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也许?”曲倾茗皱着眉头反问。
同事乙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刚才我一个交警朋友说他们正在城外处理一起车祸,车型和我们提供的一致,里面发现三具尸体,已经安排比对牙齿来确定身份了。”
曲倾茗微微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出事的车是从哪儿开出新城的?”
同事乙立马又打电话去问,确定是在L码头,同事甲不用曲倾茗招呼,立马调出监控,发现果然是同一款车型的货车,只是牌照换成了另一个,车子从进入到开走,也不过是几个小时,曲倾茗自言自语:“他们去L码头做什么?”
同事乙思忖着:“难道是去躲风头?这里经常有蛇头接应跑路。”
“封家的地盘?”曲倾茗警觉地问。
同事乙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同事甲觉得不对提出看法:“他们如果早就安排跑路,为什么又会自己驱车离开?”
同事乙顺着自己的思路回:“也许封家拒绝了交易,毕竟……跟顾家有关。”后半句他声音极低,生怕被人听见。
曲倾茗盯着屏幕,微微颔首:“有可能,所以他们也不敢返回新城自首。”她想起在酒店得到的口供,明显这几个惯犯是有备而来的,可他们最后去选择了跑路。
曲倾茗叮嘱同事乙去盯着牙齿比对结果,这边又派人去L码头搜查线索,等同事乙走后,同事甲又叫住曲倾茗,压低声音告诉她,顾宗严的案子有了新的变化,曲倾茗一时间没明白,同事甲只好直言:“案发时的视频在你回来之前被人曝光了,顾家不会坐视不理的。”这话变相暗示曲倾茗,张叁鹏等人就算没死在车祸里,顾家也不会让他们活着,看似一个普通的案件,现在已经把顾家和封家全部卷进来,警局部分能高层现在因为和封家的关系被捅出来,骑虎难下,这件事上他们肯定要顾及顾家。
曲倾茗知道同事甲的好意,笑着点头:“顾宗严既然来报警了,我自然要给他一个答复。”说完就继续忙碌。
顾宗严重新回到虞獍住处外,定定地站在原地,盯着大门,似是下定决心,用力敲响了大门,虞獍刚洗过澡,裹着浴巾,右手拎着枪,打开了门,顾宗严被这诡异的“待客之道”吓了一跳,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虞獍那布满半个上身的纹身,饶是顾宗严见多识广,也认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那凶兽呼之欲出,迫人心神。
“什么事?”虞獍对于顾宗严的离开并不惊讶,对他的出现也很冷淡。
顾宗严鼓足了勇气,面容坚定:“是谁干的?!我要知道真相!”
虞獍将枪插在腰后,直截了当:“顾家能查得出。”
顾宗严像是被刺了一下,眉间一跳,露出凶狠的表情:“你要多少钱才肯帮我?!”
虞獍从小到大都没有因为钱犯过难,自然也不会把钱当回事,所以顾宗严的话既没法打动他,也无法激怒他,他反倒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蠢货,准备关门。
顾宗严却出人意料地抵住了门,强迫自己开出更为优渥的条件:“如果你帮我,你就不必依附于封家,我说到做到!”
虞獍又一次被顾宗严逗笑了,难得一见耐下心来谈条件:“我不依附封家,也不会依附顾家,我只要你!”
最后四个字惊得顾宗严忘了反应,他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但他确实没有其他筹码说服虞獍,心一横咬着牙,应下来。
虞獍让开身,把顾宗严放进屋内,随手关上门,开口便问:“你跟我哥什么关系?”
顾宗严还没坐稳,就听到虞獍扔出第一个问题,他心中清楚,这是虞獍测试他是否可信。顾宗严没有犹豫,快速地回他,是曾经的恋人。虞獍推算了时间,直言:“在法学院的时候?”
“是,你怎么知道?”顾宗严没料到短短几秒钟,虞獍就猜出来,而且那时的他应该根本没见过自己。
“我哥在法学院的时候,我在海外受训,不然我不会不知道。”虞獍也没有隐瞒事实,说着,把枪摆放在面前的桌面上。
“你为什么来找我,”虞獍在顾宗严对面坐下来,轻描淡写地问,“顾家这点小事还不需要找外援吧?”
“这是我的事!”顾宗严倔强地回他。
虞獍没笑话顾宗严的幼稚,冷静地问:“你知道是谁干的话,打算怎么办?”
顾宗严紧紧地盯着虞獍:“你果然查到了!”虞獍眼神瞟过桌上的枪,又重新扫过顾宗严的脸,提醒他回答问题。
“我已经报警了,等警方抓到人,他们就是人证,”顾宗严憋着屈辱,平衡汹涌的情绪,“我要亲自送他们进监狱!”
虞獍从来不信法律正义,这番话连他哥都不会跟委托人承诺,他甚至有点怀疑顾宗严是不是受刺激后,脑子变得迟钝。见虞獍毫无反应,顾宗严双手攥紧拳头砸向桌面:“你觉得我做不到?!”
