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竹被他磨得难熬,难得生了报复心,嘴唇贴上对方紧阖的眼皮,抿住那长到离谱的睫毛,凶巴巴地扯了一下。
幼稚且毫无用处的报复,而且因为力气太小都不知道席招察觉到没有。
但无论席招记不记得此前,他此刻望着夏之竹,眼底的温情都毫无促狭之意,只余温暖。
距离十分钟结束还有五分钟。
“伞”落了回去,被夏之竹主动握住,十指相扣。
鼻尖贴着鼻尖,搭作新的伞,以供他们在伞下唇齿相依,私语爱意。
换句话说,就是抓紧时间牵手亲亲。
第56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要下雨了!”
从总裁专用电梯间上到顶层的俞见一对着坐在笔记本电脑后的Lily小姐咧开了自己的一口白牙:“您今天下班怎么回呀?”
从面无表情打字到抬头勾起温婉笑容,Lily只花了0.57秒。
“我再也不会开您的车了,请放心。”
之前席招和Lily交换过一段时间的座驾,俞见一不知情,下班看到自己借给老板开的车即将启动,立刻凑过去开门坐副驾上了。他没想到席招有一天会嫌阿斯顿·马丁太惹眼,更没想到自己和Lily同乘一辆车的画面会刚好被下到车库的宋瓷撞见。
后面就不说了,反正Lily最近天天坐地铁。
俞见一耸了耸肩,将怀中道歉用的进口糖果罐放到秘书小姐桌边,转身捏着文件夹大步迈进总裁办公室。
他脸上谑意满满,直到走到那张从德国空运来的豪华办公桌后,方才悠悠站定,对着背对自己面朝落地窗外黑云压城的“老板”笑道:“太子爷登基的感觉怎么样啊,顾先生?”
五秒钟后,坐在椅中的人似乎终于在大脑内处理完信息,慢吞吞转了过来。
此前,俞见一见这张椅子上坐过精明干练的傅尹微和精明干练的席招,这是第一次,他瞧见坐在其中的男人竟然懒懒散散,很勉强才哑着迷蒙性感的睡腔撑着下巴道:“如你所见。”
二人异口同声:“非常糟糕。”
大刀阔斧的野心家席招在星言搞封建一言堂,好好的娱乐公司今天收购音乐软件,明天开发手机游戏,哪怕业绩蒸蒸日上,欲加之罪却多得让对手跳着脚说他是在把大家当猴耍,恨不能立刻揭竿起义靖国难。
而面对如今董事会上近半数人天天参他的现象,席招表示:我不干了。
但他不干了也轮不到别人干,名为顾晨星的男人像是刚从度假村被捉过来,神情散漫没正形,闭眼就打哈欠:“你老板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俞见一把手上的合同放在桌上,用力一推便滑了过去。
文件抬头那几个“股份”“法人”“转让”的字眼显眼又灼目,俞见一挤了挤眼睛,语调暧昧:“现在你才是我老板。”
顾晨星也笑:“真他妈见鬼了。”
“怎么体温这么高?”
小陈对着台灯读了读温度计的刻度,不放心,又从抽屉里取出测温计,对着任姝涵的脑门反复开了好几枪。
“不耐寒还要去临城,一回来就发烧,被老板知道了……”
“别絮叨,”任姝涵皱着眉头用被子蒙住脑袋,“我饿了。”
小陈撇了撇嘴,将温好的热水搁在床边:“小的这就去给您买饭。”
江城今日下了第一场秋雨。
在助理打着伞走出小区大门时,薄迟刚好走进地下车库的电梯间。
他近来很忙,今天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在临城他与任姝涵不欢而散,虽然早有预料,但当真的一次次面对小公主冷漠的背影,心里果然还是会不受控制地生出一些暗色情绪。
不过好在薄迟别的不怎么样,耐心倒是很够。
电梯门上倒映的人影瘦长,黑色的帽子与同色的口罩将人脸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淡漠的凤眼散漫无落点。
薄迟官方身高185,但实际上为了方便接bg剧很久以前就少报了两厘米。那时任因还笑话过他,人假就算了,竟然连身高也作假。薄迟天天捉弄小朋友,俯身凑到人家耳边笑:只是为了方便以后与公主一同拍戏。
“长公主”的名号是粉丝给的,但薄迟从小就叫任因“公主”,后者为此闹了很多次,混蛋都不为所动,今番又变本加厉,拿任因与他的女搭档作比。说出来的时候薄迟就做好了要被狠踩一脚的准备,但没想到,任因那一次竟破天荒被逗得哑口无言,红着脸剜了他一眼就转身跑了。
那一年他们都才只有十几岁,高中生薄迟站在树下无措地看着初中生任因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难得生了几分迷茫,很快又被笑意覆盖。
