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礼物。
他太喜欢夏之竹了,席招想。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另一个人的一举一动牵动心魂至此地步,这听起来如此危险,却又如此令人沉沦。
“你们看见玫瑰就说美丽,看见蛇就说恶心,你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玫瑰和蛇本是亲密的朋友,到了夜晚,他们互相转化,蛇面颊鲜红,玫瑰鳞片闪闪。”
夏之竹坐在床边,又为席招念起上次没有讲完的三岛由纪夫。
正对着自己的房间角落有一面落地镜,V突然出现在其中,对着注视自己的夏之竹轻轻弯了下唇角。
恍惚之际,夏之竹已分不清后来究竟是由他们两个之中的谁占据灵魂首位,轻声为失眠的月亮启唇念出侯爵夫人的独白。
“你们看见兔子说可爱,看见狮子说可怕。
“你们不知道,暴风雨之夜,它们是如何流血,如何相爱。”
第59章 “忙着做坏事”
“原来您爱看这些?”
薄迟从桌上摊开的书页挪开目光,礼貌地询问屋中另一个人。
这间办公室比起司勤大厦顶楼少说小了一大半,桌面更加朴素,上面只放着一本雨果的《玛丽·都铎》。
席招转着指尖捏的金丝眼镜看了看,架在鼻梁上,丝毫不拐弯地结束客套寒暄:“我从你书架上拿的。”
薄迟笑了出来:“虽然肯定比不上星言,但这里也是我请设计师花大价钱设计了的,您还满意吗?”
他这间金屋刚竣工不久,还没来得及藏娇,先藏了招。
席娇点了点头:“多谢。”
薄迟的修养不露破绽:“公司的未来还要靠您搭救,星言怎么说也是我老东家,能帮到您我很荣幸。”
对方没有作答,薄迟微微挑眉,果然瞧见席先生支着下巴抬起头,一字一顿地反问:“谁说我是来救星言的了?”
他在面不改色地说什么虎狼之词。
被询问的人想了想,顺势做出惊讶的表情:“确实没人说过呢。”
如果硬要选一个,席招倒是更愿意和俞见一打交道,至少对方不会给自己这么智障的虚假回应。
此间,两人。
一人为另一人与影帝相差甚远的专业演技无言,另一人为一人与总裁相差甚远的职业道德无言,两两相对,沉默的无言终于在某人悦耳的来电铃声中被悄然打断。
这个薄迟熟,BOY2出道曲。
席招接通了电话。
中国人打电话最爱问候,忙吗干嘛吃了吗,拥有日本留学经验的夏之竹也不能免俗,而从美国回来的席招回答得也十分得体:“忙着做坏事。”
“……”
您好,席先生,110接线员的嗓音和夏之竹一样甜美,有机会的话,麻烦您记得主动和人家联系一下。
上午十一点,任姝涵准时到达了婚礼现场。
饭店门口有新婚夫妇的婚纱照立牌,新郎是某实力派三线演员,新娘在马上播出的献礼电视剧里饰演女一——任姝涵也在其中客串了个角色,对对方有些印象,但那稀薄的印象完全无法解释自己收到请柬一刻的震惊。
事业上升期的花旦突然隐婚,这八卦传出去可不得了,但人家不但办了,还请了不少圈内人来为自己做见证。
递上礼金,任姝涵转头看向门外阴郁的天色。
又要下雨了。
司勤大厦30层,灯光明亮的1号会议室,员工们正在雷声中挨个上台表演展望星言未来。
新来的总裁是公司正儿八经的太子爷,之前被席招截胡,最近才登基。和不苟言笑的席先生比起来,这位顾先生眉眼天生带笑,亲和力十足,一看就是个好糊弄的对象,大家都很喜欢他。
在再一次为进行PPT演说的员工微笑鼓掌之后,顾晨星终于无聊地耷拉下眼皮,熟练地在腿上安放的手机上盲敲了几个字。
“他怎么这么能吹牛逼?”
微信群里目前只有四个人,俞见一坐在顾总裁斜对面,很狗腿地提问:“那我刚吹的牛逼您喜欢吗?”
顾晨星:“?啊?你刚上台了?”
