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淳彰经历过我代他受罚后,人一夜之间成长起来,大概看出我不愿意提及,便不再多问,而是主动帮我把刚才翻乱的地方整理妥当。我心绪不宁地站起来,因为腰间的玉牌又传来了震动,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跑出营地,找了僻静的地方查看消息,宫臣发来的消息很简单,让我随时做好返回都城的准备,警惕岑将军的人。
被我言中了,他果然知道了,一直忍而不发,不是怕连累他的名声,而是担心自己把控不了盛淳彰。我又细细看了一遍宫臣的消息,他并没有说皇帝下召命我返回,难道是让我见机行事偷偷跑掉?
皇后一死,皇帝即便要顾及储君的颜面,但过些时日就可寻个理由接回盛淳彰,我对他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了,而我私藏药粉的事又被岑将军发现,只怕我绝没有活着回到都城的可能性。
我一脸颓然地蹲下身,虽说这样一来,容承礼确实不会被盛淳彰所杀,但还是会死在岑将军手里啊,怎么办?我怎么才能逃出军营呢。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头一看,认出来人竟是上次那个塞给我药粉的家伙,他似是也得知了皇后薨逝的消息,满脸悲戚。我结巴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本欲去寻你,”那人以为我和他一般对皇后忠心耿耿,声音不禁哽咽,“我收到储君的密信,要我立刻送你离开军营。”
“什么时候走?”我忙不迭地问。
“今晚子时,老地方等我。”那人扔下一句话,便匆忙离开。
宫臣的决定是对的,决不能等到岑将军反过味来,那时,只怕想走都走不掉了。我急忙返回大帐,盛淳彰已经替我准备好了吃食,看到我回来,忙过来拉我吃饭。我因怀有心事,将就地吃了几口,便推说不舒服要休息,打发盛淳彰出去。
盛淳彰虽满腹不解,但还是听话地离开了,我赶忙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藏好包袱,打算等盛淳彰睡下后就去找那人汇合。盛淳彰并不知情,担心我身弱,又寻来了军医帮我诊脉,我告诉军医,今日难以入眠,想要两副药。军医不疑有他,就拿了给我。趁盛淳彰不备,我倒入了我们的留作晚餐的食物里,晚上我称没有胃口,想喝点米粥,盛淳彰便去邻家讨了一碗,我边吃米粥,边看着盛淳彰毫无戒心地吃完了所有的食物,我在心中对这个我一手带大的男孩说了声再也不见,好好保重,之后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我挣扎得醒过来,发现盛淳彰正坐在火堆旁煮米粥,听到我醒来,他笑眯眯地说:“小先生,你醒了。”
我相信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古怪极了,顾不上穿鞋,直接从榻上跳起来,掀开帘子一看,已经快中午了,盛淳彰不知故意还是无意地说:“昨晚睡得真好,我今早差点误了时间。”
我不敢回头去看盛淳彰,这小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正盘算着去看看老地方的情况,还没迈开步子,盛淳彰又在身后开口:“小先生,岑将军有令,近来国孝在身,让众将士皆不可放松警惕,免得细作趁虚而入。”
我忍不住转头去看盛淳彰:“细作?”
“是啊,今早岑将军刚在校场监斩来了一个潜伏已久的细作。”盛淳彰盛好热粥递到我手中,“小先生,趁热吃吧。”
我基本可以肯定昨晚那人已被当做细作处置了,可昨天我为什么会熟睡不醒,容承礼自从被关入大牢之后,睡眠一直很差。我紧紧地盯着盛淳彰,直接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盛淳彰看着我严厉的神色,欲言又止,我放下碗,说:“我出去看看。”结果,盛淳彰直接伸手把我拉回到怀里,拼命地抱紧我,几近哀求:“小先生,你别走,好不好?”
因为没得到我的回答,盛淳彰不断地说:“小先生,以后我全都听你的,再也不会惹你生气,我会好好读书,建功立业,我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男人,保护你……”
盛淳彰,你到底知不知道啊,现在要容承礼性命的人是皇帝啊,岑将军随时都会听令除掉我的!你能保护个屁啊,我就要被你害死了!!