回不去的好时光。
那之后薄迟再没有长高,任因倒是长了些,第一次在选秀节目里看见他,薄迟还目测着比较了一下,推断公主大概已经长到他的肩部了。
电梯在4楼停下,薄迟垂眸往边上又靠了靠。
他的打扮不算惹眼,但夹在臂弯的花束却不是,走进来的小情侣借着倒影打量了他好几眼,薄迟只装作没看见,不动声色地取消原楼层按键,到21楼就走了出去。
楼梯间有窗,看得见被雨水打湿的玻璃和玻璃后被扭曲成抽象派油画的城市背景。
薄迟很喜欢这种天气,刚刚走了半层便没忍住驻足在窗边观景,直到手机铃声突然打破寂静方才令他拾回一魂半魄,心不在焉地接通电话抬头看向望不到尽头的楼梯。
还有14层。
任姝涵坐在35层的飘窗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在哈出一片雾气的玻璃上画了个很土的爱心。
他小时候不太喜欢雨天,后来才喜欢的,喜欢的契机大概是在他突然意识到那个不确定会不会来接自己的人一定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外的唯一场景就是下雨天时。
虽然后来这个场景失效,任因也学会了自己带伞,但少年时代留下的期待却一直存活到了现在,真是顽强又固执。
短信提示音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心跳几乎同时被拔到了嗓子眼,任姝涵猛地回头看向飘窗软垫上亮起的手机。
明明从回来后便一直在潜意识里隐隐期待着什么,但消息弹出的一刻,他却下意识立刻按下了锁屏键。
怕什么啊。
任姝涵拍了拍微微颤抖的手指,咬着牙根吞了吞口水,抿住嘴以最快的速度解开了手机锁屏。
小陈:“我马上到!!!快给我开门!!!!”
“……”
任姝涵把手机静音后随手丢到一边,吸着鼻子将脑门贴在了冰凉的窗上降温。
他想装作睡着了看不见,但很快从卧室外面传来的门铃便连声不止成为噪音。任姝涵压着怒火光脚踩上木地板,非常……非常虚弱地飘到了玄关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带钥匙了嘿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任姝涵刚拉开大门,便被突然占据视野的大束花朵吓了一哆嗦,向后连退……太虚了,就退了半步。
小陈提着蟹黄粥走进来,换着拖鞋将手里的花束递给一脸发懵的任姝涵:“喏,我在门口捡到的。”
任姝涵皱着眉头从花瓣上捡起一张小卡片。
小陈八卦地凑过来:“谁这么有心呀?知道你花粉过敏,送永生花。”
任姝涵瞥了一眼卡片上的落款,把花又丢回了助理怀里:“不是说了不要随便收礼物吗?”
“没有随便啊,”小陈挠了挠头,“你俩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吗?”
“半路遇上算什么竹马?”
任姝涵眉头蹙得更紧,指向墙上的日历:“再说没乱收,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个好日子。”
星言新任执行总裁(临时)顾晨星先生郑重宣布:“所以我要下班了。”
他又点兵点将地点了点站在面前的男女:“你、你,现在都可以下班了。”
俞见一激动地握住了新老板的手:“我希望您能留在这里长干。”
一旁的Lily捧着厚厚的文件,公式化地笑道:“还没到下班时间,二位总。”
顾晨星挑眉看了看对面严谨的她,又转头看回面前狗腿的他:“这里谁做主?”
俞见一:“老板。”
顾晨星:“这是谁的地盘?”
俞见一:“老板。”
顾晨星:“老板是谁?”
Lily抢答:“是坐在这张椅子上的责任心满满永远不给员工添麻烦兢兢业业为公司抛头颅洒热血的每一个人。”
“……”
顾晨星小声问道:“她说谁呢?”
俞见一心虚答道:“好像是你。”
顾晨星开始撰写离职报告了。
第57章 “等到木芽花开”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乱捡东西。”
小陈卑微求饶:“正好外面现在也没人,我要不再原封不动放回去?”
任姝涵盘腿坐在沙发上,鼻音浓重地打了个哈欠:“拉倒吧,送花的人脑筋也不合适,一声不吭放我家门口是想吓死谁。”
小陈头更大了:“那这花和卡片怎么处理?”