一见俞钟情:“……”
Lily:“上班时间,不要闲聊。”
顾晨星发了个一千块钱的指定红包,题为“封口费”。
Lily火速收款,并且发了一个“谢谢老板”的谄媚表情包。
俞见一抬头瞥了一眼对面一心二用的老板和对着电脑一本正经打字做会议记录的秘书小姐,强忍着笑意轻咳一声。
一见俞钟情:“这群里为什么还有别人啊 X不是辞职了吗 进群就没见过他说话 不会在窥屏盗取我们公司商业机密吧[愤怒][愤怒][愤怒]”
一见俞钟情:“@X 请出来解释”
一见俞钟情:“@X 请出来解释”
一见俞钟情:“@X 请出来解释”
一见俞钟情:“如需退订请回复‘sbdsahgdashgdhaczhxgdawadhzdghdsg’谁复制谁是大sb”
X:“sb”
一见俞钟情:“????你原来还是活人啊?”
好不容易逮住活人,Lily立刻将最近一周的工作总结打包发到群里,拍了拍席招并且开始汇报工作。
顾晨星又不爽了,打字飞快:“这里谁才是老板,X?”
X大约在忙,敷衍至极:“老板说的对。”
顶着背景音里慷慨激昂的“星言建设计划”,顾晨星忽然想起什么,坐直了些,兴致勃勃地询问:“星言毁灭大计进行得怎么样了?”
X/一见俞钟情/Lily:“……”
一见俞钟情:“傅尹微确实是你亲妈吧?”
顾晨星“哈哈”笑出声来。
正口若悬河讲到公司下季度发展方向的员工顷刻间住嘴,跟着所有人一起齐刷刷看向突然捂着嘴一脸娇弱咳血样的老板。
Lily端庄地坐直了些,微笑着为笑点极低的老板解围:“换季感冒,大家注意身体。”
今天的婚礼地点选在了山间,建筑柱式采用欧式,新婚夫妇估计挺迷资本主义。
薄迟来得晚,门口没什么人在,只剩下星言新任艺人总监卢斯聪先生立在外面抽烟。
闲着无聊出来透气的任姝涵坐在门廊较为隐蔽的一侧,心不在焉地看着薄迟上前与对方搭话,过程中还不负完美人设地婉拒了卢斯聪递烟的动作。
没过一会儿后者就摆摆手回去了,薄迟立在原地也不急着进去,取出手机拨了一会儿,任姝涵的衣兜便开始震动。
“……”
他无言地拿出手机,果不其然发现对方刚刚给自己发来一条短信:“这里不够私密,换个地方坐坐吗?”
谁要跟你一起坐坐。
任姝涵看着薄迟转身离开的背影,动都懒得动一下,但没过一会儿,天上便劈出一道惊雷,豆大的雨点紧跟着落下来湿了他的肩膀。任姝涵攥着手机起身,沿柱廊走到拐角下意识停步,薄迟果然正靠在墙边等着。
任姝涵懒洋洋地问:“你有病啊?”
薄迟笑着歪了歪头:“对啊。”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
任姝涵打着哈欠向前走了两步,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主动回头问道:“不走?”
若不是身上没穿校服,任姝涵此刻不耐的神情简直像极了以前在校门口等人的模样。
真奇怪,像梦一样,但真是梦的话也没关系。
今天下了雨,这是他们相见的密码。
薄迟追了上去与他并肩。
任姝涵随口问道:“你是男方的亲友吗?”
想不起来薄迟有没有和新郎合作过,但他应当不认识女主角。
“都算吧,新娘的哥哥也是我的旧识。”
任姝涵有些惊讶,新娘在外可一直是独生女的形象。
“那你来了不和人家打个招呼?”
“刚才已经打了。”
“……”
任姝涵睁圆了眼睛:“卢斯聪和她是一伙、是一家人啊?”
薄迟眼底笑意愈深:“嗯,他们是一伙的。”
任姝涵想了想星言如今乱七八糟的派别与薄迟方才同那人和谐相处的画面,有点好奇:“卢斯聪不是坏人吗?”
公主已经长大了,但有的时候还是那么天真。
薄迟顺着任姝涵的架势也侧过头,贴近他耳边不答反问:“你觉得什么样是坏人?”
任姝涵条件反射避他远了些,简单思索后回答:“司法判定是法官的事,世俗来讲,对我好就是好人,对我不好就是坏人。”
任姝涵和夏之竹好,夏之竹和席招好,四舍五入任姝涵和席招便在一个阵营,真有什么事,就算做不到两肋插刀,至少也会善意旁观。
任姝涵如此坦率,薄迟也忽然来了兴致:“那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长公主压根儿不理他。
薄迟也不气馁,兀自笑了笑,回答对方最初的问题:“如你所说,善恶相对,席先生既然抬举卢总监,至少不会拿星言的未来开玩笑。”
任姝涵挑眉:“真的?”