第65章 宏图霸业4
秉承着死也要死个明白的心态,我安抚完盛淳彰才终于从他口中得到了我想知道的真相,盛淳彰察觉出我的不妥,又听闻我向军医要了安神药,就留了个心眼,把药换掉了,之后他又把换来的药倒在了米粥里,成功地把我迷晕了。后半夜,他被岑寂诠叫醒,才知道有细作被抓了,他担心我和细作有所牵连,便一直陪在我身边,以备应对查营的询问。他从岑寂诠口中还得知,岑将军对细作动用了酷刑,就是为逼问出是否还有没有同党,所幸那人口风很紧,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听完这些,我根本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岑将军不是傻子,他可能早就知道那人是皇后和储君派来的,他无非是想通过那人之口,给我定下罪名。既然没能得逞,岑将军可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人,他一定还会伺机而动的,下一次,我就未必有这么幸运了。
盛淳彰不懂我的苦衷,还以为救下我,可他还没开心几天,岑将军就亲自送来了一个消息,皇帝急召我入都城。听到这个消息,我完全不惊讶,倒是盛淳彰一时接受不了,为了宽慰他,我只得像哄小时候的他那般,买了个木头刻的人偶塞给他:“你就把它当做为师,学业不可怠惰。”交代完,我就无可奈何地上了岑将军安排好的马车,岑将军保持着多年不变的表情亲自来送我,临行前低声说了一句:“容先生,老夫谢你教导吾儿多年。”我两心知肚明地相视一笑,此去只怕再无见面时。
马车还未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有疾驰的马蹄声,盛淳彰和岑寂诠策马而来送行,看着这两个人,我突然就放心了,岑寂诠是我在任务里遇到的最正常的攻。
盛淳彰深知以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像小孩子般搂抱撒娇,只是眼眶通红地盯着我:“小先生,你一定要等我回去。”
“好。”我轻飘飘地回了一句,然后又对岑寂诠说,“替我照顾好他。”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冲他们挥了挥手,“我们就此别过吧。”说完,我踏上马车,吩咐马夫,“走吧。”
不知走了多远,我隐约听到盛淳彰的声音,似乎在喊——小先生,等我回去!
与盛淳彰分别后,我的心思完全转移到了怎么躲过岑将军的背后一刀,从他的安排来看,这个马夫应该不会对我动手,那就是借鉴前人的经验,装作盗匪半路伏击。我一路上都紧紧握着匕首,掂量着就容承礼这小身板,真的能搞定“盗匪”吗?!
离开北疆地界不到一日,我和马夫就毫无新意地遇到了不求财的“盗匪”,二话不说直接攻击人,不得不说,真是太简单粗暴了,我抱着头从马车上跳下来,拼了命往前跑,想找人求救。一道破风之声,从我耳边擦过,直接射穿了追击我的盗匪,来人顾不得与我交流,又挥刀砍倒了几人,这才伸手一把把我拉上马背,我也以保命要紧,死死抱着他的腰腹,抬头查看敌情,居然又来新的帮手,妈的,姓岑的,你是怕我死不透吗?!
转瞬之间,帮手居然砍倒了盗匪,原来是我们的帮手,只是这身形也太眼熟了吧。战斗快速结束,新帮手并未驾马上前,只立在原地说:“多谢阁下相救。”我听出这是岑寂诠的声音,不愧是我看好的攻,人品没得说。把我护在身后的救命恩人,也冲对方拱了拱手:“哪里,我与容先生是故交,听闻有难,前来相助。”
听到这话,我一肚子狐疑,这人是容承礼的故交?我完全不记得脑洞信息有这么个人啊。岑寂诠不疑有他,又担心自己被发现,便调转马头离开了。
救命恩人这时才说:“你不用搂这么紧,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我精神还处于紧张状态,哪里说放松就能放松的,只得催促他快点离开,救命恩人也十分果断地骑马改换了方向。
等我喘息均匀之后,才想起问:“阁下是?”
“这么多年不见,你已经认不出我来了?”救命恩人理所应当地反问。
略略思索后,我肯定地喊道:“宫臣。”
储君盛广陵,也就是现在的宫臣,跟容承礼算是老相识了,容家并非暗中与外戚联络,而是与当年还没被立为储君的盛广陵来往甚密,容承礼被安排入宫给盛淳彰当老师,也是多方运作的结果,当然也因为容承礼真才实学,得到皇帝的认可。
盛广陵与容承礼年纪相仿,年幼时便一见如故,后又成了他的心腹,若不是容家快速地倒台失势,容承礼现在应该已经身居高位,待盛广陵登基后为其效力。
可我见到宫臣,并没有什么君臣喜极而泣的感动场面,只关心眼下的问题:“我们现在去哪儿?”
宫臣安抚道:“安全的地方,我早做好了准备,以防万一。”
忽然我想到现下还是皇后的孝期呢,拉了拉他:“你就这么跑出都城了?皇帝没意见?”