虞獍欢迎顾宗严入伙,但他却不想接手一个蠢货,他残忍地否定了顾宗严:“你做不到,对方不会如你所愿,”虞獍的实话摧毁顾宗严的伪装,可他并没有停下来,“甚至连那三人都不会轻易认罪,认罪也未必会供出幕后之人。”
顾宗严听着这一句句锥心刺骨的话,仿佛身处冰窟般,失魂落魄,目光失去了焦距,他以为噩梦已经结束,可当他决定要亲手解决这件事的时候,才是噩梦的延续。
顾宗严茫然无措地自问:“那我还能怎么办?”
“你现在回顾家,我当你没来过。”虞獍说着起身送客。
顾宗严像是忽然清醒过来,猛地摇头:“不,我现在不能回去!”眼中迸发出濒死的绝望和炙热的仇恨“你要什么都可以!我要亲眼见到那人承受我千万倍的痛苦!!”
漫长的黑夜,有多少人都没能安稳入睡,虞枭察觉到天色渐亮,起身想喝点提神醒脑的东西,睡在一旁的周磬同时也睁开眼,言语清晰,明显也没有睡着:“你去哪儿?”
“煮点咖啡。”虞枭忍着失眠的头疼,哑着嗓子说。
周磬坐起来重新把他拉回床上,无奈地说:“会有人准备的,我让朗叔送进来。”
“小磬,我……”虞枭想解释自己没事,却被周磬按下。
周磬似是回忆起往事,反过来劝说虞枭:“虞枭,你需要支持的时候,我不能装作不知,因为我知道,易地而处,你不会不管我。”这话说得平实,却深得虞枭的心。虞枭看着起身去拿咖啡的周磬,想起两人第一次接吻的夜晚,周磬也是颇有感触地说了一番他并不是很能理解的话,当时只以为涉及周磬的隐私,便没有追问,现在想来,周磬大概也曾经历过不为人知,悲痛欲绝的人生低谷……
第97章 选择
虞枭和周磬随意地吃过早餐后,虞枭把昨晚虞獍的推测告知周磬,周磬亲眼目睹过这帮人雇佣职业杀手杀人,所以很难想象他们为什么会采用这么下流的手段来对付顾家。就在两人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虞枭却意外接到一个电话,通完话后,虞枭欲言又止,周磬见状出言:“谁的电话?”
虞枭吐出顾云英的名字,周磬也微微发愣,顾宗严不是已经回到顾家,顾云英此时联系虞枭又有何用意。
“她找你有什么事?”周磬清楚顾云英的本事,断然求不到虞枭。
“她说宗严昨晚离开公馆后联系不上了……”虞枭也觉得顾云英的请求有些奇怪,她并不是请自己帮忙去找人,而是想见虞枭一面,对上周磬询问的眼神,他缓慢说出,“她想见我一面。”
“她一个人吗?”周磬基于对顾家的理解反问。
“应该是,”虞枭商量的口气,“小磬,我想去一趟。”
周磬没有阻拦,点头道:“也好,不过见面的地方定在Carillon楼下。”虞枭懂得周磬不容反驳的理由,出了这种事,谁也不知道顾家会如何算计。
虞枭主动将见面地址发给顾云英,只推说自己正好这边办事,顾云英倒也没有反对。一个小时后,两人坐在Carillon楼下的茶室,因为上班时间的缘故,茶室人很少,顾云英看着虞枭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感慨地说:“距上次见到你,也有十多年了。”
虞枭也记起两人初见是在他和顾宗严还在法学院的时候,那时候他正与顾宗严情深意浓,同出同进。谁料,顾云英忽然到学校探望亲弟弟的生活起居,两人大惊失色,顾宗严下意识地解释,他们正在为下一次模拟庭辩做准备,怕影响到同寝,就暂时搬出来住了。这蹩脚的借口,当时似乎蒙蔽过去,但现在听到顾云英的这句话,虞枭心下了然当年顾云英恐怕已经知晓,只是闭口不谈。
“云英姐,你找我什么事?”虞枭已不是当年的他了,他和顾宗严的情谊,并不等于他对顾家就要放低姿态。
顾云英本打算打感情牌,看到虞枭表情微动后,又一本正经地谈起正事来,顾云英亲手替虞枭斟上茶,缓缓地道出原委,顾宗严昨晚回家后,在家中大闹一场,就一个人离开公馆,她作为长姐,暂时不便去寻他,但又担心他,只好瞒着家人私下来找虞枭问问,是否知道顾宗严的去向。
顾云英担忧幼弟的神情瞒不住虞枭,她见虞枭只是静静地听着,轻声细语:“虞枭,今天我私下来找你,并不是代表顾家。这些年,宗严他过得很不好,我却无能为力……我心知宗严待你与他人不同,否则他也不会第一时间找上你弟弟。”
虞枭听后一愣,顾云英的意思是顾宗严在虞獍那里,快速反问:“云英姐,你认为是我在左右顾宗严的想法?”