任姝涵肿着眼睛弯腰从茶几上捡起遥控器:“你拿家玩去吧。”
华丽祝福突然变成烫手山芋,小陈苦恼得把永生花抱得像是自己的牌位。
任姝涵翻到《friends》的最近一期综艺,余光瞥见一脸懊悔到死的小助理,叹了口气:“就放那吧,我自己处理,你可以回家了。”
“但李哥让我……”
“你顶头上司是我不是我经纪人更不是我爸,now,go away,不要让我……啊嚏!”
只有喷嚏才能打断长公主的饶舌,小陈颇为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把今天的食物和药统统摆在桌子上安排好,这才再次嘱托:“记得吃饭,记得吃药,多喝水,多睡觉,有事联系我。”
“快走啊阿姨!”任姝涵头痛地摆了摆手。
屋子里又只剩他一个人。
世界安静,除了耳鸣外的唯一声响来自电视上正在播的两个男孩坐在度假村的湖边钓鱼的画面。
任姝涵倦意上涌,闭着眼睛侧身栽在了沙发软垫上。
他意识朦朦胧胧,依稀听见夏之竹在节目里问他:“为什么没有鱼上我们的钩?”
任姝涵蜷缩得更紧,无声地与电视里的自己一同有气无力地回答:“因为它们不是笨蛋。”
已经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再钓到鱼了,浅浅的梦境和模糊的回忆在舒缓轻快的背景乐曲中渐渐重合了画面。头顶渔夫帽的夏之竹一声惊呼,钓到了一个他老板模样的美人鱼,而任姝涵则在一边……
静音的手机掉到了柔软的地毯上,柔和的光芒毫无预兆地亮起,在距离主人咫尺之遥的角落不停地闪烁起新的来电提醒。
任姝涵睡着了。
35层的楼梯口,在听了十几秒无人接通的忙音后,坐在目的地最后一级梯阶上的薄迟终于放下了手机。
任姝涵的房子在江城数一数二的地段,价位很高,这里是任先生送给儿子的成年礼物,但薄迟却在更早以前就已经来过。房子里面的许多布置,实际上都是他上大学后陆续为屋主添置的。
小公主活得细泛,但从来不耐烦自己收拾,为了让他住得舒心,薄迟从前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玄关脚凳对面的油画是薄迟母亲生前的遗作,他花了很大的价钱从画廊经理人那拿回来。
客厅的灯光有银河与夕阳的不同效果,任姝涵最喜欢拉紧窗帘独享人造的天光。
……
任姝涵有时会在网上发一些假期的vlog,薄迟基本没有漏过,但长公主拍酒店、拍民宿、拍其他任何地方的任何背景,却从来没有在这座35层的住处拍过任何物料。
任先生当年话说得决绝,作为他的儿子,任姝涵不会知道这里的一切其实都有薄迟的痕迹,而薄迟更加无从追寻那些痕迹如今是否依然安在。
薄迟又想起刚才在房门口看到的那束花,眼熟得很,蓝色无尽夏绣球永生花搭配半透明的鹅莓浆果。
和他当年委托任因同学送给任因的花束一模一样,除了卡片上的落款。
HLL,何路林。
薄迟记得这个名字。以前给任因开家长会的时候,何路林有段时间做过任因的同桌,后来,那人跟着任姝涵一起参加选秀节目成功出道,组合解散后如今又签了星言。
听宋瓷说,何路林好像还霸凌过夏之竹的,但长公主被保护得太好,对此似乎毫不知情。
他总是幸运地毫不知情。
那束花被任姝涵的助理拿进去后再没有拿出来,越发显得此刻薄迟与他身边同款的永生花束自作多情。
楼梯间不暖和,雨声在空旷的密闭环境里被回荡得更加震耳。
薄迟俯身捡起方才掉下几层台阶的卡片,拇指压在落款之上,举起来,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对着落地窗外的天光挪开。
——你的名字缩写很无聊欸。
——好像是,怎么办?
穿着衬衫校服的小少年在图书馆里捡起薄迟笔袋中的水笔,神秘兮兮地在自己掌中画了几个字母,又抬头向对面支颐以待的竹马哥哥举起手心晃了晃。
——a bc
任因压低的嗓音含笑:“看,一个薄迟。”
在我掌中。
一个薄迟,在他掌中被揉成废纸。
薄迟静坐良久,终于捡起地上的花束,在迷蒙的雨幕前缓缓起身,下楼走向角落里的垃圾间。
这是个寻常又不寻常的周一。
不务正业的席岳在雁清山上好友家里的花田挑挑拣拣一整天,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自己绑好一束鲜花,哼着新歌demo心情大好地准备下山借花献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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