“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吗?”宫臣老神在在。
“可岑寂诠见过你了,就算他现在还不认识你,但等他回到都城,一定会认出来的。”我提醒宫臣。
“那也要几年后了,”宫臣笑了笑,“几年后我就是个骄奢淫逸的储君了。”
宫臣反倒提醒了我,我虽然躲过这一劫,可皇帝杀我之心不死,踌躇起来:“我现在倒不担心盛淳彰会杀我了,但皇帝老儿是躲不过。”
“我已经安排好了。”宫臣简要地说明他的操作,杀光所有的盗匪,派人冒充盗匪声称容承礼已死,反正岑将军也不会派人前来验明真身的。
“你这么肯定?!”我不相信岑将军会这么轻易放过容承礼。
宫臣伸手扶我下了马,他点头:“你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他早看穿你是什么人了,如果不是对你还有些敬意,你哪里能活到现在。”宫臣这意思,我算是听明白了,杀我只是奉命行事,所以我真死假死不重要,反正是盗匪干的,他也可以给皇帝有个交代,我忍不住夸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我跟随宫臣进了一间普普通通的民宅内,里面迎出来一个有些年纪的妇人,宫臣点了点我,对她说:“以后你就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对他就如对我一般。”妇人听罢施礼,宫臣领着我进了正屋的起居室:“你留在这里,不可随意走动。过几日,我会安排几个看家护院。”
“你是打算把我关起来吗?”我没好气地说。
宫臣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差不多吧,不过我称之为金屋藏娇。”
“宫臣,你不必这样,盛广陵和容承礼也不是这样的关系。”我淡淡地说,“如果你是怕我被皇帝发现,我会老实躲在这里。”
宫臣似是想到了什么,反问我:“你怎知盛广陵和容承礼不是这样的关系?”我一时语塞,宫臣摸了摸我的脸:“他们就是这种关系,不然你以为容承礼在狱中吃了那么多苦,盛广陵不闻不问,他为何还愿意为盛广陵效力。”
我被宫臣一语惊醒:“你是说连容家都……”
“不错,皇帝早就怀疑容家和盛广陵有瓜葛,”宫臣缓缓地揭秘了当年容家获罪的根本,“但容家咬死不认,只扯出了那个可怜的二皇子,最后以容家为代价,换取了皇帝的信任。”
“即使这样,容承礼依然对盛广陵死心塌地。”宫臣像是在讲一个甜蜜的爱情故事,可我却听得寒毛倒立。
“难怪盛淳彰最终会杀容承礼……”我轻轻说出来。
宫臣听出我的担忧,笑着安慰我:“你不是很喜欢不按脑洞信息执行任务吗?也许我们躲得过这样的结局。”
“不,这次我不想,”我想起了盛淳彰和岑寂诠的面孔,“我没法对两个我看着长大的人动手。”
宫臣轻皱眉头:“小莫,你说过,你不会把这里当真的。”
“宫臣,我不是你,我付出过感情,”我一语双关地反驳他,“就算我知道他们是虚假的,感情是真实的。”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保密协议呢?”宫臣困惑不解,“只要接受了,我们之间就不再有秘密了,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任何事。”
宫臣的话让我沉默了很久,最终我还是笑着对他说:“那个曾经跟我恋爱的‘宫臣’,了解我所有的好恶,永远都能不会让我失望,可那都是虚假的。宫臣,恋人之间的关系是可以不完美,你始终不懂,感情的基础是彼此信任。我再也无法相信你了。”
宫臣安静地听完我的自白:“如果并不是全部都是虚假呢?”
“宫臣,信任一旦失去,就很难再回到从前了。”我无可奈何地回答。
第66章 宏图霸业5
我听话地留在宫臣专门为容承礼准备的私宅里,除了不能出门之外,没有什么毛病。被宫臣留下的妇人,也着实能干,只要我能说出做法的食物,她都能变着花样做出来,一时间,我都生出要不要换个假身份回都城开饭店谋生。妇人也对我刮目相看,本以为我是个地道的读书人,不善庖厨,结果却知道不少她都没听说过的美食,我也不藏私,不仅教给她如何烹饪,还专门给每个新品起了很有文化的名字。
盛广陵有孝在身,也不是很方便过来,虽说这私宅距离都城并不太远,但频繁出入总会引人注意的。日子就这样无惊无险地一天天过去了,有时我盯着手机(玉牌)看任务进度,妇人误以为我思念盛广陵,这才让我知晓,原来这款玉牌是限量版,只有我和他拥有。我心道:好险,当初刚到北疆,要不是这玉牌是手机的化形,怕是早被我典当掉换些食物和生活用品了。
今天我的手机忽然提醒我任务进度更新,我正打算询问宫臣情况,他倒是心有灵犀地来了私宅,妇人大约是替我高兴,专门做了几样我“发明”的菜式,宫臣看到也知道我确实过得很好,笑着说:“等我被废了储君,就来你这里借宿,好不好?”还没喝酒就醉了吗?我等你前来也不是花前月下的,只是打听如今都城的局势。
宫臣这才正色谈及都城的局势——南夷又起战乱,皇帝年纪大了想任命盛广陵做监军前去督战,可惜,被宫臣以诸多理由婉拒了,气得皇帝大发雷霆,众臣皆以为是因为皇后的离世,让父子的矛盾更加突显,与此同时,北疆也及时送来捷报,盛淳彰率军大败北戎,岑将军连连上书夸赞盛淳彰是少有的帅才。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储君如此不堪重任,盛淳彰却在北疆靠自己打出了名头,皇帝大笔一挥,下领盛淳彰率禁卫军前去南夷督战,并册封南征骠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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