顾云英从虞枭的表情也察觉到自己可能猜错了,看来,宗严重新回到虞獍那里,与虞枭无关,她只得苦笑:“看来是我误会了……抱歉。”顾云英此时这般小低伏,倒不好让虞枭发作。
顾云英低头又喝了一口苦茶,无奈地说:“昨晚顾宗严在家中公开性向,我母亲直接病倒,父亲和青琅还在商量对策,现在家中一团糟,我也失了分寸。”
虞枭到底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他深知出柜后,家中必然会有一番震动,见顾云英疲惫的脸,开口抚慰:“云英姐,宗严已经不是小孩子,他这时候说出来,恐怕也是迫不得已。”
顾云英沉思片刻,也猜到这迫不得已,大抵还是为了顾家,她再次去看虞枭,不知是叹惋还是深有感触:“如果你们还在一起,也许他就不会……如此艰难……”
虞枭脑海里浮现出顾宗严提出分手的那一幕,他不是没试图挽回过,他甚至愿意等,陪着顾宗严慢慢劝服顾宗严的家人,可顾宗严还是一口回绝了,那时的他不懂,他甚至怨恨过顾宗严的绝情,连尝试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吗?也正是因为这次决绝的分手,导致他不管不顾地跟杜叔叔坦白自己的性向。他更多是为了向顾宗严证明,他可以做到。结果他亲手将并不稳定的家庭关系摧残到摇摇欲坠,从那之后虞枭就再也没回过杜叔叔家,他对杜叔叔的愧疚也成了他的心结。
在人生最低谷时,受季教授沈秋语之邀加入DX成了救命稻草,他拼命的工作,一心全部扑在案子上,熬夜加班成了常态,连沈秋语都被他“狂热”的工作状态吓到了,时常提醒他休假。
几年后,他接手了一起同性离婚案,这本不是什么大案子,但当他看完资料,还是接下了,也许正是那个案子让他意识到,当年顾宗严所做的决定并不是自私,他也许只是为了保护两人曾经美好的感情。
就算顾家最终被说服勉强接受两人的关系,那他们也无法堂堂正正地公开恋情,还得时刻警惕有人拿这件事反复攻击顾父和顾兄,他们有多少感情能扛住一次又一次的波及。当两人变成怨侣的那一刻,他们会不会彼此咒骂,彼此怨恨,甚至后悔在一起呢?虞枭冷静地帮他的委托人解除婚姻关系,委托人临走前如释重负地说,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了 ,早知如此,就不会拖这么久。
那晚,虞枭喝了酒,拿出那枚珍藏的徽章,翻看背面刻着顾宗严的缩写,自己的那一枚送给顾宗严,不知道他怎么处理掉的……沉默许久后,虞枭也如释重负地将会长摆放在桌面,拍下照片留作纪念,然后就把那枚徽章收好,再没拿出来过。
感情的事,兜兜转转,最后困住的只有自己,他懂得顾宗严的选择,正因为懂得,所以才没法去恨这个曾经的恋人。
送顾云英上了车,虞枭又在门外站了许久,不知是想些什么 ,之后才从大门走回Carillon的大厅,赵秘书似乎一直在等他,见他回来,忙迎上来:“虞律师,周先生问你这边谈完了吗?”
虞枭点头,赵秘书这才继续邀请:“那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周先生的办公室。”
周磬见虞枭进来,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让赵秘书出去并吩咐不要让人打扰。周磬并不关心顾云英跟虞枭说了什么,倒是虞枭伤感的神色让他有些在意。
虞枭认真地看着周磬,心中难免扪心自问,我又能和他共度多少年?只希望那时的自己,还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周磬看着距离他并不遥远的虞枭,神情恍惚,忍不住抬手抚过他的脸:“你……”话未完,虞枭拉住他的手,将自己的脸埋下,轻轻地吻在手心,潮湿的嘴唇紧贴在周磬干燥的手心,喃语着周磬的名字,周磬的心跳声越发明显了……
虞獍开车带着顾宗严来到上城区闹中取静的心理咨询室,顾宗严内心十分抗拒:“你带我这里干什么?!”
虞獍按下电梯,冷淡地说:“为了让其他人放心。”
顾宗严一时没领会虞獍的意思,就被他拖进看诊室,仿佛进自己家一般随意地坐下。看诊室里面有一位年过五旬的女士,看到虞獍出现,起身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才开口:“怎么今天想起过来?”
“不是我,是他。”虞獍瞥了一眼顾宗严示意。
这位女士是新城非常有名的心理医生,转头向顾宗严自我介绍——我姓苍,叫我苍医生就好。顾宗严这也听明白,虞獍是这位苍医生的病人,现在他也是了。
苍医生示意虞獍先离开,她单独和顾宗严聊一聊,虞獍还没动,顾宗严本能地拉住他的衣角,坚决地说:“不,他不用离开。”苍医生微笑着建议:“我们的谈话会涉及到一些隐私,他留在这里,你会有所顾忌,这对你恐怕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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