薄迟点了点头,心想:假的。
那人好像巴不得星言越乱越好,这会儿可能也正在自己为他腾出来的办公室里琢磨怎么把星言一举搞垮。席招琢磨的事通常都能做到,比如一击命中捉住卢斯聪藏得最深的软肋,威逼利诱迫得对方不得不与自己合作。
席先生怕不是个反派啊。薄迟原本觉得自己的心机已经十分沉重了,但和肮脏的资本家一比,他还是显得稚嫩了些。
二人走到一个柱顶很高的亭子坐了下来,任姝涵面对着迷蒙青山出神,连鞋面沾了落雨也没注意。
薄迟坐在一旁瞧着,半晌,姿态十分自然地弯下腰,用拇指揩去了长公主皮鞋上的水珠。
任姝涵被他突然为之的动作吓了一跳,撤回脚,脑子里同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驱使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薄迟配合地将耳朵凑了过来。
任姝涵憋着气音问道:“新郎不会是你爸吧?”
薄迟:“……?”
今天的新娘是初婚,新郎可不是,八卦里新娘可是插足了人家婚姻,隐忍多年后瞒不住了方才奉子成的婚。
薄迟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起来。
“他是我爸——的同学。”
“你爸?”任姝涵惊得挑起眉梢。
“一个小商人,”薄迟伸手接了几滴飞洒的落雨,“才艺是用爱尔兰哨笛吹海绵宝宝片头曲,并靠这个成功骗到了我妈。”
薄迟的妈妈在儿子高二时去世,生前是位画家,任姝涵小时候跟着薄迟回家写作业总会遇见她,也很喜欢她,但他从来没见过薄迟的爸爸。
薄迟漫不经心地解释:“他在我出生之前就出意外死了。”
任姝涵不由自主地将声音放轻了些:“你从没说过。”
薄迟回答:“你也从没问过。”
气氛陷入困境,任姝涵却眼神清明:“不要这样和我讲话,用话术让我感到愧疚的当我可不会上。”
这种时候最明显——任因和任姝涵的区别。如果是任因的话,听到刚才那句话肯定要手足无措了,但任姝涵一眼就能看出薄迟的心思。或者说,其实一直以来任因也可以看出一切,只是那时他还愿意哄着对方。
薄迟垂眸愉悦笑道:“只有你一个人会这么和我说话。”
任姝涵表示诧异:“为什么,他们都没长嘴?”
薄迟低下头,笑得更开心了。
第60章 “我不怕的”
“所以说,薄迟多多少少还是沾了点病症在身上的吧。”
长公主中午发给自己的信息,夏之竹下午才有空看见,寒风凛冽冻手指,他吸着鼻子缩在避风处打字:“然后呢?”
任姝涵秒回:“然后我就让他滚了。”
夏之竹发了六个句号过去。
和过往一样,任姝涵在临别前告诉薄迟,以后不要再靠近他了。
和过往一样,薄迟没有答应,也没有作声。
天还落着雨,男人有一双多情丹凤目,藏得下时光中流转的一切痕迹,注视着什么时总会给人温柔又正直的错觉。但很多时候,更早以前,任姝涵便总觉得薄迟的瞳孔是张画布,有时什么颜料都染得上去,有时又什么都染不上去。
这种时候就是染不上去的。
他的眼睛像被雨水洗过了,变得和打湿的玻璃一样朦胧,疲惫得仿佛独自穿行了几千个世纪。
走之前任姝涵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只一眼,他便心尖狠狠一颤,再也没有回头望去。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但也就那样吧。
上句话色厉内荏太明显,任姝涵飞快撤回,换了话题:“拍摄还顺利吗?”
夏之竹又发了一个小猫点头的表情过去。
九月份的临城更冷了,剧组近来工作效率极高,少了都良动辄三十几次重拍的魔鬼cut,拍摄进度简直突飞猛进。
照这样下去,或许还没到莉莉的生日,夏之竹就可以杀青回家了。
“对方讲话中”了十几秒,任姝涵发来一条语音,听起来挺高兴的:“那好呀,等你回来我给你接风!”
还真是距离产生美,以前做队友的时候,傲娇长公主才不会这么直白地表达他对夏之竹的喜爱。
投桃报李,夏之竹趴在老房子的旧窗前,轻轻哈了口气,先用冻得没知觉的手指画了个爱心,又在里面加了“B2”——本来想写“BOY2”的,但桃心肚子太小,不够发挥,只好凑活着2B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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