,我从家里带了早饭过来。”
  陈安微微睁大了眼睛,贺璞宁早猜出他想问什么,随即朝他解释:“昨晚碰巧在医院遇到倩姐,她知道你住院了,顺路过来看看。”
  “嗯。” 陈倩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姨妈这两天闹肚子,我每天都要来送饭,刚好也给你们带一份。”
  陈安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昨夜的呕吐感还未散尽,舌尖更是阵阵发苦,他连张开嘴的力气都不想动。
  但程倩已经放下了碗筷,动作熟练地帮贺璞宁摇起了病床,又把一侧的小桌板拉了过来。
  她打开保温盒的盖子,里面是熬得软糯清香的小米粥。程倩早想到他可能不想吃饭,还特意带了几样自己做的榨菜。
  面前的粥饭还飘着热气,小米煮得软烂粘稠,也不知道程倩早起忙活了多久。陈安终究还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拿起了一旁的勺子。
  程倩见他小口小口地开始喝,终于稍稍舒了口气,露出一个稍显欣慰的笑容。
  趁着陈安低头喝粥,她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下贺璞宁的后背,对他低声道:“方便出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第36章 
  贺璞宁找了个托词,和程倩一起走出了病房。
  他轻手轻脚将门关上,转过头小声问程倩:“怎么了?”
  走道里来来往往地护士和病人,程倩环顾四周,说了句 “跟我来。”
  贺璞宁跟着程倩走到一个无人的走廊拐角处。刚站定,就见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贺璞宁的面前:“这些你先拿着用。”
  贺璞宁一看到信封的形状和厚度,当即明白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他愣了一下,想也不想伸出手把钱推了回去:“姐,我不能拿你的钱。”
  “是给陈哥治病用的。” 程倩有些着急地解释。
  贺璞宁还是不肯拿:“昨晚我把店里的现金都拿出来了,这几天应该够用。户头上也还有一些固定存款——”
  “拿着吧,小普。” 程倩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总有用到的时候。”
  她执意将信封塞到贺璞宁的怀里,贺璞宁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收下,甚至直接往后退了一步,将手背到身后,一副严防死守的拒绝姿态。
  “姐,真的不用。” 贺璞宁看着她,语气十分坚决。
  看那信封鼓起的厚度,少说也有一万块钱。程倩赚钱不容易,她失去了双亲,又是南方人,孤零零地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北方来打拼,不仅每天起早贪黑地进菜摆摊,还要磕磕绊绊地学习和老北方们交流。这一万块钱,也不知道攒了多久才存到手里。
  贺璞宁不敢碰,碰一下都觉得烫手。
  沉默几秒后,程倩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就要将信封塞到他的臂缝里。
  可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力气当然大得很。贺璞宁的手臂绷得紧紧的,程倩用了全部力气也没能拉动分毫。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推拉着,直到沉闷的一声响,谁也没有接住,信封袋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薄薄的信封破了边,里面大把的红色钞票悉数掉了出来,洒在医院褪了色的老式瓷砖上。
  两人皆是一愣,慌忙蹲下身开始捡。贺璞宁飞快地一张张拾起,重新塞回到程倩的手上。程倩拗不过他,又担心手里的钱再掉出来,只能茫然地紧紧攥着。
  突然间,贺璞宁看到一张钞票的上面落了点零星的湿润。
  他正疑惑着,就看到有晶莹的液体顺着程倩的脸颊缓缓落下来,滴在她手里的钞票上。
  “小普,你是不是介意我,喜欢过陈哥。” 她低着头,眼里噙着泪水,“我,我当时是有点傻,给陈哥带来了困扰。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你不要误会……”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璞宁喉咙发堵,像吞了颗酸涩无比的青果,连舌尖都带着苦意,“当时是我不懂事,说了很多冒犯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二人都是不善言辞的人。程倩看出贺璞宁的慌乱,她摇了摇头,眼睛轻轻一闭,泪滴就打湿了睫毛,又簌簌地滚落下来。
  “我知道我的钱不多,但好歹能应个急…… 你别嫌弃。”
  初到异乡举目无亲的时候,是陈安伸出了一只手,把她从那个脏污的菜市场牢牢地拉了起来。如今陈安躺在病床上,她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对命运的无力感好像再一次席卷了她。程倩知道钱不多,但她只是希望能稍微帮上一点忙,一点点就好。
  “小普,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程倩哭起来没有任何声音,说话也轻得像自言自语,贺璞宁却觉得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锤,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
  贺璞宁看着程倩的眼泪,沉默良久,最终还是伸手把钱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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